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着明顯在發呆的人喊了一聲。

“啊?”彬鳶一愣,傻傻的回應着,随即便感覺到自己的身旁傳來了溫暖的熱源。

“來來咱們一起烤火,我這刀賣不賣出去都一樣,這普通老百姓哪家沒個刀,我來幫你賣草藥,你告訴我這些都是什麽價錢就好。”馬元寶把燒着炭火的鐵爐往彬鳶身旁推了推,他瞅着對方坐在寒風中怪可憐的,這十二月份可冷了,他一個百二八斤的漢子都會冷得瑟瑟發抖,何況像瞎子大哥這般瘦瘦弱弱的人。

“謝謝!”彬鳶往火邊靠了靠,剎那間竟然覺得在這寒冷的冬天可以圍着一堆火暖暖身子,竟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陸陸續續,他攤位上的草藥也賣了不少,都是一些治療風寒的草藥,草藥被毒婆婆切碎用油紙包裹好,他能夠通過味道來辨別每一包草藥是用來治什麽病的。

這也算是他這六個月以來學到的唯一有用的東西。

小黑蹭了蹭他的腿,彬鳶在背簍裏翻找,把毒婆婆準備給小黑的午餐翻了出來,放在地上。

馬元寶往碳爐裏加了一些炭火,他帶出來的炭火只有一點,燒完之後就差不多到回去的時間。

吊腳村趕集最熱鬧的時間一般都在上午,下午的時候基本上就沒什麽人了。

彬鳶把背簍裏的草藥搬出一些攤在攤位上,馬元寶幫着他一起忙活,很快背簍裏的草藥賣的差不多了。

太陽正值當空,卻沒什麽熱度,十二月還是太冷了,村口的河邊已經結了冰,這種天氣要是沒個火,凍人的很。

背着空空的背簍往回去的路邊走,大黑狗走在前面,彬鳶牽着繩子,一只手被馬元寶拉着,充當眼睛。

“瞎子大哥,你在想什麽呢?”馬元寶疑惑的皺着眉頭,一天到頭,他總感覺瞎子大哥心不在焉,悶悶不樂的。

“沒有……”彬鳶搖搖頭回答。

“唉,你要是有什麽心事就說出來吧。”馬元寶擾了擾頭,“我爹說,瞎子大哥你肯定來自富貴人家,雖然你不願意透露姓名,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咱們這窮鄉僻壤的,你就活的開心些吧,這年頭外面的世界風風雨雨戰亂不堪,倒還不如我們這吊腳村安靜些。”

兩人走在回去的上坡路上,一陣陣冬天凜冽的氣息刮來,彬鳶聞着寒風中的氣味,只怕是快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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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彬鳶口不對心的回答,聲音壓得低低的,沉默片刻,他還是忍不住心裏的渴望追問道:“元寶……”

“嗯?”

“那個……”彬鳶低着頭,一步一步跟随,他拒絕得知那個消息已經有六個多月了,這六個月來,他想通了許多,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的。

“什麽?”馬元寶疑惑的追問。

“浮桑國……浮桑國還在嗎?”問完話,彬鳶拽緊手掌,他覺得自己就是在找不痛快,明明已經有了一股答案,可還是要再問一遍。

馬元寶臉色一僵,牽着彬鳶的手松開,猜不透情緒的聲音質問道:“你是浮桑國人?”聞言,彬鳶腳步停在路旁,大黑狗嗚嗚的吼了兩聲,回頭沖着那兩個不動的人叫喚。

“是……”彬鳶回答。

馬雲寶赫然睜大雙眼,開始認認真真的打量起面前這個男子,穿着樸素洗得發白的麻布衣裳,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裝扮卻穿出了普通人不一樣的氣質。

他早應該猜到的,這人長得一點兒都不像達知達國人,如墨一般烏黑的長發白皙的皮膚,達知達國人的發色偏棕色,皮膚也偏小麥色,身材也沒這麽嬌小。

馬元寶震驚的後退幾步,“你!”他猛的一把推開彬鳶,昔日的情分就如同寒風一樣化開,頭也不回,從對方手中搶過繩子,拖着大黑狗往村中跑去。

彬鳶摔在泥地上,聽着那倉皇的腳步聲漸漸變小,無所謂的站起來,拍了拍腿上的灰,彎着腰摸尋到一根樹枝,便拿來充當拐杖。

雖然這個結果不樂觀,但他一點兒也不後悔說出自己是哪一國人。

他不确定馬元寶會不會把自己的身份散播出去,如今被識別出來,這吊腳村恐怕也容不得他了。

彬鳶将賣草藥換來的錢放在背簍裏,這座山,半山腰上就住着毒婆婆和馬元寶一家,他把背簍擱在路旁的一棵樹叉上,在路中央靜靜站了片刻,扭頭下山了。

達知達國不是很大,但如今吞并了浮桑國,這螞蟻一樣的國家瞬間變成了大象,土地富饒,資源廣闊,如同一夜之間的暴發戶。

他一路拿着樹叉充當拐杖走了幾個時辰,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知道路上沒有了馬車的聲音,漸漸的,越來越寒冷,冷得他腿腳發疼。

直到再也走不動,彬鳶靠着一棵龐大的樹坐下,懷抱着自己的身軀,沉沉睡去。

夢中,彬鳶夢到了自己的父親出了監獄,那個男人已經不再年輕了,臉頰上爬滿皺紋,頭發也白了半把,一個人拖着行李箱,回到灰塵缭繞的家裏。

母親組建了新的家庭,和另一個男人有了孩子,成了幸福的一家子。

彬鳶看着父親去尋找母親,詢問母親自己到哪裏,母親說自己也不知道,兩人大大争吵,父親被母親的另一個男人打了一頓,帶着鼻青臉腫的傷,回到了那個孤零零的家裏。

夢中,他看到父親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所有的家具打掃幹淨,再翻出自己的照片一張一張的看着。

那個不善言辭,總是沉默寡言的男人,漸漸的哭了,哭得如一個孩提,眼淚糊了臉,嚎啕大哭。

彬鳶記得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世間,最遠的距離莫過于陰陽兩隔,時光交錯。”他想,如今的自己算不算時光交錯?

即使他在渴望,也沒有辦法跨越不同的空間,不同的時間……

“瞎子!”

“瞎子大哥!”

“瞎子!”

山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一聲一聲呼喊蕩漾在山巒,村民們沿着山頭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尋找,田野間,小路旁。

已經是後半夜,夜空中飄着點點雪花,這時候人還未找到。

馬鐵三掄着木棍往兒子身上抽了一棍子,怒聲喝道:“明知道那小子眼睛看不到,你還把他一個人丢在路旁!你這個小兔崽子,總給我闖禍!”

“爹!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馬元寶捂着被棍子打疼的地方,拿着火把躲避着棍子,生怕父親一個急火攻心,又拿自己當出氣筒。

他低着頭,跑在前面,邊走邊喊道:“瞎子大哥!你在哪兒?”他沒有把白天的事情告訴給村民,一個人埋在了肚子裏,就算爛掉,他也不會說的。

無論對錯,但他知道,是自己的國家侵占了浮桑國,論傷心和絕望,恐怕瞎子大哥的心裏也非常不好受。

他當時沒考慮到這一點,只顧及到對方的身份,一下子接受不了就跑掉了,現在回想起來,恨不得狠狠的掄上幾棍子給自己,他一邊懊惱朝樹林裏走,一邊不停的呼喊。

雪越下越大,呼嘯的聲音伴随着寒冷極度降臨,在這種環境下,許多小動物都有可能被凍死。

馬元寶慌了,後悔當初自己不夠理智,他應該留在原地多聽聽瞎子大哥說說事情的原因的。

“爹!我去隔壁村的地方找!”馬雲寶回頭朝着半山腰的老父親喊一聲,邁開腿,舉着火把,踏進風雪中。

沿着另一個村子窄窄的道路尋找,腳踏在積雪上,布鞋濕了一圈,腳凍得發麻,可他還是一步一步向前行走,舉着火把向四周喊:“瞎子大哥!”

聲音遠遠蕩漾,很快被風雪的聲音吞沒掉。

寒風“呼呼”地咆哮着,馬元寶把左手揣在兜裏,右手舉着火把,冷得人縮脖子,疾步前行。

彬鳶迷迷糊糊醒來,頭上臉上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雪,四肢已經凍僵,他想要擡起手來抹掉臉上的雪,才發現手指已經僵硬到無法控制,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種環境下死去,欣慰的笑了笑,一縷發絲蓋過眼睛部位,卻感覺不到了。

都說人死前會産生幻覺,彬鳶卻沒想到自己的幻覺來的這麽早。

他聞到了空氣中有火燃燒的味道。

遠遠的,大雪茫茫的路盡頭有一束亮光,忽閃忽閃的向前靠近。

那飄飄的光點,像一盞為迷路的人指路的星光,一點點靠近,直至顯露出幾個模糊的人影。

是人!

原本快要暈暈沉沉睡過去的人精神一振,他聽到了腳踏在積雪上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一輕一重,聽得出來有幾個人,而且十分的疲憊。

彬鳶意識越來越薄弱,他只覺得這腳步聲聽起來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寨主!那有個快死的人!”幾個在夜風中前行的人,停了下來。

一個土匪打扮的男子上前查看了一番,那倒在樹下已經暈死過去的人,點頭哈腰地跑到一個抱着貓的少年身旁報告着。

抱着黑貓的男子看起來十五六歲,因為有這南蠻血統,骨架很大,身高也很高,即使才十六多歲,已經比他身旁的兩個小弟高出了半個頭。

“哦。”那抱着黑貓的少年走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個頭靠着樹幹,身上堆着雪的人。

少年只是瞧上一眼準備離開,懷裏的黑貓卻呀呀的掙紮起來,咬了少年一口,順勢跳到雪地上,踩出一串梅花印,來到樹底下,跑到那被雪掩蓋起來的人身上。

“過來。”少年不耐煩的說了一句,仿佛在訓斥黑貓的不懂事。

黑貓啊嗚啊嗚的叫喚幾聲,非常不情願,爪子撥弄幾下,彬鳶臉上的雪被弄掉了,蒼白的臉頰露了出來。

少年目光一呆,整個人呆愣片刻,疾步來到樹底下,把凍僵過去的人抱在懷裏,覺得不夠,又将自己身上厚厚的貂皮大衣脫下裹在男子身上,一把打橫将人抱起,吩咐道:“去最近的鎮子裏買輛馬車來!”

“是!”兩個小跟班雖然不懂這是怎麽一回事,但還是麻溜的去處理事情了。

彬鳶醒來的時候,感受到的是溫暖的空氣,耳畔聽到的是炭火炸響的聲音,以及安靜的屋子外面一股一股如浪潮一般的喧鬧聲,聲音不大,卻能讓安靜躺在屋裏的人聽得清楚。

暖暖的棉被蓋在身上,因為分不清是白天和黑夜,他沿着床邊爬起來,一個毛茸茸的物體撞進了他的懷中,發出令人心情愉悅治愈的一聲:“喵嗚~”

貓咪在他的懷中蹭了蹭,賴在懷中不走,彬鳶揉揉它毛茸茸的腦袋,柔軟的小肚皮,“貓?”他疑惑的觸摸着,被小貓舔了手指。

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腳步聲走了進來,彬鳶吓了一跳,但懷中的貓咪依然視若無睹的在他懷裏賴着,貓咪沒有受驚逃跑,說明從門外走進來的人是貓的主人,彬鳶松了一口氣。

“你是?”彬鳶抱着貓咪小心翼翼的問道。

“小黑和你相處的不錯嘛。”少年愉悅的回答,聲音看不出意圖。

“他叫小黑?”彬鳶揉揉貓咪的腦袋,又被舔了手指:“名字很可愛。”

“當然,如果你能看見的話,會發現它是一只黑漆漆的貓。”少年來到床邊坐下,拿起彬鳶的右手,把一碗湯藥放在他的手上,戲言道:“我叫……”

少年停頓了一下,才發現這麽多年來自己根本就沒有名字,大家都非常的畏懼他,私底下別人稱它為溜鬼,寓意當然不怎麽好,但他卻不在乎,因為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但現在,他皺着眉,苦思冥想卻因為沒有名字而感到發愁。

“什麽?”彬鳶疑惑道。

“溜鬼……他們都這樣稱呼我,你也可以。”少年無所謂的回答,對于名字這一塊顯然沒有上心,不過一個稱呼罷了。

“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名字?你本來就叫這個名字嗎?”彬鳶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叫這種名字,而且這名字聽起來,也沒有什麽祝福的意思。

“沒有。”少年把對方喝空的碗拿開,又在他的手掌上放上幾顆紅棗。

彬鳶捏了捏,放進嘴裏吃掉,中藥的味道很快就被淡化了。

他想起了自己還有下人服侍的那一段時間,總是逃避喝藥,現在回想起來,落難的六個月裏,婆婆熬出來的藥簡直比那時候喝的草藥還要苦上好幾倍。

人總是在落難的時候格外懷念那些安穩的時光。

一個人連名字都沒有,可見得對方恐怕和自己一樣可憐吧。

彬鳶心情突然低落,以為自己只是被一個普通的農民百姓給救了,眼睛看不見的原因,他并不知道這間房間裏絲滑的布置和奢侈的古董有多麽的多,把自身的地方當成了普通人的卧房。

“人怎麽可以沒有名字呢?”彬鳶安慰道:“沒關系的,不如,我給你取一個吧,怎麽樣?”

“好啊!”少年欣然答應,言笑奕奕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彬鳶的臉。

若是門外的那幫子土匪小弟聽到,恐怕得驚掉大牙,他們那簡直比魔鬼還要恐怖的賽主大人,竟然因為有一個人願意給他取名字,笑得如一朵花一樣,渾身散發出愉悅的氣息。

彬鳶含着紅棗琢磨了一會兒,鼓着腮幫子回答:“這世道活着最幸福才好,不如叫福笙,你感覺如何?”他不太會取名字,也害怕對方嫌棄這個名字,臉頰紅紅的,有些害羞。

“很不錯,我很喜歡。”福笙很快就接納了這個名字,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好像有一道溝子,随時勾走別人的魂魄一樣。

“那麽,這位公子你叫什麽?”福笙慵懶的問道,往自己的嘴裏也扔了一顆紅豔豔的棗子。

“啊,我叫彬……!”話說到一半,彬鳶赫然想起了上一個教訓,閉着嘴,趕緊改口:“鳶……叫鳶!”

福笙嘴角一勾,就這麽靠在床邊上看着對方舉手無措的模樣,他當然認識彬鳶,整個南蠻國大半的貨物都是來自于這個人的手中經營出來的,即使他這個主人失蹤了這麽半年,但他那些養育了許多人的店鋪卻還正常的經營着。

“風花雪月”在這片大陸上還是很出名的,不單單是因為那些奇特又方便的服飾,更多的是風花雪月裏的貨品量,支撐了整個大陸許多地方的開銷。

六個月前,當他得知這個人的宅子遭到了屠殺的時候,當夜就快馬加鞭趕到了鳳凰城,可是,等待他的卻是一堆燒得只剩下殘骸的屋檐,和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他翻開了每一具屍體,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人才松了一口氣。

此刻看着眼前還活生生的彬鳶,福笙眸子裏的溫柔都快化成了一灘秋水。

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喜歡的時候可以對你百般要好,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給摘下來,可是恨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留情摧毀掉,如同摔破一個碗,砸爛一個瓷器一樣毫不留情。

“鳶,你的眼睛怎麽了?”福笙還記得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寒冬的大雪裏,男子給了他熱乎乎的飯吃,給了他保命的錢袋,溫暖的衣服。

他還記得這人笑起來的時候,一對好看的瑞鳳眼像極了綻放的百花,美麗中透露着一股引人的芬芳,霎那間的美麗讓人忘掉世間的一切煩惱。

雖然這雙美麗的眼睛已經沒有了,可是男子身上溫和的氣息,依然可以讓人感覺到他的美麗是不可侵犯的。

福笙并不知道彬鳶遭遇過什麽,如果他知道有人曾經撕爛他的衣服,狠狠的□□着過他,他會毫不留情的去宰了那個人,剁碎他的身軀,然後拿去喂狗。

彬鳶有些回避性的回答這個問題:“沒什麽,受傷了……”

只是受傷這麽簡單嗎?

福笙不相信的,他雙眼微微眯着,若不是自己曾經檢查過對方的傷口,确定那雙眼睛的眼珠已經被挖走,恐怕很容易被他的謊言所掩蓋過去。

他也不着急追問真相,反正有的是時間。

“那你好好休息,門外有人守着,有什麽需要随時叫喚,我就先走了。”

“好。”彬鳶想要站起來去送對方出門,卻一腳踏空從床上摔了下來,直接摔進了一個僵硬的胸膛裏,一股只屬于陽光的味道鑽進鼻孔,讓他有些心曠神怡,大腦停頓。

“沒事吧?”攙扶着彬鳶,福笙喉嚨裏發出侃侃的笑。

“無事……”

“好了,你乖乖躺在床上就行,不必下床送我。”

彬鳶點點頭回到床上坐下,聽着腳步聲走出房門口,聽着房門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房間安靜之後,他竟有些覺得不太現實。

前一刻,自己明明還在茫茫的大雪中等待死亡的降臨,現在卻躺在溫暖的被子裏,還喝了藥,昔日總是會犯疼的眼睛也不疼了,也不知這藥是用什麽熬的,味道不是很苦,帶着一股子微甜,有點兒像板藍根。

他關于現代的記憶有些模糊,可能也是因為在這個時代太久,那些太過于遙遠的記憶都快化成一張白紙了。

當然,他還記得自己那總是愛喝酒的父親,記得父親因為偷東西坐牢,記得母親嫌棄父親改嫁,記得自己是坐火車出意外的時候死掉,才來到了這個世界。

☆、聯系

福笙從閣樓下來,一幫子小弟正圍在閣樓下方各個臉色嚴肅就跟要打仗似的,等待着他。

“都杵在這幹什麽呢?”

一幫子小弟抖了抖,他們當然是好奇那閣樓上住着的那位,當時馬車進入寨子時,每個人可都是瞧見的,他們的寨主大人抱着一個男人回了閣樓去。

而且這閣樓還被下了命令,閑雜人等不得進入,他們偶爾好奇,也只敢在外面偷偷瞧上幾眼,雖然什麽也瞧不見。

“寨主大人!”

遠遠的,一聲高呼從人群中傳出,大家扭頭側望,正好看到了急忙趕過來的死囚,當然,他并不是一個囚犯,只不過隐姓埋名之後,山寨裏的人都這樣稱呼他。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福笙懶懶的撩了一下長發,餘光瞄向閣樓上,朝着院落外走去。

死囚喘了口氣,跟上對方的腳步,細細彙報道:“探子來報,有一夥商隊明日晚上恐怕要經過狼谷,大人你看,咱們什麽時候動手?”那可是一大批的貨物,從信上的詳細描述可以看得出來,這次送貨物的商隊肯定非常的有錢。

望着眼睛裏冒着財迷模樣的死囚,福笙裂嘴笑了笑:“有多少人?”他關心的可不是那些人的性命,而是有多少人可以殺,人太少的話,他可是連刀都不想拔,更別說帶着小弟們下山了。

平時的打家劫舍,都由着二當家的自行解決,他這個寨主大人自然不用親自動手。

“人可多了!我們的探子不敢靠地太近,那夥商隊身邊帶着狼,看樣子應該是專門訓練出來的,鼻子可靈啦!咱們放置在路上的陷阱都被那些狼崽子給刨出來!”死囚不解氣的磨着牙道。

有狼群護送的商隊……

福笙捏緊了手中的石頭,一個用力扔進了湖中,盈盈的眸子含着寒光,不由分說的下着命令:“放他們過去。”

“啊!”死囚正點點頭準備下去安排事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聽到的內容和想象中的不一樣,他質疑的哀嚎道:“為什麽啊寨主大人!?只要打劫了那夥商隊,我們這兩年都不愁吃穿了!”

福笙伸一個懶腰,如同一只懶懶的貓咪,眯着眼睛,将手搭在眼睛上,感受着陽光撫照身上。

“還有,去山下買幾套普通人的衣服上來,不要驚動附近的老百姓,打扮成普通人下去買東西。”

死囚臉抽成奇怪的形狀,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寨主大人做事和性格從來都不對譜,也只能咬牙壓下心裏的那股騷動,妥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下山去辦。”

晚上,山寨裏燈火透亮,卻沒了往日那種喝酒吆喝,喧鬧聲。

因為寨主大人下了命令,天一黑之後,不可喧嘩,違令者亂箭處死,迫于這條恐怖的條例,就連二當家的也開始夾起尾巴小心翼翼的。

當然他的小心翼翼并不是害怕福笙,而是躲着福笙,來到了被重點保護起來的那座小小閣樓。

閣樓四周長着許多茂密的翠綠竹林,夜風沙沙一吹,成片成片的竹子演奏出來的音律,讓人心情愉悅。

說确切點,恐怕這些竹子是用來隔音的,畢竟身在土匪窩裏,即使在安靜,可那些被抓來的奴隸,供人發洩的玩意,總是會在籠子裏哭天喊地。

他繞過守衛,空手攀爬,沿着二樓開着的窗戶爬了進去。

彬鳶洗完澡後正坐在梳妝臺旁用幹帕子擦着濕頭發,他明顯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以為是小黑弄出來的,并未在意,等他把帕子放下,正準備站起來的時候,一雙寬大的手掌按在他地肩上,吓了他一跳。

“福笙嗎?”彬鳶小心翼翼的問道。

“喵嗚!”貓咪突然發出威脅的叫聲,朝着入侵自己地盤的家夥伸出了爪子,撲過去跳在他的身上。

“畜生放開!”

一道明顯吸着冷氣壓低的聲音響起,彬鳶趕緊掙脫了那雙手,摸着牆壁邊逃走,貓咪也不知怎地沒了聲音,他卻找不到門的方向,正想大聲呼叫,一只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那人把頭杵在他的耳旁,威脅的說道:“你要是敢叫,我就扭斷你的頭!”當然他敢說敢做,并不是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能夠在土匪窩裏活出點地位的人,并沒有表面上的那麽光鮮亮麗,就好比他們的寨主大人,雖然年齡看起來很小,可是殺人的手段和冷酷無情簡直是天生的殺人機器。

彬鳶吓得身子骨一顫抖,渾身一軟,若不是對方一直拖着他,他現在恐怕已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刺白終于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他伸手扯掉彬鳶眼睛上的絲帶,看清楚了對方眼睛上的傷口後,嘲諷的說道:“我當還是一個什麽尤物,原來不過是一個瞎子。”

當時瞧着閣樓外那重重的把手,他還以為這樓裏面藏了一個嬌小可人的美嬌娘,如今見到了,美嬌娘沒有,倒成了一個瞎子,瞎子就算了,還是一個公的。

他失去興趣的把人往地上一推,也不顧對方摔在地上疼的吸了口涼氣,用腿踢了踢對方:“你和大當家的什麽關系?”

“什麽?”彬鳶根本搞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他的潛意識裏還以為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只是一戶普通農家。

“呵!”刺白皺了皺眉頭,以為這瞎子在耍自己,單手将人拎起來,卻沒想到把對方沒有束緊的衣服給扯掉了。

說實話,他從未見過皮膚比女子還要好的男子,那裸露出的肩膀,光滑的皮膚如同可以掐出水來,臨摹兩可的鎖骨,在燭光下泛着隐隐的紅暈。

他咽了咽口水,終于知道是自己把珍珠和魚目混在了一起。

彬鳶把衣服穿好,卻感覺到一個重重的呼吸聲噴灑在自己的臉頰上,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整個人就被重重地壓在身下,想要反抗,嘴卻被一張大手捂着,脖子上傳來的啃咬讓他想起了那個從不敢回想的不堪記憶。

“啪嗒!”

奮力掙紮中,也不知踹到了什麽物件,重重地砸在地上,聲音終于引起了門外守衛的注意。

“公子!你怎麽了?”守門的侍衛相互看了一眼,詢問道。

彬鳶掙紮着,刺白拎起拳頭重重地在他的肚子上砸了一圈。

霎那間,鑽心的疼痛使得彬鳶頭昏腦脹,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門外的侍衛感覺到了不對勁,相互對視一眼:“抱歉公子!我們進來了!”

門“吱嘎”一聲推開,兩個士兵只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彬鳶,和罪魁禍首。

兩個守門的侍衛腦袋一懵逼,但迫于大當家的威嚴,一板一眼的說道:“請二當家回去!這位公子是大當家的客人。”

高興到正頭上卻被人打擾了好事,刺白不爽的磨着牙,看着身下的這個尤物,想來自己恐怕是吃不成了,起身穿戴好衣服,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閣樓。

兩個侍衛一個在門口守着,另一個則是紅着臉尴尬地進去,把彬鳶攙扶起來,在整理好着裝,退出了門外守候。

福笙來的時候,只看到安靜的閣樓裏早已熄了燭光,他輕聲輕腳地來到二樓,就連推開房門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打擾了熟睡中的人。

彬鳶已經睡了,福笙來到床邊,只看到對方側着身子弓着腰,眉頭皺着,顯然睡得極不安穩。

他還看到了對方脖子上的紅色印記,伸出冰涼的手指一點點撫摸,目光變得寒冷。

正欲要走,緊閉着眼睛的彬鳶卻抓住了那只快要離開的手,懇求道:“可以留下來嗎?”

福笙目光中帶着一絲驚奇,不過更多的是化成秋水一般的柔和:“好。”他答應得非常自然,語氣柔軟,說話的口氣就像對待自己昔日的情人。

彬鳶往床裏側挪了挪身體,感受着對方鑽進被子裏緊緊地靠着自己躺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看着月光潑灑在他的臉上,福笙枕着自己的胳膊,側着身子觀察着對方的嘴唇,紅潤的像要滴出血來,那張嘴唇一張一合,像極了含苞待放的花蕾。

“山寨。”

彬鳶沉默片刻,在被子裏摸索,觸碰到了對方冰涼的手,握着那雙手,想着什麽。

“你不怕嗎?”福笙湊近對方,感受到對方發頂上傳來的清香,想起了那一晚大雪裏,這人溫和的手指把自己身上披着地披風解下,披在自己地身上,那時候他聞到的也是這股味道。

“不……”彬鳶想了很久,搖了搖頭回答。

他真的一點都不害怕,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人身旁的時候心底莫名的安心。

“小黑呢?”彬鳶記得自己被那個男人危險時,小黑好像保護了自己。

“他呀,恐怕又是去捉老鼠了吧。”福笙撒謊連睫毛都不會擡一下。

當然,黑貓的屍體已經被人處理掉了,連帶着房間裏的血跡也被擦掉了,彬鳶這幾日來神經疲憊,自然忽略掉了空氣中那淡淡的血腥味。

“哦……他今天還保護了我。”

福笙眸子又暗了暗,将藏在被子裏的手反過來,緊緊的捉住對方的手。

“怎麽還不睡?”

“我……我睡不着。”彬鳶說出了心裏話,他近月來,總是失眠多夢,每每一睡着,就會夢到關于現代的記憶。

夢中他會看到父親,看到父親一點點老去,最後死在屋裏,沒有兒女為他效忠,沒有兒女為他安葬,就連受病痛折磨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也得自己爬起來做早飯。

更痛苦時,吃喝拉撒亂成一團糟,卻沒有半個心疼的人在身邊照顧着。

想着想着,彬鳶眼睛的傷口又疼了起來。

福笙抹掉對方眼角紅色的血淚,說道:“我近日寫了一首曲子,卻無人傾聽,鳶,要不要聽聽?”

彬鳶被對方柔情的聲音弄得有些呆溺,回過神後趕緊回答“好啊!”當然,他現在是沒有什麽心思聽歌的,只不過他這人總是很難拒絕別人。

福笙從腰間的腰帶裏掏出一把短短的骨笛,骨笛是由人的骨頭打造的,短短一節,上面有幾個孔。

他将笛子放在嘴邊,指尖一按一擡,随着氣流的貫穿,凄婉的音律蕩漾在這是夜空中,仿佛要到雲霄上去。

彬鳶覺得這首曲子好熟悉,自己好像在哪裏聽過。

他聞着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陽光味道,加上心底的安全感,疲憊的神經漸漸放松,随着那音律慢慢進入夢鄉。

音樂停頓,而聆聽者已經熟睡了。

福笙修長的手指玩轉着笛子,柔和的目光看着熟睡的人,最後頭一點點的低下,在那張紅潤的嘴唇上印下一個熾熱的吻。

“聽說二當家的被趕出了山,就是昨晚的事,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嗨,你的消息可真晚。我聽說二當家得罪了那住在閣樓裏的貴人,才被趕出去的!”

山寨裏,所有認識二當家的毛頭小子,都在讨論着這件事情。

當然,二當家與大當家比起來,當然是他們的大當家品行更加過得去,二當家,那就完完全全的是一個土匪,沒有人性的那種,被他玩死的少年多了去。

彬鳶一夜好夢,醒來後,床邊空曠的地方已經涼了,屋子外是鳥叫聲,一聲接着一聲在竹林中穿行。

他揭開被子,正準備起床,卻被一個急急忙忙的聲音阻止:“公子,你咋自己起來了?”

彬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房間裏還有其他人,戒備的問道:“你是誰?怎麽會在房間裏?”

小厮乖乖的行禮,雖然他要侍奉的主人是一個瞎子,“小的是大當家派來伺候公子的,公子可以叫我牧兒。”

小厮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嫩,可見得對方的年齡一定不小,彬鳶依舊沒有放下戒備心,賴在床上不肯下來,雙手揪着被子,頭別過去,不為所動。

“公子,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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