第45章 失火

裘信從房間裏出來之後, 就坐在了大廳裏。

清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安靜地像一幅畫。

裘信問清伶:“清伶姑娘喝茶麽?”

清伶搖了搖頭。

裘信又問:“方才清伶姑娘同破岳合作,竟然沒能攔下那個黑衣人, 我倒是沒有想到。”

清伶這才正眼看她,問她:“什麽意思?”

裘信喝了一口茶,說:“破岳曾同我說過, 清伶姑娘武功高強,真要打起來,實力可能不在她之下。雖然我不知道她何時知道你的實力, 但我相信她的判斷。在我知道的所有人裏, 破岳武功最為高強。你同他不相上下, 兩人合手卻還打不過那個黑衣人,那麽那個黑衣人該有多深不可測?”

清伶沒說話, 清清淡淡地看着她, 處變不驚。

“煙/霧/彈只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如果當時你沒有移動, 那個黑衣人是絕對不可能逃脫的。”裘信笑了一下,說:“當然,公主那時候害怕得叫了出來。所以我在想, 到底是清伶姑娘故意放走那個黑衣人呢, 還是清伶姑娘對公主用情至深, 心亂了?”

清伶動也沒動, 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完全看不出來她其實正在飛快思考。

在此之前,清伶一直以為裘信是平真公主這邊的人。一來, 裘信帶着平真公主去陽翠樓,同石憧談謀反的事情;二來,裘信總是貼在柳寧歡身邊,像一只怎麽都趕不走的蒼蠅。

可裘信剛剛用口型說了“趙湛”兩個字,清伶看得清清楚楚。

她從那個時候就反應過來,裘信也是“公子”的人。

剛才在路上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是警告。

替公子警告自己,不能入戲太深。

清伶還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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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信笑了一下,攤開手說:“清伶姑娘好像對我很防備,不要擔心,我跟你是一邊的。”

清伶說:“裘小姐無緣無故找我說這些,敢問有何見教?”

裘信說:“公主能力一般,的确不是當皇帝的好人選。我知道你主子只是想要那個位置,所以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清伶追問:“什麽交易?”

裘信說:“你主子安排的任務,你可以盡情完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甚至可以找我,我幫你拖住公主也沒問題。但如果她有危險,你一定要護她周全。等這些事情結束之後,我就帶她離開京城,絕對不妨礙你主子的萬年基業。”

裘信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清伶想到柳寧歡曾對自己說過的夢想——買個院子、收收租金,平淡度日。

那時候清伶以為平真公主在騙自己,可一旦知道平真公主的殼子裏住的是柳班主,她就知道這是真的。

如果柳寧歡真的想那樣度過後半生,也絕不可能是跟裘信在一起。

該跟誰呢?

這個問題剛一冒頭,清伶的心髒就跟針紮似的疼。她立刻停止這個想法,對裘信說:“不需要同你交易,我當然會保護她的安全。還有浪跡天涯的事情,裘小姐不用奢求了,公子不可能放公主離開。”

特意朝着對趙湛有利的方面想,心頭的痛果然緩解了一些。

裘信笑了笑,說:“如果你主子讓你親手殺了她,你又怎麽保護她?”

這個問題問到了核心,清伶頓了頓,竟是什麽都回答不出來。

裘信又說:“你不讓她跟我一起走,就只能留在京城等死。以你主子的性格,她會留下這麽一個後患嗎?”

清伶還是不答。

裘信說:“還有一個問題,那個黑衣人是你安排的嗎?”

清伶張了張口,剛要說什麽,就聽到了腳步聲。

柳寧歡跟裘宰相聊完,現在出來了。

柳寧歡伸了個懶腰,說:“你們倆怎麽都在這裏?聊天嗎?”

柳寧歡警覺地看着裘信,說:“你不要打清伶的主意!”

這個裘信嘴裏沒一句真話,雖然很喜歡調戲自己,但是誰知道她是不是已經看上了清伶。

面對情敵,必須嚴防死守!

裘信無辜道:“我不敢肖想清伶姑娘,公主信我,我只想當你的入幕之賓。”

柳寧歡:“……”

柳寧歡扭頭對清伶說:“你注意一下這個人,她說什麽都不要信。”

清伶看了裘信一眼,淡淡點頭:“嗯。”

柳寧歡帶着清伶離開,裘信想送到門口,都被柳寧歡嚴厲拒絕了。

柳寧歡牽着清伶往公主府走,在路上問清伶:“她剛剛跟你說什麽了,我看你臉色很不好的樣子。”

清伶想到兩人對話,眸色暗了幾分,說:“沒說什麽。”

柳寧歡觀察清伶的表情,總覺得其中有鬼。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內容竟然是關于自己的,于是只好含含糊糊地說:“她這個人一點兒也不可信,她要是對你提了什麽要求,你直接拒絕就好。”

清伶說:“嗯,已經拒絕了。”

柳寧歡大驚失色,說:“好啊!她果然對你提了很過分的要求!拒絕得好,下次不會讓她見你了!免得她肖想我的人,還當面騙我!”

清伶輕聲念着“我的人”這三個字,覺得語言真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裘信的确肖想着柳寧歡的人,卻不是柳寧歡以為的那個意思。

清伶說:“公主呢?”

柳寧歡說:“什麽?”

清伶說:“公主叫我不要信她、不要接觸她,那公主呢?公主信任她麽?”

柳寧歡嗫嚅道:“……說不好。”

清伶停頓了一會兒,輕輕地說:“公主也不要信她。”

柳寧歡停下腳步,突然覺得很奇怪,因為清伶的語氣太鄭重了。

清伶這是在……提醒自己嗎?

清伶跟着柳寧歡的步伐,也停了下來,就那麽靜靜地看着柳寧歡。

清伶長相精致,還恰恰是柳寧歡最喜歡的那一種類型。她的眼睛黑漆漆的,就像浩瀚無垠的星空,因此充滿着無限的吸引力。

柳寧歡漸漸看癡了,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麽,脫口而出道:“你真好看……”

清伶垂下眼簾,姿态竟然有些倉皇,說:“也曾有人對我這麽說。”

柳寧歡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說:“是啊,你這麽好看,肯定很多人都說過。”

柳班主這麽說的。柳班主還說:你值得很多人喜歡。

可清伶覺得柳班主說錯了,因為至始至終,也只有一個人真心喜歡自己而已。

想到未來那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情敵,柳寧歡覺得惆悵,于是繼續往公主府走去。

沒想到清伶拉住了她的手臂,追問道:“公主還沒答應我。”

“答應你什麽?”柳寧歡冷了。

清伶說:“不要相信裘信。”

“啊……”柳寧歡猶豫了一會兒,說:“比起她,我肯定更相信你。”

到底沒給出确定的承諾。

但這樣就夠了。

清伶就着這個姿勢,順勢牽住了柳寧歡的手,還是十指相扣的姿态。

柳寧歡發現,清伶最近的親密姿态多了很多。是為了證據嗎?

柳寧歡有點難受,但感受着手心裏溫涼的觸感,還是敗在了美色面前。

如果清伶在算計自己,那自己趁機占占便宜,似乎、好像、大概、可能……也沒什麽問題?

柳寧歡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一邊沉溺在美人的體香裏。

越是接近公主府,人潮就越是躁動。

柳寧歡看着很多人拿着盆和桶往前面跑,忍不住問:“怎麽了?失火了嗎?”

有個路人聽到她的疑問,多嘴回答道:“是啊!公主府失火了!大家都在救火呢!”

柳寧歡跟清伶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往前面跑。

隔着好幾排房子,柳寧歡就看到了熊熊大火。火勢似乎挺大,柳寧歡忍不住想:是黑衣人的同夥麽?沖着葉友來的麽?

葉友現在怎麽樣了?不會被燒死了吧?!

柳寧歡跑到公主府前,發現街上有很多人,都穿着府內仆役的衣服,正在專心致志救火。

柳寧歡不在,公主府就是管家和丫鬟當家。管家正在指揮仆役有組織地滅火,丫鬟則是拿着一份花名冊,正在核對人數。

柳寧歡抓着丫鬟問:“翠丫!怎麽回事?怎麽失火了?”

丫鬟道:“公主你回來了!還好你出去查案了,不在府裏!”

柳寧歡問:“葉友呢?”

丫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了一道陰郁的聲音。

阿缪露說:“是沖着我來的。”

柳寧歡愣了一下,才想起阿缪露也在府裏,也是某些人的目标。

阿缪露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沒把自己放在心裏,于是眼神變得更加可怖了,說:“你第一時間沒問我。”

柳寧歡尴尬道:“那啥……葉友卧床不起,是個病人嘛……”

阿缪露捏着柳寧歡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你忘記我了。你沒把我放在心上。”

柳寧歡叫苦不疊,正在這時,清伶揮開了阿缪露的手,冷冷道:“既然阿缪露姑娘沒事,那我們還是關心正事吧。”

阿缪露陰鸷地看着清伶,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似的。

柳寧歡連忙解圍,問丫鬟道:“葉友呢?”

丫鬟說:“剛燒起來的時候,雲景姑娘就背着葉侍郎出了府,現在應該在客棧裏安全待着。”

柳寧歡松了一口氣,又問:“府裏其他人呢?都在這裏了嗎?有沒有人受傷?”

“除了出門采購的人,都在這裏了……”丫鬟說到這裏,突然說:“诶不對,豔光姑娘不在花名冊上,她人呢?”

柳寧歡心裏一緊,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公主,我沒事……”豔光虛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柳寧歡連忙撥開人群,去看豔光的情況。

豔光捂着被燒傷的胳膊,上面一片血肉模糊,衣服和皮肉已經粘在一起了。豔光忍着疼痛,聲音帶着哭腔,說:“我在房間裏睡覺,等發現着火,火已經很大了。我拼命逃出來,卻還是被燒傷了……嘶……”

豔光倒抽了一口涼氣,柳寧歡感同身受地疼了起來,連忙說:“大夫呢?快叫大夫過來!”

丫鬟站在柳寧歡身後,涼涼地看着豔光,什麽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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