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繼續
柳寧歡一出門, 就被皇後身邊的大太監叫住了。
大太監說:“公主,皇後有請。”
柳寧歡見大太監身上沾了一些雨水,忍不住說:“您久等了。”
她面聖的時候在下小雨, 但那雨沒下多久,早該停了。
大太監說:“奴才聽從皇後的命令, 特意在此處候着您。”
算上這次, 皇後單獨找柳寧歡談了兩次話, 都是在皇帝找過自己之後。這樣的安排倒是不錯,免得柳寧歡要進兩次宮。
皇後對柳寧歡說得第一句話,也是問火災情況。
柳寧歡又細細彙報一遍, 皇後原本還有些擔憂的表情就放下來了, 說:“你沒傷到就好。”
透過這個細節,柳寧歡心裏有些暖。雖然生在皇家, 但平真的父母似乎還挺關心她。
皇後說:“皇上對你說了些什麽?”
柳寧歡略去“草原女人”的部分,又把對話重複了一遍。
皇後說:“他真讓你随便選府邸?”
柳寧歡說:“母後有什麽推薦嗎?”
皇後想了想,正要說話, 就聽見外面有些吵鬧。有一個尖利的聲音格外突出,應該是個太監。
皇後蹙眉,道:“何人在殿外喧嘩?”
一個小太監說:“是何公公來了,非要見平真公主。陳公公正在同他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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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寧歡與皇後對視一眼, 站起來說:“母後,我先去看看。”
皇後允了。
柳寧歡匆匆走到門外,正看到兩個公公在打太極。柳寧歡問:“何公公,有什麽事嗎?”
何公公說:“公主你果然在此處!皇上交待我, 您的宅子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恒若山那邊。有什麽需要随時對宮裏說,我都會幫你處理的。”
柳寧歡詫異道:“不是讓我自己選麽?”
何公公露出一個尴尬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說:“可,可皇上是這麽對奴才說的,奴才只負責傳話。”
柳寧歡笑了一下,從腰間解下一個玉佩,遞給何公公說:“我明白了,勞煩何公公跑腿了。”
何公公露出一個高興的表情,說:“诶,沒什麽,沒什麽,奴才應該做的,哪能收公主的禮物呢?”
這麽說着,何公公卻還是把玉佩收下,然後離開了。
柳寧歡重新進去,皇後問她:“你才從那邊過來,何公公找你有什麽事?”
柳寧歡說:“父皇改主意了,直接把恒若山那邊的宅子賜給我了。”
柳寧歡不知道恒若山的宅子是個什麽情況,因此只是平平的敘述着。沒想到皇後聽到這個詞,臉瞬間黑了。
柳寧歡琢磨着她的表情,問:“母後,怎麽了?恒若山有什麽不好?”
皇後看她一眼,一向端莊慈祥的臉上露出某種刻薄的表情,說:“怎麽,你很想住到妖妃住過的宅子裏去?”
柳寧歡知道皇後動怒了,連忙說:“不敢。”
皇後恨恨地說:“沒想到他竟會用這種方式來惡心我們母女!”
柳寧歡沒說話,她什麽都不知道,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如等皇後發洩完了之後,自行解釋其中利害關系。
皇後将手帕扔到地上,柳寧歡把手帕撿起來,塞到皇後手裏,還捏緊了皇後的手。
皇後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說:“所謂母憑子貴,我們母女卻是相反,是我連累了你。”
柳寧歡說:“怎麽會?”
皇後說:“我同皇上政治聯姻,兩家各取所需,兩個人之間卻是沒有什麽感情的。他不喜歡我,喜歡那個妖妃,所以連帶着也不喜歡你,反而看好趙湛。我看到趙湛的眼睛,就想起那妖妃。這麽多年了,皇帝還是忘不了她,甚至想把皇位傳給她兒子。”
皇後說:“趙湛陰狠毒辣,不是能擔起一個國家的人。你雖然優柔了些,卻是大慈悲。這皇位本該是你的,你卻需要處心積慮地僞裝自己,還要步步為營同趙湛鬥……這都是我的錯。若我能更抓住他的心,你也不必如此辛苦。”
皇後殷切地看着柳寧歡,讓柳寧歡感到十分赧然。她很确定,皇後親媽濾鏡特別嚴重。
連站在自己這邊的裘宰相,都覺得平真公主不如趙湛,那說明這鍋也不是柳寧歡一個人的,趙湛就是手段厲害。皇帝想要傳位給趙湛,其實也不是特別難以理解的事情。
皇後把一切歸因于“自己不得寵”……大概是因為她不甘心。柳寧歡望着皇後,眼神變得柔軟起來。
“但我不後悔嫁給他。石家能發展到這麽大,與我們女人的付出也是分割不開的。你要記住,石家是你的責任,也是你堅強的後盾。”皇後說:“那妖妃來自草原,喜歡泥巴蟲草。那恒若宮給妖妃住是正好,給你住卻過于簡陋了。再加上是那妖妃住過的宮殿,他只是想折辱我們母女而已。但為了石家,你要忍。”
皇後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憤恨又委屈。柳寧歡難得看到她這麽失态,心裏只覺得很難過。
為什麽皇後這一生,總是要嫁給不喜歡的人、忍受不喜歡的事呢?
柳寧歡脫口而出道:“母後,你要是不喜歡我住在那兒,我這就去拒絕父皇。”
皇後還是說:“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做任何事情,背後牽扯的都是石家的利益。你得謹言慎行,大局為重。”
柳寧歡皺起了眉頭,她覺得皇後說得不對。“那麽大一個家族,真的只能靠幾個女人嗎?你說石家是堅強的後盾,但若是連你都護不住,算什麽後盾?”
一個家族的命運都指望着某個女人特別得寵、特別能忍,實在是太奇怪了。柳寧歡真的挺看不下去這個的。
不過,從剛剛跟皇帝的對話來看,皇帝真的很愛那個“妖妃”。如果恒若宮真的是那“妖妃”住過的,他真的舍得把它賜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兒住嗎?
皇後聲稱自己不得寵,所以害得平真公主也不得寵……柳寧歡覺得這個結論怪怪的。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柳寧歡說完之後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後,她知道自己不該說那些,但她還是說了,因為她知道皇後對自己是有感情的,她不希望看到皇後處處隐忍。
誰想到皇後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而是凄惶地笑了一下,說:“我已經嫁進來了。身處這後宮,如果我不這樣想,我還有什麽寄托呢?恐怕早就已經病死了。”
皇後的眼神有些哀傷,卻又很通透。柳寧歡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皇後又何嘗不知道那套邏輯的謬誤之處?可她已經嫁給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只能安慰自己的婚姻對家族來說是很有用處的。否則這麽多年過去,她可能早就承受不住了。
柳寧歡愈加感受到皇後的悲劇,忍不住想說什麽的時候,卻見皇後慈祥地笑了一下,摸了摸柳寧歡的腦袋。
皇後笑着說:“既然你能想通這個,那也很不錯。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當妃子,也不能當皇後。”
柳寧歡丈二摸不着頭腦,說:“我是公主,我怎麽當妃子?當誰的妃子?”
皇後愣了一下,露出了一點兒迷惑的表情,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個錯覺……我失态了。”
柳寧歡跟皇後又随便聊了一些,臨走時皇後讓柳寧歡離開,卻欲言又止。
柳寧歡停下腳步,問皇後:“母後,你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皇後猶豫片刻,說:“石家是我選擇扛在肩上的。你要是不想要,也可以……”
一陣暖流流過心間,柳寧歡下意識打斷皇後,露出一個開朗而又自信的笑容,說:“別急,看我的。”
通過這次對話,柳寧歡對上一輩的愛恨糾結有了一些認識,也更加清楚地了解了皇後這個人。
柳寧歡覺得有點兒恐慌。這個世界對她來說,越來越真實了。
石憧、母後……這本是平真公主的人際關系,可到現在卻隐約成了柳寧歡的羁絆與負擔。哪怕柳寧歡剛剛穿進來的時候只想着随便玩一玩,但現在卻不得不打起精神,認真地、努力地,去争奪皇位了。
柳寧歡嘆了一口氣,回到春鄰園,對丫鬟宣布搬家的事情。
柳寧歡一回到房間,就看到了清伶。清伶還在桌子前寫寫畫畫,柳寧歡看到她的背影,無端想起之前看過的幾副人體圖。
今天入宮實在是太累了,各種情緒堆在一塊兒,柳寧歡覺得有些疲憊,從背後抱住了清伶。
清伶軟得像水,一點兒也沒有最開始的僵硬。柳寧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清伶,你真的好香。”
清伶察覺到柳寧歡情緒不對勁,轉過身回抱她,問:“公主,怎麽了?”
柳寧歡看着清伶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想起趙湛。她覺得煩躁,索性用手捂住清伶的眼睛,然後咬住了清伶的嘴唇。
清伶動了動,呼吸變得紊亂了起來。
正當柳寧歡想進行下一步的時候,門被砰砰錘了幾下。
阿缪露的聲音響起來:“趙寧歡,我有事跟你說。”
柳寧歡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是在跟自己說話,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清伶“啵”地親了柳寧歡一下,聲音很大,估計都能傳到門外面去。
阿缪露寂靜了一秒,然後猛地踢了一腳門,怒氣沖沖地走了。
柳寧歡頓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麽。
清伶吻着柳寧歡的嘴唇,黏黏膩膩地說:“寧歡,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