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記憶—— (5)
眼睛可以看向事物,動動嘴唇,麻木的舌頭根本發不出絲毫語言。
“你是一個好孩子。”法米亞低垂着眼眸,将手掌放在少年的臉上,緊緊的捂住口鼻:“怪就怪在你這個不該有的身份吧……對不起,下輩子,別再碰見我們了。”
鼻子和嘴被緊緊的按住,彬鳶不得呼吸後臉頰迅速紅了起來,耳朵嗡嗡直響,甚至聽到了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聲由快變慢,随着模糊的視線逐漸發白。
看着少年一點點垂下的雙手,法米亞痛苦的別過頭,将另一只手也按在少年的臉上,不想去看少年那雙清澈的眸子。
直到掙紮變得微弱,少年的呼吸也沒了,法米亞才回過了神,将雙手緩緩移開,死不瞑目的少年半開着眼眸,毫無焦距的目光望向斜處。
法米亞一屁股地坐在地上,雙手撲到了血,他擡起雙手,看着紅紅的雙掌,覺得自己才是魔鬼。
他殺死了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
只因為仇恨蒙蔽了雙眼,只因為太過于痛苦曾經的記憶。
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的珍寶,被無情的貴族當做玩物一樣殘殺,他永遠也無法忘記妻子遍體鱗傷的屍體被扔在垃圾場時的情景,永遠無法忘記女兒被扔到野獸堆裏分屍的場景。
他曾經發過誓,只要碰到一等貴族,就一定要替妻女報仇。
————————————
“父親他最近神志不清的,多派些下人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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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夫君,這些就放心。夫君出門在外,也需多加注意身體。”
望着妻子溫柔的眉眼,墨懷在妻子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我去和爹爹辭行,小寶就交給你看着。”
“夫君去吧。”含如煙抱着襁褓裏的小孩,沖着夫君點頭,乖乖的坐在床上。
小孩今天早上才剛剛睡着,昨晚鬧騰到大半夜,對此她對夫君感到很歉意。
家裏最近蕭條不羁,根本沒有多餘的錢來請奶娘,她也不知該怎樣照看孩子,這一個月來倒是忙得有些焦頭爛額。
來到父親的房間,墨懷站在廊下看了看院子裏的碧月草,一大片一大片閉月草在院子裏開放着,三月份正是碧月草盛開的季節,紅旗中彌漫着甜蜜蜜的香味。
推開房門,一股子藥味籠罩在房間裏,躺在床上的老人微微睜開了眼眸,側過頭看着站在床邊的男子,目光有些呆滞,想到片刻才想起來這是自己的兒子。
“是墨懷啊……”
“是的。”墨懷替老人提提被褥,将父親瘦弱的雙手抱住,“爹,孩兒要出遠門了,此次離行,爹一定要保重身體。”
老人目光一轉,看向虛空處,神情頓時有些難以置信,随即緩緩笑了笑,語氣滿足的說。
“沒事,你就放心去幹你自己的事吧。殿下,來接我了。”
墨懷心口一震,往床邊的虛空處看去,什麽有沒有,只以為爹又在說一些胡話,沒辦法地搖搖頭。
剛想将父親的手松開,卻被父親一把抓住,只聽見老人激動的說:“我都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老人不知不覺間哭了起來,眼淚順着滿臉皺紋的臉頰滑落。
墨懷是當天離開的,辭行的隊伍剛離開了朱雀城,墨家中,老人便離開了。
那天的朱雀城,百花齊齊掉落,轉眼半個時辰天空下起了小雪。明明是淩春三四月份,卻下了一場倒春寒。
烨先生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走在田野間,最近“染指為紅顏”這款游戲投資者大大跌下,已經沒有多少玩家願意來這款游戲中玩耍了。
他是最後一個維修人員,來看一看幾個他們守護了幾十年的世界。
他漫無目的的走着,眼神迷茫的尋看着人群,好像要在人群中找到一個和自己長得很相似的少年。
只不過,他知道,那人快要蘇醒了。
有時候能幫則幫吧,他們也是可憐的人。烨先生或許對那個少年有着獨特的感情,或許是出于同情才幫了他,反正從此以後他們兩個的世界再也不會有牽絆了。
烨先生戀戀不舍的看了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深呼吸一口氣,打開控制面板,點擊退出。
自此,整個世界的上空出現了一長排的通告。
【染指為紅顏:至今日起停止運行,游戲連接器取消,傳送裝置取消,世界開始凍結,凍結開始!】
【9——8——7……3——2——1——】
呼嘯的寒風中席卷着銀白色的飄雪,所有的玩家在播報聲停止的那一刻,通通退出游戲世界。
這片大陸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了外來者。
北國之上,雪之都。
一片白茫茫之處,風雪無處飄灑,層層疊疊掩蓋在樹上,一眼望過去,天地間就只有那一種顏色。
一只火紅色的九尾狐躺在洞穴裏冬眠,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籠罩着整片森林,抖抖尾巴,探出頭看了看,什麽也沒有發現。
密密麻麻的小雪還在不斷的下着,狐貍聳了聳鼻子,聞到了一股香味。
尋覓着香味踏出森林,在草原之上,看到一下凡的仙子躺在一顆滿是白雪皚皚的樹梢上睡着。
九尾跑過去,幻化成人形,飛上樹,只看到這人的臉被銀白色的頭發掩蓋,他伸手将這人臉上的頭發撩開,一對狹長的瑞鳳眼沖撞着他掩埋已久的記憶。
仙君!
是仙君回來了!
九尾激動的從樹上栽了下去,頭朝下直接在雪地上砸出了一個洞。
他趕緊爬出來,又飛上樹。
仙君已經沉睡,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醒過來。九尾不想看仙君在樹上孤零零一個人,便抱着仙君的身體來到自己舒舒服服又溫暖的山洞裏。
将人放在柔軟的皮毛上,九尾激動的連尾巴都忘記收回,把仙君銀白色的長發打理好,拿起一條紅絲帶系着。
對于這一千多年仙君去了何處,九尾根本不知道,但是仙君給予他的幫助,九尾卻一直銘記着。
他現在已經是北國雪山最厲害的一只妖怪,俗稱妖大王,是妖界的霸主,這外號都是愚蠢的人類給的,他倒是沒什麽感覺,每天除了吃吃了睡,日子倒過得清閑。
妖界和平,仙界嚴謹,魔界混亂,鬼劍逍遙,人界貧苦,這便是整片大陸上的現狀。
雪之都坐落在妖界,雪國也被妖界化為到自己的地界中保護,千年來,妖界幾代更替,唯有九尾誠誠懇懇的按照彬鳶曾經的吩咐腳踏實地的修煉,現在已經算是半個仙了。
渾身籠罩的仙氣讓他火紅色的毛發更加的純粹,九百年前他就退去了那一身雜毛,完全淨化成了一只火紅色的漂亮狐貍,漂亮的紅色沒有一點雜色,火焰一樣絢麗奪目。
仙君回來的第一年,九尾在洞穴外種滿了花草,仙君以前特別喜歡花,他想着仙君醒來以後看到肯定會很開心,便吩咐小妖去房間尋來各地的百花,滿滿的山頭種滿,每到三四月份春季時,紅豔豔的花朵開滿了整個山頭。
但是仙君并沒有醒來,依舊沉睡着,仿佛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九尾用法術感應了一下仙君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靈魂好像不在身體裏。
仙君回來的第十年,凡間遭遇了一場大劫,數十個國家在短短的數月被一個名叫做“蛴魑”的彪悍國家殲滅。
妖界的妖怪們對凡間的事情不感興趣,一那些國家的冥冥滅滅,在他們看來就像一盞燃燒殆盡的蠟燭,滅掉是早晚的事情,不足以引起他們的注意。
妖怪們随随便便閉一個關,出來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就改朝換代了。
一個古老的國家,不單單是在歷史上留下名字,更多的是要在這塊大陸的宏圖上留下征服的痕跡。
仙君回來的第二十年,雪之都和鬼見鬼王達成共謀,自此以後,妖界和鬼界開始了生意上的往來。
妖界宏年七月,雪之都裏生活的平民妖怪,正忙碌于清晨的工作。
妖王對大家很寬厚,只要不闖禍,不鬧事,安安心心的在雪之都落腳,每月的薪酬開得很高,連帶着一些躲在深山裏的野生妖怪,也抓緊時間修煉幻化成不倫不類的半妖模樣,便踏進了城中。
輪回橋上,一縷下玄月籠罩在空蕩蕩的幽中,讓人看不清這片黑黝黝的境界裏,到底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年邁的老人被少年攙扶着,老人笑得很慈祥和滿足,他那布滿皺紋的臉頰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
彬鳶低下頭,送老人最後一程,站在橋中央,便過不去了。
老人回頭望着彬鳶,目光不忍,卻還是說到:“殿下不必再等了,都等了大半輩子,也放自己一條生路吧。”
少年目光微閃,好像想起了掩埋在腦海中久遠的記憶,搖了搖頭,把老人擁進懷中:“墨野,不用擔心我,你且安心的去吧,下輩子,下輩子……”
下輩子……下輩子最好不要再碰見我了。
少年狠心的将老人推開,決然的轉身朝着橋的另一個方向走,步伐快速。
老人望着少年的背影消失,才緩緩的轉身,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将離開的方向走。
他用盡一生的時間,結果到死的時候才想起了失去的記憶。
他曾經答應過那個人,會一輩子做他的下屬守在他的身旁不離不棄。
卻失言了啊。
往生橋的盡頭,是一片白茫茫的紅色花海,一個妙齡少女正站在花海中,手捧着一碗清幽幽的湯,笑着對他說:“喝了它,忘卻前世今生,一切從頭開始。”
老人不肯去接那碗湯,他活着的時候忘記了殿下,死了就不能讓他保留着記憶離開嗎?
女孩咧了咧嘴:“人鬼殊途,往事有別,莫要想那些了。你與那少年沒有緣分,若是趕着點兒時辰,下輩子可能還會碰面。”
老人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當真?”
女孩不耐煩的點頭,“雖然你與那少年沒有姻緣,但是有陌路之緣,下輩子恐怕還有接觸的機會,喝了這碗湯,去尋他吧。”
墨野毫不猶豫的接過吻,喝下去的那一瞬間,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年幼的兒子,一點點長大,想起了殿下,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因為家境貧寒,被父母邁賣進了宮中當差,險些被拉去做了宦官,是殿下要下了他,救了他一命。
他這一輩子活着的時候不能報恩,死了也不行,那就下輩子吧。
“殿下等我……”
摔碎的碗砸在地上,渾渾沌沌的靈魂朝着深淵處走。
穿着紅衣的女孩搖了搖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人用自己的靈魂交換你的一生,也足夠你享受半生的榮華富貴了,好好享你的福去吧。”
女孩轉過身,紅豔豔的花海瞬間消失,眨眼的功夫就置身在一片茂密的樹林之上,沖着同樣是靈魂狀态的男子說:“好了,我已經将他送走了,會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裏,遠離這個世界的操控。”
彬鳶臉色緩和,斜靠在樹幹上,一對灰色的眸子望着璀璨的夜空,“多謝姑娘了。”
紅衣女孩不理解的搖着頭:“萬物何其之大,哪個世界不是被管理着的?你這是又是何苦,難不成他去的那個世界就沒有管理者嗎?”
“平平凡凡最好。”彬鳶苦着臉說了一句,“當萬物中的一粒沙,不需要發光,平平安安就好。”
“那你快回去吧,回你的世界去,不然等時空之門關上,你就走不了了。”女孩勸說道,她身為時空局的掌管人,卻鑽着空子,若是被時空管理局逮到,下場可是很嚴重的。
還不是受烨先生之托,要不是那小子跑到自己工作單位來求她,她才不會趟這趟渾水。
“多謝姑娘。”彬鳶沖着女孩深深的一鞠躬,身體被一個漩渦吸進去,很快就消失了。
☆、初代神魔妖鬼世界形成
少年從毛茸茸的皮毛毯上爬起來,銀色的長發随之移動,微弱的陽光透過漂浮的紗窗照射進來,半洞穴半房屋的房子裏,一面斜斜的月牙窗外伸進了一支紅豔豔的柳花。
柳花是雪國的名花,一年四季都開放,長條長條的,特像凡間的柳樹枝,葉片是紅色的,久而久之便得此柳花名。
彬鳶光着腳來到窗邊,伸手撫上柳花嫩綠的葉子,清新的空氣鑽進鼻尖,濕潤的萬物籠罩在晨霧中,鳥鳴聲叽叽喳喳的叫着,蝴蝶在大片大片的花朵上撲朔,一霎那,彬鳶以為自己身處在花海的仙境裏。
窗邊有一扇半開的門,彬鳶毫不費勁的推開木門,踩在濕潤的草地上,身後長長的長袍脫了一地,他嫌麻煩,将白色長袍扔在地上,置身在花海中與蝴蝶嬉戲,仿佛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痛苦。
“這位哥哥是哪來的?”一只藍色的蝴蝶扇着翅膀圍繞着漂亮的少年,沖着和自己飛在一起的白色蝴蝶說:“我從未見過他。”
“這人應該是大王的客人吧,他是從大王的房間裏走出來的啊。”白色的蝴蝶說。
彬鳶驚訝于這兩只小小的蝴蝶竟然已經修煉出了靈智,可交流人語。
他頗為驚訝的望着那兩只肆無忌憚在說話的蝴蝶,疑惑的問:“你們的大王又是誰?”
兩只蝴蝶驚了一下躲到了花叢中,沒想到一個凡人竟然能夠聽懂自己的話,似乎被驚吓了不少。
周圍的蝴蝶刷的一下散開,途留少年一人茫然的站在花海中。
“你們怎麽不說話了?”彬鳶想要靠近一只飛得慢的蝴蝶,卻被蝴蝶飛速的躲過,看來這些妖精們好像不太歡迎自己。
彬鳶沮喪的回到木屋,木屋有一半是鑲嵌在岩石中的,嫩綠的柳條爬滿了屋子,紅豔豔的柳花将木屋遮擋了一個半,驕陽透過縫隙打在地上,呈現出斑斓的剪影。
這裏是哪兒?
彬鳶圍繞着木屋周圍觀察,只發現自己在一片森林中,錯綜複雜的森林裏修建了許多石子小路,也不知是通往何處的。
朝着一條幽靜的石板路走去,其中一兩只蝴蝶悄悄跟上。
黑色的蝴蝶說:“這人去大王的地方,會出事吧?大王平時休息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人……”
白色蝴蝶翻了一個白眼,不急不緩的跟着:“前幾天還看到大王抱着這人在花園裏逛,可能關系很好吧,咱們悄悄跟着,若是那人真的打擾了大王休息,咱們再提醒也不遲。”
一白一黑蝴蝶達成共識,緩緩地跟随着少年的步伐飛在樹葉中。
彬鳶當然不知道有兩只小妖精跟着他,雖然他也不算完整的凡人,但是少了半個靈魂的他也不算完整的神明。
蝴蝶妖這種精靈,本身就帶着和大自然相容的氣息,不仔細觀察,是很難察覺到的。
小石子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宮殿,月牙白的大理石在陽光下反着光。精雕細琢的圖案漂亮又讓人難以忽視,彬鳶驚訝的朝裏面看去,镂空的宮殿中樹立着一座宏偉的雕像。
彬鳶越看越覺得那雕像長得有點像自己,也沒往別處想,繞過宮殿,走去了不遠處紅豔豔的花海中。
這森林裏的花好像格外的多。
彬鳶低頭聞一聞,花朵害羞的扭了扭腰,從葉片裏擡起頭,嬌羞地看着少年:“不要碰人家的花瓣啦……”
彬鳶:“……”感覺自己一直在受到驚吓,這年頭連花都修成精了嗎?
花朵嬌羞的抖了抖葉子,用兩片大大的葉子遮住花瓣捂住臉,附近的花瓣也同樣嬌羞的望着彬鳶。
花朵這種精靈本來就很害羞,而且還第一次有人離他們這麽近,在森林中自然生長慣了的花妖難免有些嬌羞和害怕。
許多花朵都悄悄的縮着脖子,兩顆小眼睛打量着少年。
彬鳶深吸一口氣,趕緊遠離花海,一株脫離隊伍的小花獨自生長在路邊,可能是因為修煉的不太好要不就是營養跟不上,長得小小個,開的花也特別的小沒有那些花兒紅。
彬鳶蹲在路邊,看着木籬笆下的小花,伸出手指摸了摸花瓣的葉片,只見花朵稍稍的擡起頭,一張小臉看着彬鳶,害羞的說。
“癢……不摸……”
小花應該是剛剛才修煉出靈智,人語吐露的還不太熟悉,像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娃,懵懂、無知又天真,還帶着一份可愛。
“你在這裏不孤單嗎?”彬鳶伸手指了指一大片聚在一起的花朵:“他們都在一起,就你獨自一花長在木籬笆下。”
小野花扭頭看了看被籬笆保護起來的花朵,沮喪的垂下了葉子:“他們是大王特地從凡間尋來的名貴花草,都比我值錢……我我不過是一株野花罷了……”
彬鳶還真沒發現這木籬笆下的花是一朵野花,紅色的花瓣透着一點點白色,花蕊也特別的漂亮,這根本就是一株漂亮的花朵哪裏像野花了。
他安慰着小花妖:“你這麽漂亮,怎麽會不值錢呢?”伸手撫了撫小花妖的葉片,彬鳶笑得一臉溫和。
花妖享受的抖抖葉子,伸長脖子,恨不得連根從土裏爬出來,但他卻做不到。
“大人如何稱呼?”小花妖奶聲奶氣的問。
“彬鳶。”彬鳶看這花妖可愛,施點法術,讓這花妖連根帶土,轉移到了一塊土地肥沃的地裏。
“這樣真的可以嗎?”小花妖有些害怕,這整塊山頭都是大王的管轄地,不經過大王的同意,就私自進入到花園裏,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小花妖有些害怕,抖着葉子:“我我覺得我還是出去比較好……我不想待在裏面……”
彬鳶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便又把花妖移出來,這次卻沒有放進土裏,而是從空間裏拿出一個白瓷瓶,将花妖移種在瓷瓶裏。
瓷瓶有供養妖物的能力,小花妖一住進去,便感受到了滿滿的靈氣往身體裏灌入,整個花一下子都精神了不少。
少年從毛茸茸的皮毛毯上爬起來,銀色的長發随之移動,微弱的陽光透過漂浮的紗窗照射進來,半洞穴半房屋的房子裏,一面斜斜的月牙窗外伸進了一支紅豔豔的柳花。
柳花是雪國的名花,一年四季開放,長條長條的,特像凡間的柳樹枝,葉片是紅色的,久而久之便得此柳花名。
彬鳶光着腳來到窗邊,伸手撫上柳花嫩紅的葉子,清新的空氣鑽進鼻尖,濕潤的萬物籠罩在晨霧中,鳥鳴聲叽叽喳喳的叫着,蝴蝶在大片大片的花朵上撲朔,一霎那,彬鳶以為自己身處在花海的仙境裏。
窗邊有一扇半開的門,彬鳶毫不費勁的推開木門,踩在濕潤的草地上,身後長長的長袍脫了一地,他嫌麻煩,将白色長袍扔在地上,置身在花海中與蝴蝶嬉戲,仿佛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痛苦。
“這位哥哥是哪來的?”一只藍色的蝴蝶扇着翅膀圍繞着漂亮的少年,沖着和自己飛在一起的白色蝴蝶說:“我從未見過他。”
“這人應該是大王的客人吧,他是從大王的房間裏走出來的啊。”白色的蝴蝶說。
彬鳶驚訝于這兩只小小的蝴蝶竟然已經修煉出了靈智,可交流人語。
他頗為驚訝的望着那兩只肆無忌憚在說話的蝴蝶,疑惑的問:“你們的大王又是誰?”
兩只蝴蝶驚了一下躲到了花叢中,沒想到一個凡人竟然能夠聽懂自己的話,似乎被驚吓了不少。
周圍的蝴蝶刷的一下散開,途留少年一人茫然的站在花海中。
“你們怎麽不說話了?”彬鳶想要靠近一只飛得慢的蝴蝶,卻被蝴蝶飛速的躲過,看來這些妖精們好像不太歡迎自己。
彬鳶沮喪的回到木屋,木屋有一半是鑲嵌在岩石中的,嫩紅的柳條爬滿了屋子,紅豔豔的柳花将木屋遮擋了一個半,驕陽透過縫隙打在地上,呈現出斑斓的剪影。
這裏是哪兒?
彬鳶圍繞着木屋周圍觀察,只發現自己在一片森林中,錯綜複雜的森林裏修建了許多石子小路,也不知是通往何處的。
朝着一條幽靜的石板路走去,其中一兩只蝴蝶悄悄跟上。
黑色的蝴蝶說:“這人去大王的地方,會出事吧?大王平時休息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人……”
白色蝴蝶翻了一個白眼,不急不緩的跟着:“前幾天還看到大王抱着這人在花園裏逛,可能關系很好吧,咱們悄悄跟着,若是那人真的打擾了大王休息,咱們再提醒也不遲。”
一白一黑蝴蝶達成共識,緩緩地跟随着少年的步伐飛在樹葉中。
彬鳶當然不知道有兩只小妖精跟着他,雖然他也不算完整的凡人,但是少了半個靈魂的他也不算完整的神明。
蝴蝶妖這種精靈,本身就帶着和大自然相容的氣息,不仔細觀察,是很難察覺到的。
小石子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宮殿,月牙白的大理石在陽光下反着光。精雕細琢的圖案漂亮又讓人難以忽視,彬鳶驚訝的朝裏面看去,镂空的宮殿中樹立着一座宏偉的雕像。
彬鳶越看越覺得那雕像長得有點像自己,也沒往別處想,繞過宮殿,走去了不遠處紅豔豔的花海中。
這森林裏的花好像格外的多。
彬鳶低頭聞一聞,花朵害羞的扭了扭腰,從葉片裏擡起頭,嬌羞地看着少年:“不要碰人家的花瓣啦……”
彬鳶:“……”感覺自己一直在受到驚吓,這年頭連花都修成精了嗎?
花朵嬌羞的抖了抖葉子,用兩片大大的葉子遮住花瓣捂住臉,附近的花瓣也同樣嬌羞的望着彬鳶。
花朵這種精靈本來就很害羞,而且還第一次有人離他們這麽近,在森林中自然生長慣了的花妖難免有些嬌羞和害怕。
許多花朵都悄悄的縮着脖子,兩顆小眼睛打量着少年。
彬鳶深吸一口氣,趕緊遠離花海,一株脫離隊伍的小花獨自生長在路邊,可能是因為修煉的不太好要不就是營養跟不上,長得小小個,開的花也特別的小沒有那些花兒紅。
彬鳶蹲在路邊,看着木籬笆下的小花,伸出手指摸了摸花瓣的葉片,只見花朵稍稍的擡起頭,一張小臉看着彬鳶,害羞的說。
“癢……不摸……”
小花應該是剛剛才修煉出靈智,人語吐露的還不太熟悉,像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娃,懵懂、無知又天真,還帶着一份可愛。
“你在這裏不孤單嗎?”彬鳶伸手指了指一大片聚在一起的花朵:“他們都在一起,就你獨自一花長在木籬笆下。”
小野花扭頭看了看被籬笆保護起來的花朵,沮喪的垂下了葉子:“他們是大王特地從凡間尋來的名貴花草,都比我值錢……我我不過是一株野花罷了……”
彬鳶還真沒發現這木籬笆下的花是一朵野花,紅色的花瓣透着一點點白色,花蕊也特別的漂亮,這根本就是一株漂亮的花朵哪裏像野花了。
他安慰着小花妖:“你這麽漂亮,怎麽會不值錢呢?”伸手撫了撫小花妖的葉片,彬鳶笑得一臉溫和。
花妖享受的抖抖葉子,伸長脖子,恨不得連根從土裏爬出來,但他卻做不到。
“大人如何稱呼?”小花妖奶聲奶氣的問。
“彬鳶。”彬鳶看這花妖可愛,施點法術,讓這花妖連根帶土,轉移到了一塊土地肥沃的地裏。
“這樣真的可以嗎?”小花妖有些害怕,這整塊山頭都是大王的管轄地,不經過大王的同意,就私自進入到花園裏,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小花妖有些害怕,抖着葉子:“我我覺得我還是出去比較好……我不想待在裏面……”
彬鳶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便又把花妖移出來,這次卻沒有放進土裏,而是從空間裏拿出一個白瓷瓶,将花妖移種在瓷瓶裏。
瓷瓶有供養妖物的能力,小花妖一住進去,便感受到了滿滿的靈氣往身體裏灌入,整個花一下子都精神了不少。
捧着花剛一轉身,一抹紅色撞入眼簾,彬鳶傻傻的望着那身着大紅錦衣的妖男,只瞧見對方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睛微微眨了眨,随即向自己撲來。
“仙君!”
被陌生男子撲倒的彬鳶,坎坎穩住了手上的花瓶,小花妖與他一樣差點沒被吓個半死。
男子一把抱住彬鳶,頭上一陣青煙冒過,一對紅豔豔的耳朵露了出來,披風下也露出了九條狐貍尾巴。
這是狐妖。
狐妖把頭擡起來,見仙君眼裏滿是陌生,委屈的要哭了似的,癟着嘴,一對大紅耳朵微微耷拉着,“仙君,我是九尾啊。”
遙遠的記憶再次被打開,彬鳶想起了雪國神殿裏的那只雜毛狐貍,以前狐貍還不能幻化成人形,眼前的這只,不單單幻化成人形,而且還長得如此出衆。
彬鳶想起來了,臉上也綻放出了笑容,伸手摸摸九尾的頭,九尾也享受的搭着耳朵,像貓咪似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脖子也要撓。”堂堂的妖王攤在地上翻個身,九條紅豔豔的尾巴毛發既漂亮手感又舒服。
“現在過去多少年了?”彬鳶撓着九尾的脖子,這孩子還是和當年一樣,喜歡賴在自個懷裏。
放在一旁的小花妖縮着身子,叱咤風雲的妖王此刻這一副乖寶寶對着漂亮哥哥撒嬌的模樣讓他不忍直視。他雖然只是一株小小的花妖,才開啓靈智,但也是知道,妖王這樣級別的人物不是那麽好相處的。恐怕這位大哥哥和妖王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看妖王的樣子,好像很忌憚面前的這位大哥哥,各種撒嬌賣萌。
妖王的表現,更加讓小花妖确定,只有抱緊這個哥哥的大腿,比抱緊妖王的大腿還來得靠譜一點兒。
“千年有餘,仙君走了以後,各界勢力湧起,那些無知的凡人打來打去,現在依舊為着那一畝三分地争來争去,無聊死了。”九尾眯着他那一雙上挑的狐貍眼,眼角含着紅光,笑靥容容的看着彬鳶,“仙君的幾個好徒兒,個個了不得。”
彬鳶眼前忽的閃過那幾個徒兒的面容,有一個還是他親自了斷的,眼裏充滿了孤寂和後悔:“崎心可還好?”
九尾就知道仙君最挂念的還是“迎春仙子”,愉悅的幾條尾巴在空中搖晃,彬鳶見這孩子這樣,拍了一下他的頭:“狗才搖尾巴。”
九尾乖乖的收好尾巴,一臉的驕傲,向仙君彙報着這一千年來的事情:“崎心她上了九重天,封號為‘迎春仙子’掌管萬物百花,是仙界的第一位花神。崎心前五百年曾下凡尋找仙君,都一無所獲,過些日子我定要把仙君歸來的消息告訴她,那丫頭估計會高興的硬闖我妖界。”
“我們現在是在妖界?”彬鳶驚訝的說,因為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這片大路上妖界還是一塊小小的地方,現在看來,各方勢力集結,妖界也不再是柔弱之輩。
“仙君可放心的待在這裏,我的地盤還沒有人敢來鬧事。”九尾驕傲的鼻子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頭頂上的兩只耳朵高高的豎着。
“那孩子能有今天的出息,我也感到很欣慰。”彬鳶伸手撫了撫小花妖的葉片,花妖舒服的舒展葉片,他的眼神中灌滿了哀愁,“既然在仙界待得好好的,就別去打擾她了。如今仙界規矩多,不比當年了。仙界之王是誰?”
“仙君是說天帝嗎?”九尾格外瞧不起似的哼了一聲,“一個無知的凡人罷了。聽聞在人間是一代帝王,死後化為鬼修,不知怎的就修成了仙,當年天魔一戰,那卑鄙小人鑽空子霸占了天界,才坐上了天帝的位置。”
“沒有名字嗎?”
九尾拖着腮幫,不是他不知道,而是當年得知名字的時候,自己才是一個小小的妖精,那人收拾大陸闖蕩時,他剛剛才化成人形,時間太過久遠,想起來也頗為的費神。
“想不起來了。”九尾抱歉的看着彬鳶,咬着牙,眼前頓時一亮,半撒嬌的說:“不過天後我倒認得。兩人的故事也算一段佳話,天後整日躲在無界之地,好像在等什麽人,天帝曾經為了把天後請出無界之地,可謂是大動幹戈,在六界之內尋找能夠打動帝後的東西,但都一無所獲。那男子鐵石心腸,受不得半點甜言蜜語。”
彬鳶又吓到了:“天後是男的。”
九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的确如此。而且天後還是一個長相極醜的人,不過這都是傳聞,也沒人能夠真正看見天後的容貌。五百年前的天魔一戰,帝後都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一頭銀色長發,不過想來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吧,仙君才是最漂亮的。”
彬鳶沒辦法的扶額,九尾這孩子不管聊什麽都喜歡扯到自己身上。
妖界靈氣足空氣好,他剛醒來的這一會兒就感覺渾身沖擊着靈氣,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小花妖在旁邊一直聽着,突然插了一句:“大王,這位漂亮哥哥到底是誰?”
九尾擡着脖子看了一眼仙君腳邊的那一株小野花,他是極其不消這種小妖怪的,當年種下這些花,希望仙君醒來可以看到,沒想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