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回答自己,彬鳶欣慰了不少,笑起來時漂亮的瑞鳳眼微微上挑,美得不可方收:“那你今後打算去何處?”他問出了剛才問的第一個問題。

李朔月閉上嘴巴,低着頭看着枯葉,他不知要去何處,也沒有地方可去。他想要跟着彬鳶,卻始終沒有勇氣開口,覺得如自己這般肮髒的人是沒有資格做對方的徒弟的,他心裏這樣想着,也就更加的自卑了。

彬鳶依舊沒有得到回答,而自己的徒弟在前面那棵樹下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起身,替少年拿走掉落在頭頂上的綠葉,心還是軟了。

“既然沒有去處,就跟着我們去北國吧。”

李朔月難以置信地擡起頭,嘴巴張張合合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到最後那些湧入到口腔裏的話語都滅在了舌尖。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在彬鳶轉過身走後緊緊的跟上。

最後幾人又繼續趕路,他們沿着茂密的森林前進,明明看似了無人煙的森林裏,竟然會有一條窄窄的容納人行通道的路徑,實在是讓小姑娘驚訝不已。

彬鳶給徒兒解釋道:“這些茂密的山間中當然有靈物在修行,這些道路被施了障眼法,普通人是沒辦法看見的,我們現在走的這些路叫做妖道,在路上碰到的人大多都是妖怪幻化而成的。”

崎心驚訝的張大嘴巴:“師傅,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嗎?”他覺得自己好像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以前她總是想不通師傅為什麽會飛,現在看來師傅肯定是神仙。

李朔月聽的神經一蹦一蹦的,畢竟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從小就被養在後宅之中,接觸的人很少,對外界的事都是一知半解,現在聽到彬鳶這樣說,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在這些茂密無人敢踏足的森林中走了幾天。

途中也碰到過一些猛獸,可是那些猛獸只是瞅了他們一眼,悠閑的甩着尾巴離開了。

“有啊。”彬鳶點點頭,按照神谕卷軸裏的知識講解道:“崎心為師說的這些你定要記住,這片大陸叫南浵,人、妖、魔、鬼、怪共同生活的地方,他們平日裏都不會與人類有交道,生活在各自的地盤裏相安無事,但并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那為什麽大家都不知道呢?”崎心問着,既然這世界上有妖怪,可是為什麽普通人都不知道。

“因為呀,他們不想被人類所知道。”彬鳶解釋着。

突然,窄窄的小路盡頭傳來一陣動物之間的打鬥聲,伴随着一聲狐貍的嘶喊,狼嚎聲在山間的各個山頂上相互呼應,好像在宣示着勝利。

彬鳶讓兩孩子在原地等候,給他們下了一個結界,踮腳一飛,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裏。

Advertisement

結界就像一道屏障,從裏面向外觸碰,撫摸到的是一群軟軟的膠狀物質的隔離層,不會有任何傷害,可是外界有東西靠近,就會受到結界的攻擊。

崎心把手收回來,她本身就是一個只願意與彬鳶說話的人,此刻與這個如同啞巴一般的少年呆在一起,沒有任何共同語言可以交流。

向着聲音的發源地趕去,彬鳶輕輕松松落在一棵樹冠上,借助茂密的樹葉遮擋着自己的身影,朝着樹下望去,正巧看到幾叢林野狼用人類的姿态站立着,圍攻一只斷了尾巴的棕紅狐貍。

棕紅狐貍的修行不如野狼,即使也可以後腳站立,但根本打不過此刻一群一群圍堵着他的野狼。

狐貍吓得瑟瑟發抖,低垂着腦袋,狼群每靠近一步他就發出“哧哧”警告的聲音。叢林野狼團隊合作能力強悍,根本不害怕這個小東西,将狐貍的逃生通道堵得水洩不通。

狼群讓他一條道,一只壯碩,毛色發白的狼頭走了出來。

狐貍看到那頭狼,吓得更是毛都豎了起來,皮毛上全是被狼抓出的傷痕,一只左眼睛還被弄瞎了,正滴着血。

狐貍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求饒,“狼大王!你就饒了小妖吧,小妖下次再也不敢了……”狐貍拼命的磕頭,毛在地上蹭掉了一撮,露出額頭上光溜溜的皮肉。

“把化形丹交出來。”狼頭不想與狐貍多言,連眼神都沒有給狐貍一個,迫切的詢問着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棕紅狐貍顯得有些欲哭無淚,拼命的哀求:“狼大王!小妖沒有偷你的化形丹,小妖真的只是路過……那些都是療傷的丹藥……”

狼頭眯了眯眼,根本不相信狐貍的話,他今天就是把這只狐貍給吞了,也要問出化形丹的下落。

衆所周知,妖怪修行不易,化形更是不易,不但要躲過重重雷劫,變成人形後還要經得住九道驚雷的鎮壓,不管是哪一道雷,反正只要挨上那麽一道,如同從閻王殿裏走了一遭。

彬鳶靠在樹叉上觀察着,當然,他知道那只狐貍說了謊話,那顆對妖物有着極大作用的丹藥,正在狐貍的嘴中含着。從彬鳶的視角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顆金色閃閃發光的珠子,在狐貍的嘴中忽閃忽亮,可見得這顆丹藥确實有着強大的能力。

他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這東西要多少他可以煉多少。

彬鳶不打算摻和妖怪之間的事情,擡腳就離開了。

之後他們繼續趕路,在太陽下山之前,終于走出了遮天蔽日的森林,眼前是一片豁然開朗的田野,細碎的小白花在陽光下綻放,随着微風拂動。

崎心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風景,因為田野的盡頭就是一座雪白的雪山,高高的山頂直入雲霄,看不見頂端,山峰頂端被白白的雲朵覆蓋。

“師傅,那裏就是北國嗎?”崎心手指着雪山的另一端,彬鳶點點頭,“是啊,雪山的另一端就是北國。咱們可能要在那裏呆上很久的一段時間,崎心會覺得孤單嗎?”

崎心搖了搖頭,把一堆捧在手上的野花獻給師傅,“有師傅在,徒兒不會覺得孤單。”

揉揉徒兒的頭,彬鳶幸福的笑了,他體會到了當父親的感覺,心裏滿滿的都是溫暖。

“崎心,師傅去撿點柴火,晚上這裏夜間會很冷,你們兩個在原地等我回來。”彬鳶說完,特意看了一眼李朔月。

李朔月同樣點點頭,望着對方朝着森林裏走去,他徑直坐在田野間,幽深的目光看向雪山山頂,那個在大路上一直是傳說的存在,沒想到是真的。

他支着腦袋望着白茫茫的雪山,雖然山峰看似很近,但他知道,這還有着很長的一段距離要走,而且就他們穿的這些薄薄的衣服,到了那上面估計得凍死。

彬鳶可沒有李朔月那麽多心理活動,他只要動動手指,就可以讓兩個孩子身邊的溫度保持常溫,所以并不會去想這些凡人才擔憂的事情。

他在樹林裏撿着柴火,雖然可以動用法術,但他已經習慣了做普通人,也就經常忘記自己可以用法術做一些小事。

不過他今天可能有一點倒黴,竟然又碰到了那只狐貍。

狐貍的傷更慘了,兩只耳朵被咬得稀爛,左眼球被摳了出來,斷裂的尾巴流着血,渾身的皮毛上全是狼爪痕。

這憑借着一口氣吊着的狐貍湊到了有什麽東西靠近自己,他想要擡起頭觀望,卻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聽到腳步聲在自己身旁停下,接着又沒了動靜,已經做好了被其他動物,當成一頓美餐吃掉的狐貍接着感覺有一雙微涼的手将自己抱了起來,然後他就聽到一個少年暖暖的聲音在耳邊嘆了一口氣。

“為了一顆丹藥,寧願被咬的面目全非,也不肯交出來嗎?”

狐貍一哆嗦,以為又是一個修行高一點的妖怪,想要搶走自己嘴裏的化形丹,他一不做二不休,寧願和這丹藥一起爆體而亡,也不想把自己拼命偷來的丹藥白白的讓給其他妖怪做了鋪墊。

他剛要吞下,那只手卻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的掙紮,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含在嘴裏,保護了許久的丹藥被自己給咳嗽出來掉在地上。

他一聲哀嚎,憤恨的睜開唯一能夠看見事物的右眼,惡狠狠的瞪着彬鳶。

這一瞪,狐貍卻傻眼了,因為此時此刻将他抱在懷裏的并不是一只妖怪,但也不是一個凡人。

從他妖怪的視角裏看去,這貌若天仙的少年有着比狐貍修煉成人形後的美貌還要更勝一籌,渾身籠罩着一股只有神仙才會有的光澤,白衣飄飄,眉眼若花,嘴唇淡紅,一颦一笑都猶如勾人魂魄的妖精。

“你盯着我作甚?”彬鳶看着這只狐貍剛剛還惡狠狠的瞪着自己,現在卻傻愣愣的望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便說了句。

狐貍回了神,頓時想起地上還掉着自己拼命保護的化形丹,扭頭就想掙脫少年的雙手,卻只看到少年騰出一只手,将地上的化形丹撿了起來。

他垂涎欲滴的看着化形丹,只要吃了這個丹藥,他就能躲過雷劫,變幻成人形。可惜他現在的修為不夠,現在吃了丹藥的話只會爆體而亡,他偷來原本是打算等修煉到了以後再吃的,卻沒想到那群該死的臭狼竟然發現了他。

追着他追了七天,想到這裏狐貍又得瑟起來,那群狼再厲害又怎樣?追了七天,還不是沒有從自己的嘴裏摳出丹藥。

他的嘚瑟很快又被白衣少年的話給潑了冷水:“這丹藥并不能讓你化形,這藥還缺了幾味藥材,幸好你沒吃,不然再多修煉個幾千年,也沒有機會成人。”

彬鳶看着這顆化形丹,也不知煉制這丹藥的人到底是誰,竟然漏掉了化形丹最主要的藥材,蒲書草、龍眼星、千角藤。

狐貍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不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偷來的丹藥是假的,目赤欲裂的瞪着彬鳶,嘴裏發出憤怒的警告。

“騙子,我不會相信你的!”

當然,修行過淺的他還不能吐露人言。彬鳶卻聽得懂這狐貍在說什麽,将狐貍丢在地上,把那顆丹藥也扔在地上。

狐貍趕緊視若珍寶的把化形丹含在嘴裏,一點猶豫也沒有一口吞下,靜靜盤着身子,等待丹藥在體內發作。

等了許久,并沒有感覺到化形丹的奇效,與之相反,他感覺經脈受堵,體內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妖丹在縮水,頓時腦袋就是一懵,反應過來後覺得是那白衣少年肯定對自己的丹藥做了手腳。

彬鳶将狐貍和丹藥丢在地上後又去其他地方撿柴火,妖有妖怪的道路要走,他不能像幹涉人類那樣去幹涉妖怪,何況靈魂上還綁定了一個神谕卷軸,就更由不得他任意妄為了。

因為,在這片大陸上有他的愛人還活着,在他的愛人還沒有壽終正寝之前,他都必須受着這塊卷軸的要挾,替神谕卷軸培養氣運之子,管理這片大陸。

他抱着一堆柴火正要離開,草叢中竄出一個灰樸樸的東西,兇狠的向他撲來。

彬鳶一下子沒看清楚那是什麽,身子向旁邊一側,那團東西直接撞到了樹上,發出痛苦的哀嚎。

哦,原來是那只狐貍。

彬鳶好整以遐的蹲下身把狐貍提了起來,詢問道:“你沖着我做什麽?”

狐貍忍着疼痛怨恨的瞪着彬鳶,咒罵道:“一定是你把我的化形丹動了手腳!一定是你!我現在經脈堵塞,妖丹……妖丹也消失了!”

彬鳶皺着眉頭,感情這狐貍把那劣質的丹藥給吃了,現在卻把錯怪在自己身上,他可不接這鍋,“我早已提醒過你那丹藥有問題,可你還吃?”

狐貍才不聽對方說這些理由,他見過的騙子多了去了,何況他就是一個大騙子,母親一胎生了九個,八個兄弟姐妹個個都比他聰明漂亮,最終因為他什麽都不會被趕出了家門,整日在森林裏受着其他動物的欺負,逐漸學會了怎樣保護自己。

“一定是你!就是你碰到我的丹藥,化形丹才失效了!”狐貍吼着,奈何身子被人提着,再怎樣撕破打滾都沒有任何效果。

何況他還是一只修行淺薄,連吐露人語都辦不到的妖怪,頂多就是開了靈智,妖怪都算不上。

“你這樣說就冤枉我了。”彬鳶沒辦法的将狐貍放在地上,可惜這狐貍被怨恨沖昏了頭腦,雙腳一着地就拼命向他撲來,彬鳶又只好将狐貍提着,一只手抱着柴火,一只手提着狐貍向森林外走去。

崎心老遠就看到了師傅,趕緊跑上去迎接,卻瞧見師傅手上提着一只血淋淋的狐貍,以為是晚餐,便慣性的伸手去接,說道:“師傅,這是我們的晚餐嗎?”

已經罵的筋疲力盡沒有任何口水的狐貍聞言,當即就炸毛,沖着自己面前的丫頭片子吐了一把帶血的口水,叽叽喳喳的說着狐貍語。

“呸!你才是晚餐,你全家都是晚餐!敢吃本大仙,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崎心還沒有開始修煉,現在純粹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娃娃,頂多就是認識一些萬物靈草,不可能聽得懂狐貍的語言,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後,一臉懵逼的看着師傅手上的狐貍張牙舞爪的瞪着自己。

她覺得這狐貍的動作太過人性化了,頓時想起了師傅白天說過的妖怪。

“師傅他是妖怪!”

彬鳶把柴火放下,沖着徒弟點點頭:“崎心猜對了,他是一只修行淺薄的狐妖,現在還不能吐露人言,有點兇。”

崎心一邊生火,一邊小心翼翼的盯着師傅手上拿着地狐貍。

那只狐貍看起來可憐極了,渾身是傷,瘦得皮包骨頭,下一秒就快要死去一樣。

李朔月也同樣注視着那只狐貍,當然在他眼裏這只狐貍和山裏的那些野狐貍裏沒什麽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在于這狐貍雙腳落地後,是兩只腳站立着,前爪和人一樣,交叉着往地上這麽一坐,又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彬鳶實在不想聽這湖裏罵罵咧咧,竟然罵出了一些髒話,手指一勾,狐貍的嘴巴就像上了拉鏈緊緊的黏着扯也扯不開。

狐貍用前爪拼命的扒着嘴巴,卻只聽到白衣少年冷冷的說:“撕不開的,除非你把你的嘴巴給撕爛。”彬鳶故意吓唬這只狐貍,從包裹裏翻出烤雞,架在火架上烤。

一股香味飄游,頓時勾起了圍在火旁所有人的味蕾。

☆、想事情着了魔

對于總是在山裏面吃野果吃老鼠的狐貍來說,人間的美味是他不可觸碰的幻想,這會兒終于聞到這股香味,哈喇子都流了出來,也就忘記了嘴巴已經可以張開。

烤雞是彬鳶買給徒兒的,崎心總是瘦瘦個,看着就跟沒長肉似的,他便會帶一些肉食給崎在路上當零嘴吃。

但是小丫頭好像不太喜歡吃肉,就比如這會兒,她也只是吃了一點點,便又從包裹裏翻出幹糧啃了起來。

李朔月吃了半只燒雞,剩下的還在火架上烤着。狐貍吞咽着哈喇子,控制不住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看着那烤雞上的油一滴一滴的滴在火焰上,香味更加濃郁誘人。

他可憐兮兮的望着烤雞,見大夥都不吃,便伸出爪子從木架上把烤雞拔了下來,手上的毛燙焦了一塊。

見沒人阻止他,便張開嘴巴一口咬下去,頓時燙得在地上打滾呼哧呼哧的叫。

彬鳶只是打坐眯了一會兒,沒想到這只狐貍又把自己燙傷了,他把狐貍抱起,掰開狐貍的嘴巴看了看,确定只是舌頭燙傷才放心的說道:“沒事,只是舌頭燙傷了。”

狐貍可憐兮兮的躺在這人懷裏,主要是這人身上的香味太好聞了,他竟然有着一絲不想走的沖動。

就在他愣神間,白衣少年掰開他的嘴,将一顆白色的藥丸放在他的舌頭上,那藥丸一觸碰口腔就化成液體,甜甜的,涼涼的,順着喉嚨滑了下去。

沒一會兒,他便感覺舌頭不痛了,身上的傷疤在一點一點的變好,耳朵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被挖掉的眼珠也快速的長了出來,至于他那條斷裂的大尾巴,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

李朔月這下子才發現,救了自己一命的這個男子恐怕不是一個普通人,随手變出來的一個藥丸,竟然有着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力量。

這是一只紅色的狐貍,原來的模樣可能是因為和狼群打架毛掉了一大堆,彬鳶才把它看成了一只棕紅色的雜毛狐貍。

這只狐貍很漂亮,有着一條紅色的大尾巴,尾尖上的毛發是黑色的,蓬松漂亮。

狐貍美滋滋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皮毛,這比他原來的皮毛漂亮多了,雖然他一直希望自己變成一只純白色的白狐,但是紅狐也不錯。

這一刻狐貍也不在耿耿于懷那顆化形丹的事,他學着人類的模樣雙膝跪地,向白衣少年磕了一個頭:“感謝救命之恩!”

彬鳶承受着狐貍的感情,問着:“你叫什麽?”

狐貍驚訝于自己竟然說的是人類的語言,便知道面前的少年神通廣大,更加佩服。

“小妖名叫九尾。”

九尾,彬鳶看了一眼狐貍的那條尾巴,“你明明只有一條尾巴,為何叫九尾?”

九尾不好意思再擾頭,有很多狐貍聽到他的名字後都以為他是九尾狐的後代,當然他并不是九尾狐的後代,他的母親是紅狐一族,父親是雜毛狐貍,而他是家裏的第九個,便得此名,九尾。

狐貍取名字可沒有人類那麽麻煩,看什麽八字五行,他們的名子就是挨個數來數的。

“大仙!”九尾巴結的望着彬鳶,一雙狐貍眼微微眯起,當真像極了那種陰狠狡詐的狐貍眼。

“我有名字,叫彬鳶,你可以稱呼我的名字。”彬鳶可不希望有人叫他大仙,這聽起來就跟神棍騙子似的。

九尾不敢直呼仙人的名諱,妖怪們對于這些非常的忌諱,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落入萬劫不複的地步,可不敢逾越到這種地步。

“那小妖還是稱呼你為仙君吧……”九尾小心翼翼的說,他能在這人身上看到仙氣,就說明這人根本就不是凡人,恐怕在凡人之上,或者是神。

這個想法一出狐貍就搖了搖頭将他甩了出去,這片大陸已經沒有神了,除了仙,他想不到其他的。

當然,彬鳶是這片大陸上最後一個神。仙雖然高于這片大陸萬物,但卻低于神,仙無法感知這片大陸,也無法創造,更加無法掌控大陸的生息。

神卻可以給予人們神位,給予他們控制大自然其中的一份力量,讓他們來替自己管理這片大陸。

“随你便吧。”彬鳶也不想再計較稱呼上的問題,徒兒已經熟睡,他将用法術變出來的棉被蓋在徒兒身上,在四周設下一個結界後,閉上眼睛打坐。

自從覺醒神之力以後,他只需一閉上眼,就可以看到這片大陸上生生不息的搏動,萬物的變化。

夜幕低沉,在月光的籠罩下,遠處雪山散發着瑩瑩的光澤,這光澤甚至蓋過了月光。

李朔月前半夜睡着,後半夜醒了過來,他這人一向睡眠淺,後半夜只要一醒哪怕再困,也無法睡着。

他看了一眼打坐的彬鳶,只覺得這人在夜幕下都美得不可方收。如果,如果自己也是他的徒兒該多好,他想着,也只能把那份渴望壓在心裏。

彬鳶在少年的注視下睜開了眼,兩人的目光一霎那間對焦,靜靜的對視了幾秒,才移開。

彬鳶把一床小被子蓋在九尾身上,這狐貍睡的可香了,呼哧呼哧打着呼嚕,蓬松的大尾巴抱在懷裏,兩只大耳朵高高的豎着。

李朔月坐在被子上,因為睡不着他也不想睡。彬鳶知道這人睡眠淺,在徒兒和九尾的耳邊設下一道屏障,免得吵到他們,才開口詢問:“腳還疼嗎?”

李朔月霎那間心裏一暖,原來這人注意到了他腳上有傷,他表現得很好,即使心裏再震驚臉上還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搖了搖頭。

“明天還要翻過一座雪山,能行嗎?”彬鳶其實想看看少年的腳,他給九尾吃的丹藥,對人的身體可能會有副作用,也不敢亂用藥。

當然他可以用法術的,只是這少年和他非親非故,又不好以什麽理由來為對方療傷。

“能行。李朔月點點頭回答,說得誠懇,生怕因為自己腳上有傷而被抛棄。

“那我先看看你的傷吧。”彬鳶來到少年身旁,伸手想要撫過少年的腳,卻被少年躲開了,李朔月緊張的說:“腳上髒……”

他有數月未洗腳了,肯定髒的不行,只要一想到彬鳶那雙白如羊脂玉的手觸碰自己的腳,他就一陣難受。

“人生在世,哪有不髒的。”彬鳶卻只是莞爾一笑,說道。

人生在世,哪有不髒……李朔月卻為彬鳶的這句話而傾倒,他還是聽到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自己,一瞬間無話可講,又覺得對方講得非常在理。

當然,彬鳶說的是心裏話。論幹淨,他其實也不幹淨,還被人上過,這樣的他幹淨嗎?他都覺得惡心,更別說幹淨了。

這世上,幹淨的只有人心,肮髒的只有人。

彬鳶在少年愣神間,已經脫掉了李朔月的布鞋,幸好只是脫了一點皮,他用法術讓少年的傷口愈合,才囑咐道:“下次走不動了記得跟我說一聲,法術雖然能夠讓你的傷口愈合,但時間久了效果會越來越差,對身體并不好。”

李朔月點點頭,彬鳶見對方點頭起身離開,手卻被對方抓住,他詫異的回過頭,李朔月卻突然雙膝跪地,懇求道:“我可以……拜你為師嗎?”

“?”哈!

彬鳶有些難為情,氣運之子如果拜自己為師,會不會就成不了氣運之子了?

見彬鳶皺着眉頭不回答,李朔月扯着對方的手無力地垂下。

“做我的徒弟會很苦,要做很多事情,要學習很多東西,你能堅持嗎?”

已經準備放棄希望的李朔月不可置信的又擡起頭,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最苦最艱難的那段時光他已經熬過去了,這些根本不算什麽。

他點點頭,“我能做到!”

彬鳶看着少年那雙終于有了一點波動的黑眸,暗暗嘆息,看來自己以後要給少年多使絆子,促進着孩子早日成為氣運之子。

白皚皚的雪山下是一座被晨霧掩蓋起來的城池,城池依山而建,伴水而生,彎彎曲曲的小河旁坐落着許多村莊。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這片宛如仙境般飄渺的小山區時,瞬息間,仿佛眨眼天邊就升起了一道道農家炊煙,萬物随着那道渺渺而生的煙霧從睡夢中醒來。

“叮當叮當~”趕着老黃牛的牧童踏着清晨的露水出了門,與牧童擦身而過,一行人身上還沾染着夜間的露水。

彬鳶手牽着崎心,身後跟着李朔月,三人踏着清晨地露水進入煙柳城,彼時,煙柳城的居民大部分還在沉睡,只有一些早早起來耕作的農民在田間勞作。

入秋了,稻田卻沒有變黃,靠着老天吃飯的百姓們愁眉苦展,坐在田坎上望着一片綠油油的稻谷,操碎了心。

彬鳶路過時瞧着那些老百姓看了一眼,抿着嘴不發一言,或許是因為接受了這片大陸,此時此刻的他很容易被別人的情緒所感染。

萬物有靈,季節一旦錯亂,身為這世上最脆弱的人類,往往是遭殃最慘的。

崎心起的有些早,此刻睡眼朦胧,只知道師傅早早的就把她叫起來趕路,只顧着迷迷糊糊走,走着走着就進入了城鎮,也不知道此刻現在在哪。

一陣食物的香味從遠處飄來,崎心頓時就饑餓的咽了咽口水,“咕嚕咕嚕~”也不知是誰的肚子發生了一串饑餓的信號,崎心霎那間還以為是自己的肚子叫了,但聲音有點不對,扭頭往身後一看,原來是那個倒黴的跟屁蟲肚子發出了叫聲。

在師傅無法看見的地方,她對着身後的那個倒黴蛋做了一個鬼臉。李朔月無視掉崎心童心未泯的幼稚,依舊面無表情的跟着,他的确是餓了,也因為肚子發出的聲音耳朵微微發紅。

彬鳶見兩個孩子都有些餓,而前面不遠處剛好有一家面館,徑直帶着兩個人去了面館。

面館很簡陋,幾張陳年舊椅,一個老奴坐在爐竈旁,老奴好像是個聾子,規規矩矩的蹲在自己那方寸之地,眼皮上蓋着磊磊皺紋,看不見眼珠,彬鳶只能看到他那張皺巴巴的臉被火光映紅。

老板是一個富得流油的小夥計,看着很年輕,應該是剛剛才繼承家裏的産業,下面的動作還不太熟練,礙手礙腳的。

“老板,來兩碗面。”

“好嘞,馬上到!客官你先在那裏坐會兒!”老板一聲吆喝,在竈爐旁忙得團團轉。

崎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剛剛才換的新裙子,又看了一眼那根本就沒有擦幹淨的凳子,實在是不想坐下。李朔月沒那麽多講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規規矩矩。

彬鳶自然也不會注意到這些,坐下後見崎心表情怪異的站着,還以為對方不舒服:“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不是……”女孩子家家哪敢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頓時臉憋得通紅,無措的看着彬鳶:“師傅……這裙子是師傅前不久才買的新的……弄髒了徒兒又沒辦法洗掉,徒兒不想把師傅送給徒兒的衣服弄髒……”

彬鳶只覺得這小徒弟甚是可愛,“衣服乃是死物,怎可和人相比。”他用手指輕輕一揮,那張污跡斑斑的凳子變得幹淨如新,簡直和這店鋪格格不入。

“崎心,錢財名器都是死物,無須把它們看得太重。”彬鳶教育徒兒,這時候兩碗香噴噴的面條也上桌了,老板端着面過來,眼神詫異的瞧了一眼崎心身下坐着的凳子,內心一陣驚呼,頓時看幾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冒着一串小星星。

敢情這是青天白日碰見神仙了,店小二激動的回到廚房。廚房與顧客吃飯的地方就隔了半堵牆,牆的上半截還是镂空的,可以說,在廚房裏忙活的人可以看到外面的顧客,顧客也能看到在裏面忙活的老板。

無人注意的地方,那個本來規規矩矩蹲在竈爐邊燒火的老奴擡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大廳裏背對着他的白衣少年。用老奴的視角來形容的話,那人的身上散發着一層淡淡的金光,那層金光一下子刺的老奴的眼睛疼痛不已。

他原本就是一個瞎子,靠着靈敏的聽覺分辨事物,像今天這樣能夠看見一個人身上散發着光亮,還是第一次。

“恐怕不是個普通的……”老奴喃喃自語,又把一根柴火扔到爐竈裏,火柴噼裏啪啦的炸響,紅紅的火光翻騰。

兩人吃完了面,彬鳶付了錢後便帶着兩人去了墨家。

彬鳶還記得回去的路,所以走到門口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了那棵蒼大的柳樹,和離開時一樣,柳樹上依然挂着晾曬的衣物,結伴而行的婦女依然在河邊洗着衣服,光着腳丫子的兒童在河裏嬉戲,一切就好像沒有變過。

崎心沒想到師傅還會回這裏,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去的,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要怎樣面對這一家人,扭捏的跟在師傅身後,膽子頓時就小了些。

察覺到了徒弟的異樣,蹲下身來安撫着崎心:“沒事的,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們一定不會怪你的。”

“可是徒兒害怕……”崎心抱着師傅的腰,生怕自己又被抛下,一個人孤單吃苦慣了,當一份溫暖悄然降臨把他們從深淵裏拖出來,他們就會死命的抓住那根繩子,緊緊地不肯放手。

不曾擁有過還好,可一旦擁有過了怎樣叫人放手?

“有什麽好怕的呢?”彬鳶揉了揉徒兒的頭,說道:“咱們崎心這麽乖,又這麽可愛,靜夫人與墨野定然會非常歡迎崎心。”

八歲的小女孩哪懂得那麽多,只覺得師傅說的很有道理,懵懵懂懂的地點了點頭。彬鳶轉身去敲門,等了一會兒,才聽到院子裏有輕微的腳步聲向門邊靠近,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墨野一擡頭就看到了夢中無數次出現過的少年。

“公子……”他慣性的喊了一聲,趕緊讓開道把人請進屋:“公子請進。”

“實在抱歉,多有打擾!”彬鳶朝着墨野拱手作揖,讓兩孩子先進屋,他則随着最後關門的墨野走在後方。

院落挂起了白布,彬鳶覺得自己好像時間趕的不太巧,是不是有什麽人過世了。他剛這樣想,就在走廊的過道處看到了站在雨廊下沖着他微微含笑的靜薇。

這兩姐妹長得很像,姐姐溫和可人,妹妹賢淑漂亮。彬鳶正準備向站在雨廊下的女子打聲招呼,畢竟是靜雨的姐姐,恰巧這時身邊一直沉默的墨野語氣低沉的開了口。

“夫人的姐姐已經過世了……公子來的不巧,姐姐是昨天走的。”墨野雖然聲音低沉,但語氣裏并沒有多少落寞,可能是因為相處的不久,語氣中的每一句,都好像是在看待一個陌生人:“走得很安詳,昨晚下午吃完了飯,姐姐便說要去休息會兒,還給淘淘講了故事,我們都以為她只是有些累了,沒想到,就在昨晚走了。”

已經死了!

彬鳶再次扭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