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記憶—— (4)
幹幹淨淨,牆上的釘子上挂着衣物,地鋪旁邊是一張小小的床,洗的發了白的被子整整齊齊的折疊着,看得出來,這個屋子的主人是一個非常愛幹淨的人。
彬鳶看到牆上貼着一塊鏡子,鏡子是破碎的,只有小小的一塊用玻璃膠水粘貼着粘在牆壁上,他爬起來,站在鏡子前看了一下自己的臉。
無數道傷疤重重疊疊,縫合的傷口随着眨眼睛的動作都會顯得無比的疼痛。一條很長很長的傷疤直接延伸到左眼角,看着像一條猙獰的蜈蚣,這皮肉外翻的傷,已經完全看不出他原來的容貌了。
彬鳶雙眼漆黑,裏面好像一潭有水,是化不開的憂愁和孤寂。
樓下是吆喝聲,勤勞能幹的面館老板,正和客人打趣,生意看起來十分紅火。
彬鳶身上依舊穿着那一身髒髒的平民服裝,他悄悄的打開門,放慢腳步聲,從樓梯上走下,在玄關處往一樓看了一眼。
一樓的食客正在吃飯,食物的香味更加濃烈。
來面館吃飯的人都是附近的維修工,他們每天要維修大量破壞的機甲,因為不遠處的一顆星系正在發生戰争,附近的星球會提供源源不斷的資源,帝星也是如此。
比較靠裏面那一桌的客人看到了站在樓梯上不上不下的彬鳶,以為這是老板家的孩子,又友好的打了一聲招呼。
“早啊!”
法米亞回頭一看,果然看到臉上纏着繃帶的少年站在樓梯口。
“受傷了就回去躺着吧,要是餓了就跟我說一聲,我這有的是吃的。”法米亞半字不提要趕少年離開的話,而是很熱情的将兩碗湯放在不遠處的客人桌子上,拿着抹布擦了擦滴在桌子上的湯汁,繼續說道:“白天有些吵,樓上有游戲機,你可以玩一玩,打發時間還行。”
彬鳶沖着面館老板感謝的鞠躬,轉身上樓了。
“你親戚的孩子?”面館老板的好友艾斯特先生一臉驚奇的問:“你不是流浪者嗎?怎麽都還有親戚呢?”
法米亞搖了搖頭,把目光收回:“昨天晚上發現他倒在店鋪門口,臉上的傷看起來很嚴重,如果放任他在那裏,會被當成屍體被清潔機器人處理掉的。”
“就你這種人爛好心。”艾斯特先生諷刺道,一口喝掉碗裏的湯,把空碗遞給法米亞:“再來一碗!”
Advertisement
“兩個多士,不講價!”法米亞挑挑眉梢将碗接了過來。
“就這麽一碗面,你竟然要收我兩個多士?”艾斯特先生故作生氣的大聲嚷嚷:“奸商!好一個無奸不商的奸商!”
店鋪裏的客人轟然大笑,大家都已經相互熟絡,對于開玩笑,沒有人會把艾斯特先生的話當真。
☆、撿到一個機器人
店鋪從早忙到晚,彬鳶也真的乖乖待在房間裏待到天黑,期間,法米亞會把午餐和晚餐送到門口。
晚上11點左右,法米亞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去公共浴室沖了個涼水澡,回到店鋪2樓的時候,少年依舊披着自己的外套,看着一塊星球模拟圖,陣陣的出神。
“那是古藍星,一個很偏遠星系的星球。”法米亞一邊擦着頭發,一邊來到少年旁邊坐下,“你喜歡這個星球?”
古藍星是一個落後并且被人類所抛棄的星球,二代進化過的人類已經不會去那個落後的地方,就連飛到銀河系的航艦每50年才會啓動一次,那是多麽偏僻的一個地方啊。
彬鳶把模拟器投影關掉,看着身邊的這個胖子大叔,“謝謝你……”
對于少年的感謝,法米亞無所謂的點點頭,又把少年關掉的模拟器打開,笑着沖着少年說道:“給你看個更漂亮的。”
法米亞點開模拟器,一片蔚藍色的星球懸浮在空中,兩人在藍色的光暈中擡起頭,看到一片漂亮的海洋翻騰,碩大的鯨魚在海洋中跳躍發出空靈的聲音。
“這才是真正的古藍星風景,那兒雖然落後,卻是一個很漂亮的星球。那是人類的發源地……”法米亞看着這顆蔚藍色的星球眼神很憂傷,人類預言出了地球消亡的時間,開始将目光投射到不同的星系,去茫茫的宇宙中争奪一片生存之地。
雖然成功了,可卻放棄了自己應該的家園。
古藍星雖然沒有像人類預言中的那樣消亡,但上面還有沒有人類生存已經是一個未知數了,那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星球,數萬年的星際變更,已經沒有飛船踏着那片領域,漸漸的那顆星球也被人類所遺忘。
關掉模拟器,法米亞開始檢查起少年臉上的傷口:“最近都不要碰到水,洗臉也算了。”
彬鳶點點頭,“你叫什麽?”
“法米亞·特拉特。”
“我叫……”彬鳶習慣性想要說出這句身體的名字,話到口邊轉了一個音:“彬鳶。”
法米亞雙眼一亮,覺得少年的名字很美:“一個很古老的名字,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到這種名字了,你的祖先一定是一個古藍星人。”
彬鳶眼眸中含着一絲苦笑,他不過是被人類創造出來的生化機器人,所謂的故鄉,所謂的記憶,所謂的朋友都是虛假的。
他其實沒有故鄉。
也沒有所謂的親人……
“你是怎麽受傷的?”法米亞躺在床上,而少年躺在床邊的地鋪上,因為第11區的天氣很冷,法米亞還特意為少年搬了幾件冬天的棉襖當做被子。
少年小小個,還沒有他的一件冬外套大,衣服的掩蓋下,只露出一顆長發毛茸茸的頭。
見少年不知聲,法米亞也知趣的不再詢問,人生中難得有了一個伴,話逐漸多了起來。
“我以前是名星際海盜,被抓來第11區的1號監獄有20多年了。還有17年就将刑滿釋放,在這地方待久了,都有些快忘記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了。”法米亞還記得自己最風光的時光,操控着無數的航艦偷襲貴族的飛行船,手上也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
他是被帝國的将軍抓獲的,那位将軍如今已經退位,而他的兒子,恐怕已經繼承了他的爵位,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
“你別看這條街上都是賣東西的,其實還沒有被抓進第11區之前,都是一群心狠手辣的殺人犯。”法米亞打趣的說道,翻過身,只看到一束月光打在少年的身上,男孩已經睡了過去。
可能是因為臉頰太疼痛,睡夢中的少年眉頭皺着,臉色顯得蒼白。
法米亞嘆一口氣,只以為彬鳶也是一個在外面的世界犯了錯,年紀輕輕就被抓到11區來的小夥子,對對方也充滿了同情和愛惜。
如果他沒有被抓進監獄,自己的妻兒還健在的話,女兒恐怕也有少年這般大的年紀了。
第2天一早,又是一個忙碌的早晨,只不過今天的面館和昨天發生了一些變化。
小小的面館裏,胖子的背後多了一個幫手,是一個長得不高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臉上受了很重的傷纏着繃帶,幫老板遞碗收拾碗筷,忙得雙手抽不開空。
第11區很少看到新人了,在面館附近湊熱鬧的其他人也多了起來。
艾斯特先生聞訊趕來時,一屁股坐在自己專屬的位置上,沖着那個忙的暈頭轉向的男孩喊道:“小子,沒看到我進來了嗎?”
彬鳶慌慌張張的把空碗放下,趕緊跑到那位男子的身旁站着,“請問你要吃什麽?”
面館裏接着又是一聲哄堂大笑,班傑看不下去的替少年解圍:“你別管那老混蛋,那家夥就是沒事找抽,給他端一碗肉末面就好,多放點辣子,辣死他!”
彬鳶不好意思的笑笑,卻也只能擡擡嘴角,因為臉上有傷,面部表情對于他來說都是奢侈的事情。
其實第11區的平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忽略掉這些人身份背後的殘忍,看着倒像一個其樂融融的大家庭。
“猡飛來了呀!今天要吃什麽?”法米亞看着猡飛面無表情的站在店門口,也不進來吃飯,疑惑的說道:“今天的确是人多了點兒,要不要來碗蹲着吃?”
猡飛看到一個忙碌的少年在店裏轉悠,沖着店門口的老板搖了搖頭,背着背上的麻袋快速的跑開了。
彬鳶端着幾個空碗放到水中,坐在小板凳上洗着,并未看到躲進巷子裏的猡飛。
第11區的寒流消失的很快,這種不穩定的季節總是來去匆匆,打得平民一個措手不及。
一縷陽光照射在第11區的房屋城牆上,正在刷碗的少年仰頭看了看,溫柔的陽光灑在臉上,吹散了身體的寒冷。
少年的眼睛下蓋着一片金色的眼眸,濃密的睫毛反着光,即使這人臉上纏着繃帶傷痕累累,那雙黑色的瞳孔同樣美的讓人忘卻了呼吸。
艾斯特一邊喝着面湯,一邊注視着那坐在店門口小板凳上洗碗的少年。
他咕嚕一口氣喝點湯,老規矩讓老板端來另一碗,大口大口的吃着,眼神卻一直注視着門口。
對于一個殺手來說,觀察能力是必不可少的。從昨天他就發覺少年很可疑,這少年的皮膚太白了手上沒有一點繭子,根本不像一個平民。
忽略掉少年臉上的傷,這人就是溫室裏養出來的一朵嬌花,哪裏是在暴風雨下長大的野草,區分太明顯。
三月初,剛剛才退去了寒流的第11區城區好不容易迎來了春天般的溫暖,卻不得不接受一個殘酷的事實。
今年年初,剛剛才趕出來的幾輛機甲,被貴族們已交納稅收不足的緣由給收走。整個第11區城池的百姓表示很憤怒,他們雖然是囚犯,要在這塊城池待上五十多年,可這些機甲都是他們靠撿破爛,一點一點的維修出來的。
何況第11區城池上空的防護罩就連用重型飛行機都不能打穿,難不成還怕他們私自建造了幾輛機甲逃跑不成。
白天的客人很少,一般只有到晚上的時候,面館裏的客人才會多起來。彬鳶蹲在店鋪門口的臺階上,望着從水泥裂縫中頑強生長出來的小草。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命就和這株從裂縫中茁壯成長起來的小草很相似,一路跌跌撞撞到現在,終究沒有死成。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陽,卻不是很冷,這幾天的溫度正在回升。彬鳶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疤,不用纏着繃帶,傷口看着怪恐怖的,但只要有人與少年那雙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眸對視,便會忽略掉他臉上的傷疤。
一雙漂亮的眼睛如同一扇可以打開人心扉的窗口。
将門鎖上,法米亞拍拍蹲在門口的少年的肩膀:“好了,背上這個咱們出發吧。”
彬鳶接過法米亞遞來的竹籃子,把打了布丁的背包背在身上,跟着法米亞一路朝着垃圾場走去。
貴族們會把不要的垃圾投放到第11區一個很偏遠的廣場上,所以第11區也被稱之為垃圾回收場。所有需要的電器,武器裝備,通通都需要去回收廠裏翻找,找到能用的,再自己改一改組裝一下,還能勉強湊合着用。
少年一路無話,法米亞只是疑惑的多看了一眼,這少年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穩,雖然看起來傻傻的,但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每天早晨,店鋪剛剛開門,他就會看到少年捧着一瓢水來到門口,給裂縫中生長出來的花草澆水。
兩人拐過建築物,朝着廣場走,走近了就會看到,一大座垃圾堆起來的山頭,豎立在廣場上,許多人在垃圾堆裏翻找東西。
彬鳶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垃圾山,都是一些機械零件或者廢棄了沒用的機器人。垃圾中彌漫着鐵鏽味,刺鼻的電路散發着燃燒的焦氣。
“好了,咱們就在這裏找吧。”法米亞解下身上的維修裝備,開始尋找有用的備用電池,并且囑咐着身旁的少年:“你去找找看有沒有模拟器,聽說那東西可以玩游戲,像你們年輕人挺喜歡的。”
話剛說完,法米亞明顯能夠感覺到少年的雙眼一亮,心裏竊喜,看來這還是一個孩子。
可以在垃圾堆裏找到模拟器,彬鳶感覺涼掉的血液再次沸騰起來,他雙眼熱切的望着這垃圾山,第一次開口詢問着法米亞。
“法米亞叔叔,我找到了之後你能修好嗎?”彬鳶低雅的嗓子有些發抖,自從臉上受傷以後,他的聲帶好像也受到了損傷,說話像個沙啞的老人。
“當然可以。那種東西費不了多少力氣。”發米亞點點頭,拍拍自己壯碩的胸膛:“放心去找吧。”
彬鳶一頭紮進垃圾山裏,因為提前有接觸過模拟器,他知道那東西長得像一副眼鏡,小小個。
垃圾山很龐大,而且每過半個小時,就會有一輛飛船到達廣場的上空将新的垃圾倒在這裏。彬鳶搬倒一堆堆機器人殘骸,眼神迫切的想要找到一個模拟器。
周圍有許多人在翻找垃圾,或者是拆裝機器人零件,彬鳶翻的太着急,不小心從一堆貨物上摔了下來,正好砸到一個破爛機器人的身旁。
而那個嚴重損壞的機器人還沒有完全壞掉,破碎的半邊臉露出了金屬和線路,另一半邊完整的臉上,嘴一開一合,重複着簡單的斷句。
“000……000……”
彬鳶從這個機器人的懷裏爬起來,看了一眼機器人,覺得這機器人也是可憐,便把他那顆掉在臉上的眼珠子塞回去,走到一旁繼續仔細的查看。
機器人被塞回到眼睛裏的眼珠微微閃動,好像在重新聚焦定位,模糊的視線鎖定在不遠處的一個少年身上,然後開始載入新的數據。
“000……000——啓動……”
機器人從一堆破爛裏爬了起來,僵硬的頭部開始鎖定可以維修的工具,然後盤起腿開始維修自己身上壞掉的部分。
彬鳶埋頭在一堆破爛裏,沒有察覺到身邊有個機器人。
直到感覺有一股視線凝望着自己,才疑惑地擡起頭,回頭一望,身後站着一個機器人。
這機器人正是他剛才舉手之勞的家夥,這機器人有着八分類似于人類的外貌,用一些零件修補了自己身上的損傷,乖乖的站在彬鳶身旁,重複着沒有感情的話。
“000——請輸入名字?”
彬鳶皺着眉頭,稍稍遠離那機器人幾步,而那機器人像是認定了彬鳶,只要他退一步機器人就會上前一步。
“時限已到,未錄用名字。”機器人的嘴巴一張一合,“歡迎使用諾特大帝國軍事專用人造人戰士01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的主人!”
這機器人恐怕是抽風了。
彬鳶不去理那機器人,着急的埋頭在垃圾堆裏尋找模拟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他趕緊拿着這個跑過去尋找法米亞。
法米亞正在維修一臺重力系統,這種重力系統一般是用于飛船之上,一架飛船最主要的核心便是重力系統,如果沒有重力系統便懸浮不起來。
彬鳶将模拟器放在法米亞腳邊,又趕緊跑到垃圾堆裏去尋找第二個。萬一第一個修不好,他也好有個準備,總比白白高興一場來的強。
法米亞修好了重力系統,将東西運到自己放置背包的地方,手上拿着少年剛剛放在自己腳邊的模拟器。
一屁股坐在地上,法米亞開始檢查起來這個模拟器。是諾特大帝國上很普通的一款模拟器,等級權限也很普通,應該是個兒童版。
把零件拆開,法米亞開始細心的修補這裏面燒壞的電路板。
機器人一直跟着彬鳶,察覺到少年在尋找什麽東西以後,精确的計算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散落在各地的模拟器,并用着人類無法達到的速度替少年找了回來。
彬鳶震驚的看着腳邊的一堆模拟器,機器人的行為讓他對這個機器人有了很大的改觀。
“謝謝你。”
001面無表情的發着開心的語音,嘴巴一開一合:“為主人效勞是我的榮幸!”
“可是我不能帶你回去。”彬鳶對着機器人說:“是法米亞叔叔救了我,我不想給他添麻煩,我也不想當你的主人。”
“001哪也不去,就待在這裏陪主人。”
彬鳶沒辦法的嘆息一口氣,抱着模拟器,剛走兩步就看到了翻騰的雷雲在不遠處的天空上閃爍,加快了腳步。
兩人趕到家時,天空剛好下起傾盆大雨。
将重力系統仍在幹淨的地板上,壯碩的大疲憊的坐在地上休息,望着一瞬間就被大雨掩蓋起來的蒙蒙天色,抱怨道:“這雨一下,那些東西恐怕是報廢了。”
雨天是第11區城池的人都不想看到的,他們維修機甲需要尋找的零件都是來自于廣場上的那堆垃圾山,而每次下雨過後,那堆垃圾要是被淋到雨,基本上就報廢了。
“快把濕衣服換掉,我去煮點熱湯來。”法米亞說着,一頭紮進廚房,從制冷器裏翻出冷藏了許久的凍肉,将肉放進水裏解凍,一邊熱着開水。
彬鳶回到樓上換了一件法米亞叔叔的長T恤,穿在身上就跟拖着裙子似的。
望着店外的大雨,彬鳶眼前忽然閃過那個機器人,也不知這麽大的雨他有沒有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着。
“小鳶!”端着兩碗熱騰騰的面湯,法米亞沖着門口發呆的少年說道:“快來吃飯了!”
彬鳶拍拍屁股上的灰,拉開凳子入座,香味撲鼻的肉湯瞬間就勾起了少年的味蕾。
彬鳶覺得法米亞叔叔的廚藝很好,一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經過他的手裏出來,味道總是讓人難以忘懷。
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口湯,彬鳶舔舔嘴唇,“轟隆隆隆!”一聲雷響吓得他一呆,背脊骨都挺直起來。
“哈哈哈哈!”法米亞不合實際的笑聲突然掩蓋了整個店鋪,似乎想要把雷聲也掩蓋過去:“你這小子還怕打雷?”
彬鳶臉紅的點點頭,其實以前他不怕打雷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聽到雷聲整個人精神就是一呆,心口無端端的感到害怕和孤寂。
“打雷不用怕。”法米亞開導着少年:“這雷聲即使打的再大,也劈不到咱們美食街這地界兒來。放心吃吧。”
彬鳶點點頭,店外的雨中傳來了腳步聲,兩人同時朝着門口看去,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背着一袋破爛,站在店門口的屋檐下躲雨。
“猡飛!”法米亞突然扯開嗓子說:“進來吃碗面不?”
累了一天,猡飛其實早就餓了,目光移動,就看到了坐在店裏的彬鳶,當少年那雙清澈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時候,他的心裏咯噔一下,生怕少年看出什麽來。
他這副心虛的模樣,倒沒有被人看出個什麽來。
彬鳶認得這個人,只以為自己是被他所救,再加上這人的長相與福笙尤為的相似,連帶着這少年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
“那我要來碗肉絲粉。”猡飛踏着心虛的腳步來到店裏,拿開另外一桌的板凳,規規矩矩的坐下。
“好勒,那你等一會兒。”法米亞快速喝完最後一口湯,端着兩個空碗回了廚房,店鋪裏就只剩下猡飛與彬鳶。
察覺到少年一直看着自己,猡飛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壓低着聲音就罵道:“看什麽看?醜八怪!”
彬鳶被少年厭惡的表情提醒了,現在的自己長成這樣怕讓少年很難以下飯吧。
彬鳶站起身,悄悄的上樓了。
在廚房忙碌的法米亞聽到了上樓的聲音,拿着湯勺從廚房裏探出一個頭,眼神警告的望着猡飛:“你對他說了什麽?”
少年本就很脆弱,法米亞不希望有人用少年臉上的傷口來戳一個人的痛處。
“是個男人,就不要揭別人的傷疤!”
猡飛面無表情的看着法米亞,壯碩的胖子老板,生氣的時候,周身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壓迫感。猡飛覺得自己的心口一陣慌亂,卻又堵得難受,悶悶的點頭,也沒有表示什麽。
因為這個孩子惹到了少年,法米亞給對方準備的粉裏放了些辣子。
猡飛不能吃辣,卻還是在老板威嚴的眼神下喝完了最後一滴湯,離開店鋪的時候都捂着肚子。
下午,店鋪裏的客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在法米亞店鋪裏吃飯的人都熟悉他的店裏來了一個長得奇怪的醜八怪,醜八怪醜是醜了點兒,為人比較親和,什麽髒的累的活都願意幹,就算是跪在地上擦拭湯汁,也不會有半句抱怨。
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店裏的夥食一如既往的很受歡迎,彬鳶圍着一個縮小版的圍裙,忙上忙出,不是端面就是端着空盤子趕緊去洗。
艾斯特先生下班後,一如既往又來到了法米亞的店鋪裏吃飯,給他端面的同樣是那個臉上帶着傷疤的少年。
“請慢用。”少年把面放下,遞上筷子,端着盤子去收拾另一桌吃下來的殘渣。
少年的手指骨節分明,白裏透紅,臉上的傷疤雖然猙獰恐怖,但到脖子以下時就很正常了。
“特拉特!你這勤快的小跑腿從哪裏拐來的?”艾斯特先生開着玩笑,他覺得這小子能賣個好價錢,在第11區,這種皮膚白嫩,性格軟弱的少年可是很受歡迎的。
法米亞早就猜透了艾斯特的想法,趁着少年轉身洗碗的功夫,走過去狠狠的勒住艾斯特先生的脖子,警告他:“別給我打這種歪主意。小鳶是個很不錯的孩子,我覺得他可能是被陷害才來到第11區的。”
艾斯特表示自己投降,和這個死胖子杠上可沒有好下場,畢竟這胖子是一個星際海盜:“好了好了,我投降,絕對不打這種歪主意,你放一百個心。”
☆、世界擺脫操控
“但願如此。”法米亞松開手,一回頭,就看到端着空盤子的少年捂着肚子倒在店鋪的地板上。
“小鳶!”法米亞慌張的驚呼一聲,趕緊跑過去把倒在地上的少年抱起來。
彬鳶捂着肚子樣子看起來很痛苦,緊咬着牙關,疼的額頭上冒了汗水,臉色也刷的一下白了下去,看着尤為讓人心疼和擔心。
“這孩子怎麽了?”吃飯的客人,擔憂的說。
“帶去樓上休息吧。”
“這幾天可能累壞了,是不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大家的讨論聲絲毫灌入不到彬鳶耳朵中,劇烈的疼痛就像一把鋒銳的刀紮在腹部一樣,腸子翻滾攪動,感覺有什麽東西湧到喉嚨。
法米亞攙扶着少年準備上樓,看到少年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半咳嗽,随即刷的吐出了一地的血,血液中還帶着血塊,黑的讓人生寒。
“這是中毒了!”艾斯特先生說到,趕緊走過來一把抓住少年的下颚,迫使彬鳶不得不仰起頭,湧上嘴裏的血液只能順着嘴角滑落。
艾斯特掰開少年的嘴,看到少年的舌頭有些泛黑,臉色變了變。
“是曼多草,生長在廢棄垃圾場旁邊森林裏的毒草。”
“小鳶怎麽會吃這種東西?”法米亞覺得事情不太簡單,少年在他眼鼻子裏下,不可能誤食這種明顯有毒的植物。
“先別糾結這個了,趕緊帶着人上樓。”艾斯特先生幫忙攙扶起彬鳶另一只胳膊,帶着人往樓上走:“燒點熱水來,多喝點水,盡量把毒性降到最低。”
法米亞照做,把人交給艾斯特,噔噔噔噔的跑下樓,去廚房裏燒水了。
“今天實在抱歉!”法米亞走出廚房,沖着還在店鋪裏吃飯的客人抱歉的說道:“那孩子出了點事,大家吃完就自行離開吧,明天加餐!”
店鋪裏的客人點點頭,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們都見證着,地上的那一灘血就很好的證明法米亞并沒有說謊。
食客們吃完了飯便自行離開,有的甚至還想上樓去看一看,但都被法米亞拒絕了。
将第二碗溫水喂進去,彬鳶明顯已經喝不下了,艾斯特先生才停止了喂水,讓少年趴在廁所的馬桶上,沒一會兒少年就吐了。
曼多草毒性很強,能夠損壞人的內髒,當天中毒的人并不會出現中毒的跡象,随着時間越久,就會出現腹痛,吐血,頭暈眼花的症狀。
彬鳶現在的症狀已經屬于非常嚴重的時期,看來有人要對這個少年下死手。艾斯特先生拍拍少年瘦弱的背脊,撫了撫,關懷的說道:“你不是一個平民吧?”
“你手上沒有繭子,身上也沒有屬于犯人的編號,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是一個貴族,對不對?”
彬鳶想要推開艾斯特,卻沒有力氣,那人在他耳邊低語,左手卻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力道不大,但卻帶着滿滿的威脅。
“最近外面鬧得沸沸揚揚,我們這些底下的平民或多或少也會有一點小道消息。帝國的小王子失蹤了,而且時間恰恰與你出現的時間相當吻合。”艾斯特低垂的眼眸看着彬鳶,雖然有着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眸,看人的時候像一道劃過的流星,總是會不經意之間在人的心口種下一道絢麗的煙花。
就比如這會兒,少年踮起眉梢,嘴巴一張一合,迫切的想要說些什麽,卻因為被自己掐住脖子而不得不臣服。
那眼神裏的倔強,像一顆藥燃燒殆盡的星星,明知道結局是不可能改變的,卻還是要燃燒自己。
“聽着,我沒多少耐心跟你耗。”艾斯特先生放在彬鳶脖子上的手力道大了些,語氣不單單只是威脅,像一條盤踞在獵物脖子上的毒蛇,吐着帶毒液的信子:“說實在的我和你老子有仇,沒想到他兒子會落到我手裏,你要怪就怪你爹吧。那位敬愛的魯卡陛下和娜娜特皇妃。”
彬鳶快速的翻找着這對身體的記憶,根本想不起來有關于面前這人的一切。
這人叫艾斯特,是個殺手,這些事情在網絡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諾哈特大帝國恐怕沒有人不認識這位聞名遠洋的殺手。
但這身體沒有記錄魯卡陛下和娜娜特王妃與這名殺手有過交集的記憶,可能是因為這孩子年幼,并未接觸過這方面的事情,所以記憶中一片空白。
艾斯特深沉的眼眸一閉,再次睜開時,彬鳶耳邊只聽到一聲脆響,甚至連痛苦都還來不及發出,右腿腳腕便是一麻,接着翻湧的疼痛感麻木了神經。
彬鳶疼的連說話都發不出聲音,更別說掙紮和逃跑了。艾斯特又将目光放在完好無損的左腿上,緩緩伸出手,做的最殘忍的事情,卻依舊挂着春風滿面的笑容打趣道:“法米亞那家夥恐怕得在全城追殺我吧。”
彬鳶聽不清這人在說什麽,模糊的視線只看到對方将手放在自己的左腿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雙腿完全折毀。
“不過,我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艾斯特拍拍手,把如同破布娃娃的少年扔在地上不管,将一個身份驗證器扔在地上,踩在馬桶上打開窗,回頭沖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無情的說:“盡情的接受平民的憤怒吧。”
那人從窗口一閃而過,便沒了蹤影。
彬鳶整個神經都埋沒在疼痛中,粉嫩的嘴唇抖着,恨不得下一刻就去死。
沒一會兒,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向廁所靠近,敲門聲響了起來。
“好了嗎?”法米亞的聲音很平靜,并不知道廁所裏的狀況:“我給小鳶熱了熱水,洗個澡的話可能會舒服點。”
法米亞皺了皺眉頭,感覺廁所裏沒有動靜。他再次敲了敲門,這次依舊沒有得到回答,扭開門把,只看到滿地的鮮血蔓延至腳下。
“小鳶!”法米亞痛心疾首的将少年抱起來,看着少年那雙完全折毀的雙腿,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鮮血流了一地,一向理智在線的法米亞,看到少年傷成這樣的時候,理智的思維瞬間塌陷,這麽嚴重的傷如果不去醫院的話少年只有死路一條。
顧不上這麽多,法米亞一把抱起少年,擡腿站起來,不小心碰到了一個東西,回頭一看,一個身份驗證器正在自己腳下亮着紅光。
身份驗證器,這種東西是貴族們發明的,因為有不少貴族總是遭到平民的襲擊,貴族之間也漸漸流行起了身份驗證這種說法。身份驗證器亮起紅燈時,就說明這附近一定有一個貴族存在。
法米亞的眼神好像被按了暫停鍵,少年雙腿上的鮮血順着手掌滑落,他緩緩的将少年放在地上,拿起身份驗證器,把這東西放遠一點,紅光便沒有了,可一旦靠近彬鳶身份驗證器的紅光又亮了起來。
上面并且還顯示着一排字:“一等貴族,皇室成員。”
呵……
這是多麽的諷刺。
他居然救了一個貴族,還是一個一等貴族皇室成員。
法米亞低頭看着少年的眼神都變了樣,即使他再怎麽喜歡這個孩子,可是當得知他是一個貴族時,太多的痛苦和記憶壓制了他的善良。
彬鳶覺得渾身都籠罩在一股寒流中,想要遠離法米亞,卻渾身動彈不得只能癱在地上。
“你從未告訴過我你是一個貴族。”法米亞突然冷靜了下來,蹲下身,目光難得平靜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他讨厭被欺騙,何況欺騙自己的還是一個貴族。
彬鳶只有一雙水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