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腰恭恭敬敬的守在外面。

見彬鳶被壓着到達,尖着嗓子沖着宮殿裏的人宣道:“朱雀城城主帶到!”

“宣。”緊閉的宮殿裏傳來一聲回應,正是隔日不見的彬觞。

“朱雀城主大人請!”小德子挑了挑眉毛,将門拉開,半彎着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彬鳶可一點兒也沒有從這宦官身上看到恭維的氣息,有的只是傲慢無禮的渺視、背道而馳的嘲諷,他冷哼一聲:“狗東西。”無視那狗東西張牙舞爪想要報複他的惡劣眼神,氣轟轟的邁開腿跨過門廊。

隔了一日再見,麒麟金椅上坐着的那人沒有絲毫變化。英挺的五官英氣逼人,精壯的身軀将華麗的黃袍襯托的威風凜凜,一看就是一個經常習武的好料子。只不過此時此刻那人正拿着一股冷冷的眼神看着,剛剛才走進來的彬鳶。

兩人目光相對,彬鳶不情不願的鞠躬行禮:“微臣見過陛下。”

彬觞冷哼一聲,嘲諷道:“既然在朕的面前稱臣,愛卿可有作為臣子的覺悟。”

扭捏站了半響,依舊沒有等來仆人遞板凳的彬鳶此時此刻總算是明了,他估計是做坐不成了,只能幹癟癟的站着,聽着那上位的人繼續說道。

“朕登基三年來,設立天下賦稅減半,舉民開拓荒土,設立私塾,讓寒門子弟也有做官的機會,朕這個皇帝難道當的還不如先皇嗎?”彬觞漫游漫游的走下臺,來到彬鳶身側,将寬大有力的手拍在彬鳶肩上,盯着對方眉目如畫的側臉看了半響,高聲宣揚:“三皇兄覺得呢?先皇他這些年來都幹了什麽,三皇兄不清楚還是在裝聾作啞。那只懂得求仙問道、遺情處處的人到底有什麽值得你去敬仰的?”

老皇帝是一個貪生怕死受人蠱惑的頑固之徒,在世時不知被哪個妃子灌了迷魂湯,耗費大量的國銀舉國上下招納神徒只為煉得神藥。把好好一個繁榮國家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賦稅一年比一年高,朝廷奸臣指鹿為馬,活生生的逼死了一腔愛國忠士。

彬鳶承認那滿頭白發眼角發青的老皇帝的确不是一個好皇帝,可他當之無愧是一個好父親。雖然,這個好父親只限制于彬鳶內心。

彬觞的身母死于宮鬥,他的幼年便是在冷宮裏長大,可能看了太多世态炎涼,才能穩當的走到今天的位置。

對于那一聲兄稱,彬鳶朦朦胧胧想起了五年前他一臉懵逼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情景。那時的他全帶着免費旅游的心态游覽皇宮,在禦花園噴泉的角落下,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地少年被一群宦官欺負,他權當作為舉手之勞救下少年,在伸手将那人拉起來的瞬間,聽到了一聲怯生生的低喚:“三皇兄。”

此後,他們便再也沒有交集。往後再見面的時候,便是一把劍橫在彬鳶的脖子上,兩人的位置發生調換,成了彬鳶跪地仰看着那人。

“父皇他的确不是一個舉世明君,也的确愧對百姓……”彬鳶低聲回答,一雙瑞鳳眼中含着霧氣,他并不讨厭那個總是笑嘻嘻沒什麽威嚴的白發老頭,雖然那老頭作惡多端,可終究給了這具身體獨一無二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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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正是彬鳶在21世紀不曾擁有過的情感。他是單親家庭,父母離婚後他便跟着母親一起生活,一個城市接着一個城市漂泊,最記憶猶新的便是小區樓下的樓道口,小時候他總是坐在階梯上等着母親回來。

不知是哪一年開始,母親獨自一人歸家的影子後面多了一個寬敞的肩膀。他知道,母親需要一個依靠。母親再婚以後,他又跟随着父親一起生活,那個整日抽煙喝醉後倒在沙發上一睡不醒的男人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依靠,這樣的日子一直陪伴到他長大,最後,在他上初二那年親眼看着穿着警服的叔叔們帶走了父親。

也是此後的一段時間,彬鳶回憶着那個和他相處了最久,卻最終沒有走到最後的父親,心思尤為複雜。

男人愛抽煙、愛喝酒、愛幹些偷雞摸狗的事,雖然從不打罵彬鳶,也會在天寒地凍的時候悄悄攢下錢來為他買一件厚實的衣服,但從不主動與彬鳶搭話。彬鳶一直知道,父親是一個不善于表達的人,雖然他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小偷,但在他心裏,不善于表達的他也是偉大的。

往事很難做到抽刀斷水,有的人可能忘得幹淨,有的人卻是刻骨銘心。彬鳶與彬觞恰恰都屬于後者,一個恨,一個愛(父愛~咳咳大家別想錯了~)。

“我知道父皇他愧對于你。陛下如今已經做了皇帝,何不放下往事,卸除心煩,可好?”彬鳶憐憫回答,一點點擡起目光應上對方。

“呵!”話從來都是說的輕巧,彬觞屈辱的抽開手,迅速掐住對方的脖子,洩憤道:“忘掉!一句戲言,就讓朕忘掉一生恥辱!這筆買賣你可算得真好,三皇兄,彬鳶!父皇怕不是把你的腦子給養傻了?還是這三年來做買賣算錢算傻了?你還真當自己是皇太子殿下!你有什麽資格和朕談判,朕要你死你就得死!”

“咳咳……!”彬鳶被掐的一時有些懵逼,反應不過來,背靠着柱子的身軀一點點滑落在地,可那雙有力的手依然沒有從他的脖子上移開,力道反而越來越緊。

他伸手去扒開脖子上的手指,只是徒勞,眼見就要窒息,那雙掐着他脖子的時候,突然松開,一把将他掃在地上。

“咳咳!”能夠順暢呼吸後,彬鳶哪裏顧得上提前想好的說辭,只得大口大口的吸着氧氣。

☆、交易

能夠順暢呼吸後,他緩緩爬起來,倔犟的說道:“那你想怎樣?殺了大哥?還是殺了二哥?還是殺了我?只要你想,就像你說的那樣,一句話的事!”

“啪!”的一聲響。

彬鳶被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又扇翻在地,決絕的擡起頭時嘴角已經挂了一行血跡,他無所謂的用袖子擦掉,仰着頭直視那穿着金色衣袍的男子:“兜轉糾纏又有何意?我知道陛下忘不了,那又何必天天去面對……”

彬鳶捂着嘴咳嗽了一下,爬到那人腳下,揪住他的衣袍,懇求道:“放了大哥,放大哥離去……眼不見,心不煩。”這一巴掌芯特麽疼,疼的他現在要是站起來腿肯定打顫,還是先趴會兒吧。

忽略掉某人內心的旁白,此時此刻的模樣,倒真有點像階下囚,階下囚‘彬鳶’跪求皇帝原諒的宮廷戲碼,演的還非常敬業。

腦袋裏還在晃蕩的彬鳶只待說完話感覺自己被提了起來,眼神一晃,那只骨節分明有力的手掌又回到了他脆弱的脖子上,接着他又聽到:“三皇兄,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放了彬旭那賤骨頭,放虎歸山好讓他給朕的江山捅婁子不成?你當真是蠢到這種地步,怎麽沒有死在經商的路上?回來做甚?”

被這樣嘲諷,彬鳶內心生不起一點怒氣,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脖子上的那只手,祈禱的這哥們威脅歸威脅千萬別動真格,他壓根就不會武功。

這稍微切磋兩下嗝屁了咋辦?萬一不能讀檔重來,那他豈不是虧了。

見彬鳶不說話,盛怒之中的人反手一揚,如同一只破風筝般飛出去的彬鳶重重地摔在地上。

如此大的動靜殿外沒有一個仆人敢闖進來,可以見得,彬觞早就跟下人打過招呼。

彬鳶手肘支撐着身體爬起來,目光停歇在那擡起自己下巴的金靴子上,他眨眨眼,臉頰火辣辣的疼。接着,彬觞一會兒陰森森的笑着,一會兒又表情嚴肅的低頭看着他,諷刺道:“也不是不可以放了那賤骨頭,你拿什麽交換?”

彬鳶雖不解彬觞這會兒抽哪門風,眼見有戲,黯淡下去的眸子都亮堂了些,洋裝淡淡回答:“陛下想要拿什麽交換?”他無權無勢,更沒有神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只不過他忽略掉了一點,那就是‘錢’。

彬觞目光晦澀難懂,噘了一下嘴,用那種‘說話就是想氣死你’的表情瞅着依然跪着的彬鳶,淺嘗辄止回答:“朕要的不多,能解國之憂難即可。”

刷的擡起頭,彬鳶沉默幾秒後,脫口而出:“你丫的怎麽不去搶?”

話說的太快,導致彬觞沒聽懂,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旁征博引道:“古有賢臣救國,名流千古。愛卿,可要想好了,這國之大難,難道還比不上你那小小的朱雀城,難道你就想看着天下百姓成為敵國的俘虜,過着被敵人驅使的生活?”

知道自己恐怕沒得選擇,彬鳶點頭答應:“一切依照陛下的吩咐,卑臣定會在五內派遣家仆将銀錢送達。”

彬鳶話還沒說完,彬觞直接擺了擺手急不可耐的打斷他:“不必了,朕早已派崔統領前去受命,愛卿安心的在宮中等待。”

彬鳶只覺得此刻跪在地上雙腿發麻,額頭冒汗,原來這狗皇帝早就做好了搶的準備,和他在這裏客氣了半天不過是看他的笑話。若是剛才他不答應,恐怕也沒得選擇,就算現在能夠逃出去等回到了朱雀城,鳶宅怕不是被搶的幹幹淨淨。他現在答應還可以保住仆人的性命,借錢消災。

彬鳶被好吃好喝的供在皇宮裏養着,門外站了兩個彪悍的守衛,屋頂上恐怕還蹲着一個,房梁黑暗處藏着一個,這皇帝難道是怕他憑空飛了不成?

彬鳶自顧自的用了晚餐,洗漱一番正準備躺下,只聽見門外傳來宦官高聲的宣報:“鎮國大将軍駕到!”

頭剛磕到枕頭上的某人睜開眼,一臉無可奈何。

這古代人是閑的沒事幹還是大晚上吃飽了找不快,差不多亥時了,這時間放到現在也差不多九點到十一點左右,這個時間點來拜訪人,還真是別具一格。

他麻溜的爬起,穿上鞋子套上外套,剛走到門邊,門就自己打開了。門外的寒風刺溜呲溜的湧入屋內,彬鳶只瞧見一身高高條魁梧有力的大叔邁腿而入,那大叔看了一眼彬鳶,直接在茶凳上坐下,宦官麻溜的為他斟茶,态度恭維到了眼皮子裏。

看看,這就是差距。

“見,見過鎮國大将軍……”話說這人叫啥來着?彬鳶記性不太好,雖然他和這位鎮國大将軍有過幾面之緣,但從未将對方的名字記入腦海。

昊肆含一口茶微微點頭,深謀遠略的目光直視彬鳶。被看的人卻宛如穿透一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愣愣的看着對方将茶杯放在桌上,淡淡開口:“你和陛下做了什麽交易?”

彬鳶聞言一愣,不知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在‘染指為紅顏’中這位鎮國大将軍出場的場面不少,也是唯一一個和主角交手,把主角打傷,觸發劇情的關鍵人物。若不是他打傷主角,主角受傷以後逃亡,才能夠碰到女主,而後兩人日漸情深,逐步聯手反過來攻打浮桑國。

“回将軍,用銀錢換得大皇兄的自由,這可算交易?”彬鳶畢恭畢敬的回答,他與這位鎮國大将軍不熟也不陌生,更不理解對方探自己底氣要做甚,只能一板一眼道出事實。

昊肆收回打量的目光,揉了揉發疼的眉心。這孩子長得越來越像紫宣娘娘,語氣、性格、為人處世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此刻坐在這裏,他仿佛看到了昔日在禦花園花叢簇擁下的那名女子。

“這當然算交易。”昊肆心不在焉的回答,自慚形穢于過去膽小懦弱的自己,才錯失了良人,一輩子只能活在悲痛中。他贊揚着:“你慷慨解囊,将百姓放在首位這很不錯。你娘在九天之上,方得安息。”

這人還認識自己的娘?哦,不,原身的娘。周貴妃,周紫宣。這人到底與周貴妃是何關系?彬鳶內心小小的謹慎一把,如果是來尋仇的話,就武力值方面來說他根本沒有勝算可言,就對方常年習武的體格來看,他根本接不了對方一招。如果是反的,他或許還可以套套近乎,畢竟五湖四海皆朋友,寧可接近,也不要得罪。

“将軍,認識我娘?”彬鳶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很快就從大叔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四十多歲的老将軍眼神不對,在聽見彬鳶那句‘我娘’後,眼眶裏醞釀的哀愁之情溢于言表。

昊肆陷入回憶當中,一米九幾的大塊頭,如今看來憔悴了些。暈黃的燈光下,他發絲間的白發悄無聲息的多了些,只聽見一聲嘆息。

“你娘與我自幼訂有娃娃親。豆蔻年華的宣娘,便愛跟着我們一群男孩子身後跑,釣魚、捉蛐蛐、打山雞比男孩子還要跳。她愛笑,沒有平常女子的焦躁嬌氣,繡的一手好鴛鴦,琴棋書畫更是遠超于同齡的姑娘。宣娘及茾後,便是與我同婚之日。可天有不測風雲,恰巧達知達國來戰,父親不得不帶着我奔赴戰場,父親戰死沙場後,我奉命來都城封将,而宣娘以入宮為妃……我不怪她,是我辜負了她……”

“我娘從未和我說過這些……”彬鳶壓根什麽都不知道,根據這具身體模糊的記憶,也沒看明白個理所然。

“你娘是個好母親。我一直擔心她入宮遭奸人暗算,擔心她被先皇陛下打入冷宮……唯獨忘記了,她是一個奇特的女子。我看得出來先皇是喜歡宣娘的……”昊肆猶如自虐一般,越是不堪回首的往事,越是要自己揪心挖底的給弄出來展示給別人看。

他愛周紫宣,卻自責于自己沒有保護好她,雖然派了人手一直守護在她的身旁,可卻忽略了女人的妒忌之心是何嘗的可怕。周紫宣死于生産,但卻只有幾個人知道,周紫宣是被人用毒致死,那毒恰巧下在被人忽略的熱水裏。

雖然最後萬般保住了孩子,可母親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永遠的離開了。昊肆收回回憶的眼神,目光緊緊的盯着彬鳶,他答應過宣娘,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他不能讓心愛之人唯一的孩子死于宮中,必須要送對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彬鳶,離開浮桑國吧,随你去哪裏,別再回來了。”

“為何?”彬鳶差異的眨眨眼,霎那間以為自己心裏的計劃被別人看出來了,小心髒撲通撲通跳,額頭上密布汗水。

昊肆忽略彬鳶的疑惑,篤定道:“陛下已經派人放了彬旭。明日卯時,第一樓陽光籠罩城牆時,我會派人在城門口接應你出宮,帶着你的商隊,馬上離開朱雀城,離開浮桑國!”

之後那個古怪的将軍離開了,走如一陣風,還是一陣不容刻緩的冷風。這一夜,彬鳶睡得極其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他忽略了。

☆、朱雀城

天邊一樓驕陽照耀在皇宮最頂端的建築上,皇城之下,一片籠罩在薄霧當中的瓦片屋頂依舊陷入沉睡。

慢慢地,一縱一縱地太陽向上升起,拔開白蒙蒙的霧氣,喚醒沉睡的大地。

宮門之下,皇宮城門剛開啓,一匹棗紅色的馬馱着一位紅衣男子飛奔而去。那紅色的影子一路向城外奔跑,手上拿着的令牌使他通暢無阻,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男子已經抵達驿站。

驿站門口站滿了人,為首便是已經等待多時的墨野。他遠遠見到殿下身着紅衣騎馬而來,懸着的整顆心才得以放下,迎接上去:“殿下!”

彬鳶翻身下馬,将馬繩交給墨野着急的詢問道:“皇兄可有出來?”

“殿下放心,昊将軍昨日就将大殿下送達驿站。大殿下在用早膳,殿下可要先用早膳再趕路?”墨野邊說邊招來一個手下讓對方把馬帶走,随後跟着彬鳶一同上進入驿站。

他被殿下這身紅衣給驚豔到了,紅衣窄袖長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朱紅血玉腰帶,上挂着一把月牙彎刀,氣質優雅,氣度逼人。

以前的殿下總是身穿墨綠色窄袖騎裝,渾身處處透着一股子書生之氣,如今的紅色,倒顯得殿下容貌更加的出衆迷人。

兩人疾步上樓收拾東西。其實該收拾的東西墨野早就吩咐仆人打理好了,等彬鳶撬開床板,把一包白花花的銀子搬出來時,墨野終于見識到了他家殿下多麽的與衆不同。

“殿下!這些……這些殿下都是什麽時候藏在這裏的?”為何我一直不知道?墨野一邊震驚之餘,還不忘搭把手一起搬。

“嘿,我早有預感此次來都城,陛下定是沖着我那錢找我的,所以早早藏了些。”彬鳶把布袋子打開,将一包一包銀錢塞進去,動作麻利快速,堪稱老手。

“朱雀城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墨野爽快回答:“這個殿下放心,昨日夜鷹傳信已抵達,今日出發,兩日的時間我們便可以在樂和城中與梁羽辭他們會合。”

商隊的人已經離開,那麽只剩下城中那些平民老百姓。彬鳶手上的動作一停,蹙眉道:“城中的老百姓怎麽辦?”雖說都是一些無關緊要之人,可畢竟都是一條條人命,等敵國攻打來時,靠外圍的朱雀城,簡直就是狼入虎口,避不可避。

“我以讓鐵鷹隊中的劉小軍、王果果、趙缺前去勸說城中的百姓離開。那些不肯走的,我們也無能為力了……”墨野決然的看着他家殿下,害怕殿下一時心軟又跑回朱雀城,這一來一回耽擱時間,保不齊他們回來的途中就會碰到攻打浮桑國的達知達國軍隊。

去還是不去?

人活在世,往往就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奮力前進,一種是順其自然。

他可以順其自然發展的,畢竟那些人的生死與他何幹,反正不過是一本書中的角色罷了。

可是,彬鳶止住腦海中的胡思亂想。他記得每一個人對他的微笑,老人親手将幹淨的水果遞到他的手中、明明生活在苦難中的孩子卻摘了最幹淨的鮮花獻給他、命在旦夕的隊友願割肉舍己救人只保得他們平安歸鄉,替他給家中年幼的孩子,無依無靠的妻孤寡老人帶句遺言。

雖然這裏的世界只是一本書構造而成的,可是每一個微小的生命都在努力的活着。難道他就能保證他所說的現實世界就是真實的?只要活着,那就是最真實的。

彬鳶把錢袋塞給墨野,嚴肅的說道:“血騎隊有多少人在這裏,又有多少人在梁羽辭那邊?”

“我們這邊帶了十個,都是我手下的。楚由手下的十個在梁羽辭那裏,因為要保護康斯先生,野狼隊也全部跟在那邊,不過,巴依滿在我們這邊。”墨野将裝滿了銀錢的小包背好,左右看了看,沒有東西落在房裏,才退出了房間,關上門。

兩人回到樓下,所有的人都整頓好。

幾十個人圍着一輛馬車,車廂裏坐着的人正是無法看路的彬旭。彬鳶鑽上車,撩開車簾子,正好瞧見打理得幹幹淨淨身穿一身白衣的大哥安安靜靜的靠着車廂坐着,因為沒有雙目,你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睡着了還是醒着的。

那人聽見動靜,頭微微偏移,“小鳶?”

彬鳶趕緊迎上去,握住空中摸索的雙手:“大哥,我在。”

随着一聲吆喝起,馬車開始動彈,車輪把尚未融化的積雪碾壓進土壤裏。

往後的一個月,彬鳶他們的隊伍三次差點與敵國的軍隊狹路相逢,若不是巴依滿的‘巴嚕’聰明機警,遠遠的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隊伍很可能與敵國的軍隊直接面對面碰壁。

巴嚕是一只灰色雜毛狼,小時候全身上下都是灰樸樸的,前爪子上有兩點白毛,長大之後,身上的雜毛越來越鮮豔,灰色都變淡了些。

巴依滿将巴嚕馴養的很好,不但聰慧,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獵手,捕捉兔子的能力一流,天天給隊伍的人員加餐,久而見之,大家都非常喜歡這只雜毛灰狼。

彬鳶與巴依滿接觸不多,但也知道這臉上有一道赫人傷疤的孩子,不過是看起來面冷,內心還是比較面善的。

庭院裏,天色微微漸暗,掌燈的王果果把門廊下一盞又一盞燈籠點亮,正打算去點下一盞,一個白影從他的□□鑽過,吓了他一天。

他定眼一瞧,只瞧見一條白色的狼尾巴穿過假山,把殿下精心栽種的奇花異草毀了個幹淨,“娘滴哦!你們野狼隊就不能看好你們的狼嗎?放出來跟耗子似的,一個個亂竄!”

咆哮聲剛起,姍姍來遲的都安不好意思的向王果果行禮道歉:“抱歉!小白他餓了,我放它出來找些吃的……”

王果果憤怒的挑起眉毛,拿着盞燈的木棍直往他身上戳,邊戳邊火冒三丈的吼道:“看看你的小畜生幹的好事,給殿下精心買來的花踩出了一條道來。氣死我也,氣死我也!”

果真不假,那枝繁葉茂開着五顏六色的花叢,活生生被一條狼踩出了一條道路,殘花敗柳向兩邊歪倒。

都安臉色一白,雙手竟抖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雖然和藹可親的殿下從不會因為這些東西而懲罰他們,但也因為這一點,他顯得格外的內疚。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小白也不知是怎麽搞的,老喜歡往殿下院子裏竄進竄出,活生生把殿下院子裏的花草糟蹋了個幹淨。

他耷拉着肩膀,很委屈的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進嘴裏,“咻……”清脆尖利的口哨聲刺得王果果耳朵發麻……

哨音剛落,一白色的物體從假山的縫隙中飛快的竄出,飛奔而來。

白狼圍繞着它的主人轉了幾個圈,根據主人的手勢乖乖坐在地上,不僅搖起了尾巴,一副等待表揚等待誇獎的傻氣模樣。

都安覺得他家這條狼的模樣,倒真如同殿下說的那樣,與狗太相似了。他家的小白一點都不像威風凜凜,威震八方的狼,倒有一點像活潑過了頭的狗。(古代版哈士奇)

他默哀的搖了搖頭,揉了揉小白的腦袋,懊惱的說道:“你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看看你幹的好事,雖然殿下不會責怪我們,可也不能老折騰殿下的花草,走吧……”

在旁邊一直被當空氣的王果果氣憤地說道:“你跟一條畜生說他聽得懂嗎?照我說,你往它脖子上拴條鏈子,像這樣,給它拴在柱子上,看他到處亂跑!”比劃了一個惡意恐吓的動作,白狼瞬間呲牙咧嘴,沖着王果果嗷了幾聲。

沒想到這狼竟然還反過來沖自己吼,王果果瞬間就不樂意了。

他好歹也是江湖上第一神偷,竟然還被一條狗給鄙視了。卷起兩條袖子,拿起掌燈的木棍往地上這麽一撮,一人一狗在這裏相互對罵了片刻。

自個的院子裏這麽熱鬧,彬鳶已經沒辦法和自己的大哥安安靜靜坐在裏面商談。

他撩開竹簾,遠遠的看見門廊的轉彎處,一人一狼雞同鴨講争的臉紅脖子粗。而都安拼命的想把小白拽走,可惜這小白也是一個倔脾氣,四肢着地硬是不動彈,一雙炯炯的狼眼緊緊的盯着王果果咆哮。

彬旭因為看不見的原因,聽力格外的敏銳,他輕笑一聲:“那幾個孩子可真是精力豐盛,他們碰到你這樣的主子,也算是一種福氣。”

如今這戰亂紛飛的年代,仆人在貴族的眼裏那就是一條供人驅使玩樂的狗,哪裏會有人真正把他們的尊嚴性命放在眼裏。

彬鳶明白大哥話裏的意思,也明白大哥是暗地裏提醒他,廣招賢士的确是要,但也不可什麽人都招納到自己的手裏,免得禍從己出。

“大哥說的是。他們也不過是天涯落難人,如今這災荒饑野的江湖,貴族們占地為王,諸侯四海稱霸,他們不過是想要一個安穩的家罷了。”彬鳶将竹簾放下,為大哥喝空了的茶杯添上熱茶,将瓷杯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大哥的手中,“大哥也不必憂心,如今我們身在挧國,天高皇帝遠,就算朝廷手再長,那也伸不到這兒來。”

“你呀,還是和周娘娘一樣心慈手軟。”彬旭嘴角微撇,想起了小鳶的生母,那個總是言笑晏晏愛給衆多皇子們講故事的女子。

那女子死得早,如今,他在回想起來,已經想不起那女子的容顏了。如果,他現在的雙眼還可以看得見東西,估計與小鳶應該非常相似。

“大哥在想什麽?竟笑得嘴角微揚。”彬鳶驚訝的發現,一向面無表情的大哥竟然嘴角微揚,心口好似有什麽甜蜜的事情在蕩漾開來。

他只知道大哥身上散發着一種讓人親近的氣質,看見大哥笑,他的內心也開心起來。如同三月裏盛開的桃花,帶着淡淡的香味,不曾散去,缭繞在心間絲絲密密。

☆、女帝

隔日一早,公雞早已在房頂打鳴。主院子裏的房門依然緊閉,急的下人們圍在外面伸長了脖子就是不敢進去敲門。

墨野趕來的時候,院子外被堵得水洩不通,伸手攔下一個仆役詢問原因,才得知,昨晚殿下畫設計圖又畫到很晚,今天估摸着不睡到太陽出來是不會醒了。

他無奈的搖搖頭,吩咐下人們準備好午膳要用的食物,将人解散。

房門稍稍裂開一條縫,悄無聲息,熟睡中的人并未察覺到有人進來,依然呼呼的埋頭在被子裏卷縮着。

将冒着熱氣的臉盆放于架子上,墨野将房間裏緊閉的窗戶打開,瞬間,室內透亮,一股子春天的氣息彌漫每個角落。

此刻光線透亮,便可瞧見滿屋子的文房四寶到處都是,地上散落了許多紙張,簡直寸步難行。墨野彎腰撿起宣紙一張張整理好,淩亂的草稿圖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叉叉,每一張都是,無一例外。

“嗯……”被褥裏仍然熟睡的人不舒服地翻了一個身,往床側滾去,将頭伸進被子裏擋住光源,繼續呼呼大睡。

墨野來到床邊坐下,扯了扯被褥,“殿下,已經午日了。起來用些午膳,可好?”

被窩裏的人不為所動,仿佛聽不見聲音。

“殿下啊,今日城中可有百花節,殿下不是說要趁着這大好的時間狠狠撈上一筆嗎?殿下,看的時間都過去了半天,咱們未時還要去嗎?”

百花節乃是挧國三月初七必定會舉行的一場盛大節日,節日維持三天,這三天舉國上下不上朝,供百姓祭拜春之神‘桃花仙’與白鳥神‘火鳳凰’兩神。

為了能夠趕在這特殊節日上,好好的賣一筆自己的産品,彬鳶這幾天可是徹夜趕圖,寝食難安,終于趕在百花節之前把貨物準備好。

一聽見這消息,床上,連人帶被子爬起來的彬鳶,頂着兩個黑眼圈,目光炯炯地看着坐在床邊的人,“商鋪那邊可準備好了?”

麻溜爬下床,接過對方遞來的衣裳穿上,雙手攤開,墨野環住他的腰,為他系好腰帶挂上一只上好的青鳥玉佩。

墨野倒覺得殿下比較适合穿紅色,不僅拿了一件紅色的對襟窄袖長衫,“殿下看看這件如何?”

“随便随便。”彬鳶無所謂地擺擺手,雙手伸直,墨野歡喜的為他套上。

黑發以鑲碧鎏金冠固定束着,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着與生俱來的雅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又格外想要親近。

春花齊齊綻放,百鳥城中歡騰,城中可謂熱鬧非凡,欣欣向榮。

鳳凰城是挧國鳥類最多的城市,交通便利、商業交易平凡,在城中游玩,可見到許多國家模樣的人。這片繁榮城市又被稱之為‘百鳥之城’意思就是城中鳥類甚多,至今尚未有人能夠統計出來,城中到底有多少種品種的鳥類出現。

挧國乃是這片大陸上第二強國,陸地面積雖比不上浮桑國,但卻是經濟資源最強悍的一個國家。

闕樓重重疊疊之下,人流密密麻麻,載歌載舞的歡樂聲不知從哪一個院子裏傳來,引得路人側目觀望。

七街附近,近月開了一家新店鋪,店名叫做“風花雪月”乍一看上去,引得路人還以為是到了紅樓,等走到門檻,仔細一瞧,原來是一家賣服飾的店鋪。

這家店鋪倒是奇怪的很,衣服都用木頭制作的假人穿着,給人的感覺如同穿在身上一樣。配套的服裝下面擺放着制作衣服的布料,一批一批的堆着,布匹旁用上好的宣紙繪出了價值,這價錢還是用幾個國家的語言寫制而成。

這樣的方法不但贏得顧客連連稱贊,有些雖然不想買的,也會沖着那像蝌蚪一般扭來扭去的字體,瞧個不停。

這一來二去,這家名叫做“風花雪月”的店鋪,莫名其妙火了起來。

今個是“風花雪月”店鋪搞活動的時間,梁羽辭沖着坐在二樓隔間裏的殿下擺了一個手勢表示自己沒問題,拍拍手掌,清清嗓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百花争豔之時,豈能少得了我們風花雪月店鋪裏的衣裳。各位請猜一猜,我們這店鋪的風花雪月到底代表着什麽?若有人答對了,便可到二樓的貴賓區品嘗我們店家新研制出來的食品,如何?”

店鋪坐落的位置本來就在正街的主心骨,這會兒梁羽辭大嗓門一吆喝,騎馬路過的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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