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草原
公主府失火的事情, 很快傳遍了京城。
好些人送了禮物上門，表達自己的關切。，搞得柳寧歡一陣煩躁——我現在無家可歸, 送再多禮物又有什麽用？！表面禮節還是收一收吧！
唯一空着手來的，只有裘信。
裘信緩緩搖着一把紙扇子, 皺眉看着桌上的一堆禮物, 随手拆開一個, 說：“喲，這麽大的和氏璧，不錯。”
“顏真卿真跡？挺好。”
一連拆了好些禮物, 裘信總結道：“這場火, 燒得倒是值。”
柳寧歡皺着眉頭說：“萬一把葉友燒死就不值了。”
“說起這場火……我們剛從葉家出來，公主府就走水了, 這實在是太巧了。依我看來，其中必有貓膩。”裘信說：“公主不用這樣愁眉苦臉，這跟天意沒有任何關系。
柳寧歡哭笑不得, 說：“難道我不知道有問題嗎？我只是在想，問題要怎麽解決……等等，什麽天意？外面在傳什麽嗎？”
“所有人都聽說了公主府走水的事情，更有人說看到了不該出現的人, ”裘信意有所指地掃了隔壁一眼，說：“現在大家都在說，公主今年運勢恐怕不太好。”
柳寧歡一梗，說：“你們也信這種東西？這不都是封建迷信嘛……”說到一半柳寧歡反應過來, 這本來就是封建年代。
裘信說：“不管天災還是人禍，結論都是沒錯的。公主千萬要小心防範小人。”
裘信深深地盯着柳寧歡，柳寧歡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來了某種擔憂，便知道對方是真心暗示自己。柳寧歡抿了抿嘴唇，道謝：“我心裏有數，多謝。”
裘信本來還有話，看柳寧歡這個态度也就客客氣氣地住嘴了。裘信搖一搖扇子，說：“公主，千萬要聰明一點兒啊……”
公主府失火，柳寧歡有很多瑣事要處理，所以今天并不能按部就班查案。裘信彙報了一下自己父親的工作進度，又約好騰出空來之後去狩獵場實地再排查一遍，就離開了。
柳寧歡盯着裘信的背影，心裏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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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扳倒趙湛，是不是需要先策反裘信？裘宰相站在自己背後，這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某種優勢了。
只是……如果要拉攏裘信，要怎麽做？
裘信雖然奸詐，但也是理智人。如果足夠強大，也就是“聰明一點”，她自然會選擇自己這邊。可自己如今握着的籌碼很少，要怎麽樣才能……
柳寧歡眯着眼睛，因為一直在沉思，反而顯示出某種高深莫測來。
丫鬟敲了敲門，弄出一點兒聲響，叫她：“公主。”
柳寧歡回過神來，說：“怎麽了？”
丫鬟說：“仆役連夜清點了府中物品，我核對了一下，列出了損失清單，現在給您過目一下？”
柳寧歡拿過清單，非常費力地看着。繁體字加豎排，這兩項造成了巨大的困難。
公主府不是自己的，柳寧歡看着那份列表，完全沒有“自己失去什麽”的痛心疾首，只想感嘆：公主府好有錢……
趙國不是缺錢打仗嗎？怎麽還如此鋪張浪費？
柳寧歡一邊漫不經心地看，一邊問：“我讓你問的事情呢？失火的時候，有人看見什麽異常嗎？”
丫鬟說：“那火是突然燒起來的，那時候附近的仆役都在別處忙碌，沒有看到什麽異常現象。”
柳寧歡淡淡地“嗯”了一聲，發現丫鬟欲言又止，就看着她問：“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丫鬟說：“是……關于豔光姑娘的事情。”
柳寧歡說：“哦，我知道。火從西邊開始燒，你們撲得快，那點時間根本不至于燒到豔光的院子裏去。她在騙我，在隐藏什麽秘密。”
丫鬟猶豫了一會兒，說：“公主，要把豔光送走嗎？”
柳寧歡問：“為什麽？”
丫鬟說：“她不安全，我擔心您……”
柳寧歡想了想，說：“留着吧。”
豔光是清伶的人……這一點柳寧歡基本上能夠确定。
當時在葉家遭遇的黑衣人很矮很瘦，說是個男人有些勉強，要是女人就很正常了。當時那黑衣人用煙/霧/彈是假，給清伶一個放水的機會才是真。
從葉家一回來，公主府就着火了，還好死不死傷了豔光的胳膊……這種事情也未免太巧合了。
身為一個網文作者，柳寧歡完全不信任巧合。裏有什麽巧合不是人為設計的呢？不是角色，就是作者。
柳寧歡聽平真公主的八卦都聽了一籮筐，總得來說，公主府裏女人不斷，迎來送往就沒有超過兩個月的。豔光比清伶早一周進府，期間平真公主傳召了一次，之後就進了“冷宮”。
柳寧歡最開始也覺得詭異，為什麽往公主府裏派那麽多人？後來睡了一覺想通了。
潛伏這種事兒，不能把寶押在一個人身上。萬一玩一次玩膩了怎麽辦？趙湛到底心思缜密。
對比起來，平真公主竟然一次性找了兩個卧底進來，也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才好。
柳寧歡又想起周柔的話。
——你不愛別人，也沒有別人愛你。會貼在你身邊的，全部都另有所圖，你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愛。
柳寧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覺得周柔說得真對。不是伺機謀殺的，就是奉命潛伏的。哪裏有人真正喜歡平真公主呢？即使以平真公主的品性來說，不配得到愛。
丫鬟憂心忡忡地看着柳寧歡，見柳寧歡沒有絲毫動搖，只能不說話了。
柳寧歡繼續翻損毀列表，看到一半實在看不下去了，把書頁一合，說：“算了懶得看了，越看越心痛。你就告訴我，這些東西裏有什麽事最重要的就好了。”
丫鬟想了一會兒，說：“皇後大壽，您提前好久，專程去慈恩寺求了一卷開過光的佛經……”
柳寧歡看丫鬟支支吾吾的，追問：“也燒了嗎？”
丫鬟大喘氣道：“沒有。我搶救出來了，現在在我房間裏。需要給公主拿過來嗎？”
柳寧歡對佛經沒什麽興趣，說：“拿過來幹嘛，讓我吃齋念佛，清心寡欲嗎？”
丫鬟張了張嘴，還沒說話，柳寧歡捏了捏眉心，說：“你先幫我收着，我到時候找你要。”
剛聽丫鬟彙報完，柳寧歡就被叫到宮裏去了。
失火的事情傳得很快，皇帝既然知道了，一定是要有所表示的。
皇帝拉着柳寧歡，關切地問：“你府中怎麽樣了？”
柳寧歡說：“上午才跟管事的對過賬，大半個府燒沒了，花瓶幸存了幾個，家具幸存了半套。有幾個家丁受傷，但還好沒人死。”
皇帝追問了某幾件藏品，柳寧歡依着上午翻書時勉強留下的記憶，一一向皇帝說明。
皇帝痛心疾首，說：“這些都是好東西啊！寧兒不要心疼，朕再賞你！”
柳寧歡笑着說：“聽說我府裏出事，很多人都送了禮物表示安慰。重建一個公主府不是難事。”
“重建？朕有那麽多府邸，做什麽重建？”皇帝皺着眉頭說：“你想挑哪個挑哪個，不用跟朕說，直接搬進去吧。”
在這種方面，皇帝真的挺寵柳寧歡的。
柳寧歡笑了笑，說：“那給我些時間，我慢慢挑。”
過了一會兒，皇帝慢慢開口，說：“我聽說，有人看見了阿缪露。”
柳寧歡一頓，覺得有些不妙。
阿缪露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阿爾泰人擄走，現在卻出現在公主府，個中緣由可做的文章太多了，皇帝恐怕已經聽說了好幾個版本。
這場火把阿缪□□到了衆人面前，算是很致命的一步。
皇帝說：“你跟阿缪露是什麽關系？”
語氣不算太嚴厲，應該沒往“結黨營私”之類的方向想。
柳寧歡靈光一閃，說道：“床上的關系。”
這可不是我撒謊，平真公主跟阿缪露真是這種關系！
正如柳寧歡所料，這位昏庸享樂的帝王眼神瞬間亮了起來，用那種有點揶揄有點八卦的眼神看着她，問她：“你們倆玩得挺好？”
柳寧歡想了想，說：“草原小野狼，怪兇狠的。”
不知為何，皇帝臉上露出些許懷念的神情，說：“嗯……跟中原女子不太一樣。”
連聲音都變得柔軟極了，像是在透過“草原”兩個字，回憶別的什麽人。
柳寧歡靜靜地看着皇帝，等他自己說話。
“草原的姑娘，是要‘野’一些，但她們的心也更真一些。一旦認準你，就算死亡也不能讓她們改變。與她們相處，道德倫常反倒應該放在一邊。”皇帝轉身看着柳寧歡，眼神收回來了些，變得惆悵起來，說：“你既然與她玩到一處，就好好待她。”
柳寧歡不動聲色地聽着，心裏幾乎有了定論。
皇帝曾經深愛一個草原女人，直到現在也不能忘卻。
能讓坐擁三千後宮的皇帝念念不忘，這個女人該是擁有怎樣的魅力呢？
柳寧歡直直地看着皇帝，皇帝意識到失态，揮了揮手說：“你下去吧。”
柳寧歡知道今天只能到這裏了，于是行了個禮，退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