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的女兒,她的嫁妝也是非常豐厚的。
看着小姐這般模樣,身為下人的老夫人雨珠實在是看不下去,她自幼跟在小姐母親身旁,見多了男人的花心,此刻瞧着小姐這般投入,不僅謹言慎行勸說道:“小姐啊,公子他的确是好人,可你也不要這般盲目的去信任,謹記夫人的聖言……”
“我知道,雨姨你就不用擔心了。”梅沙又不開心了,原本大好的心情被雨姨這番話一說,愉悅的氣氛失了個精光,“我懂我都懂,這女人啊,一定要學會服從,雖然夫主對我很好,但我也得提防着他在外面給我找小野狐貍精回來,你就放心吧,我才不相信夫主是那樣的人。”
“唉……小姐,你自個知道就好。”雨珠無奈搖搖頭,操碎了心。
小姐的母親走得早,她是從小拉扯着小姐長大的,骨子裏已經把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每一言每一語都是透露着關心。
不多時,馬車搖搖晃晃的上路了,途中要經過達知達國邊境,一行隊伍趕了半個多月,從炎熱幹旱的沙漠突然進入到大雨漂泊的達知達國,許多人都生了病。
這其中也包括養尊處優,從未趕過遠途的梅沙。
“咳咳!”
女子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着,拿開一看,絲帕上浸染了血絲,喉嚨更是火辣辣的疼,她不舒服的往丈夫的懷裏靠了靠,“夫主,咱們什麽時候到……”她已經有很久沒有聞到過花香了,自從離開了南蠻國,她甚至從未見過金黃的胡楊樹。
她懷念在城內裏的日子,雖然跟在丈夫身旁也很不錯,但是她的男人總是很忙,對她也百般照顧,可就是時間很短。
“還有半個月。讓你受苦了……”巴曼心疼的看着妻子日漸消瘦的臉龐,奈何路途本就遙遠,他就算有萬般能耐,也不可能飛過這段遙遠的路途。
“那我們現在在哪兒?”女子虛弱的詢問,想擡起頭看看窗外的風景,可惜沒有力氣。
“祝陽山,只要穿過了前面那座萬骨山,咱們就離開達知達國進入挧國了。到時候給你買漂亮的衣服好不好?那兒還有好多好吃的,只要是你喜歡的,通通都買下來。”
“真好……”女子滿足的笑着,可惜病态的臉頰顯示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命若游絲一般垂垂流去,如同跟時間賽跑一樣。
隊伍在路邊休息片刻,後繼續趕路,遷徙中咳嗽的聲音逐漸多了起來,大多數的人都不太習慣這濕氣濃重的地方,一時半會兒不太适應,難免會感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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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隊伍前面的是葉九,他身體健壯身高壯碩,體魄健康,即使下傾盆大雨,也沒見他生過病。
他騎着一匹高大的黑馬走在前頭,如同威風凜凜的将軍領着一幫子小弟趕路。
聽聞前面那座山是土匪聚居最多的地方,吩咐好了周圍的人做好警惕,拿着刀小心翼翼前行。
與此同時,彬鳶煎熬了半個多月,眼睛終于可以看見東西。
只不過他的這雙眼睛是紅色,與間竊的雙眼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可不是豎瞳,除了顏色不一樣,其他的和人類的眼球毫無差距。
福笙留在山頭招呼着大家準備搬家的事宜,閑得無聊的他,帶着牧兒沿着山坡的小路一直走到山下;一路上盛放的白色野花美麗芬芳,在這綿綿小雨中穿行,人的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他從未有過慶幸,自己可以看見顏色而感到高興,總比當瞎子來的強。
這會兒蹦蹦噠噠到路旁采采那朵白色的野花,沒一會兒又跳脫脫的,爬到另一個枝頭上摘樹枝,活得像一個放羊的牧童,哼着小曲兒沿着路邊跑。
“殿下!雨下大了,咱們回去吧。”牧兒沖着山尖上抱着一大堆花環的男子喊道。
彬鳶舍不得的看着腳下的那堆盛放的野花,他真的好想把它們全部都摘回去,可惜這滿山遍野全都是,美的讓人心曠神怡,他恨不得在這山尖上搭一個小木房子就此住下來。
“可是這些花好漂亮!”彬鳶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抱着懷裏的花從山間走下來,來到路上。
牧兒趕緊把抱着的披風披在殿下身上,又接過對方懷裏濕噠噠的野花,極為擔心的囑咐道:“殿下,你的病剛好,可不要弄生病了。這雨下大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可是走回去也需要一段時間,咱們就在樹下躲一躲吧。”不由分說,彬鳶提着衣裳小跑來到路旁的一棵大樹下站着,幸好只是下雨并沒有打雷,不然他可不敢正大光明的站在樹下躲雨。
“那等雨停了咱們就回去。”牧兒略有些擔心的看着小路的盡頭,幾座山間重重疊疊,蔓延到深處,一條蜿蜒的小河逐漸消失在三巒的轉彎處,這樣美麗的風景,卻處處隐藏着危機。
這一塊地方可不止一窩土匪,他曾聽聞楊左說過,每一座山頭之間都隐藏着一夥土匪,這萬骨山當真是土匪的家。
雨剛下的時候兩人都覺得還好,現在在樹下站了許久,冷得瑟瑟發抖。
牧兒把身上穿的外套解下來,包裹在殿下的腳上,“殿下你還好嗎?我去山裏找些柴火,殿下,你在這裏等我回來。”
彬鳶點點頭,冷得嘴唇發紫,明明已是5月份的天氣,卻突然寒冷了些,這國家的天氣可真是變幻莫測。
牧兒小跑着進入森林裏,他走後不過稍稍時間,一大批隊伍逐漸邁入到萬骨山中。
重重疊疊地馬蹄聲逐漸變大,靠着樹幹熟睡的彬鳶冷得一哆嗦,微微轉醒。
他能夠看見的東西只限于一米之內,遠一點的地方都是模糊的,就相當于有着高濃度的近視眼。
他只瞧見有一夥隊伍沿着馬路走過來,人數很多,體積很龐大,卻看不清楚那帶頭的領頭人到底是什麽模樣,也看不清楚那些馬車上的牌子和圖案。
這個世界,貴族的馬車上都标有自己家族的标識,只要看清那些标識就很容易區分出來。
葉九總覺得那站在樹下的人影格外熟悉,那種熟悉感來的極為強烈,等到馬兒走到一段距離,他直接翻身下馬,朝着那人跑了過去。
彬鳶突然被一個寬敞的胸膛湧入懷中,耳畔傳來他都快要忘記的熟悉之人的聲音:“殿下!真的是你嗎?殿下!葉九好擔心你,這些年你這些年過得好嗎?”好似有千言萬語,卻哽咽在喉嚨裏,硬生生逼得一個男兒落了淚。
“你是……葉九……?”彬鳶仰着頭看着面前這個高高的男子,聲音聽起來二十五六歲,因為看的不太清楚,他的眼神有點飄,微微半磕着眼。
“我當然是葉九,殿下你不會忘記了吧?殿下派我去扶持巴曼,這一去就是一年多,未曾收到殿下的一封信,殿下……”
葉九依然不肯把懷裏的人放開,當時坐在馬背上時,他以為自己見了鬼,世界上怎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好幾次他都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語,不相信殿下就這麽死了。
隊伍突然停下來,在馬車裏和妻子說話的巴曼察覺到了不對勁,撩開簾子,一看隊伍都停了下來,詢問着旁邊的一個士兵:“怎麽回事?”
“葉隊長好像見了什麽熟人,正抱着那人……”士兵也解釋不清楚,說的含糊不清,只好伸手指向前方的路旁。
順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巴曼只看到身材高大的葉九把一位身穿着白袍子的男子擁在懷裏,他皺着眉頭,覺得那人好熟悉,回身對着身旁的妻子說:“我下車看看,你好生歇息着。”
女子點點頭,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巴曼下車一步步走去,還沒走到就聽到了極其熟悉的聲音,那一剎那,他整個人都為之振奮,前進的腳步猛然加快。
“我這些年過得很好……你們呢?巴依滿他在哪裏?”彬鳶睜着迷糊的眼睛,好奇的詢問。
他的雙眼是紅色的,雖然顏色的改變讓葉九為之疑惑,但殿下就是殿下,不管發生什麽變化,他效忠于殿下的那顆心絲毫不會動搖。
葉九被推開,巴曼便見着了彬鳶,如葉九一樣,他激動得甚至咬着嘴唇,不知道說什麽,一年多來的擔心和牽挂,這一刻都化為了沉默。
彬鳶因為看不見那個少年,只能皺着眉頭細細辨:“請問你是?”
巴曼眉頭一皺,瞬間就被殿下那雙紅色的眼睛給驚訝到了,而後又察覺到殿下好像看的不太清楚,心裏更是一陣酸痛,他知道殿下這一年來肯定吃了許多苦,能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都是上天的保佑。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勾住男子的白皙手指,将殿下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殿下,我是巴曼……”
轟隆一聲!
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轟的彬鳶整個神經一呆,他懷疑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不,巴曼,不會是那個巴曼吧……
他猛然甩開巴曼的手,語氣生硬的說:“你是巴曼!”
“是啊!”巴曼還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想要再次抓住殿下的雙手時,卻又被躲過,“殿下你怎麽了?我是巴依滿啊,我成親了,現在叫庫拉達·巴曼。那時準備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殿下的,可是一直沒辦法聯系上……”
“呵!”彬鳶依然陷入震驚中,沒有反應過來,他冷笑一聲,搖搖晃晃的後退幾步,仿佛受到了重大的打擊。
他被老天玩的好慘!
自以為自己知道劇情,就可以擺脫被天道算計的命運,可是,他還是活生生的被天道給玩了。
“殿下你怎麽了?!”葉九覺得殿下神情有些不太對,難道是對這個名字有什麽誤解。
他不敢猜疑太多,好不容易能夠碰到殿下,他必須帶走他。
“殿下,跟我們走吧。”葉九不由分說,抱着人就想要離開,可是彬鳶卻掙紮起來:“放我下來!聽見沒有?放我下來!”
巴曼并不明白殿下對自己的态度為何轉變的這樣快,但這塊地方可是萬骨山,他怎麽會把殿下一個人丢在這荒山野嶺當中,自然是要将人一起帶走的。
“殿下跟我們一起去蛴魑吧,楚由也在那裏,大家都很擔心殿下。現在見到殿下沒事,我想大家得知這個消息後肯定會很開心。”
“開心!”彬鳶模糊中扇了對方一巴掌,雖然他的手心火辣辣的痛,還是後退幾步遠離兩人:“我怎麽開心得起來?!”
按照原劇情的發展,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害得他家破人亡,有國不能回。
他可真是造了孽,主角一直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卻眼睜睜的把對方送走,還為對方鋪了一條平坦的大道,一切都是自己的作孽。
他苦笑的扯着嘴:“早知道你就是巴曼,我當初就應該掐死你!”
這句話宛如一句詛咒,源源不斷的傳入巴曼的耳朵裏:早知道你就是巴曼,我當初就應該掐死你!
掐死你!
死你!
你!
“為什麽?”巴曼顫顫巍巍的向前幾步,可是殿下卻猛然後退幾步,始終不願意和他保持相近的距離。
這種相見之後本應該開心的心情卻突然低落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什麽地方惹到殿下不開心。
“殿下,是我做錯了什麽嗎?是不是我做的不對,我改!求殿下別這樣……”巴曼雙腳跪在地上,直直的看着彬鳶。
彬鳶身上被雨水打濕,整個人在雨中瑟瑟發抖,那雙朦胧的眼睛含着恨意,直勾勾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的國家……我的國家都是拜你所賜!這難道不是你的罪嗎?你為什麽如此狠心,那些老百姓和你有何仇怨?為什麽要将他們逼入絕境?”他悲痛欲絕的吶喊,随着一道閃電聲音在山間澗回蕩着。
這下子,只有雨的聲音嘩啦嘩啦的沖洗着大地,竟無人敢吱聲。
葉九猛然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他震驚的看着巴曼,手指着他:“你這個混蛋你都做了什麽?!”葉九走過去往他身上踹了一頓,仍然不解氣,拔出刀就要砍下去時,一女子突然撲到雨水中,抱住了葉九揮刀的胳膊。
“我不許你傷害我的夫主!”女子面容憔悴,因為摔了一跤,膝蓋上還有兩個泥印子,她攔下了葉九,護着巴曼,目光惡狠狠的瞪着彬鳶與葉九,反駁者他們。
“浮桑國本就該滅!那樣一個國家存活在這世上,還不如早亡的好!”
“啪!”彬鳶抽了那女子一掌,尖銳的手指甚至在女子的臉頰上劃出了一道痕跡。
“啊!”
“小沙!”巴曼趕緊抱住妻子,揭開妻子敷在臉上的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在臉頰上,他疼得心口難受,目光霎那間怨恨起來,可對視上彬鳶的那雙眼睛時,仿佛看到了幼年遭遇的自己。
“一切都是我的錯,并不關梅沙的事。殿下,是我把地圖遞給了塔格裏王……”
嘩啦嘩啦……
大雨中無人吱聲,彬鳶擦擦眼睛上的水,垂着頭往回走,葉九忍無可忍的看了一眼巴曼,丢下一句:“你也別回蛴魑了,要是讓楚由知道這件事情,他會第一個先剁了你。你滾吧,我要跟着殿下。”說完,扭頭朝着雨中消失的人影追去。
“沒事的,前面不遠就有城鎮,到時候一定給你請最好的大夫!”巴曼緊緊摟住懷裏漸漸失去體溫的妻子,直到妻子眼皮磕上,他悲傷的呼喚在也不起作用。
“梅沙,啊!!!梅沙……”
梅沙死了,當然,這其中有一定的原因是淋了雨,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臉上劃傷,感染後又沒得到醫治,才斷送了性命。
他把妻子安葬在了挧國中,鳳凰城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那還有着許多的小鳥。他的妻子尚未離開人世之前一直跟他說,想生活在一個百鳥齊鳴的故鄉,如今終于如願了。
他害了一個國家,他最崇拜敬仰的人卻因為自己丢了國家,最崇拜的人害自己失去了妻子,他這一生活的可真是悲催。
發生這麽多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恨誰。
他有時候從噩夢中驚醒,會無比的怨恨彬鳶,可是心裏更疼的是殿下卻恨不得自己去死。
彬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到寨子裏的,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土匪寨子的門口,渾身濕漉漉的,頭一暈,便倒在了地上。
他醒來後首先看到的是在床邊跪着的牧兒,“牧兒。”他小聲喚道,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喉嚨也特別痛,渾身無力的很。
“殿下,殿下你終于醒了。”牧兒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挂着眼淚,見彬鳶醒了過來,趕緊将人攙扶起來,把提前熬好的藥端過來一點一點的喂給彬鳶。
“你哭什麽?”彬鳶不僅好笑,接過碗,将藥一口喝掉,苦澀的味道讓他眉頭微皺,卻還是吞了下去。
“奴不哭了,奴這是高興的。”趕緊拿起衣角擦擦眼淚,沖着彬鳶傻笑:“我抱着柴火回去找殿下的時候,殿下不見了,我害怕的緊,以為殿下出事了,跑回來打算找大當家,卻看到了暈倒在門口的殿下……”
“是你把我抱回來的嗎?”彬鳶有氣無力的說,耳畔還是嘩啦啦的雨聲。
這雨下有半個月多了,曾經只是一條小河的山溝現在變成了瀑布,地勢偏低一點的地區已經積累成了湖泊,可見得這場雨不可能那麽容易消停。
“不是。”牧兒趕緊搖搖頭:“是大當家。我趕到的時候大當家已經抱着殿下回去了。”
“原來是這樣。”彬鳶松了一口,憔悴的目光望着模糊的牧兒,伸手将他拉起來,沿着手臂一直滑到手掌上,果然觸碰到了綁在手上的繃帶:“是我害你受累了。”
“怎會?是奴辦事不力,該打。”牧兒手抖着将受傷的雙手藏在袖子下,否認:“大當家并沒有為難奴,殿下不必為奴擔心。”
“可你的手受傷了。”彬鳶伸手想要去抓牧兒的手,被對方躲過了,牧兒慌神道:“雨天路滑,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在石頭上摔傷的。”
前面還說自己該打,後面就說自己是摔傷的,彬鳶簡直哭笑不得,活動手腕,眉頭一皺,用手去摸左手的手腕,原本應該纏繞在上面的小蛇卻不見了。
他慌慌張張的爬起來,被牧兒攔下:“殿下,你這是作甚?怎能下床了?你的病還沒好!”
“我好像掉了個東西。”彬鳶神情激動,懊惱又有點自暴自棄,他就不應該出去玩的,間竊化成小蛇以後根本就是一個明顯的路癡,要是沒他在,那孩子不知道要過幾天才能找到自己。
“殿下是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嗎?我去給殿下找回來。”說完他提着衣裳就想跑開,彬鳶根本來不及阻止。
“不不是的,牧兒!”
他提着氣喊完這一聲,人影早就跑不見了。
彬鳶可不想害得對方在大雨中淋成落湯雞,奮力的爬下床,光着腳來到門邊,将門拉開,一陣冷風瞬間撲面而來,他冷得一哆嗦,裹了裹衣裳,小心翼翼的向門廊處走去。
“牧兒!”
他邊走邊喊道,卻無人回應,耳畔全是雨水的嘩啦聲。
拐彎的方向不對,他走了一會兒才發現這個院落不是原來的院落,又回頭朝另一個方向走,可惜走了還沒幾步撞到了一個壯碩的胸膛上。
他慣性的向後仰去,差一點就要摔在地上,突然被腰間上一道力氣給拉起,順勢又回到了那個寬敞的胸膛上貼着。
“啊!”
彬鳶驚呼一聲,感受着腰間那道收緊的力量,以為是福笙,繃緊的神經放松了許多,不僅埋怨道:“就知道吓我!”氣憤的往他胸膛上捶了一拳卻沒什麽力道,就跟撓癢癢似的。
得不到回應,彬鳶這才發現這個懷抱與福笙不太一樣,他仰着頭才發現這人更高,更壯碩,頓時就慌了,想要退開,怎麽也無法掙紮那雙強健有力的雙手。
“你放開我!”
那雙手依然紋絲不動的将他摟在懷裏,溫熱的氣息甚至噴灑在他的臉上,彬鳶感覺很不好,就在她想要尖叫時,那雙手順勢捂住他的嘴,将一件外套蓋在他的臉上,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被打橫抱起,不知要被帶往何處。
一路上搖搖晃晃,他聽到對方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以及重重地喘氣聲。
他想要開口呼救,嘴唇被捂得死死的,就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很困難。
他想要掙紮,雙手無力,頭腦發暈,身體仍然還會好起來,剛才不過是回光返。
他被帶到了另一間房子裏,這間房子很樸素,沒有什麽繁重的家居,一張茶桌以及一張床,彬鳶通過模糊的景象可以看到自己被放在床上,然後那人才松開了捂住他嘴巴的手。
但是現在他想叫也沒力氣叫了,倒在床上很快就暈睡了過去。
葉九為殿下蓋上被子,手順勢移上彬鳶蒼白的臉龐,他跟随殿下這麽多年,從未見過殿下如此憔悴的模樣,心裏恨透了巴曼。
只不過比起那一股深痛的怨恨,在得知殿下與那個土匪結為夫妻以後,心口好像有什麽裂開,一把刀子狠狠的紮在上面拔也拔不出來。
☆、仇恨
他來到門邊将房門反鎖,沉默地站在床邊,熾熱的目光盯着熟睡中的人看了許久,也不知在端詳着什麽讓人無法猜透事,眼神格外的熾熱。
最後,他一點點将熟睡中人的衣裳退下,粗糙的手掌劃過每一寸白嫩的肌膚,但其實他什麽也沒有做,如同自虐一般,寧願饑渴的看着,也不去逾越那一道鴻溝。
楊左安排搬家的事情忙了一天,到了大晚上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時間,回到房間,卻被某個躺在他床上的半人半蛇給吓得半死。
他這半輩子可從未殺過一條蛇!
聽見推開門的聲音,間竊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然後就看到正站在門口退一步想要離開地楊左。
他認識楊左,就是這人救了他,雖然他用了一點點小法術迷惑了這個人,但怎麽說也是救命之恩得湧泉相報不是。
“恩人,你回來了!”間竊尾巴一甩麻溜的從床上起來,某個人剛跨出門檻的一只腳又不得不跨回來,回身猛的将門關上,生怕被人看見屋裏面有一條大臭蟲。
“你為什麽會在我的屋子裏!”楊左知道北國的神獸一般不會亂傷害人的性命,可畢竟是半人半獸,看着還是挺恐怖的。
先不說間竊比女子還要漂亮的美貌,一頭黑發加上紅眼,還有那條黑鱗鱗的尾巴,這看着就不像是一個正常的東西。
間竊很沒有自覺性,他喜歡纏繞在人的大腿上,現在面前有個身材高大,有着大長腿的楊左,尾巴就控制不住的往對方大腿根子上繞着。
這一圈一圈的繞上去可吓壞了楊左,他雖然表面上鎮定,但內心已經開始抓狂:我是跑呢?還是現在就跑呢?還是先宰了對方再跑?
顯然三種都不可能,因為間竊已經趴在了他的身上,笑的跟朵花似的:“恩人,你不記得我了嗎?是你把我救出來的,救命之恩無以回報,用你們凡人的話來說,應該是以身相許吧?”間竊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擾了擾頭,可惜找不到殿下,不然他現在立馬就會去問殿下,應該怎樣報答救命恩人。
還以身相許……
楊左瞧瞧纏在自己身上的這條大蛇,算了吧,算了吧,他這輩子想抱着一個美嬌娘過一生,可不想抱着一個純爺們。
“不用了。”他壓着嗓子,盡量控制住快要崩壞的鎮定:“不用以身相許,你走吧!”
“那怎麽行!”間竊晃晃腦袋,堅決不同意:“我可不是那種不知恩圖報的神獸。你對我有恩,我會謹記于心,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滾!”楊左用手捂着臉不想去看那條長着人臉的蛇。
“我可不是用滾的,我可是用爬的。”間竊再次糾正恩人的用詞,靈活的尾巴在某人的大腿上勒幾圈,顯然是不想放開了。
“麻煩你從我腿上下去行嗎?”楊左從進門開始站在門口就寸步難行,主要是那條尾巴的力量太強了,根本掙脫不開啊。
枉費他習武這麽多年,竟然幹不過一條蛇。
“為什麽要下去?”間竊不明白,他纏在殿下手上的時候,殿下都沒有說他呢:“你身上很暖和,我不想下去。”
楊左猛然間想起蛇好像怕冷,但是北國不是很冷的地方嗎?能成為一個寒冬之國的神獸,難道還怕冷?
他擺出一副“你良心不會痛的表情”看着間竊:“那我去拿點碳回來給你生火,你先放開我。”
“我不!”間竊還是晃腦袋,他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可比人類女子漂亮多了,此刻嘟着紅潤的嘴唇,晃着長發飄逸的臉,讓楊左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瞬間差點就崩潰了。
“那你到底想怎樣!”楊左沖着那條搖晃着的尾巴吼了一聲。
間竊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凡人這樣惡狠狠的吼着,瞬間紅色的眼球就積滿了淚水,嘴角扯開:“你竟然兇我!連殿下都沒有兇過我,你竟然兇我!”
他哭着爬到床上,躲到被子裏,往裏面一卷,被子就拱起一坨。
楊左一臉無語,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神獸,躲在他的房間裏就算了,還霸占他的床。
他走過去将被子一扯,抱着被子死活不肯讓給間竊,手指在門邊:“出去!”
間竊可憐兮兮的望着楊左,極不情願的在床上劃了一圈,堅決搖頭:“我不出去!”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此刻要是在門外溜一圈他就會冷的發抖。
楊左很無奈,撫着額頭将被子扔在床上,不管不顧,自己也躺了進去,一開始還好,兩個人都還保持着相近的距離睡覺,可等到後半夜的時候,他夢到自己被五花大綁吊在一棵柳樹上,那幫人的繩子還累得他喘不過去。
赫然驚醒後,楊左撩開被子一看,少年拱在他的懷裏熟睡着,小小的鼻子一吸一呼,整條尾巴纏在他的腰間,時不時扭動一下,睡得很香。
他一臉黑線,很想一巴掌拍醒這個半人半獸,擡起的手卻在要落下時停頓了,少年蹭了蹭他的手,迷迷糊糊的在睡夢中不知道說了啥,嘴角挂着一條銀絲,眼角含着紅潤的笑。
其實這神獸長得很漂亮,這種性別是超乎了男女,就憑他的姿色,不管是男是女都會為之心動吧。
楊左最終還是心軟的将被子蓋了回去,他從未有過妻子,也未曾和女兒家有過交集,但他想,有妻子的感覺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摟着懷中的軟香,心裏好像不再空空,仿佛被什麽溫暖的東西填滿,心情非常愉悅。
只不過這份愉悅到第二天早晨全部化為烏有。
兩人大眼瞪小眼,楊左看看床上的那顆白嫩嫩的蛋,再看看一臉嬌羞模樣睫毛撲閃撲閃的某半人半蛇,恨不得連同蛇蛋和人一起扔出去。
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
他根本什麽都沒做,就是摟着對方睡了一覺,為什麽一覺醒來床裏還有顆蛋,難不成是自己面前的那條蛇下的?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驚吓到,拿着蛇蛋穿鞋子下床就要把蛋扔出去,間竊卻慌了,抱着他的手死活不肯松開。
“你別扔啊!”
“難道我還要留着它不成?”楊左臉上厭惡的表情顯示得淋漓盡致,他最讨厭這種讓人無法理解的事物了。
“可那是我為了感謝你的禮物……”說到這兒,間竊羞澀的低下頭,臉紅的如同番茄一樣,從脖子到耳旁都燃了起來。
“這是禮物!”楊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他掂量着那顆白花花的蛋,還能感受到裏面的溫度:“這是你下的!”
間竊眨着眼睛,密集的睫毛忽閃忽閃:“是啊。”他點頭答應,嬌羞的如同一個剛過門的小媳婦。
他們神獸蛇族本來就會下蛋,不分雌雄。
當然一般下蛋是為了繁衍後代,可是如果是為了報答救命恩人,他們也甘願下一顆蛋送給恩人。
這在北國是很常見的事情,因為吃了他們蛋的人類可以延年益壽,擁有比平凡人類要較長的壽命。
天際壓着一層黑雲,炙熱的空氣烘烤着大地,一縷驕陽劃過地平線,火紅的太陽緩緩沉入山間,數百只遷徙的鳥兒齊齊飛過熾熱的宮殿上空,傳來一陣陣啼鳴。
晚上總是夜夜笙歌的宮殿內,夕陽靜默時份仍然處于平靜中,宮女們已經開始擺放宴席的器具,動作娴熟麻利的布置着裝飾布。
沒過一會兒,陸陸續續出現地官員以及大臣們開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美味佳肴一一擺放上來,逐漸微涼的夕陽變成夜幕,火紅的燈籠挂在樹梢上成了無數個火紅的明燈,照亮宴席上的每一個角落。
“布衣王子駕到!”随着官員的一聲喚道,叮叮當當的鈴铛聲喧嚣在宴席上。
一道修長的身影邁入镂空殿中,火紅的頭發在燈光下徐徐閃耀,少年俊朗的英姿帶着絲絲桀骜不馴的恕色,肌肉結實的手臂上牽着一條鐵鏈,順着鐵鏈看去,另一頭竟套着一個半人半獸的黑發妖族。
那半人半獸的身上挂滿了傷疤,手臂上有鞭子抽傷的,臉上有被洛鐵頭燙傷的,蛇尾上有被拔掉蛇鱗的痕跡,就連他嘴角的兩顆尖牙也被用刀磨平了。
少年不情不願的被拖着向前走,尾巴受傷的部位在地上滑動擦出血絲,他的受傷絲毫沒有讓布衣王子心痛,更加用力的将鐵鏈一拉,直接把妖族拽倒在地,在地上滑動一段距離,将鐵鏈扔給身後的侍衛拿着,優雅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飲掉。
“歡迎諸位來參加本王子的求雨宴,亥時三刻到後,我便用這獸人的血來祭拜雨神‘華露’,為我南蠻國百姓共求得萬物的滋潤!”
各路官員觀色的相互看了一眼,齊齊敬酒阿谀奉承道:“王子殿下英明!百姓們一定會感激殿下的恩賜,這杯酒,下官敬王子殿下!”說話的官員一口飲掉酒,笑着坐下,另一位奉承的官員又接着上演了這一路戲碼。
偏偏這呆頭呆腦的王子很受用,被誇獎幾句就飄飄然的找不到邊。
臺階上,渾渾沌沌的是半人半獸看着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人類,厭惡的磨牙,卻無能為力。
遠離北國後他的法術消失了,就連一條普通的鐵鏈都沒辦法掙脫,被人類百般欺辱,像畜生一樣套着鐵鏈圈養着。
他好恨!
如果可以,他要殺光在這宴席上的所有人,不惜堕落成罪獸!
他是神獸,是北國的神獸,北國受到詛咒以後,所有的神獸都陷入了沉睡,他與同伴逃出北國森林,是為了來尋找王子殿下。
但是路途中兩人分散,又遭到了人類的誘騙,才落到了這樣一個不得善終的結局。
布衣王子覺得無聊,又開始把邪惡的目光打量在腳邊的半人半獸身上,“也不知你這條長蟲喝了酒以後會是什麽個表情?”他甚是好奇,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