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記憶—— (3)
一座座碧藍色的建築坐落在大街上,這些建築看起來,帶着一點點歐式風格。
因為突如其來的寒流,在第11區生活的平民們只能想盡辦法抵抗寒流,根本沒辦法像貴族那樣做好完全的保護措施。
“他們都沒有衣服穿嗎?”這麽冷的天穿着幾件薄薄的單衣,難道就不怕冷嗎。
古書朝着懸浮車外看了一眼,以為小王子好奇外面的事情,便習以為常的說:“他們不過是一些平民,王子殿下不必介懷。”
這第11區本來就是看管犯人的地界,第11區最著名的1號監獄,便是整個諾特大帝國最嚴厲的存在。凡是進入1號監獄的犯人,從來就沒有改造不成功的。
“……”彬鳶默默的點頭,沒有吱聲。
洛特大帝國是一個貴族和平民等級森嚴的地方,就好像平民的孩子永遠只能當平民貴族的孩子可以享受一切優待。
彬鳶看到懸浮車在一座空中花園降落,如同天空之城的堡壘一樣,他的居所就是懸浮在空中的,一座小小的島嶼懸浮在城池上空,清澈的瀑布直接流到下面的地界。
“殿下,咱們已經到家了。”古書将艙門打開,抱着小王子出艙。
外面的空氣果然很冷,彬鳶不過是小小吸了幾口氣,胃裏就被凍得一陣發涼,感覺自己好像喝了一口冰寒的水,渾身都冷起來了。
一霎那間,他想起了那些在堡壘底下生活的城民,那些幹着最髒最累的活,卻連抵禦寒冬的衣物都沒有,這得是有多窮。
這座空中堡壘很大,除了定時打掃的機器人和仆人,彬鳶轉悠了一圈又只好回到自己的房子。其實他并沒有什麽事做,雖然表面上身為第11區的管理者,不過是一個空有架子沒有實權的傀儡罷了。
回到這個所謂的家第7天,彬鳶便坐不住了,“染指為紅顏”這個游戲又在整頓,他想要進去又不可能,現實世界也不能等,這和米蟲有什麽區別?
他憤憤的在花園的過道上走,路過的女仆彎腰行禮。
彬鳶看了一眼城堡外的碧藍天空,招來一個機器管家,“我要去下面。”彬鳶吩咐着機器人管家。
機器人管家并不聽命于彬鳶,機器的瞳孔閃了閃了,把這條信息發給了古書。沒一會兒,古書便來到花園,着急的詢問到:“王子殿下要去下面做什麽?那下面都生活着一群肮髒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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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對平民有許多誤解,比如說把平民描述成吃人不吐骨頭的極端分子,将他們和那些犯了錯的囚犯們歸為一類。
平民也非常的讨厭貴族,覺得貴族只是一群空有外表而沒有腦子的蠢豬,不過是運氣好投胎投好罷了。
“我就想下去看看……”彬鳶緊緊的攥緊手,知道現在奪權還不是時候,整個空中城堡,所有的控制權都掌握在古書手裏,他要從這人手裏拿回權利,必須找一個完美的借口奪回來才行。
現在他要幹的第1件大事,就是去平民之中找到一個支持自己的人,将這人培養成自己的助手。
古書雖然對這句身體不會有傷害,但掌握的權力太多了。
望着少年微微顫閃的眼眸,古書無可奈何的點點頭,他剛剛再整理一堆資料,正感慨這幾天殿下終于安分了些,沒想到又整出一堆妖蛾子。
這次竟然是要去下面,那下面可都生活着一群肮髒的平民,他看着那些平民就想吐,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走在那肮髒的大街上,嘴角忍不住抽搐。
心裏百般不願意,古書還是讓機器人管家招來一輛懸浮車,帶着小王子上車,朝着下面飛去。
今天的第11區城池處在一片瑟瑟發抖的寒風中,資源被大部分壟斷的11區平民是沒辦法享受到完全的保障。他們只有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幹着苦力,才能養活一家老小。
這座高速發展的機械城市,每天都生産着大量的機甲,機甲工廠更是數不勝數。
彬鳶走在街上,察覺到路人像自己投來的一樣眼神,無所謂的向前走。既然要在這個地方生活很久,那麽首先要讓周圍的人對自己有所改變。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做出一些事情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改變。
街上冷飕飕的,普通的平民只能穿着單薄的衣服幹着活那有的是在店鋪門口修着機甲,有着跑業務跑外單,其實很冷,也得咬牙挺着。
一家舊機甲回收店門口,一個少年背着比自身重了好幾倍的零件來到店門口,把東西放下,累得坐在地上,喊着店裏的老板:“老板清點一下!”
老板麻利的跑出來,給這人開了一些小費,表揚的說着:“今天的貨不錯,下次繼續努力。最好是這種帶熒光的機甲殼,這上面的隔離子粉比較值錢,記住了哈!”
少年點點頭,把錢揣進腰間的荷包裏,一轉頭差點就會迎面走來的一個漂亮娃娃撞上。
不過漂亮娃娃被他身後的高大男人一把擁在懷中護着,他也根本沒撞到對方。
“該死的賤人!走路不長眼睛嗎?!”古書厭惡的咒罵,要不是殿下要在下面玩,他根本不會踏在這片惡心的地方。
少年目光中含着冷光,看着兩人的穿着以及兩人身上的徽章,原來又是兩個該死的貴族。
彬鳶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年,這人竟然長得和福笙一模一樣。
他慣性的上前一步,手卻被古書拉着:“殿下!不可靠近這些肮髒的平民,他們身上有傳染病!”傳染病有沒有這倒不是真的,古書只是不希望他家的殿下和這些肮髒的賤民接觸。
少年仿佛受到侮辱一般,目光憤怒的瞪着古書,想狠狠的反駁,卻只能咬牙承受着,因為他現在的能力根本鬥不過貴族,一旦得罪了這些人只會連累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少年忍辱負重的承受着,緊咬着下颚,目光狠毒的瞪向他們兩個。
彬鳶被這少年的目光看得吓了一跳,他根本還來不及說什麽。
果然出來就不應該帶着古書,這家夥只會壞自己的好事。
經歷了這件事情,彬鳶根本就沒有逛下去的心情了。
他回到空中城堡,把自己悶悶的鎖在房間裏,一待就是幾天。
古書似乎非常樂意殿下的這些舉措,悠閑自得的處理着事物,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送到殿下門口,偶爾送一些小禮物和樣品,把他當成一個吉祥物一樣養在了城堡中。
彬鳶摸透了這個世界的程序,這天剛一黑,他就悄悄的溜到城堡外,啓動了一個懸浮車,悄悄的停靠在第11區不遠處的森林中。
從艙門口爬出,外面茂密的森林黑壓壓的,就連雲層都仿佛要和天地之間擠壓在一塊。
空中城堡的天氣是可以設定的。彬鳶沒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灰暗。
他伸一腳前一腳走出森林,入目的是霓虹燈閃爍的大街,彬鳶看着這些地方,仿佛置身在地球熱鬧的街上,一瞬間有些恍如隔水。
一個漂亮的少年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還穿着着華麗的貴族袍子,可見得是多麽的引人注目。
平民們都知道貴族是不好惹的,所以也沒有人敢打彬鳶的主意。他在一路逛啊逛,不小心走到了一條美食街,誘人的香味在空氣中散。
彬鳶一路順着這股香味來到一個小小的店門口,店老板是一個憨厚的小胖子,勺子靈活的在手上活動,盛上一勺湯煮上一碗面,這股香味就是從這家店裏散發出來的。
哽咽了一下口水,彬鳶站在店門口的不遠就觀望着,他也好想吃,摸摸身上的口袋,發現自己沒錢。
的确,每次出去的時候都是古書付錢,他肯定是不會帶錢的。
周圍吃飯的食客都注意到了站在面館不遠處的彬鳶,因為對方穿着貴族的服裝,平民也不敢上去和他搭話。一個小孩跌跌撞撞的橫沖直撞跑過去,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直接摔在彬鳶腳跟邊。
周圍的人都打量着這一幕,心疼這個孩子太倒黴了,恐怕那個貴族不會輕易的饒過他。
就在衆人內心各種心思百轉時,彬鳶趕緊蹲下身把小孩抱了起來,笑着說:“你沒事吧?”
小孩愣愣的點點頭,雖然同樣害怕貴族,但卻不害怕面前這個笑起來很溫和的小哥哥。
見小孩凍得瑟瑟發抖,彬鳶将自己身上披的袍子解下來,蓋在小孩的身上:“這樣就不冷了。”
小孩感受着身上的溫暖,臉上紅撲撲的,雖然很舍不得,他知道不能随便接受別人的東西,想要把披在身上的披風拿下來。
“沒事的,我送你了。”彬鳶笑着回答。
小孩目光閃閃,他發現這個貴族與父母所說的不太一樣,這個哥哥雖然也穿着貴族的服裝,可卻是一個非常平易近人的人。
“哥哥你叫什麽?”小孩鬼使神差的問道,聲音很大,面館附近的人恐怕都注意到了小孩的問題。
彬鳶雖然沒有擡頭去看周圍,卻也知道有無數雙耳朵,正期待着自己的回答。這是一個好時刻,至少他可以讓自己的形象得到改觀,以後再出來玩耍也不會顯得那麽難以抉擇。
摸摸小孩的頭,彬鳶從口袋裏拿出古書白天塞給他的零食,遞給小孩:“我叫提亞。”
小孩一雙眼眸猛的真大,吓得後退幾步,沒想到面前的這個溫和的大哥哥竟然是帝國的小王子。
似乎有要被吓哭的趨勢,眼角含着淚水,小鼻子一聳一聳的。
“你怎麽了?”彬鳶害怕小孩真的下一秒就哭,趕緊安慰道:“別哭呀,是不是摔疼了?”
小孩勉強止住了欲哭的表情,奮力的搖搖頭,将糖果和披風都強行塞給對方,一路跑開了。
彬鳶挫敗的蹲在路邊,顯得很無助,也有一些小可憐。
就在他覺得盲人無措的時候,面館的老板端着一碗熱噴噴的湯走到他的面前。
“王子殿下要喝點嗎?”面館老板在得知這個孩子是帝國的小王子時,也驚訝了一會兒,但畢竟是個貴族,得罪了可對他沒有什麽好處。
彬鳶受寵若驚的眨眨眼,在寒風中站久了,喉嚨有些幹,而且老板端在手上那碗湯很香,他感動的接過,“謝謝老板。”
面館老板同樣受寵若驚,第1次被一個貴族說感謝,讓他臉頰微微泛紅。
“沒事,閣下喜歡就好。”
彬鳶捧着玩小小的喝了幾口,險些被燙,老板給他搬了一個幹淨的凳子讓他座,彬鳶也很不客氣的坐下,将一碗肉湯喝了個幹淨。
把碗還給老板後,彬鳶才窘迫的結結巴巴回答:“老老板……我沒錢……”
面館老板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只覺得小王子當真是可愛極了,并不像傳聞中的那樣難以相處和讨人厭,是一個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閣下不必付錢。這整座城池都是閣下的,閣下願意吃多少就吃多少。”
原來整座城池都是我的呀!
彬鳶一副震驚的模樣眨眨眼睛,面館裏的其他客人也放松的笑了笑,至少這個貴族是一個可以相處的,也可能是看在他年紀偏小的原因,店裏的其他客人也忍不住插了幾句話。
“王子殿下怎麽跑到我們下面來玩呢?”
彬鳶臉頰微微泛紅,不好意思的說:“我就是想下來看看……”
又一桌的客人又插上一句:“那殿下覺得下面好玩嗎?”
彬鳶知道這些人是在諷刺自己,也不拆穿,盡量扮演出一個懵懵懂懂不懂得世态炎涼的小王子。
“不好玩……大家都過得好辛苦……”
王子的這一句話讓所有的客人都閉了嘴,老板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彬鳶,能從一個貴族嘴裏聽到這樣一句,那得說出多少人的心聲。
“殿下要是能減少一點稅收,咱們也不必過得這麽苦,是不是?!”不知是哪一桌的客人突然高呼一句,話還沒說完,他旁邊的朋友就趕緊捂住他的嘴。
彬鳶眨眨眼睛,“稅收是什麽?”顯得自己非常的天真懵懂,循序漸進的追問。
面館老板臉上有些發難,小王子看起來年紀很小所以什麽都不懂,如果他們現在把自己的苦處訴說出來,是不是能夠得到改善?
生活在第11區的人民已經很苦了,如果有一個貴族能夠替他們着想,那就是莫大的福分。
“稅收當然就是王子殿下你每日吃穿用度得來的錢呗!”
“可是我根本用不了那麽多錢呀?”
“這錢雖然沒進你的口袋,但至少也是被你們貴族拿去花了。”
彬鳶很不開心的癟着嘴,面館裏的客人都紛紛注意着少年的表情,看着少年表情不好的皺着眉頭,每個人都有些提心吊膽,仿佛接受着死亡的審判。
“那我回去叫他們收少一點。”少年笑了笑,沖着面館老板鞠了一個躬:“非常感謝你今天的招待。”
在帝國,鞠躬行禮是貴族們之間的禮儀,提亞也會向長輩行禮,見到大哥的時候也要鞠躬行禮,感恩的時候也要鞠躬致謝。
面館老板顯得受寵若驚,拿在手上的湯勺都掉在了地上。
少年小跑離開後,面館裏的客人更是炸開了鍋。
☆、熟悉的夢境
出來買宵夜吃的猡飛站在巷子口,炫彩的霓虹燈光打在他的頭發上,這塊地方是第11區最熱鬧的夜市,一條街從頭到尾都賣着飄香的食物,寒冷的天氣使得這條街上格外的受歡迎。
猡飛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見到那個貴族少年,他眼眸暗了暗,緊跟着那道影子潛入黑暗中。
彬鳶沿着來時的路走入到森林中,神情恍惚,腦海裏面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位長得和福笙一模一樣的少年。
聽聞生物機器人的長相和記憶,都是遵照現實中的人采取的樣本設置的。就像是彬鳶一樣,他的樣貌和基因都是來自于Tf16。
黑壓壓的天空上一覽暗沉,除了那顆懸浮在城池上空的堡壘亮堂堂的像一顆明星,周圍的暗沉雲朵,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壓抑着第11區的人民無法呼吸。
彬鳶擡頭望天,覺得很壓抑,因為看不到半顆星星。
他打開艙門,還沒來得及鑽進去,身後突然襲來一陣風,緊接着脖子就是一陣陣痛,眼前恍惚,順勢倒在了地上。
猡飛把暈倒的少年放在地上,看着少年精致的臉龐,黑如絲綢般的秀發,這高等的樣貌,只有貴族們才會擁有。
猡飛讨厭貴族,而且幾天前的時候,這位貴族的仆人還羞辱了自己,今天要是不報仇,簡直對自己過意不去。
把暈倒的人綁起來,掉在一棵樹上,猡飛順勢溜到飛船裏,把值錢的東西通通收刮走,還搬來石頭砸壞了操控臺。
幹完這一切,猡飛一開始的報仇心态消散了個遍,剩下的就是惶恐不安,害怕這個少年醒來後派人追殺自己。
猡飛又把少年從樹上放下,悄悄的帶到不遠處的一個山洞裏,将人扔在洞穴中,打算離開,又覺得不妥,萬一這人醒過來走出了森林怎麽辦。
他又轉身折回去,蹲在少年身旁不知該怎麽辦,望着少年白皙脆弱的脖頸,猡飛心裏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趁着少年還沒醒,直接殺了他就好。
将雙手放在少年的脖子上,手指微微收攏,猡飛臉色凝重,正做着人生中最大的抉擇。
他雖然生活在最底層,同樣仇視貴族,卻從未讓自己的雙手沾上鮮血,而如今他需要殺死這個普通的少年,原因就是因為妒忌對方是一個貴族。
這樣的理由多麽可笑……
猡飛最終放棄了,他下不去手,腦海裏總是會回想起少年的一幕幕。少年在面館門口笑容容的和老板說話,一點也沒有擺貴族架子,就像一個普通的平民一樣,會攙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小孩。
他潛意識裏認為少年是特別的,而這個特別的少年正是諾特大帝國的小王子,提亞。
“我不殺你。”猡飛自言自語道,把綁在這人身上的繩索解開,卻不打算讓這人有回到貴族裏的機會。
他從腰間掏出一把磨得發亮的刀,看着少年漂亮的臉蛋,最後一咬牙,動了手。
彬鳶是在一陣疼痛中醒來的,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濕噠噠的山洞裏,臉上火辣辣的燒,鼻尖缭繞着一股鐵鏽味。
他腦袋暈乎乎的爬起來,慌忙無措的看着微微亮的天空。
“!”好痛!
臉頰好像被扒了一層皮一樣的痛,彬鳶抖着手扶上臉,觸摸到的是血淋淋一片,雖然看不見臉頰,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張臉恐怕是毀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會如此的仇恨提亞。他再是貴族怎麽說也只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啊!
彬鳶跌跌撞撞的走出洞穴,疼的走一步抽一口氣,森林太大了,他轉悠了好幾圈,餓的雙眼發黑,都還沒有找到森林的出口。
暈倒在地上的恍惚間,好像看到一個人影在樹林的盡頭,望着自己。彬鳶如獲救星一般,朝着那人伸去手,想要求救,最終便倒在了地上。
猡飛其實昨晚就已經離開了,早上吃完了早飯,心口總是忐忑不安,害怕他死了,便急急忙忙趕到森林中。
看到滿臉是血的少年倒在地上,求救的望着自己暈了過去,心裏很不舒服。
猡飛把人背到自己家裏,為了不讓鄰居察覺到,他走的是最僻靜的小路,背着少年穿行在鋼架屋牆壁間隙中。
無數從房屋橫出來的陽臺上挂着晾曬物,不鏽鋼加籠罩着,密密麻麻,擡頭向上看,看到的是一堆堆伸出不鏽鋼架的挂物,見不着天空。
最底層的小巷是最潮濕氣味最混雜的,猡飛家住在地下室,一室外加上屋外的一間公用的廁所。
在第11區,住宅都是很稀有的,一些年邁的平民都是住在天橋的拱橋下,鋪着一張席子席地而睡,死掉了就會被清潔機器人拿去扔掉。
在第11區,是沒有墓碑這個概念的。
彬鳶是在“咯吱咯吱”的聲音中醒來的,房間裏很陰暗,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機械零件。
随着聲音的發源處看去,看到了與福笙長相極其相似的少年埋頭在鐵桌前拿着一個二手貨機甲模型拆拆裝裝。
猡飛察覺到一股視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往床邊一看,正好看到少年醒過來坐在床邊愣愣的望着自己。
他皺着眉頭,眼中含着嫌棄,語氣非常不友好的說:“醒了就滾!”
彬鳶被對方疏離的語氣吓了一跳,只因為對方的容貌長得與福笙太過于相似,才導致他總是會陷入到回憶中,無可自拔。
被少年的一聲爆喝吓醒,彬鳶磨磨蹭蹭的下床,臉頰疼得抽痛,眼中含着淚,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
彬鳶感覺到臉上的傷口結痂,卻沒有長繃帶,感染的話傷口很難愈合,他都已經走到門邊,又不得不止步回身詢問道:“你……這裏有藥嗎……”
擺弄着機甲模型的少年目光潸然一寒,彬鳶被對方的眼神吓得後退幾步,肩膀直接貼到了牆角,碰掉了挂在門上的零件口袋,一堆鐵疙瘩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對不起!”彬鳶趕緊道歉,他并不是有意要碰倒的。
呵!
貴族果然就是貴族,生病了想到的就是吃藥。
第11區可沒有這麽金貴的東西,藥這種天價的物資,哪是他們這些平民用得起的,生病的只能靠扛,實在扛不過就只有等死。
彬鳶的話就像一句諷刺紮在猡飛憤怒的胸口上,他揚手拿起一把菱角鐵錘,狠狠的朝着門口的少年砸去。
彬鳶因為反應遲鈍,被鐵錘當即給砸中腦袋,咚的一聲栽倒在地,面朝下,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傷口破裂開來,鮮血順着地板流了一地。
真是一個麻煩精!
猡飛忍無可忍的站起身來把少年從地上提起,也不管對方受傷的臉頰和仍然沒有止住血的傷口,将人拎起來就往門口扔,連拖帶拽。
“嘭!”的一聲,鋼鐵門緊緊的關上。
暈暈乎乎順着門滑落的彬鳶根本看不清楚漆黑的走廊外,別說跑了,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恐怕會因為失血過多死在這了吧。
彬鳶緩緩閉上眼睛,其實死了也好。
反正這條命也是撿來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彬鳶能夠感覺到血液的流失,耳朵嗡嗡作響,聽到的卻是遠在異國的骨笛聲。
福笙……
“你是哪國人?”
“我是浮桑國人,要去火焰城。”
“走南闖北的好玩嗎?”
“也就是混口飯吃,要一起嗎?”
“可我不會經商。”
“那會賣東西不?”
“怎麽個賣法?”
“能賣出去就好,掙多少錢沒關系。”
夢中的少年抓起一把院子裏曬幹的藥材,不解的說:“你就賣這個?”
“因為他可以救命!”
“難不成還能救天下人的命?”
“救不了……天下太大了……”
少年似乎很不想彬鳶因此而傷心,便開解道:“那有一天我若是病倒了,你就治好我的病吧。”
“那我得去學當個大夫!”
“會紮針的那種嗎?”
“那你怕疼嗎?”
“我不怕。”
這短短的記憶在腦海中回放,彬鳶想不清這是第幾次重複了,被清理的記憶,又從頭開始,一切從零。他和福笙每一次都能再從頭開始,每一次經歷的事情也不一樣。
可是他記得所有的記憶,不管是第1次還是第200多次,每一次都重新開始,每一次的重新碰面,他都記得。
第40次輪回時,彬鳶在沙漠中穿行與隊伍走散,是一個瘦小的男孩在沙漠中救了他。兩人兩個月裏在沙漠中相依為伴,渴了趁着清晨喝着樹枝上的露水,餓了逮住昆蟲就吃,相互幫忙,走出了那片枯燥地獄般的地域。
第60次輪回時,彬鳶在官兵的手中救下了一個土匪小孩,那孩子被砍得鮮血淋漓,彬鳶一度認為這孩子是救不回來了,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卻沒想到那孩子卻硬生生的挺了過來。
雖然後來走路的時候腿有些瘸,可拿在手上的大刀耍的還是非常的順手。
第130多次輪回時,浮桑國被滅,彬鳶成為了階下囚,被關在牢籠中,游街示衆,在無數百姓的唾棄中,只有一個渾身裹着繃帶的男子站在強烈的日光下為他遮擋出一片栖息地。
那人啞着嗓子說:“黃泉路上不會孤單的,我去陪你,你要在那等我。”
人頭落地時,彬鳶雖然已經死了,可是依舊能夠聽到男子沙啞的聲音在刑場邊緣哭嚎。
呼的一下,夢境被打破,彬鳶從疼痛中醒來,臉上新裂開的傷口已經結痂,床頭櫃上擺放着一個冷掉的黑面饅頭。他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這間小小的屋子裏,唯一能夠看到吃的就是床邊的那個黑色饅頭。
彬鳶伸出手把饅頭拿起來,用手捏了捏,這饅頭的堅硬度怕不是石頭做成的吧。
含在嘴裏咬了一口,粗糙的食物咀嚼中擱的牙齒疼,勉勉強強吞下半個饅頭,彬鳶只覺得剛剛吞下去的食物讓胃很不舒服,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猛的打開門,朝着走廊盡頭的廁所跑出去吐了。
彬鳶從未吃過如此難以下咽的食物,沒有味道就算了,硬邦邦的像一塊泥巴,他甚至懷疑那就是用泥巴做成的食物。
這間幾十平米的房間很小,擺着一張窄窄的床,彬鳶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床邊的地上,地板上鋪着一件單薄的衣服,躺了一個晚上後背很痛。
彬鳶察覺到救自己回來的那個少年不在,開始打量起房間裏的事物。
這是一間很擁擠很雜亂的房間,床上堆着各種各樣的衣服,角落裏的櫃子書架上都擺放着一堆零件,可站的地方也沒有多少空間。這間房間裏少的可憐的便是食物,可以喝的水,彬鳶看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
太陽微微偏斜的時候,彬鳶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撕斷,撕成一條條的碎布,包紮在受傷的臉上,才悄悄地走出了房間。
順着樓梯往上走,他發現自己待在的地方是一間地下室,這座小區人很少,有可能是都去上班了,所以白天的小區看起來很安靜。
彬鳶戴在手指上的通訊器被拿走了,他只能靠着記憶中的方向感找到那片森林,走了将近兩個小時,到達的時候根本沒有見着飛行器,順着被拖動的痕跡來到一座山洞,只看到被拆的只剩下零件的飛行器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毀容什麽的他根本就不在意,只要能活着,樣貌什麽的可有可無。
可是如果他不能夠回到空中城堡,不能夠聯系到古書,就沒辦法回到游戲中,沒辦法回到游戲中,他就沒有機會再見到福笙。
一切的希望好像一霎那間就被碾斷,彬鳶雙眼微微閃爍,茫然無措的看着被拆成了一堆零件的飛行器。飛行器內部重要的零件已經被替換,值錢的東西甚至被拆走了,這架飛行器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個裝飾品,根本飛不起來。
猡飛趕回來的時候發現屋子裏空蕩蕩的,以為那個貴族跑到第11區執法區舉報了,當即驚慌的跑出去尋找。
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少年,猛然間想起少年會不會來到了停靠飛行器的森林裏,他馬不停蹄地趕到,果然看到少年。
那人抱着膝蓋待在一棵樹下不知道在想什麽。
猡飛沒有去打擾,靜靜的守在不遠處,觀察着少年的一舉一動,生怕這個人突然跑到管理局去舉報。
彬鳶茫然無措的看着地上爬行的螞蟻,想起了福笙曾經教他唱過一首歌,回想間,情不自禁的哼了起來。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沒有任何旋律的輔助,簡單的音樂是靠少年的嗓音哼出來的。
少年哼的很小聲,沒有刻意的放大聲音也沒有刻意的壓制,讓人聽不出情緒。
猡飛雙眼一驚,不明白母親小時候經常在他耳邊唱的歌為何這個少年也會。
傍晚時分,紅霞籠罩在第11區城池上空,晚歸的候鳥成群結隊的飛過,在這個飛行器高速發展的時代,鳥兒們已經被剝奪了在天空上自由飛翔的權力。
他們飛得不高,只能飛在一片固定的區域內,到了邊境,就會被一種聲波給強行趕回來。
這片森林裏剛好生活着許多候鳥,彬鳶在樹下這一躺,睜開眼天已經黑了。他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原本華麗的袍子被換成了平民的衣裳,臉頰還被毀容,即使真的能夠碰到古書,恐怕也沒辦法讓對方相信自己就是提亞。
其實這樣也好吧。
彬鳶一陣苦笑,步伐虛浮的朝着城池走,走出森林,逐漸邁入到人流活動的巷口。
彬鳶渾渾沌沌的又來到了美食街那家面館店門口,晚上11點多,美食街上的人流已經很少了,老板開始收拾殘渣,似乎正要關店,提着一桶潲水正準備去倒,扭頭卻發現有個人影蹲在店門口。
法米亞一驚,将潲水倒掉,回到店門口碰了碰那個暈倒在牆角的男孩:“快醒醒,這可不是睡覺的好地方。別睡了,清潔機器人會把你當成屍體處理掉的。”
彬鳶渾渾沌沌的睜開眼睛,揚起頭,蓋在臉頰上的頭發分開,只聽見面館老板倒吸一口冷氣。
“……”法米亞被少年臉上猙獰的傷口吓到了,到底是對這個孩子有多大的仇恨才在這人臉上劃了這麽多刀,不單單已經毀容,如此深的刀痕,怕是地只有帝星的高科技設備才能夠恢複。
但那些都是妄想,畢竟平民哪能去那種醫院看病。第11區連藥都沒有,更別說看病這種奢侈的事情。
“孩子,你的家人呢?”法米亞放下手中的桶,單手一拎把少年抱進了店裏,放在椅子上,伸手去解開少年綁在臉上的布條,有些傷口已經化膿,需要用清水洗幹淨才行。
“我這兒沒有藥。恐怕只能用清水幫你洗一洗。”法米亞不忍的說:“可能會有些痛,你一定要忍着。”
早就餓得神志不清的彬鳶混混沌沌,直到冷水澆在臉上,鑽心的疼痛讓他一瞬間就哭了出來。
看到少年撕心裂肺的大哭,法米亞的手都是抖的,他舀起一瓢水,一點一點的澆在少年的臉上,把少年臉上凝結的血塊沖掉,看着傷口裂開的肉,有些已經看見了骨頭。
處理傷口的時間是非常難熬的,法米亞用針在少年比較嚴重的幾道傷口上縫合,因為沒有麻藥,他只敢在少年的嘴上塞上一塊布,盡量動手快的替少年縫合傷口。
彬鳶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一張打着地鋪的地板上,身上蓋着一件大衣,臉火辣辣的痛。
屋子的光線很暗,四周都是吵鬧聲,彬鳶從地上爬起來,能夠聞到一樓的香味悠悠的飄進了房間裏。
他想起自己被面館的老板所救,床邊放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肉湯,一天一夜沒有吃飯的彬鳶捧着碗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直到喝完最後一滴,才像是真正的活了過來。
狹小的房間裏被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