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西滴在臉上,用手一摸,原來是滴水,接着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無情被吓得當即躲在樹下瑟瑟發抖。

打雷了。

無情最害怕打雷,每當打雷的時候他都會躲在主人的懷裏。他什麽都不怕,唯獨害怕天上的雷聲,聲音響起的時候心髒撕裂般的疼痛。

“哇哇哇!”

無情吓哭了,卷着身軀弓在地上哇哇大哭,只要雷聲一響起,他就如同驚弓之鳥,吓得到處亂竄。

濕潤的草地被大雨澆灌,腐爛的枯樹葉在雨水中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彬鳶走在小河邊,手上打着一把紙傘,這傘是路過小橋時,一個賣傘的女子送給他的。

彬鳶見那女子身着樸素,一天也賣不了幾個錢,便多給了些,撐着傘在芙蓉鎮後山的田野裏漫步。

他需要冷靜,在院子裏彬旭總是會以各種理由來找他說話,他有些煩躁,想躲着那人。

一道銀色的閃電劈在天空上,彬鳶擡頭望了望,繼續沉默的往前走。

夜色讓整個森林都變得沉靜和神秘起來,閃電和大雨則是把森林徹徹底底的清洗一遍。許多小動物逃竄在樹上鑽進洞穴裏躲雨,彬鳶撐着一把傘從樹下走,顯得與這片森林非常的不合調,很突兀。

轟隆隆!

又是一道驚雷滾滾而來,彬鳶恍若未聞,繼續往前走,卻在不遠處的地方看到一個小孩,趴在樹叢中抱着腦袋哇哇的哭。

那小孩真的像一個野人似的,穿的破爛不說,頭發亂糟糟的像一堆野草,手臂上挂着各種和野獸厮打留下來的傷,雙腿上更是數不清的傷疤猙獰至極。

彬旭走過去,為小孩撐傘,蹲下腰拍了拍小孩的肩,安慰的說道:“你是哪家的孩子?這麽大的雨跑到深山來做什麽?”

無情被突然間溫柔的說話聲吓了一跳,擡頭的一瞬間,被一雙溫潤的眸子籠罩,心口一頓,總覺得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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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極了,又是一道驚雷炸響,直接撲到了少年的懷裏,拼命的往裏鑽,用少年的外套蓋住自己的身軀,雙手緊緊地攬住少年的腰,死死地抱住不肯撒手,渾身瑟瑟發抖。

彬旭被小孩觸不及防的一撞,向後栽去直接坐在了地上,傘順勢從手中掉落滾在一旁,雨水卻沒有打濕到在的身上,而是被結界隔離開來。

“你這孩子……”彬鳶想要把這人從懷裏提出來,卻又感覺到小孩把自己勒得很緊,渾身抖得像跟篩糠,可見得的确是很怕打雷。

他嘆息一口氣,緩緩收攏雙臂,抱着小孩拍着背,安撫的說:“打雷沒什麽好怕的,都在天上,別怕。”

彬鳶其實還真有當誤父親的潛質,小孩子總喜歡和他在一起,但其實他以前并不怎麽喜歡小孩,特別是在現代的時候,見到小孩就煩。

“我要主人……”小孩瑟瑟發抖的說,總是重複着這句話。

彬鳶以為小孩所說的主人應該是家裏的人,便耐心的詢問:“那你的主人在哪?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無情無措地擡起頭,那天空上又是一道雷鳴閃過,吓得當即抱着少年勒得更緊,閉着眼睛等待着雷聲滾來,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打雷的聲音,才一點點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外面依舊在下雨,可是這雨水卻神奇的沒有淋到兩人身上,好像被什麽給隔開了似的,水即将要滴落到身上的時候被空氣彈開。

而閃電雷鳴也在持續,但他卻聽不到聲音,顯得分外神奇,無情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眨着。

“聽不到,打雷了?”無情好奇的問,這才看清楚少年的容貌。

少年長得很美,身上也很香,就像冬雪裏融化的香味,與主人身上的香味不同,少年身上的香味更加的純淨,但他還是比較喜歡主人。

“當然聽不到,我稍稍施了一點小法術。”彬鳶想要揉一揉小孩子的頭,卻不知該從何下手,這孩子的頭發真的像一窩雞窩,雜亂的堆在一起,就差長蟲子了。

“你平時都不打理的嗎?”彬鳶板着臉問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孩:“你看看你這小臉髒的,還有你的頭發。”

無情不太懂的擡起頭,無所謂的說:“我平常才不會這樣子,只要主人一回來,我一定會洗的幹幹淨淨的。”他知道主人比較愛幹淨,所以每次要見主人的時候,都會換上幹幹淨淨的衣服,把渾身也洗幹淨。

但他每天都需要和狼群争奪食物,在地上搏鬥打滾,難免會把衣服弄髒。

彬鳶并不知道這小孩話裏的意思,只當這小孩比較喜歡貪玩,沒往深處想。

大雨還在下,兩人就這樣在樹下躲着雨,聊着天,東扯一句西扯一句。

“大哥哥你叫什麽?”無情好奇的問道,他是第一次接觸主人之外的其他人,對于新鮮事物充滿着好奇。

“我叫彬鳶,那你呢?”

無情驕傲的擡起頭,“主人給我起了名字,我叫無情!”

彬鳶臉色一僵,不知該作何回答,怎麽會有人給小孩起這個名字,寓意不太好,他卻沒有指出來,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大雨停了,雲層散去,皎白的月光露出來,森林裏盡是雨水的清新味道。

彬鳶解開了周身的法術,瞬間,原本的萬籁俱靜被森林中各式各樣的蟲鳴聲取代。

雨滴砸在樹葉上的聲音清晰可聽,“滴答滴答”仿佛在演奏一支緩慢的音樂。

無情乖乖的從少年懷裏退出,半蹲在地上爬行。

彬鳶目光一緊,這孩子的走路方式怎麽那麽像動物?

“你為何不站起來?”彬鳶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将這孩子的雙手擡起來,卻被小孩戒備地躲過去。

“主人說了,我這樣走才對!”

看着小孩子這份倔強,彬鳶開始有些懷疑這孩子的管教人居心何在,竟然讓一個孩子像狗一樣在地上爬。

“那你的主人是怎麽走的啊?”彬鳶問這小孩,頗有耐心的和對方周旋。

無情皺着眉頭細細回想,在他的印象裏,好像除了他一直是趴在地上,周圍的所有人都是站着的,他偶爾也會站立着,但必須經過主人同意。

“主人他們都是站着的……”

“這才對嘛。”彬鳶伸手摸了摸小孩亂糟糟的頭,頗有耐心的引導着:“既然你主人和他們都是站着走的,那你為何要用雙手趴在地上呢?為何不站起來走一走?”

“可是這樣,更方便。”無情搖了搖頭,堅決不把手擡起來,依舊趴在地上。

“這樣怎麽會更方便呢?”彬鳶皺着眉頭解釋,比劃着自己吃飯的動作:“我們平時做事的時候還要用雙手吃東西不是嗎?一雙手都放在地上,要怎麽吃東西?”

“用嘴就可以了!”

“!”彬鳶臉色一僵,這孩子恐怕被當成寵物養了,內心心疼不已。

“那你有去過很多人的地方嗎?很多很多人,他們都是站着走的,會拿雙手吃飯,他們可不會趴在地上。”彬鳶徐徐引導着,希望能夠開拓這個孩子。

無情頗有些羨慕的望着彬鳶,“我還沒有去過很多人的地方……”一雙水靈的眼睛裏充滿了羨慕,看着讓人格外的憐憫。

彬鳶決定帶這個孩子去芙蓉鎮上逛一逛,他先是從空間戒指裏掏出一套衣服,這是當年買給崎心穿的,但是崎心并不喜歡這種黑色的衣服,便一直放在空間戒指裏放了很久,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還派上了用場。

他帶着小孩在附近的河邊洗了澡,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把小孩頭頂上亂糟糟的頭發梳通,然後踩着清晨的露水回到了芙蓉鎮上。

入城,青磚碧瓦的房屋一排排的修建着,絢爛的陽光打在這座城池上空,沒一會兒樹梢上的露水就烘幹,家家戶戶升起的炊煙,街道上彌漫着飯菜的香味。

無情肚子餓得咕咕叫,感受着彬鳶握着自己的手,主人從來沒有牽過他的手。

街道兩旁的店鋪林立,大街上挑擔子的賣糖葫蘆的聲音絡繹不絕。

無情覺得自己一個腦袋根本就不夠看,總是好奇的瞅着看看那,直到一陣濃烈的香味鑽進他的鼻孔,直接勾起了他的饞蟲。

他晃了晃大哥哥的手,懇求道:“我們可以吃東西嗎?”

彬鳶點點頭,帶着小孩來到滿香樓,滿香樓是芙蓉鎮最出名的飯店。兩人在二樓的隔間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桌子的飯菜。

飯菜都上齊後,無情快速的伸手去抓,動作快得出奇,彬鳶剛拿起筷子還沒有動手,小孩已經把一條滾燙的魚,一手抓進自己的碗裏放着。

“……”彬鳶不知該怎麽說,将筷子放下,目光看着小孩。

無情覺得自己好像闖禍了,戀戀不舍地将拿在手上的魚放下,乖乖的坐好,別扭的扭了扭。

其實比起坐在椅子上他更喜歡趴在地上用嘴吃,但是大哥哥人很好,他不想因此而讓大哥感到不開心。一路走來,他也看到了無數人用着雙腳走路,用雙手拿東西吃,只有他才會趴在地上。

為此無情感到很傷心,雖然不明白主人為何要讓他這樣做,但卻難免有一些不安。

彬鳶拿起筷子,比劃着:“應該這樣,而不是直接伸手,那是不禮貌的而且用手直接抓飯,也非常的不幹淨對不對?”

無情呆呆着看着對方,極不情願的拿起了那兩根筷子。

因為以前就拿着筷子吃過飯,所以只是練習了一會兒就學會了。這讓他想起了在那對老夫婦的家裏遭受的歲月,他以為自己可以忘記掉那些記憶,沒想到再次回想起來卻無比的清晰。

看見小孩乖乖的拿起筷子夾菜,彬鳶欣慰的笑了笑,給對方夾了一些菜,自己也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無情埋頭扒着飯,時不時将頭從碗裏擡起來看向對方,這個大哥哥長得很美,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能讓人忘卻掉一切煩惱。

滿香樓二樓的樓下吵吵嚷嚷,無數食客進進出出,生意紅火。

一桌子的菜,其實都進了小孩的肚子,彬鳶根本沒吃多少,修仙過後他也不需要吃東西。

“你家住哪裏?”

等小孩吃完了飯,彬鳶覺得自己差不多也該送對方回去了,便開口問道。

無情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主人住在何處,跑出來之後也不知道回去的方向,眼神頓然失色,嘴巴一撇,欲哭。

“怎麽了這是?”彬鳶拍拍小家夥的頭,“找不到回去的路嗎?”

無情點點頭,把眼淚憋回去:“主人沒告訴我住在哪……”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籠子外的牆院,高高的圍牆很高很高,他因為跳不過去,所以才鑽狗洞逃出來的。

“那你可記得你們村子叫什麽名字?”

無情根本就不知道,但他知道以前自己呆過的村子叫什麽名字。那段記憶太過于痛苦,無情最不想回想的就是那裏,更加不會說出來。

唉……

彬鳶微微嘆息一口氣,覺得自己又要撿一個破孩子。

“好吧,要不你先跟着哥哥,等你想起來自己家住哪裏了再告訴我好不好?然後我再送你回去。”

無情感動地擡起頭,剛憋回去的眼淚又掉了出來。

他發現自己在這個大哥哥面前總是忍不住會哭,心情非常憂郁。

☆、侍女

出去時一個人,回來卻帶着一個小孩,葉九一臉怪異,殿下總是有撿孩子的壞習慣。

彬旭倒是沒什麽介意,畢竟他自己都是借住在別人的府上,雖然身為帝王,但總不能厚着臉皮讨人厭吧。

無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房子,主人住的地方雖然也不差,但是從沒有栽種過這麽漂亮的花花草草。

彬鳶牽着小孩來到前廳,葉紊正跟着王果果學習武術,馬步紮的有模有樣,就是有些不穩。

小孩見到彬鳶回來,什麽武術學習都忘得一幹二淨,一把撲到彬鳶懷裏蹭啊蹭,然後就看到大哥哥的手上還牽着另一個孩子,當即兩個小孩大眼瞪小眼。

葉紊完全是感覺到了危機感,而無情則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可愛的小孩,先是眨眨眼,想和對方打個招呼,卻看到那個漂亮的瓷娃娃厭惡的沖着自己皺了皺眉頭。

“哥哥,這髒兮兮的小孩是誰?”

彬鳶其實已經把無情打理的很幹淨了,但是小孩子身上常年累積下來的傷疤沒那麽快好,看着的确有些醜。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彬鳶拍了拍葉紊的頭,“這個小弟弟叫無情,葉紊可不要欺負他喲。”

“我才不想和這麽髒的孩子在一起玩!”葉紊嫌棄地別過頭,一臉的高傲。

彬鳶沒辦法的搖搖頭,轉身抱歉的對着身旁的小孩說:“你不要介意,葉紊他并沒有什麽惡意。”

無情點點頭,他其實一點也不介意:“我不介意的。”

彬鳶發現無情這孩子性格上有點接近大人,沒有一般小孩的脾氣,倒顯得沉穩很多。

葉紊吩咐下人給這孩子準備出一間房子,便帶人去休息了。

兩孩子被帶下去,王果果才有機會湊上前來與殿下說話。

“殿下。”

“恩?”彬鳶看着王果果,“出什麽事了嗎?”

王果果趕緊搖頭,他不過是因為自己忙了這麽久,這幾天才回到府上,有些懷念殿下。

“看你一臉嚴肅,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彬鳶笑着點點頭,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哦,對了。海泊他人呢?”彬鳶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現在才想起來,他那個總是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好徒兒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

“我也不清楚,昨晚上他出去了吧,今早上下人去房間叫他,那孩子不在。”

“昨晚上就出去了?”彬鳶一臉驚訝,那不是自己昨晚前腳剛走後腳徒兒就跟着出去。

兩人說話間剛走到門口,推開門還沒來得及走進去,年邁的管家急急忙忙跑來,慌張的說:“不好了,彬大人,你帶回來的那孩子把府中的下人咬傷了!”

“那孩子怎麽會傷人呢?”彬鳶不敢相信的皺着眉頭,跟着老管家地步伐又去了客房。

剛拐過走廊,便聽見客房裏傳來嚷嚷的聲音,是一個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吼聲。

聞言,彬鳶加快了步伐,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白瓷瓶從頭頂上飛出去,險些砸到了他。

“無情,你在做什麽?”彬鳶趕緊制止爬上博古架正準備扔東西的小孩,“快點下來,那上面多危險!”

無情憤怒的扭過頭,惡狠狠的瞪着彬鳶:“騙子!你們這些騙子!我都聽到了!”

“你在說什麽呢?”彬鳶一頭霧水,這孩子剛離開自己不過一會兒而已,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得如此暴躁。

無情戒備的看着大家,若是有人靠近一步,他就如同炸毛的獅子,眼前所有的東西能拿的都會扔出來吵着人砸去。

葉九得知消息後姍姍來遲,但是了解了一下情況,随後嚴肅的朝着跪在旁邊的幾個侍女說道:“說說當時的情況?”

侍女吓得瑟瑟發抖,有一女子額頭上還被砸出了血,正用手捂着,顯得楚楚可憐,最先開口的也是她:“奴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奴只是想讓這位小公子洗漱一下準備用午膳,奴剛把飯菜端好小公子就跳上了桌……”

“然後呢?!”葉九臉色不太好的瞪着兩名侍女。

另一個侍女接着顫顫巍巍的說道:“奴下不過是說了幾句小公子沒有家教……小公子就成這樣了……”

彬鳶皺着眉頭,知道這些錯也不能全怪侍女,是他事先忘記提醒,這孩子恐怕和常人有點不太一樣,才導致發生了這麽多事。

他揮了揮手,示意:“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兩名侍女如同解脫一般松了一口氣,彎着腰退下。

“他們已經走了。”彬鳶小心翼翼的看着無情,生怕自己哪地方說的不對,又讓這個孩子産生戒備心:“他們不知道,無情,不要相信他們的話好不好?哥哥不會騙你的,是不是?”

無情顯然不相信了,那兩個侍女的話依然回蕩在他的耳旁,瞬間他的眼眶裏就積滿了眼淚,躲在一旁的書架後,控訴着。

“他們說我有娘生沒娘養……還說我是個小野種……我知道我從小就沒有娘也沒有爹,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沒有……為什麽大家都有就我沒有?”

小孩子理解能力總是非常的淺,卻深知世間冷暖,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正因為年幼,所以看得更加的明确。

彬鳶眼裏一陣心疼,蹲下身子,朝着無情揮了揮手:“怎麽能有人這樣說你呢?每個人都會有爹爹和娘親的,無情也是有的,只是無情現在還不知道而已,對不對?”

無情愣愣的看着彬鳶,被對方話裏的語氣所感染,“我真的也有爹娘嗎?”小時候爺爺奶奶就跟他說,他是沒人要的小野種,爹娘都死了。

“當然,無情的爹娘肯定也非常的愛無情!”彬鳶做了一個對天發誓的手勢:“我對天發誓,無情的爹娘肯定非常的愛無情!”

發完了誓,小孩子一點一點的從書架後面走出來,站在彬鳶跟前,低垂着頭,因為剛剛哭過,眼角上還挂着眼淚。

彬鳶伸手擦了擦無情眼角的淚珠,把這孩子擁進懷裏,“無情長得這麽可愛,怎麽會沒有爹娘要呢?無情的爹爹娘親只是不知道無情的存在而已,等他們知道了以後,肯定會非常的喜歡無情的。”

小孩子點點頭,打算先暫時相信這人的話。

葉九狠狠地嚴懲了那兩個侍女,打發了些錢,要将人給轟了出去。

兩個侍女苦苦哀求,跪在書房門口,額頭磕破了皮,楚楚可憐。

名叫做邱潤的侍女更是不要命的将頭狠狠地磕在地板上。她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仗着自己是府裏的大管事,而狗眼看人低。

“大人!奴婢知道錯了,求大人開恩!”邱潤苦苦哀求,鮮血順着額角滑落,“奴婢再也不敢了,一定誠誠懇懇的服侍大人,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大人不要将奴婢趕出去啊!”

她們這些低等的侍女,本來就沒多少出路,年幼時被人買到府中當了下人,才躲過一劫,不然早就成了那紅巷裏的風塵女子,能不能夠活到今日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跪在邱潤旁邊的侍女膽子略小,卻鬼精靈得很,但這次的錯誤的确在她們兩個,被趕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韓豔低着頭,咬着嘴唇不發一言,當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的确是她們兩個狗眼看人低,說了一些過于辱罵的話語。

不論外面的哭聲怎樣滔天,書房的大門依舊緊閉。角落裏,一個仆人的孩子躲在樹下悄悄的窺探着,他看到邱潤姐姐在哭,如今府中上下都在傳聞邱潤姐姐闖了大禍,怕是要被大人趕出去。

王二牛聽到消息後,抛下農田裏的活,從管事的手裏溜了出來,回到府上,正好看到邱潤姐姐跪在大人的書房門口苦苦哀求着。

他雙手抱緊樹幹,每當有人路過的時候悄悄地躲着,借助茂密的草叢遮擋住身軀,沒有被路過的仆人發現。

日頭正高,太陽火辣辣的照着,跪在書房外的兩名女子已經是汗如雨下,緩緩有暈倒之勢。

王二牛一咬牙,悄悄地溜走,來到一座僻靜的院子門口,伸長了腦袋向裏探望,确定門口沒有人把守,趕緊跑了進去。

“錯了錯了,這樣拿劍才是正确的姿态。”彬鳶糾正葉紊握地歪歪扭扭的劍,一步一步的教着:“出手要快,準,千萬不要猶豫!”

說完,彬鳶示範,木劍猛地刺向一根樹幹,正中樹心,手腕一轉,挽臂大小的樹幹炸裂,一棵小樹就這樣折損。葉紊驚訝的張大嘴巴,沒想到一把小小的木劍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威力,接着便看見彬鳶揚手一揮,斷裂的樹幹愈合,就像沒有斷裂過一樣。

“哥哥真厲害!”葉紊眨着眼睛,目光堅定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劍,“我也一定會變得和哥哥一樣厲害!”

彬鳶看着小孩滿臉自信的表情,鼓勵的點點頭,他不知道,因為他的悉心教導,這個孩子的将來注定是不平凡的。

王二牛蹲在草叢裏不敢出去,他看到了那位大人,據下人說,這位大人在府中的地位很高,就連葉大人都要禮讓三分。

葉紊開始練劍,一套劍法打下來雖然有模有樣,但也因為年紀偏小的緣故劍氣沒有,倒像是小孩子在玩耍。彬鳶卻不覺得這孩子的方法有錯,什麽事情都是百煉成鋼,哪有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習慣成自然。

忽然間草洞傳來顫動,彬鳶雙手夾住一個茶杯向草叢中去,只聽到一聲“哎呦!”的慘叫聲響起,接着一個小孩從樹叢中倒了出來。

彬鳶眉頭一皺,這孩子的穿着,正是府中下人的服飾,這孩子恐怕也是仆人的孩子。他的院子一般是不可以有其他人進來的,這孩子莫名其妙來到這裏,彬鳶只以為對方是迷路了,将人一把提起來。

“你溜到這裏做什麽?”

王二牛一陣驚恐,覺得自己恐怕要死了,生怕觸怒彬鳶,趕緊雙膝跪在地上,惶誠惶恐的說:“求大人原諒!”

“我又沒有怪你,原諒什麽?”彬鳶又是一把将孩子提起來,皺着眉頭說:“幸好跑進來的是我的院子,下次可記住了,不要亂進那些院子裏,不然受到懲罰了可是有好一頓痛苦吃的。”

葉府雖然不大,但裏面确實管理森嚴,葉九更是制定了許多條條框框,一般下人是不敢逾越的,小孩子嘛倒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人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王二牛詫異的擡頭,臉頰被太陽烤得紅撲撲的,因為常年跟着仆人在外面種田種地,皮膚曬得很黑,略顯粗糙,小小的年紀雙手卻醜陋得像一個滄桑的老人。

而他的這雙手正緊緊的拽着彬鳶的白色衣袖,在衣袖上落下一個髒兮兮的爪子。

“放開哥哥!”這時,葉紊拿着木劍一把敲在王二牛的頭上,嫌棄又厭惡的說:“滾開你個肮髒的賤皮子!”

彬鳶手慢了一步,木劍已經敲在了小孩的頭上,“葉紊!”他驚呼一聲,趕緊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小孩,把人扶起來,确定這孩子沒有受傷才松了一口氣。

回頭,面色嚴肅的看着葉紊:“你怎麽能拿東西敲人呢?”

葉紊眉頭皺着,并不覺得自己做的有錯,而是這個賤皮子冒犯了哥哥,“娘親說了,這些家夥肮髒又貪婪,是個下賤玩意兒!”

這些都是一個母親教的?

彬鳶顯得難以置信,這哪裏是一個七八歲兒童嘴裏該說出來的話,若不是有大人故意這樣教,他根本就不會相信,一個孩子能說出這麽傷人的話語來。

葉紊見哥哥不理自己,生氣的嘟着嘴,憤恨的看着半坐在地上的肮髒小孩,“看什麽看!信不信我讓人挖了你的眼睛?!”

彬鳶覺得葉紊什麽都好,就是被他那個娘親慣的太嬌縱,對人不太禮貌,特別是對下人太不禮貌,這樣可是不對的。

“好了葉紊,趕緊回屋去寫作業,別忘了晚上我可是還要考你詩經,會背了嗎?”

葉紊一臉的苦澀,拿着木劍不情不願的回書房了。

王二牛憤恨的看着小公子離開的方向,他很羨慕小公子,因為對方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爹和一個護着他的娘親,而他什麽也沒有,對他好的只有在府裏當大管事的邱潤姐姐。

但如今邱潤姐姐得罪了大人,不多時就要被趕出府,只要一想到這,王二牛整顆心都不安穩了。

對于他來說,邱潤姐姐是唯一的親人,所以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能讓邱潤姐姐出事。

王二牛乖乖地跪在地上,語氣誠懇的哀求者:“求大人救救邱潤姐姐,姐姐她犯了錯,葉大人要将姐姐趕出府……”

原來是一個替人求情來的,彬鳶不用想也知道這孩子在為誰求情,肯定就是昨天早上那兩個闖了禍的侍女。

彬鳶看着這孩子一直跪着不肯起來,也頗有些為難,這裏是葉府,又不是他彬府,他一個外人,總是摻和葉九家裏的事,手也伸的太寬了吧。

“你先起來,起來說好不好?”彬鳶想把這孩子拉起來,卻拉不動,這孩子固執的很,任憑彬鳶怎麽拉,就是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

“求大人救救姐姐……”小孩一直重複着這句話,不要命的将頭扣在地板上,狠狠地磕着頭。

聽着那咚咚咚的聲音,彬鳶生怕這孩子把自己的腦袋磕出病來,沒辦法答應的:“好了,我答應你。你先起來行嗎?”

王二牛激動地擡起頭,腦門上帶着剛剛磕出來的傷疤,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生怕彬鳶下一秒會拒絕似的,趕緊确認:“大人真的願意嗎?”

“我自然是願意的,就是要看葉九他是個什麽想法?”彬鳶抱歉的看着小孩:“畢竟我又不是這宅子的主人,對不對?但卻可以替你說說,如果你那位姐姐被趕出了府沒了活路,我便給她推薦一份工作就好,你看這樣可不可以?”

王二牛思索着,在葉府生活了這麽多年,所有的仆人都知道葉大人做事說一不二,從來不會和他們這些下人開玩笑。如果姐姐真的沒了去路,身邊的這位大人願意幫襯的話,或許姐姐就不用走投無路了。

這樣一想,其實也還可以,王二牛又趕緊跪地叩謝,正要跪下,手臂被人拖着,便聽到身旁的這位大人笑着回答:“免禮了。下次見到我不用動不動就跪着叩頭,在我面前不必這樣行禮,随意點兒就好。”

原來這還是一個不看重禮節的大人,王二牛第一次碰到這種性格的大人,雖然很奇怪,但這位大人非常的平易近人好說話,只是光看面相就瞧得出來。

彬鳶被小孩帶着來到葉九書房門口,正好看到兩名侍女跪在階梯上苦苦哀求,臉頰上流着一行幹涸的血跡,臉色蒼白,再跪下去怕不是要失血過多。

“姐姐!”王二牛看到邱潤,一把撲了過去,抱着姐姐,回頭哀求着彬鳶:“求大人救救姐姐,姐姐她已經知道錯了,姐姐下次再也不會犯錯了!”

彬鳶沒有回答,看了一眼小孩口中的邱潤,而那血流滿面的女子同樣擡頭看着他。

這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女子,嘴恐怕有點毒舌,但心底不壞,這樣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挂在嘴巴上罵人已經是非常積德了,陰險的,直接把人弄死根本懶得動嘴。

彬鳶目光從女子臉上移開,敲了敲書房的門:“葉九,我進來了?”

彬鳶沒有推門進去,等了一會兒,書房裏傳出一個聲音:“殿下請進。”

管家把門打開,彬鳶沖着管家點點頭進屋,拐過一排長長的書架,好看到葉九拿着一根長長的柳條,狠狠地抽在葉紊白嫩嫩的雙手上。

彬鳶一驚,他剛剛才叫着孩子到書房裏來讀書,怎麽現在卻被自己的父親給打了?

“這是出什麽事了?”彬鳶見葉九氣得額頭經脈爆出,顯然是火燒心頭。

“都是我養兒不孝,教出了如此孽子,讓殿下見笑了。”葉九把柳條一扔,回頭怒色盡消,對着彬鳶客客氣氣的說:“這孩子不知從哪學了一些肮髒的話,想氣死我!”

“小孩子童言無忌,你一個大人就別計較了。”彬鳶笑着坐下,眼神悄悄的示意葉紊趕緊向他爹爹賣乖。

葉紊今天卻格外的倔,明明已經收到了彬鳶示意的眼神,卻依舊不肯向葉九認錯,低垂着頭站在書架旁,緊咬着牙關被柳條抽紅的手掌微微發抖。

彬鳶瞧着有些于心不忍,便打趣的說道,開始轉移話題:“剛才來看到了跪在門口的侍女,你這是要打發了她們兩個嗎?”

葉九聞言才想起門口還跪着兩個瘟神,當即厭惡的皺起眉頭,“讓殿下見笑了,我這就叫管家來将他們轟出去。”葉九正準備把管家叫進來,彬鳶卻趕緊喝止道。

“沒事,我并不是這個意思。”彬鳶趕緊說:“那兩侍女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被你趕出去,恐怕沒人願意要她們了。”

葉九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這種嘴巴肮髒的人留在府中也是作孽,早點清理早點好。何況我已經給了她們不少的錢,安分點兒,也夠養活她們幾年的了。”

彬鳶擔憂的卻不是這個,這片大陸女子的地位很低,仆人若是被主家趕出去,那可就成了最低賤的人,不會有人再雇傭這些被趕出去的仆人,因為被趕出去的人往往代表着手腳不幹淨。

“恩……”彬鳶還想繼續勸解一下,門口卻突然傳來了吵鬧聲。

管家推門進來,臉色有些着急,見兩位大人都在,才驚慌的說:“大人,門口的侍女暈倒了……”

葉九厭惡的一揮手,并沒有要管此事的舉動:“暈了就扔出去。”

管家點頭領命,正準備叫上幾個家丁将人擡出去扔了,彬鳶趕緊走到門口制止道:“等一下。”

老管家詫異地回頭,恭恭敬敬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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