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發男子還沒有醒來,這人正是彬鳶。

現在的他額頭眉心上有着一顆紅色的朱砂痣,這代表着操控萬物的精神力已經恢複,被光球保護着,四周的廢墟與他形成泾渭分明的對比。

很可惜,這驿站裏的老板和夥計都死于非命,神之子覺醒,力量的強大讓凡人無法承受,以至于那道金色光柱炸開的一瞬間,他們已經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幾只鳥兒從空中飛過,叽叽喳喳的叫喚着,在這叫喚聲中,金色的光球逐漸淡化,美若天仙雌雄莫辨的長發男子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的那一霎那,就好像璀璨的星空活了一樣。

“唔……”彬鳶太陽穴隐隐作痛,腦袋裏裝了太多的東西,讓他神經有些反應過慢,回過神來之後,才被四周的廢墟給吓了一跳。

只不過現在的他只是揮手之間就能将這裏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但卻沒有辦法将死去的人還原。

彬鳶搖搖晃晃站起來,不着寸衫的身體在彈指間就換上了一身雪白的華袍,手指一揚,這遭受過慘案的現場就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片翠綠的竹林。

男子望了望天,根據腦海裏所傳承的記憶得知,這片大陸叫做“南浵”一個被創世神剛剛創出來不過五百年的小型位面,創世神創造了這片大陸以後就離開了。

而北國的居民來到這裏定居的時候,這個世界的神明早就沒有了。

而彬鳶的靈魂就是北國人族最後的接管人,他們的記憶都是一代代傳承的,所以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接管了許多代人的記憶,其中也包括他的母親和父親。

記憶當中包括創世神的事情很少,北國人和這個世界的援助神靈不相沖,反正一個是靠着精神力,一個是靠着法術,修煉的方式不同。

前者是與天獨厚的繼承,後者是要磨練心智一步步修煉,不過北國的記憶傳承中也有修煉法術的功法,只不過天生就擁有着精神力的北國人民很少去用而已。

根據傳承記憶,彬鳶現在要做的就是培養幾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因為這個世界逐漸接近崩塌,沒有氣運之子支撐的話,就算有神之一族也是沒用的。

但是他能夠找到管理者的話,就相提并論了。

傳承記憶中得知,高等世界有一個專門控制時空和位面的組織,叫做“零度世界”那裏的人專門負責這種工作。

這樣一顆被神遺棄的星球,也被高等位面遺棄的星球,一旦沒有氣運之子誕生,100%會走入死亡的逆境。

Advertisement

與此同時,世界上有氣運之子,當然也有厄運之子,他們是相互生存,相互排斥,相互的存在。

他的馬兒也死了,如客棧的那些人一樣,消失的一幹二淨。

彬鳶捂着胸口,發現覺醒神之力以後,他對福笙的一腔愛意漸漸在淡化,現在想到那個男人,心裏異常的平靜,蕩不起一絲波瀾。

這是怎麽回事?

他搞不明白,但此時此刻真的對那人生不起半點喜歡,就好像如同看待陌生人一樣,無喜無悲。

彬鳶想不通也不想了,腳尖一點順勢飛到空中。

眼看着自己苦苦走了一夜要追趕的人即将消失在天際,躲在草叢處的女孩終于崩潰地跑了出來,追逐中在地上摔了一跤,嘶啞着喉嚨大聲的喊道:“哥哥!”

竹林裏蕩着女孩的聲音,天空之上的男子聽到聲音詫異地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

“崎心!”彬鳶驚了一下,搖身一轉改變方向,緩緩向下降落,雙腳着陸後,走到女孩身旁:“你怎麽跟來了?”

崎心呆呆的望着彬鳶,她的手掌因為連日來的趕路磨破了皮,膝蓋也是,雙腳更是慘不忍睹。

“哥哥……”

“……”彬鳶隔着衣服也清楚的看到了女孩身上的傷,法力覺醒後他的嗅覺太靈敏了,一靠近女孩就能聞到對方身上血淋淋的血腥味。

“你受傷了?”

女孩低下頭,知道自己貿然跑出來肯定會惹對方生氣。

彬鳶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指尖一彈,女孩身上的傷口愈合,包括那雙腳。崎心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變化,連同他那被燙傷過的喉嚨也好了,因為感覺不到疼痛,她試着說了句:“不疼了……”

“當然不疼了。”彬鳶沒有生氣,反而把女孩抱在懷裏,腳尖一點頓時就升到了幾丈高的空中,女孩害怕的緊緊抱着他,聽着對方說:“既然跟來了,就跟着哥哥一起走吧。你呀,當我的徒兒好不好?”

崎心不可置信的望着彬鳶,沒有回答而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她從未見過在天上往下俯視的風景,飛在空中仿佛覺得一雙眼睛不夠用,左看看右瞧瞧,與大片大片潔白的雲朵擦身而過的時候,更是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運用法術(俗稱精神力,彬鳶天生就有着可以操控這個時空的能力)飛回到南蠻國索洹城時,太陽剛剛落山,他回到鳶府看到的卻是已經被查封了的房子,裏面空空如也,早已是人去樓空的模樣。

彬鳶在屋子裏走了一圈,院子裏尋了一段路,确實沒有碰到任何人,才到屋外找了一個老百姓詢問:“阿婆,請問這宅子裏的人去了哪裏?”

老婆婆着急回家,眼神往那座宅子看了看,半月前剛死過人,這宅子在當地成了鬼宅,方圓幾十裏的小孩都不敢到這裏來玩,晚上風聲吹過的時候,宅子裏發出的聲響更是恐怖。

老人家害怕的縮了縮脖子,緊靠着面前的年輕人:“半月前搬走了,小夥子,這房子裏怪的很,你莫要進去。”

“怎麽了婆婆?”彬鳶讨好的說,“這房子怎麽了?”

老人家疑神疑鬼的四處瞅瞅,才壯着膽子說:“我家就住在這房子不遠處的胡同裏,晚上總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半月前官府擡出了好多屍體,聽聞這宅子怕是不幹淨,鬧鬼……”

“知道了,多謝老人家!”彬鳶朝老婆婆拱手作揖感謝。

老人走後,彬鳶眯着眼睛看着宅子的上空,纏繞着一股陰沉沉的陰氣,這是他覺醒力量之後才能看見的。

“師傅……”眼見彬鳶又要去那棟房子裏,崎心心裏隐隐不安,扯住彬鳶的衣袖。

“那崎心在外面等師傅可好?”彬鳶拍拍徒弟的肩膀,在女孩眉心上一點,一股奇異的力量圍繞在女孩周圍,四周的陰氣進不了身,全部圍繞在女孩周圍。

崎心能夠感覺到身上的變化,她雖然很害怕,但不想拖師傅的後腿,乖乖點了點頭,望着師傅踏進了院子裏。

師傅走後,霎那間空氣好像降低了幾個度。宅子外的大樹已經枯萎,風一吹,樹底下的葉子嘩啦啦的飄過,那種聲音就好像有人挂在樹上哭一樣,呼呼的。

這些死在府中的下人生前都與彬鳶有過接觸,關系最為近的莫過于牧兒。

此時此刻,已經陰陽兩隔的一魂一人在庭院裏四目相對。

牧兒變成鬼魂後渾身纏繞着一股黑氣,他死得很慘,被福笙一劍砍斷了頭,變成鬼後的他,站在院子裏手提着自己的腦袋,死不瞑目地望着生前的主人。

四周的鬼魂都現了身,有些鬼的脖子上帶着傷,有些斷胳膊斷腿,他們都是表情麻木的望着彬鳶,周身的黑氣絲絲不斷的纏繞。

他們知道自己傷害不了彬鳶,可也不願意這樣離開,濃烈的怨氣越來越巨大,為首變成鬼魂的牧兒将自己的人頭安在脖子上,沖着身前的主人裂開嘴唇笑道:

“主人是回來陪牧兒的嗎?”那聲音凄凄慘慘,半分帶着邪惡,半分帶着怨毒。

彬鳶不忍心看着它們灰飛煙滅,只想送他們去輪回,他感到很抱歉,“對不起……”

可鬼魂不希望聽到道歉,牧兒一雙帶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彬鳶,“主人不需要道歉,牧兒只想要主人來陪牧兒!”他嘶吼的說完最後一句,張開猙獰的手向對方抓去,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隔絕彈開,根本進不了身。

當然,彬鳶現在身為這片大陸上的神之子,一切萬物幻化而成的生靈是沒辦法傷到他的,他與這個世界上的生靈是隔絕的,卻也是相互聯系着的。

“為什麽?!”牧兒怨恨的瞪着彬鳶,身體扭曲的趴在地上移動,“主人!牧兒好痛苦……好痛苦……脖子好痛……”

腐爛的身軀開始淺露白骨,一絲一絲的黑氣冒出,牧兒痛苦的把自己的頭扭下來,一條條蠕動在骨骼裏的蛆蟲掉了一地,在一團黑乎乎的液體裏爬行。

彬鳶知道這些都是鬼魂幻化出來的怨景,生前死的不明不白,死後被困在這方寸之地,日日夜夜受這輪回之痛,不産生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他走進,抱起那顆滾在地上腐爛掉的人頭,骷髅裏渾濁的眼珠咕嚕一下轉動,沖着抱起他的人露出一個惡心的笑容,好像在嘲笑這人還是這麽的心軟:“主人……你上當了。”

話音剛落,腐爛的人頭伸出一條長長的舌頭向彬鳶的脖子纏繞而去,猝不及防的偷襲讓彬鳶忘記了防備,他想要将人頭扔掉卻來不及了,那條有力的舌頭勒得他眼冒金星。

沒有了頭顱的屍體奇形怪狀的爬行來到彬鳶身旁,把掉落在一旁的頭撿回來按在脖子上,咔嚓咔嚓幾聲響,頭顱扭了扭脖子,把舌頭收了回來。

彬鳶脖子上印一下一條被灼傷的痕跡,帶着腐蝕性的液體讓他的皮膚受了傷,傷口很快愈合,眨眼間便沒有了。

牧兒一驚,知道這人不簡單,退遠了些躲在走廊的建築物下,歪着頭盯着彬鳶看,“你不是人!”他像蜘蛛一樣爬到屋檐上,嘴裏吐出的長舌頭流着渾濁的液體,液體滴落在石地板上腐蝕掉了地板。

彬鳶摸了一下脖子,然後看向牧兒:“你吃了人。”他不是在詢問,而是在确定。

只有殺了人的鬼魂才有如此強大的攻擊力,可見得牧兒不只單單殺了一個人。

“那又怎樣?”牧兒繼續扭轉着頭,走到哪兒爬到哪兒就會掉落一地的蛆蟲,他這具用人肉拼裝而成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這具身體不能支撐多久,他必須尋找下一個獵物。

院子裏其他的小鬼都不敢亂動,他們能力不夠強,也傷害不了人,有些鬼魂甚至只有一個靈體沒有思維,飄在院子上,分不清楚白天晝夜。

牧兒舌頭一卷把一個鬼魂吸掉,身上腐爛的肉愈合了些。

他竟然殘食同魂!

彬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這恐怕已經是鬼修了。他想要阻止還在繼續吸食鬼魂的牧兒,耳畔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不可以殺了他,請留他一命。不然擾亂時空,後面的代價你付不起。這家夥将來會成為鬼王。】

那道聲音憑空出現在彬鳶腦海裏,克制了他的行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牧兒嗖的一下竄到地裏,消失不見了。

鬼王。

等等,剛才那個在自己腦海裏說話的是誰?

他翻閱大腦裏傳承的記憶,很快就找到了關于鬼王的知識。

這其實就是變相的要挾。

彬鳶放棄了要去将牧兒抓回來的念想,看了看院子裏那些能力低微的鬼魂,他選擇了超度他們,送這些可憐之魂轉世輪回。

一道金光覆蓋在院子的上空,瞬息間,一切又歸為平靜,只不過現在的院子就更加的空寂了,沒有人就算了此後的許多歲月裏連鬼都沒有。

崎心蹲在院子的大門外,時不時扭頭看看裏面,她在門口聽不見裏面的動靜,耳畔只有呼啦呼啦的風聲。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了,心裏一動,身體也跟着反應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扭頭就看到了師傅。

那一刻,她克制不住的撲到師傅懷裏,擔心的心髒才得以平息。

彬鳶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示意安心,“走吧。”

崎心看着師傅牽起她的手,臉上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跟着師傅離開,“師傅,我們現在去哪兒?”

彬鳶想了想,“為師也不知道。”他有天命要完成,要守護這片大陸,要守護着這裏的子民。

眼下最要緊的恐怕是解決北國之事,他邊走邊跟徒弟說:“跟為師去一趟北國好不好?”

“傳說中的北國?”崎心也聽過這個傳說,這可是家喻戶曉的神話,雖然那時候沒人相信,但現在她相信了。

“是呀,那是為師的家。為師要去那裏拿一件東西。”他要趕緊啓動雪魄珠,如今大陸上的天氣已經開始紊亂季節颠倒。

南蠻大旱,挧國瘟疫,達知達國洪災饑荒,海洋另一端的瓦蒂國剛經歷一場盛夏飛雪,季節完全亂了套。

這些事情雖然凡人老百姓并不知情,可是能夠感應到這片大陸所有事情的神之子來說,只要閉上眼睛,大陸的模塊就會像一張地圖一樣在腦海裏呈現,哪兒下雨哪兒下雪哪兒遭災,他能清晰的知道。

師徒兩人是步行走去的,根據神谕卷軸的指示,彬鳶來到了李家莊,這李家莊就坐落在一片蒼山下,這村子不大不小,一眼能夠望到底,看上去也只有那麽幾十戶人家。

最有錢的莫過于李家莊的財主,修了一座大大的四合院,将自家的産業租給普通老百姓耕種,每月收取租金,日子也倒過得富裕。

可惜年過五十的李財主是個貪財好色的主,人都老的不行了還想着娶個小老婆,一日在山中游玩見着山頭獵戶家的啞巴女兒長得甚是俊俏,便命人将那家女子拐進府中做了小妾。

老獵戶鬥不過地主,準備去鎮上的衙門報官,卻在半路上被財主家的仆人逮了回去,打死丢給了狗吃。那啞巴女兒得知消息後,原本打算把自己生下來的孩子扔到井裏淹死後自己再跳井自殺。可惜趕來的奶娘從啞女的手中搶下了孩子,啞女也不幸踩滑跌進入井中,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死透了。

一屍兩命,這李家莊能安穩才怪。

彬鳶聽完了小二講的事,将一錠銀子打賞給小二,小二一見是個有錢的主,說的那更盡興了。

“客官有所不知,那小妾生下來的孩子長得可像極了他娘,美得雌雄莫辨。”小二壓低了聲音,生怕掌櫃子看見自己在這裏說,又得把自己罵一頓:“那李財主從小将他那兒子養在身邊,簡直是作孽。”

彬鳶眉頭微皺,父親不把自己兒子養在身邊,那養在哪兒?

“父親把兒子養在身邊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小二臉色微怪,知道這位公子把他的話理解錯了,壓低聲音解釋:“別人的那叫養兒,他那叫養妓,把兒子當娼/妓養,逼着一個好好的男兒穿着女服,臉上畫着紅妝,夜夜留在房中伺候,這算個什麽事嗎?”

彬鳶懂了,也不再聽下去,畢竟身旁還跟着一個小孩,他又打賞了一些錢給小二,吩咐道:“兩間上房,把飯菜都端到房間去吧。晚上的時候,房間裏各放一桶熱水。”

“好勒!”小二點的,麻溜的辦事去了。

彬鳶帶着徒兒在鎮上溜了一圈,這鎮子很安靜,村民們都埋頭幹着自己的事,就算有外地人到來他們也不敢多看一眼,何況這兩人的着裝太過于華麗,一看就是惹不起的就更加不敢看了。

李財主家非常顯眼,這鎮上最豪華最大氣的房子就是他家,彬鳶走了一圈一眼就瞧見了那棟青磚碧瓦的大院子。

此刻是太陽落山,鮮紅的夕陽打在青磚上,咉着一股幽幽的光。

院落裏蕭條的樹枝伸出牆,幾片落葉灑下來被風吹走。崎心肚子有些餓了,扯了扯師傅的手說:“師傅,咱們回去吃飯吧。”

“好。”彬鳶收回眼,往回走了。

崎心與彬鳶數月來的相處,很快就參透了彬鳶的性格,膽子也放大了些,不像一開始的時候,不敢說一句話。她覺得師傅很溫柔,做什麽事情都讓人賞心悅目難以移開目光。

其實在她心裏只要和師傅在一起,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開心的。

兩人回到客棧,在房間裏用完餐後,彬鳶讓崎心先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他在屋子外面設下了結界,即使他知道這鎮上并沒有什麽壞心之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夜幕悄悄挂上枝頭,獨自坐在案前的彬鳶睜開了緊閉的眸子,周身的亮光消散,他踏着月光飛在屋檐上,輕輕松松的越過了家丁的巡邏,置身在一間亮着微光的小院裏。

“唔……啊!”

屋子裏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彬鳶隐去了身,徑直穿過牆壁,來到屋內。

看到的卻是一十二左右的少年被一個老态龍鐘的男人壓在身下,說兩人是父子,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

少年長得很美,嘴角邊長着一顆妖魅的痣,眼睛狹長而妩媚,此刻少年痛苦的皺着眉,雙手被反剪着吊綁着,大腿呈扭曲态屈辱的趴在床上。

彬鳶沒有出手挽救這個少年,而是在屋外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老态龍鐘的男人一連撇足的在下人地攙扶下離開了院子,走的時候嘴上還罵罵咧咧的說:“不經用的賠錢貨,和他那賤婦一個模樣!”

咒罵的聲音遠去,彬鳶一刻也不停留的回了屋,卻看到少年艱難地趴下床,大腿內側流出一條血痕。少年晃晃悠悠的來到桶邊洗着身子,清澈的水被染紅,他卻連眼睛都不眨感覺不到疼似的恨不得把身上的皮給搓下來。

少年看不見彬鳶,彬鳶只能看到少年傷痕累累的背,所以并沒有看見少年眼中的怨毒。

根據神谕卷軸的指示,他必須找到一個氣運之子培養,彬鳶來到李家莊打聽了許多事情,比如才華橫溢的公子,或者是多災多難的人,而最為感興趣的就是這個。

在他看來,一個人要成為氣運之子,必須經歷許多苦難磨練強大的心智。他覺得這少年經歷的苦也夠刻苦銘心,所以打算就讓這人成為氣運之子。

彬鳶的想法一向很美好,可惜他并不知道,厄運之子和氣運之子小時候的經歷都很相似,如果找錯人,那麽就很難收場了。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彬鳶當天只是踩點觀察一下情況,并沒有立馬行動。

第二天一早,崎心早早的就來到師傅門前端着一盆熱水等候,以前在家的時候,她就要端着熱水,早早的等在大娘門口。

她的是母親的一個不受寵的小妾,她在家裏也沒有地位,如仆人奴婢沒有什麽區別,如果不盡心的讨好大娘,她和母親的日子根本沒法過。

不過自從被抓走之後她已經沒有什麽牽挂了,她是看着娘被那些黑衣人殺掉的,其實看着娘死後她心裏還松了一口氣,這樣也算一種解脫吧,每日每夜提心吊膽的活着,還不如死了來得好。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彬鳶有些發愣的看着徒兒端着一盆水站在自己房門口,接過小孩子手中的盆子,說道:“都說了不用給為師打水,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可是這是徒兒唯一可以為師傅做的……”崎心垮着臉乖乖的站在師傅身邊,等待着師傅訓斥自己,其實心裏知道師傅并不會罵自己。

“你呀,小小個,乖乖當個小孩子就好,打洗臉水這種事情為師自己就可以弄,你一個小姑娘家的,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彬鳶把潤濕的帕子往徒兒的臉上一糊,把小家夥的臉擦得幹幹淨淨。

崎心有些受寵若驚,就算是自己的爹爹,也不會對待她到如此地步,剎那間眼眶就紅了起來,她不想讓師傅看到自己哭,強行把眼淚憋了回去。

彬鳶也快速的洗了把臉,叫來小二端上飯菜,一頓早餐就解決了。

接下來的時間,他帶着徒兒在鎮上買了一些小孩子的衣物,他覺得,女孩子就應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給崎心買了好幾套粉嫩粉嫩的衣裙,吓得崎心還以為師傅抽風了。

她其實并不喜歡粉紅色的衣服,她喜歡和師傅一樣穿白色的衣服,可惜自己每次都會弄髒,弄髒後還洗不幹淨。

師徒二人在鎮子上游逛,走到河神廟時,沒想到卻碰見了一夥百姓家的少年們拿着石頭往一個蹲在地上的少年砸去。

彬鳶走上前去看了一會,發現了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些眼熟,仔細一想,這不是就是昨晚那個少年,他上前呵斥一聲:“你們在幹什麽!”

幾個正在欺負少年的男子吓了一跳,回首都正準備罵回去,眼瞧着是一個穿着華麗的男子,眼見力很好,知道是惹不起的,邁開腿就溜走了。

彬鳶見那少年還抱着頭蹲在地上不肯起來,便說道:“他們已經走了,你快回家吧。”

少年擡起頭,額頭上的血液流進了眼睛,目光漆黑如墨,深邃得像一灘死水,無波無瀾,望着彬鳶。

有時候人的驚鴻一瞥,就會在另一個人的心裏種下一股波瀾。

少年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長得還要好看的人,只不過他眼前的這白衣少年長得很美,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人的身上鍍着一層微光,溫柔的,渴望被擁有的,卻又像是另一個世界的。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連一句感謝也沒有,低垂着頭搖搖晃晃的走了。

彬鳶望着那少年的背影,想起少年臉上塗的那些胭脂水,就知道這人心裏恐怕積累了大量的怨,早晚得出事。

他的猜測果然沒錯,五日後,李家莊發生了一件轟動人心之事,平時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李朔月盡在兩人行房之時,拿刀捅死了自個便宜老爹。

鎮上趕來的衙役來捉拿罪犯時,都被那屍體的慘狀吓了一跳,檢查屍體的仵作更是無法相信這竟然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所為。那屍體的下身被刀割成一塊一塊,脖子臉上已經面目全非,用千刀萬剮來形容都不足為懼。

這件案子早早結案,李財主的大兒子為了盡快繼承自己老爹的財産,揮揮手給官府砸去了一大把銀子,硬是把七天的時間縮短成了兩天。

☆、像個啞巴

行刑的那一天,天空飄着小雨,灰蒙蒙的。

無數百姓在邢臺下圍觀,沒有辱罵,沒有憤恨,大家都只是湊個熱鬧看個稀奇。

望着那些眼神,被綁在行刑柱上的李朔月詭異地笑了,一笑百媚生,他那顆嘴角的魅痣給人感覺更加勾人動魄。

臺下的百姓看着晃了神,就連行刑的官員都有些呆愣,官員也是見過場面的人,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回過神來。

羞憤于自己竟然被一個男子的美色給迷了心,當即就罵道:“此等心狠手辣之人,必須得實行火刑!”

百姓們依然無動于衷,仿佛早已麻木,對于他們來說,這臺子上燒死的人,還不夠少嗎?多了去了,在這上面丢掉性命的人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他們已經看習慣了。

李朔月擡頭望天,好似要解脫一般,忽然他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白點,仔細一看,人群之外站着幾日前救過他的那個人。

李朔月突然之間臉上沒了表情,他不想讓那人看見自己此時此刻狼狽的樣子,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都要死了。

等到他腳下的幹柴被點燃的時候,他渴望地望了一眼那人所在的方向,他從未有如此強大的求生欲望,渴求于那人能夠救下自己。

嗆人的煙火鑽進鼻孔,他的視線模糊起來,滾燙的溫度,讓他看不清楚遠方有什麽,燃燒的火焰将他埋沒。

在他絕望,甚至已經做好準備死亡的那一刻,忽然間的清涼驅趕了熾熱,暈厥前夕,他感覺到捆綁在自己身上的鐵鏈斷裂,然後跌入到一個清香的懷裏,便沒了知覺。

彬鳶抱着少年從火海中飛出,卻沒有人看見,在普通老百姓眼裏,那個被綁在行刑臺上的人已經葬身于火海。

……

十月初,南浵大陸依舊被熾熱地太陽籠罩着,秋天的影子好像把這片大陸給遺忘了,原本應該随着季節凋零變黃的樹葉也沒凋落,花正開得茂盛。

一大兩小走在山澗密葉翠綠之中,崎心牽着師傅的手,不解的問着師傅:“師傅,秋天樹木還開花嗎?”小女孩不懂為何到了秋季樹葉還沒有凋落,只知道凡是自己要問的問題師傅都會回答自己。

自從碰到師傅以後,她再也沒有吃過苦,活的自由自在,跟着師傅學習醫術,現在森林中的花草樹木她已熟知藥用以及栽種方法。

“咱們只要在十二月前趕到北國後,季節就會變正常了……”彬鳶不确定的說,摸了摸徒兒的頭,眼角的餘光瞧了一眼緊跟在他們兩個身後的少年。

少年走得很慢,一路上一言不發,彬鳶本不打算讓對方跟着自己,可是少年趕也趕不走,他又不好在少年面前動用法術,只能任由少年跟着。

這一路上,他得教會徒兒學習藥草知識,希望這孩子長大以後,成為一個赫赫有名的大夫,救濟蒼生。傳承很多,法術兵器劍術也會包括醫術,當然用毒方面的也有着一大堆的記錄。

這些知識都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屬于高等位面的知識,彬鳶沒有告訴給這個孩子,畢竟太過于先進了他們也接受不了。

每個時空都有着自己的特點,彬鳶就相當于融合了各個世界的知識。他不能将這些東西胡亂的交給徒弟,必須選出最适合徒弟的進行傳承,因為普通人的大腦承受力是有限的,一旦灌輸的太多,反而會适得其反。

他打算把那個李朔月培養成氣運之子,但是氣運之子是必須要在這片大路上經歷磨練然後一步步成長而形成。

“師傅,我走不動了……”崎心揉揉酸痛的小腿,希望師傅可以在前面的大樹下休息一會兒。

彬鳶點點頭:“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謝謝師傅!”崎心高興的一蹦一噠來到樹下坐着,從行囊裏翻出包裹好的糖果,剝開糖紙,一顆潤滑的白色奶糖在陽光下散發着濃濃的奶香味,崎心将奶糖拿在手上盛在師傅面前:“師傅吃。”

彬鳶搖了搖頭,“崎心吃吧,師傅不吃糖。”他有許久都未吃甜的東西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貌似好像是從他丢掉了雙眼,流落民間的時候吧。

那時候的湯藥苦得讓人舌頭卷了起來,為了能夠活下去,再難吃再苦的藥他都一口一口的往嘴裏灌,用這種方法來提醒自己,你最喜歡的皇兄,你最敬愛的人,是怎樣殘忍挖掉了你的眼睛。

可惜仇恨會蒙蔽人的雙眼,彬鳶曾經也怨恨過也想要過報仇,最終都放棄了。他不是不恨,而是看透了之後,也能夠理解彬旭的恨。

兩人在樹下坐了一會兒,一直慢悠悠跟随着師徒兩人的少年開始走近,他停在大樹旁不遠的地方,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能遠遠的蹲在另一棵樹下觀望着。

沒人能夠猜得透少年的想法,那場大火沒有吞滅了他,吞滅了他作為人性最重要的一點東西,那就是人心。

人心死後,這世間恐怕沒有什麽東西對他們來說值得活下去了。

彬鳶安撫徒弟在樹下等候,朝着少年休息的樹下走去,少年聞聲擡頭,目光依舊如一潭死水,臉上的紅妝還沒來得及擦掉,數日來的趕路汗水化掉了一些,臉上髒兮兮的。

“你打算去何處?”彬鳶在少年身旁坐下,把從徒兒行囊裏拿出來的饅頭遞給少年:“吃點東西吧,你一路上未進口食,身體會累垮的。”

少年目光幽幽的望着面前的饅頭,随後又擡頭看向彬鳶,他從對方溫和的眸子中看到的只是關懷,這種奢侈的東西,他從出生的十二點年裏就沒有體會過。

李家莊的村民個個視他如笑柄,見着他的人都會拿着石頭砸他,戲谑他,往他身上吐口水。那個給予他生命的老爹,不過是把他當一條發洩的畜生養着,需要的時候伺候,不需要的時候一腳踹開,吃的連只看門狗都不如,他算什麽?

久遠的記憶被面前的笑容喚回了神,李朔月僵着手接過饅頭,沒有感謝,麻木的往嘴裏塞。

也不知怎的,沒有味道的饅頭竟被他吃出了一股甜味,那種微微的香甜在舌尖上發酵,吞進肚子裏後他還能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

他在想,這或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你慢點吃,小心噎着。”看着這孩子狼吞虎咽,彬鳶生怕他一不小心給噎着了,只能在一旁擔憂的囑咐。

人生來就應該被祝福的,他們來到這世上,短短的走上一遭,若苦若喜若愛若悲,什麽也帶不來什麽也帶不走。

“你叫什麽名字?”彬鳶雖然知道對方叫什麽,但還是想聽少年親口說出來。

一個饅頭被少年快速的吃完,他望着手上的饅頭渣滓,一點猶豫也沒有吞了下去。

最後他說:“李朔……月……”這是一個可恥的名字,少年說得有些僵硬,因為從來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一瞬間,他都有點兒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名字。

見少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