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記憶—— (8)
把小家夥放到床上去玩。
彬鳶養孩子倒是養過,就是沒有養過寵物,天氣冷的可以凍死人,沒一會兒貓崽子們就圍成一團,相互取暖而睡。
似乎快要下雪了,彬鳶能夠感受着一股寒風朝這邊襲來,差不多就是這幾天,明天早上他得準備準備。
一如慣例,彬鳶在貓叫聲中醒來,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感覺臉上趴着什麽,用手一摸,柔軟的一團觸感還動了動,擰開一看,年齡最小的那只小黑貓竟然趴在他的臉上睡着。
“你怎麽這麽不合群?”彬鳶把它放到貓堆裏,小家夥搖搖頭,深一腳淺一腳的爬出來,往自彬鳶裏鑽。
可能是人的轉世,所以和平常的貓有點兒習性不同。
小貓們喵喵的叫着,好像一大早就餓壞了。彬鳶把米煮成糊糊,放上白糖,舀一勺吹涼了,才敢放到貓的嘴邊讓他們舔。
喂飽了這群小家夥,他圍繞着小島找了一些幹樹枝,做成一個簡單的籠子,把小雞仔們放進去。這些小雞将來長大了是可以下蛋的,到時候又多了一道美味,就不用三天兩頭跑到鎮上去買肉了。
忙完這邊等他回頭一看,有兩只小家夥趴在被窩裏不動了,彬鳶感覺不太好,走進去一看,兩只小貓崽已經斷了氣,屍體僵硬,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彬鳶很悲傷,他不知道是自己沒有喂養好導致這些小家夥死掉,還是因為天氣太冷這些小家夥沒有熬下來。
将小貓的屍體埋葬在了小屋旁邊,只剩下最後兩只,彬鳶照顧起來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翻着毛看看有沒有長蟲子,每天要把他們的小爪子擦得粉嫩粉嫩的,免得他們舔毛的時候把自己給舔生病了。
如此一番,轉眼間一個月過去,兩只小黑球已經可以在小屋外追着小雞到處撒野了,途中下過兩場雪,很短,第二天天明就融化了。
凡間的生活很繁忙,彬鳶在冬季逐漸消退後,可以看到陸陸續續有漁民出海,漁民也會照看他看好船只,并拿着海裏打撈的魚作為禮品回贈。
☆、小黑貓
莫回鎮五天趕一次集,彬鳶趕集的時候會在老地方擺上攤子,算命。
在這鎮上時間呆久了,街坊鄰居已經熟悉了這個飄飄若仙的少年給人算命,其實少年算的還蠻準的,逐漸有人開始相信少年是某個仙派的弟子出來歷練,連看人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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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集市上吵吵鬧鬧人流摩肩擦背,彬鳶一手抱着一只黑貓,往攤子上一放,開始準備算命起來。
兩只小黑貓很活潑,黑不溜秋的,眼睛的顏色不同。李朔月轉世的這只長着一對碧綠的眼睛,不怎麽愛動,喜歡在太陽底下睡覺。另一只個頭大一點的彬鳶給他取名叫“黑曜”,金色的瞳孔,黑曜特別能倒騰,平時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追着院子裏的雞鴨到處亂跑,頗為享受雞飛狗跳給彬鳶帶來麻煩。
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年輕的小姑娘算愛情,彬鳶給他們指了幾條明路,得了幾個錢,心裏樂開了花。
這世道啊,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女孩子的錢永遠是最好掙的。
突然,奔湧的街道傳來一聲聲驚呼,城門口的方向湧來一群士兵,他們拔刀驅趕着百姓,騰出一條寬敞的大道,幾輛金碧輝煌的馬車通行而過。
彬鳶将兩只貓抱回到懷裏,黑曜還想玩,拼命的掙紮,被彬鳶拍了一把額頭,才乖乖的待在懷裏不動。
這兩輛金碧輝煌,用犀牛獸拖着的馬車,裏面不知道做着什麽重量級人物。
最後一輛車車簾是撩開的,因為在人群外圍,車輛剛好駛過彬鳶擺攤的位置,百姓們跪下,反應慢的彬鳶剛抱起貓仔跪在地上,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個九歲左右的少年。
少年和自己的母妃坐在一起,表情很嚴肅,沒多少開心,這可能就是生在帝王家,沒得選擇的辦法。
馬車緩緩走過,好像是路過莫回鎮暫時休息,車輛都停在了“盛榮”客棧門口,這客棧是整個鎮上最豪華的客棧,看來這些貴人,是找不到比這客棧還要好的地方,只能委屈自己在這地方休息。
彬鳶等人群散開後,收拾攤子,準備去賣菜的那條街買一條魚,回家給兩個小家夥補補身子。(某人絲毫沒有發現把貓養得很肥依舊我行我素)
賣魚的老大爺看到彬鳶笑着多給他贈了一條,想有事相求,彬鳶這人也不喜歡打啞謎,開門見山的說。
“阿伯是有什麽事嗎?”
老人不好意思的看着彬鳶,兒子和兒媳婦都一把年紀了,硬是沒有抱上孫子,今年好不容易懷上,他就想請面前這少年給他算一算,看今年能不能抱上孫子。
聽完了老人的訴說,彬鳶掐指一算,緊鎖的眉頭松懈下來,對老人家說:“阿伯,你那兒媳婦是個可憐的姑娘,今兒個回去可要好好對她,莫讓她再洗衣服碰冷水了,吃的上面也要講究一些。”
阿伯眨眨眼,被少年的話說的雲裏霧裏,謹記後,小聲的追問:“那我這孫子……”
彬鳶對着阿伯比了兩根手指:“龍鳳呈祥。”但不是母平子貴,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畢竟報喜不報憂。
阿伯高興的又塞了兩條魚給彬鳶,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少年在鎮上算命格外的準,每個人都非常相信他,只要少年的話一出口,那保準是沒問題的。
阿伯早早的收了攤,要回家把好消息告訴給老婆子和家裏的人,龍鳳胎呀,一下子兒女都有,一個不缺,這可是在鎮上頭等有的好事,這鎮上哪家生過龍鳳胎,一個都沒有。
拎着魚回去的路上,彬鳶眼見天色不對,又無處躲雨,只好站在盛榮客棧的門口站着。
他剛走過去,傾盆大雨就宣洩下來,還在街上走的百姓被打了一個猝不及防,迅速找地方躲雨。
小二看到了門口的白衣少年,趕緊把人請進來入座,添上一杯熱茶,殷勤的說:“先生在此歇息,我家掌櫃子先請先生算一卦。”
彬鳶不是那種講究的人,既然有人請他算命,他自然願意幫忙。
“好的。”
小二高高興興的上樓禀報去了,彬鳶捧着上好的茶杯先是聞了聞,這客棧的老板是個有心的,不管是茶杯還是茶水都非常的名貴,可見得誠心不錯。
抿上一口茶,懷裏的兩個小家夥開始不耐煩的想要爬出來,彬鳶因為給他們喂過自己的血,兩個小家夥懵懵懂懂,還是聽得懂人的話。
“不可胡鬧,乖乖呆着。”
最先鬧騰的黑曜抖兩下又不動了,因為看到主人買魚,他害怕自己調皮今天晚上沒有魚吃,格外的看懂局勢。
彬鳶擡眼觀察了一下客棧,客棧老板買這塊地的時候應該也請算命先生看過了,風水寶地,布局和擺設都非常的聚財,而且今天客棧還龍氣沖天,可想而知,店裏有什麽皇權富貴之人住在裏面。
大概等了一小會兒,客棧老板慌慌張張的跑下樓,額頭上挂着一排密集的汗水,小跑到彬鳶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招呼小二趕緊給自己也端上一杯茶,囫囵吞棗喝掉,才算解了渴。
老板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壯漢,客棧是祖上一輩一代代傳承下來的,他也不過是依照父輩繼承的産業,其實并不太會打理客棧,今天還碰到了幾尊大佛,伺候的格外小心,生怕人頭搬家。
“掌櫃子生意興隆。”彬鳶笑着說,看這人頭頂上積着一片黑雲,怕是要倒大黴。
“借先生吉言!”劉富貴緩了緩氣,才憂心忡忡地說:“不瞞先生,今天店裏來了幾尊大人物,難伺候的緊,我這心口啊總是端端不安,眼皮也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先生幫我看看,我最近是不是要倒黴了?”
有時候做生意人的直覺還是挺準的,彬鳶很佩服劉富貴的直覺,這人不單單是要倒黴可能還要拖累舉親上下。
“掌櫃子心慌也是可以理解的。”彬鳶伸手指了指路邊,大雨還在下,“就像這雨,不可能因為人的心情而停止下,也不可能因為你身份有多麽的貴重就給你變成晴天,災禍也是如此,來得快,去得慢。”
掌櫃聽懂了,他怕是真的要倒黴,怕的汗水都冒了出來,只能懇求的看着彬鳶。
“請先生定要救救我!多少錢都沒關系!”
彬鳶也不是貪圖這人錢財,只是覺得這掌櫃子真的很倒黴,這店在這裏,往哪兒逃都是逃不掉的。
不過他首先得知道樓上那住着的人到底是誰,雖然他會算命,但也只能算到八層,依他原來靈氣飽滿可以飛天遁地時差太多了。
“掌櫃子可否方便透露一下,樓上的那幾位客人?”
劉富貴眼神緊張,吩咐小二去樓上盯緊了那些人,帶着彬鳶去後房的庫房裏談說。
兩人來到庫房,劉富貴将門關上,點亮着燈,才緊張的說。
“先生可知道當今陛下有位遺落在人間的妃子?”
彬鳶表示自己不知道,繼續聽劉富貴細說。
“那樓上住着的正是樂妃娘娘與她的兒子永明殿下。這兩人是半月前剛剛被找到的,現在要回皇宮,這不是路途遙遠正好沒有客棧,只能委屈委屈在我們這小小的莫回鎮住下。”
“既然是迎接娘娘和殿下的隊伍,為何還有那麽多重兵把守?看裏面好像還有皇宮裏培養出來的死士。”
劉富貴吓得半死,壓低着聲音說:“先生有所不知,去樓上送飯時,正好看到娘娘的手是被綁着的,恐怕是不太願意回去……送上去的飯菜換了三次,一口沒動,我這顆腦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劉富貴癱倒在地,一個大男子哭得像個姑娘似的。
“掌櫃子先起來,這也不是沒有辦法,等會兒要是還有飯菜送上去,你就讓我上去試試。”彬鳶笑着說,他倒要看看那位娘娘到底有什麽心結。
“那先生一定要小心,他身邊的那孩子不簡單,一雙眼睛怪恐怖的。”
彬鳶沒有太在意劉富貴剛才形容的事,只以為那小孩子太過于兇了,沒成想,等他端着飯菜來到房間裏,擡起頭打量時,目光卻被坐在床上的少年吸引了過去。
那孩子有着一對異色瞳孔,左眼是紅色的,右眼是藍色的,與那雙眼睛對視的時候,就好像身處在火海與冰天雪地裏。
福笙!
彬鳶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是福笙的轉世。
一股由來之喜在胸腔裏迸發,彬鳶将飯菜放在桌子上,眼神讓人無法忽視的注視着男孩,恨不得現在就奔過去把少年攬在懷裏。
“天色也不早了,娘娘吃點東西吧,別餓壞了身子。”彬鳶笑着說,目光看着那靠在床角上閉目沉思,一動也不動的雍容女子。
女子的年齡看起來三十多,保養都很好,只要忽略掉他眼角的皺紋,的确是一個傾城傾國的美人胚子。
而女子身旁的男孩,九歲左右,面容嚴肅,眼眶深邃,一眼就能看出這少年是一個不簡單的人,容貌自然是繼承的那名女子,英俊倜傥,美目之間帶着帝王家的魄氣。
見女子不為所動,彬鳶算了一下這女子的過往,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這女子竟然是當今陛下的正牌皇後,而宮中還有一個冒牌的頂替着,此次主要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找回這個兒子,繼承皇位,這女子根本就是一個棋子。
難怪她不願意回去,回到那樣一個沒有庇護的金絲籠子,還不如當一只野麻雀來得輕松自在。
但其實這個孩子是皇帝被迫生下來的,而且在這女子的過往裏,帶着孩子逃出宮後,她也過得并不是很好,在青樓裏當一個紅娘,勉強過上溫飽,對那個所謂的兒子也不是很好,唯一盡到責任的就是沒有餓着對方。
門外有士兵把手,彬鳶在門口設下一個結界,身上的靈氣消失的一幹二淨。
“娘娘既然不想回去,就更要把身子養好,這樣才有逃走的機會,不是嗎?”彬鳶把飯菜打開,端着碗來到女子身旁,注視着女子驚訝又憤怒的眼神:“放心吧,我不會與娘娘為敵,畢竟這客棧的上下老小,都是我要救的人。”
樂青打量着面前的這個少年,雖然穿着店小二的服飾,卻不像一個小二,更像是一個貴族裏的小公子,言談舉止都帶着貴氣,不似凡人。
“你難道就不怕門口的士兵,聽到我們的談話?然後一刀進來殺了你。”樂青諷刺的說着,卻發現自己說的這麽大聲,門口的守衛竟然沒有動靜,将驚訝的目光投射到少年臉上,“你做了什麽?”
彬鳶搖搖頭:“我并未對他們做什麽,只是想辦法讓他們聽不到我們說話而已。”
“幫我沒有任何好處,只會帶來麻煩,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樂青一個曾經在宮中呆過的人自然不是閑雜之輩,她看得很清楚,也比任何人都分得清楚利弊。
“娘娘很聰慧,不過娘娘也無需擔心,該來的劫難總會來,即使今天我不來幫娘娘,娘娘不是也會想辦法逃走,不是嗎?”彬鳶勾唇一笑,點破了女子內心的計劃。
樂青看着面前笑容溫和的少年,內心卻分外的恐怖和害怕,畢竟一個連自己心裏想法都知道的人,誰不害怕。
“我的确打算逃走。”
一直在旁邊當空氣的男孩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這個從來沒有盡到責任的母親,似乎要被抛棄一樣,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啞着嗓子說道。
“娘。”
“不許叫我娘!”女子反手一過去抽了男孩一巴掌,彬鳶趕緊上前阻攔,把男孩抱到自己懷裏,比當母親的還要慌張的查看着男孩臉上的傷,“沒事吧,疼不疼?”
男孩皺着眉頭,不明白眼前這少年為何要這麽緊張自己,他與對方非親非故從來也沒見過,可少年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他的熟人一樣,這感覺讓男孩感到很不舒服,他讨厭被別人當成替身,掙脫開了少年的懷抱,回到母親身邊。
終于醒悟過來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局外人,彬鳶擡起的手放下,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對着女子說:“既然你不想要這個孩子,那就給我吧。”
樂青不可置信的看着彬鳶,從剛才的震驚到現在覺得男子有病,通通都變成了冷漠。
對于這男孩,她從來沒有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孩子,是災難,是罪惡,是恥辱的象征。所以逃離皇宮以後,她帶着孩子過得最肮髒的生活,就是要讓對方看一看,這肮髒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樂青冷漠的笑了,一把将身邊的男孩推在腳邊,極其厭惡的開口:“要你就拿走吧,不過是一個肮髒的東西,看着就煩。”
男孩似乎已經被這些紮心的話說習慣了,面無表情的爬起來,又乖乖的在女子腳邊站着,樂青再一次将他一腳踹倒,男孩又爬起來。
彬鳶心疼不已,上天好不容易讓他碰到福笙的轉世,怎麽可以讓對方吃苦。
一把将男孩的手牽過來,彬鳶看着男孩掙紮,手上的力道加重,就是不肯放手。
“跟着我好不好?”
男孩低垂着頭不回答,拼命的想要睜開少年的手,這時候守在門口的侍衛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人怎麽一進去這麽久不出來,便敲了敲門,催促道:“快點麻利點!”
彬鳶不得不放開了手,離開了客房。
房門關上,剛剛還在掙紮的男孩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淤青,少年懇求他跟着自己走的語氣還在耳旁回蕩。
多麽溫柔的話,從來沒有人會這麽溫柔的對他說話。
只是他不知道該相信誰,從小跟在母親身邊長大,紅樓裏那些笑口常開的客人每次也是同樣笑着對他說,轉眼便會把他當狗一樣抽打,讓他幹着最下賤的活。
每次他都想要求母親,但母親看到之後只會冷冷的說“你這是在為我贖罪,應該做的。”
離開才不過一會,兩只小家夥就已經把廚房給鬧騰的不像樣,掌櫃子看到彬鳶,趕緊着急的上前詢問。
“先生情況如何?”
彬鳶把衣服換下,穿回自己原來的衣服說:“那女子本身就打算今晚行動。”
掌櫃子像失去了全身力氣倒在地上,蒙了片刻,一聲聲哀嚎:“我就知道今日要倒大黴了!我這祖上的基業幾代傳承,就要被那女子一手給毀了……”
廚房裏的夥計小二都面面相觑,個個如遭天譴,他們都是這店裏的老工人,掌櫃子開的工資也挺高的,待遇又好,沒想到招了這檔子事。
其實彬鳶還算到那女子命不久矣,可想而知肯定在逃跑的途中被殺了。他看着店裏的夥計,以及哭在地上暈天黑地的老板,搖了搖頭,給大家出路子。
“掌櫃子你也別哭了,我倒是有條明路給你們指指。”
聽說還有辦法的劉富貴一把爬了起來,拖着袖子把臉上的淚擦幹,沖着白衣少年一鞠躬,跪在地上說:“先生一定要救我!”
“今晚午時三刻,多派些人手把守,若是發現那女子逃跑了,你們也不要追,派人去通知那領頭的将軍,告訴他就行。”
劉富貴懵逼的腦袋一點就明,知道若是那女子逃跑而他們發現了,沒有隐瞞而是向官兵禀報,恐怕可以獲得減刑,說不定還可以熬過這一劫。
小二卻小聲嘀咕着說了段話:“那那女子豈不是沒有逃跑的可能……”
莫回鎮上的百姓都很純良,并不想做那種趕盡殺絕的事,人善良是好事,可是有時候善良也得分清楚局面。
彬鳶以前就是因為太過于感情用事,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許多東西,很多信念被擊垮,一時承受不了就推卸責任,結果釀成了大錯。
“那女子命不久矣,就算你們不做什麽,她也會死在今晚。”
聽到先生這樣說,掌櫃子和店裏的人都松了口氣,很快就恢複下去,客棧馬上就增加了人手。
回到海邊的小屋,把還活着的魚放到門邊的水缸裏游,拿出偏瘦的一條,開膛破肚清洗,很快就下鍋煮沸。
在暈黃的燈光下,兩只小黑貓在門口撲騰,時不時追着幾只母雞到處跑。
貓不能吃太燙的,彬鳶将魚放涼了之後才遞給兩只小貓,自己喝的酸湯。野蔥是他從山裏挖來的,洗幹淨,用沸水一煮,晾曬,最後灌成酸菜,吃的時候煮成湯,特別的下飯。
廚房的木梁上挂滿了一排排彬鳶腌制的臘肉,也不用擔心小偷,挂在那裏看着就非常的漂亮。
最近母雞下了許多蛋,彬鳶準備着也可以拿到鎮上去買,黑曜和朔月根本吃不了那麽多,他也很少吃雞蛋,這雞蛋越積越多,母雞都孵出了兩窩崽了。
兩只雞媽媽帶着小崽崽進籠子,樣子看着格外可愛。
忙完這一切後,彬鳶一夜未睡,果然到後半夜,就有一群士兵在這附近巡邏,不過他住的地方比較偏僻又靠海,那些士兵只是看了幾眼,便走開了。
彬鳶看士兵走後,打燈熄滅,悄悄的換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朝着森林走去。
他當然知道那女子躲在何處,走進森林不久,就找到了躲在蘆葦叢中的女子。
樂青手上拿着一把劍,防備着看着彬鳶:“你是要抓我回去嗎?!”
彬鳶搖了搖頭,從腰間扯出一只荷包,丢到女子腳下:“如果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就千萬不要回頭,走吧,從這裏一直往前走,你會看到一條船在海邊,船上有食物和水,我夜觀天象這幾天海上無風無浪,一直朝着最亮的那顆星星相反的方向走,十天左右,你就永遠不用害怕被追了。”
女子不可置信的撿起錢袋,打開一看,這錢是海另一邊國家的,并不是他們這片大陸的,這人是要她逃到另一個國家去,相隔一片海,即使想把自己抓回去也不可能。
“謝謝……”樂青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哭了,手拿着錢袋,提着劍兩步一回頭看了一眼少年,最後小跑進了樹林中。
彬鳶挺擔心這女子的,船和食物都是他準備的。雖然算出這女子命不久矣,卻也可以改變她的命運,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畢竟他也不希望那個孩子因為自己的母親而死,不想他的母親死後那男孩怨恨自己。
彬鳶嘆口氣,踩着月色往回走,卻突然看到許多火把朝這個方向而來,心口一驚,那女子肯定才到船的位置,還沒有離開多遠,他必須為對方争取時間。
火光越來越近,彬鳶一不做二不休,故意跑出很大的腳步聲,朝着與海口相仿的方向跑,并且一會兒慢一會兒快,故意讓人看到自己的背影。
追逐的腳步聲越來越快,看來是那些士兵追上來了,彬鳶藏到樹叢中,借助茂盛的葉片遮擋住自己,看着擦身而過的士兵,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到所有的火把都消失在視野裏,才從樹叢中走出來。
危險随之将近,破風之聲在耳邊滑動,彬鳶甚至還來不及眨眼,一支箭就已經穿過胸膛,鮮血順着箭頭滴下。
紅豔豔的血液一滴滴的砸在樹葉上,黑衣少年眼前犯暈,扶着樹幹站穩,隐藏在樹叢中螳螂捕蟬的死士跳了出來。
發現自己殺錯了人,被箭射穿胸膛的是一名男子,根本不是情報上要殺的女子,皺着眉頭。
“你是何人?!”死士一把接住暈倒過去的少年,扛着人,用輕功快速的回到客棧,将人丢到将軍的腳下。
“這是何人?”卸去了盔甲的青年将軍開口。
死士單膝跪在地上,“這人故意把隊伍引開,我們恐怕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衣布的靈魂
搵夜一把擡起倒在地上少年的頭,扯着這人的頭發,才看清少年的面目。
溫潤如玉,就算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這名少年都不為過,這樣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人是怎麽做到的。
“查一查這人與樂妃娘娘有什麽接觸?”搵夜吩咐下去,找來幾個醫師給這人治病。
這人真是命大,一箭穿心都沒死。搵夜上戰場殺敵無數,對于人體受傷能夠致命多少,非常清楚。所以當他看到少年一箭穿心的傷口時,已經做好了要把人丢屍的準備,沒想到少年睫毛微微顫動,沒有死。
彬鳶迷迷糊糊醒來,雙手被鐵鏈綁着挂在牆上吊着。周圍的擺設看起來還是客棧,只不過屋子裏多了一些審查犯人的刑器,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聲嘆氣,才發現不遠處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男子,那人正拿捏着一股幽暗的目光盯着自己瞧。彬鳶迷茫的看着那人,搵夜把玩着手上的鞭子,見犯人已經醒來,從椅子上站起來,靠近對方。
少年有一雙淺灰色的眼眸,密集的黑色長發順着肩膀垂下,眼神意外的平靜,讓他一時間僅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和樂妃娘娘是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彬鳶搖搖頭,如實回答。
“既然沒有關系那你為何要引開士兵?”搵夜審查過無數犯人,還是第一次碰到在自己面前如此淡定的人,這人的一雙眼睛幹淨的像一個出生的嬰兒,根本找不出他的話語中有哪一點是說謊。
“那個孩子呢?”彬鳶着急的想要知道永明的事。
“殿下他自然安好,這無需你擔心。”搵夜挑起這人的下巴,微微用力,下巴上就出現了幾道手指印:“你只需告訴我,為什麽放走了樂妃?還是說你們兩個有什麽私情。”
彬鳶震驚的看着這個男人,大兄弟,你的老回路想的也太奇葩了吧。
“請閣下不要亂猜疑,我不過是看那女子可憐,所以才讓她離開了。”
對于這種回答,常年見慣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人是不會吃這一套的。搵夜覺得對方在敷衍自己,擡起手中的鞭子“啪!”的一聲抽在少年的背上。
彬鳶疼的咬牙,卻沒有發出聲。
“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
我說你大爺!
彬鳶死活不肯張嘴,搵夜又揮了幾鞭子,直到衣服上浸出血來,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把腳邊的一桶鹽水端起來,從人的頭頂上灌下。
“啊!”彬鳶感覺傷口火辣辣的疼,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傷口處撕咬。
“你又何必逞強呢?”搵夜很喜歡和這些犯人周旋,特別是看着少年一開始的頑強變得崩潰,強撐着身體瑟瑟發抖,心口意外的滿足。
其實,他大可以向朝廷上報樂妃娘娘因逃跑不幸墜落山崖,反正那老皇帝在意的是他的兒子,那女人不過是個陪襯罷了,并不需要他花這麽多心思。
只不過這少年竟然栽在自己手裏,他可沒打算讓對方好好活着回去。
什麽叫十八般酷刑,彬鳶倒是體會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落下了多少傷疤,那人就像一條瘋狗,逮着自己不放。
回宮的隊伍即将離開的這天,彬鳶被士兵從客棧裏扔了出來,那時天色漸晚,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他一瘸一拐的往海邊的小屋走,身上的傷口在自動愈合,可能是沾染了鹽水,愈合的特別地慢,還特別的疼。
失蹤了兩天,再次回到小木屋時,兩只小貓仔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一前一後從草叢中鑽出,喵嗚喵嗚的叫,在少年腳邊打轉,順着腿往上爬。
彬鳶因為身上有傷,兩只小貓往身上爬的時候難免碰到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一手提一只,拎着兩只小貓仔回到屋裏。
傷口花了整整五天的時間才完全好,彼時,彬鳶已經收拾東西準備搬家了。
他要去皇宮,因為福笙的轉世就是那個少年,他不能放棄。
“喵~”
“喵喵喵~”
兩個小家夥圍着少年打轉,好像在控訴少年最近不愛摸他們的頭了。黑曜格外調皮,把盆子裏的小魚弄得滿地都是,又不吃幹淨,吃完了半碗又跑到屋外追着小雞撒歡。
朔月倒是一直在自己腳邊圍着,時不時喚一聲,顯得可憐兮兮似的。
“我們要搬家了,去皇宮。”彬鳶彎下腰把朔月舉起來,在小貓咪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看着小貓那雙碧綠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喵~”小貓叫了一聲,好像在回答少年的話。
彬鳶把家裏還帶着雞仔仔的母雞送給了百姓,臘肉和魚給了鎮上即将臨盆的孕婦,房子退給了原先的漁民。
出發這天,彬鳶買下一輛馬車,百姓們站在鎮口送別,就連客棧的老板劉富貴也來了。
這位公子救了他的命,前幾日他拿着錢去感謝,卻被這位公子拒絕,便只好捎上一些特産放在少年的車上,說道:“去皇宮的路路途遙遠,先生定要保重!”
“多謝掌櫃子,這些東西夠我吃上好久的了。”彬鳶笑着接過,零零散散接收了一些老百姓的贈品,太陽高高照射大地時,才驅趕着馬車離開了小鎮。
一條蜿蜒的山路蔓延至另一邊,小巧的馬車消失在林間裏,遠離這座靠海邊的小鎮,越往皇城的方向走,樹木越茂密,山越高大。
馬車慢悠悠的走着,彬鳶不想這馬兒趕路累得半死,便沒有趕得很快。
兩個小家夥在馬車上被颠的不舒服,爬到少年的腿上躺着。彬鳶給兩個家夥順毛,撓撓下巴摸摸肚皮,小貓舒服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一個月後,馬車緩緩駛進一座城,城中的百姓都戒備的看着外地的人,彬鳶坐在馬車上,對于百姓的敵視有些奇怪。
他将馬車停靠在路邊,下車買了一些食物和水,購置了幾套衣裳,上車出城。
天色突然暗了起來,彬鳶把兩個小家夥扔到馬車裏,延緩速度,驅趕着馬兒慢悠慢悠的走。大雨傾瀉下來,茂密的山間掩蓋在濕潤的霧氣當中,蜿蜒的路盡頭,看不清楚前方有什麽。
“哎喲!”
突然,山頭傳來一個老先生的哀呼聲。
彬鳶跳下馬車,撐着油紙傘,深一腳淺一腳的上山,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一個背着柴火的老先生摔在樹底下,好像是腳崴了。
“老伯,你沒事吧?”彬鳶給老伯撐着傘,蹲下身子檢查老先生的腿。
“年輕人,你一個人在山裏做什麽?”
“我聽到山上有人的聲音,就上來瞧一瞧。”彬鳶幫老伯接上了腿,背着老先生下山。
将人背到馬車上坐下,彬鳶才趕着馬繼續行走。
“老伯住在何處?我送你一程。”
老先生感激的看了一眼年輕人,盤着腿坐在板上,馬車的上簾上有擋雨牌,兩人即使坐在外面,也不會被雨水打濕。
“我就住在這條路盡頭的小羅村,年輕人是外地人吧?”
彬鳶點點頭,把提前準備好的幹糧和水分給老先生。
老先生感激的連連道謝,咬了一口,灌上一壺水,提醒着少年:“也只有你們這些外地人敢一個人出來,老伯提醒你,這山中下雨啊千萬別走了,不安全!”
彬鳶眨眨眼,感謝老先生的關心,“謝謝老伯,這山中有土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