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記憶—— (10)
願意出一份力,給予對方幫助。
永明眼眸一閃,內心有些顫動,被少年口中的那些話所說服,十分的向往離開了這個牢籠,去外面的世界。但他依舊十分清楚,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就連生自己的母親都對自己不聞不問,一個外人,又豈會真心的善待自己。
他年齡雖小,對于別人的厭惡卻看得真真實實。
天微亮之際,少年嘆息一聲離開了。
永明看着那人離開的方向,蜷縮在床上的身軀移動,緩緩爬下床,追出屋子,外面卻已經沒有了少年的身影。
三日後。
帝都的每一處古宅,每一處雕梁,每一處城門,彬鳶都一一看過,最後他還是決定把攤位擺在帝都南門街的大街上,把自己算命的挂牌擺出來,重操舊業,開始算命。
人流量極高的帝都卻沒有幾個人相信算命,彬鳶也樂得清閑,就算掙的錢不夠,也可以把以往的那些錢拿去當古董賣掉,換回這個時代的錢,起初他就是這麽幹的。
帝都的風氣比較嚴謹,大街上很少看得見有女眷出來游逛,就算有那也是帶着一堆家仆,三三兩兩的圍着。
黑曜如今已經有五歲兒童的智商,他高傲的翹着尾巴,趴在桌子上,鄙視着彬鳶:“幹嘛要給這些無知的凡人算命?”
“與凡人接觸有趣。”彬鳶擡手摸摸黑曜的胳膊,撓撓下巴,就把這小祖宗伺候的眼睛眯了起來。
貓咪果然是一種很高傲又傲慢的動物,不管你是他的養者還是誰,當他們長大以後,看你的眼神永遠是帶着鄙視的。
當然,朔月不同,他是一只相當溫和的小黑貓,喜歡賴在彬鳶懷裏睡大覺,現在也是如此。
大街上看着一人和倆黑貓和慕容容的相處,倒是引來了無數路過人的觀看,依舊沒有人上來算命。
太陽微微傾斜,也是到了人該吃晚飯的時候,一天沒有收獲的彬鳶把兩只貓仔放進袋子裏,準備回去,卻被一個人叫住。
☆、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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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一個家仆,朝着彬鳶行禮以後,恭恭敬敬的說:“先生好,我家公子想請先生去對面閣樓上算一卦,先生可否移步?”
彬鳶順勢擡頭看向對面茶館閣樓二樓的人,窗戶口挂着紗布,讓人無法看清那公子哥到底是什麽長相。
“這當然沒問題。”彬鳶将東西收好,帶着兩只小貓上了樓。
家仆走在前面,為彬鳶引路。茶館裏的人都是一些文人墨客,彬鳶容貌上乘,一路走去二樓,倒是惹得一些書生側目相看,繞過兩個隔間,便來到了家仆所稱的少爺的隔間門口。
推開門,一陣淡淡的木蘭幽香飄了出來,彬鳶在家仆的引帶下走了進去,擡頭一看,裏面坐着兩男三女,個個都是絕代佳人,言談舉止可以看出他們的身份到底是不簡單。
“見過幾位公子小姐,不知是哪位需要算卦的?”彬鳶行了禮,看向這幾位人。
“先生請入座。”開口說話的是身着墨綠色長衫的少年,手持一把搖扇,渾身疏而不燥,讓人不是很厭。
彬鳶入座,剛才請他入座的這位公子也開了口,并沒有向他介紹周邊的朋友,可見得他應該是這群人中的老大。
“先生都會算什麽?”少年的眼中拿捏着一股暗光,可想而知,他們經常這樣捉弄人已經習慣了。
彬鳶看到這兩位公子和三位小姐的頭頂上有不祥之兆,但卻被龍氣掩蓋着,可見得背後勢力強大替他們擋了災。
有句俗話說的好,欠的債總是要還的,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公子要算什麽呢?在下會算的都是一些凡間情愛,生活瑣事,到沒有什麽神通。”
“先生的神通這麽廣泛,謙虛什麽?”常廣文扇着扇子,眼神示意身邊的好友也說說。
鳳嶼面無表情地拿着酒杯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剛才他們在樓上就一直觀察着樓下那神棍,已經打了賭,錢都準備好了,他必須想個折磨人一點的,到時候算錯了,這位神棍先生就有的一頓好受的了。
“先生既然說自己會算生活瑣事凡間情愛,本公子倒想算一算,我這姻緣如何?”鳳嶼輕笑一聲,似嘲諷,似乎等待着那白衣神棍出醜,拿起一顆葡萄,遞給身旁嬌羞的女子吃下。
彬鳶看了一眼鳳嶼,這人怕造的孽也不少,頭頂上纏繞的黑氣聚集在一團,若他的後臺強硬,倒沒什麽,哪一天後臺支撐他的勢力倒下了,這人怕也是要倒大黴的。
“可否看一下公子的手掌?”彬鳶有時算命,雖然看面相就可以算得通,但為了準确,有時候也是需要看一下他手掌上的運勢。
凡人的一生,若是沒有碰到天意之外的事物,一切就相當于是注定好的。
鳳嶼将茶杯放下,翻開手掌給對方看,“先生可瞧仔細了,這要是算的不準,耽擱了本公子的時間倒是小事,坑蒙拐騙那可是要坐牢的喲~”
彬鳶收回眼,感情這兩人把自己叫上來就是為了戲弄自己,他也不生氣,凡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愚昧,被眼前的浮華所迷了眼,不知道這世界何其之大,自己的一生都沒有過好,卻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
“公子這一生怕有些不太平。”彬鳶笑着看着兩人臉色一僵,繼續說:“前半生榮華富貴,不愁憂慮,卻虧欠太多恩情,後半生怕是要償還。公子這緣分本來是好的,卻被公子自個兒給擋在了門外,已經深深錯過了,公子莫哀。”
“啪!”鳳嶼一拍桌子怒視而起,“你這神棍都說得盡是些什麽胡話!我堂堂的丞相之子,還娶不到一個賢惠的娘子不成?”
見自己好兄弟生了氣,常廣文趕緊安撫,“鳳兄別生氣,這不是才給你算嗎,來來來,我也試一試,看看我這後半生是不是也過得不太平?”
彬鳶敢打包票,這倆小公子就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幹,也幸好他倆碰到的是自己,不是那些專門坑蒙拐騙的人,不然真的有好一頓苦頭吃的。
“這位公子你就不用算了。”彬鳶看着常廣文說。
“為何?”常廣文倒是有些躍躍欲試,他還是第一次在帝都碰到這麽年輕的騙子,長得倒是一表人才。
彬鳶不露聲色一笑,讓人看着耐人尋味,從椅子上站起來,往二樓的窗外看了一眼。
“因為,公子的劫難已經到臨頭了。”
話落,常廣文笑的前擁後撲,就差沒把眼淚笑出來,正當他笑夠了想要數落一番這個神棍的時候,樓上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這腳步聲格外的吵鬧,而且還向着他們的包廂跑來。
“嘭!”門被進來的士兵一腳踹開,無數官兵蜂擁而入,外頭的士兵拔刀相見,不由分說把裏面的人全部控制住:“誰是常廣文?”
常廣文一臉懵逼,從人群中回了神:“大膽!誰讓你們闖進來的!”
那士兵也不害怕,目光看向常廣文:“你就是常貫之子,常廣文?”
“正是本公子!”常廣文見對方依舊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頓時慌了神:“你們這是要做什麽?!我爹乃是朝廷命官,容不得你們這般無理!”
那帶頭的士兵嘲諷的笑了笑:“常公子肯定還不知道你爹在朝堂上得罪了皇後娘娘,如今蹲在大牢裏呢,你也快快和你爹爹娘親見面去吧!”
人被扣押走,剩餘的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包廂裏的三個女眷吓的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跑掉了。
彬鳶拍開身上的折皺,抱起兩個貓仔也準備離開,被身後剛剛回了神的鳳嶼叫住。
“你說的這些口都是真的……”鳳嶼說話倒有些結巴起來,若不是見證了剛才那一幕,很難相信,眼前這白衣少年口中說出來的句句成真,那剛才少年所說的自己的事情,豈不是也會成真?
風嶼害怕了,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抓住彬鳶的手:“大師!大師剛才說的那些可是真的?”
彬鳶看着此時此刻慌成一批的少年,搖了搖頭:“是不是真的一切都決定于你自己。”
鳳嶼害怕的緊,只要一想到自己後半生會過得凄慘,現在心口依舊端端不安,從懷裏掏出大量的銀票塞到彬鳶的手中,整個人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饒。
“求求大仙一定要救救我!我與常廣文不同,他落難了還有親戚幫忙,我不過是常府的一個養子,沒了就沒了,我爹肯定不會救我的……大仙!”
彬鳶被這少年祈求的腦仁疼,懷裏這兩個小家夥也有些不耐煩,開始順着袋子往外爬,被彬鳶強行壓制住。
“答應你倒是可以,但是你也得幫我一個忙。”彬鳶笑着看着少年,唇紅齒白,看的鳳嶼心口一慌。
這天夜裏,星空璀璨無雲,一眼望天,還能看到幾顆流星從天空中劃過,美輪美奂。
深陷這牢籠中的人,渴望的看着外面的自由世界,外面的人卻又渴望着金色牢籠。
永明今日被丫鬟給鎖在了屋中,那丫鬟名叫紅芝,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每日會将他的行程告訴給對方,就連自己吃什麽用什麽,如果沒有皇後娘娘的過目和恩準,他也得不到一丁點的東西。
彬鳶幾天聚集了一點兒靈氣,到開始鋪張浪費,用着法術穿行在宮中。以往他窮的時候,可是舍不得用半點靈氣,生怕自己倒黴時沒辦法救命。
他在宮外買了一座莊園,小是小了點兒,在七拐八牛的小胡同裏,卻是個安靜的小院子,沒有人打擾,下雨的時候巷子裏更是美的像另一番風景。
夜晚中的皇宮沉浸在一片黑色裏,彬鳶要去的那個方向,沒有一盞燈籠照明,像個冷宮似的。
彬鳶掐指一算,那孩子今晚又沒有吃晚飯,搖身一轉,朝着禦膳房的方向奔去,剛從屋檐上飛下,沒想到竟然和一個小太監迎面相撞,那可憐的小太監直接被彬鳶壓在身下,後腦勺撞擊到地面,疼得他趕緊用手捂住嘴,不敢大聲喧嘩。
太監年齡很小,十一二歲,揉了揉疼痛的後腦勺,匍匐的跪在地上,把剛才撞到自己的那人當成了皇子,可憐兮兮的跪在地上。
彬鳶将人拉起來,看到一雙水汪汪的紅眼睛挂着眼淚,估計剛才也摔得夠嗆。
“沒事吧?”彬鳶看了看小太監蒼白的臉色,抱歉的說:“撞疼了吧,作為補償,要不要去偷偷吃一頓?”
小太監張大眼睛,驚訝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少年很美,比皇宮裏他見過的所有人都還要漂亮。但娘親以前告訴過他,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是毒辣,所以他知道少年其實長得很好看,也不能保證這人的心底和他的外貌平等。
“你也不要害怕?”彬鳶不知道怎樣和小太監說,牽起對方的手,怕這孩子把自己的事供出去,帶着對方一起悄悄潛入了禦膳房。
小太監見對方真的是來偷東西吃的,臉色比剛才還要白一個度,晃了晃少年握着自己的手,驚恐地說:“被抓到的話可是要殺頭的……”
彬鳶順手拿起一個雞腿堵住小太監的嘴,“這個味道不錯,可以嘗嘗。”
被雞腿堵住嘴的小太監欲哭無淚的看着少年席卷着禦膳房,所有能吃的好吃的都被他通通打包了,甚至還不忘把盤子蓋上去。他舔一舔嘴上的雞腿,味道的确很好,比他平時吃的那些快要馊掉的飯菜不知好了多少倍。
打包了一個素菜,彬鳶悄悄回過頭去打量那個小太監,見對方正啃着雞骨頭,笑了笑。
其實在他眼裏小太監也不過是一個剛剛上小學的小孩,兩人相撞的時候,他摸到少年的手臂,覺得少年瘦得像一根竹竿一樣,還是要多吃一些東西。
彬鳶将打包好的東西放在飯籃裏,來到小太監跟前,“你叫什麽?”
小太監看着少年眉眼彎彎,臉頰紅了紅:“主子叫我小六。”太監們的名字如同那些阿貓阿狗一樣沒個定數,侍奉的主人高興了賞你一個人名,若主子要是不高興,什麽五六七八九的都會有。
彬鳶摸了摸小太太的頭,和氣的說:“那個小六啊,你看我都請你吃雞腿呢,咱們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可不可以替我保密今天的行蹤?”
小六驚訝的看着少年,少年柔和下來的語氣特別的吸引人,就像小時候母親哄自己一樣。彬鳶的話讓小六想起了已過世的親人,小六突然紅了眼眶,看着少年就好像看見了母親,什麽吃的都忘得一幹二淨,一把撲到少年懷裏,抖着肩膀哭了起來。
母親死後他是被酗酒的父親強行給賣到了宮中當差,一百來個孩子,淨身過後,能活到現在的也不過幾十人,和他一同被賣進來的同村的孩子,已經死了。
彬鳶被這孩子撲得一陣猝不及防,穩住身子,差點就向後摔了過去,別看這小太監身板小,撞人的力氣倒是不小。
“你怎麽了?”彬鳶适當性的拍了拍小太監的後背,這家夥肯定把眼淚鼻涕都糊到自己身上了。
小六尴尬的從少年的懷裏退出來,臉紅紅的像個蘋果,因為剛剛哭過眼睛也像一顆顆黑葡萄一樣。
“我不會說出去的。”小六用寬大的袍子擦了擦眼淚,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可能是沒有吃飽,肚子裏的饞蟲又被勾引醒來。
彬鳶笑着給這孩子弄了一些飯菜,帶着他悄悄離開禦膳房。
兩人在花園分開,彬鳶沒有回頭去看對方,所以并不知道在他走後,那孩子依舊望着他的背影發呆。
提着食盒一路用輕功把那些偷懶睡着的侍衛劈暈過去,彬鳶大搖大擺走進了院子,和往常一樣,這院子裏依舊沒有一盞燈籠,那些丫鬟和仆人不知道去哪了,光留了一些侍衛在門口守着,竟不見一個人影。
其實這也蠻好的,省去了他還要去專門找那些丫鬟把他們弄暈。
少年孰輕孰路的來到門前,用手一推,耶!奇了怪了,門怎麽沒開。
低頭一看,這門上落了一把大鎖,彬鳶用手一掰手鎖便斷開,推開門,卻只看到卷縮在被子中已經睡過去的少年。
看來是他在禦膳房耽擱的時間太久,這孩子已經睡着了,其實現在的時間也差不多像現代的十點鐘。
只是古代人太陽落山以後便開始入睡,睡得比較早。
彬鳶親手親腳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床邊看了看孩子,又不忍心将人叫醒,最後還是用手推了兩下。
小孩好像做了噩夢,被碰到兩下霎那間驚醒,暮然發現床邊多了一個人,下的一個挺起,險些沒有尖叫。
“別害怕,是我。”
彬鳶怕引來人,所以沒有給屋子裏點亮燈,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楚床上的孩子驚恐的望着自己。
永明的額頭上覆蓋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剛剛做了噩夢,醒來胸口還有些跌宕起伏。
“我給你帶了一些吃的,晚上沒吃飯吧?要不要再吃點再睡?”彬鳶把吃的端到床前,希望這孩子能夠吃一點。
永明的确餓的夠嗆,早上早早的被侍女拉起來學習禮儀,耳邊依然回蕩着“愚蠢”“沒教養”的這些字眼兒,站了一個上午,中午只喝了一點點湯,又被嬷嬷說了一堆宮廷禮儀,因為沒有背下來,被懲罰不許吃晚飯,他現在餓的已經肚子犯疼。
看那些琳琅滿目的美食,永明再也壓抑不住這幾天的緊張,眼淚奔湧而出,快速的伸過手抓起一堆食物就往嘴裏塞,什麽禮儀教養統統扔了個遍,像一個乞丐奪食一樣,防備着任何人靠近。
彬鳶等着孩子吃飽了,給他倒上茶,看着孩子緩過了氣,把盤子撤下去,才坐在床邊說道。
“他們要是再餓你,你就告訴我,晚上我給你帶吃的,好不好?”
永明小心翼翼的看着白衣少年,他不明白這人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他沒有錢,根本不能給予對方什麽回饋。
娘親以前跟他說過,有些人對你好,就像一頭餓狼,等着把你養肥了,再把你吃掉。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小孩哭着看着少年,邊哭邊說:“為什麽?”
彬鳶心口一堵,崎心和李朔月兩個小時候都沒有這麽愛哭,他真的有點崩潰要怎麽哄孩子。
房間裏只有小孩抽泣的聲音,彬鳶望着小孩那雙異色的瞳孔,抿着嘴唇,他不想說什麽哄騙這孩子的話,只想把心裏的想法跟他說。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兩人的目光像一個冰冷的花炸上了一束火焰,一個是生活在極寒之地從來沒有見過火焰的人,卻突然碰到一種溫暖又不灼傷身體的火焰,怎麽能讓他不為之心動。
“你……說什麽?”小孩仿佛沒有聽清,更多的是害怕自己聽錯了,所以希望少年再回答一次,來證實自己心口患得患失的不安穩。
彬鳶爬到床上把小孩抱進懷裏,想起了曾經,福笙也是同樣的姿态把自己抱進懷裏,在他的耳邊說。
“你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彬鳶将頭靠在小孩的耳邊,幸福的說:“你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永明再也無法質疑內心的慌張,将頭緊緊的埋在少年的胸口處,壓抑了無數歲月的痛苦在這一晚全部釋放,雙手扒住少年的衣裳,拍打着少年的胸口,一邊哭着一邊咬在彬鳶的手臂上。
彬鳶也不怕疼,任由對方将牙齒深深地埋在手臂的血肉裏。
他的愛人。
即使再有缺陷,即使再不完美,在他心中,也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藏,無法可比。
這一晚,永明緊緊的摟着少年入睡,這是他入皇宮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一覺睡到大天亮沒有任何人打擾,睡醒之後,看着空蕩蕩冰冷的宮殿,才知道,原來平常要伺候自己的丫鬟紅芝不幸跌落井中摔傷了腿,現在在養病中。
永明不知道為什麽那丫鬟會摔傷了腿,覺得這一切肯定是那個少年為自己而做的,心情略有些好的起了床,一打開門,發現門口躺着一個睡着的小太監。
這小太監的年紀看起來也沒比他大多少,聽到開門聲驚醒,驚恐的站起來,跪在地上給自己行禮。
“小的見過永明殿下!殿下萬福!”
這可是入宮以來,唯一一個這麽害怕自己,跪着給自己心裏的仆人。
永明發現那些雜七雜八的侍女都不見了,不明所以的說:“昨天那些人呢?”
小六子不明白的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原來在這院子裏伺候的丫鬟去了何處,今早醒來,管事就叫他來這個院子伺候永明,也沒有特意交待什麽。
“小的也不清楚,小的是今天早上剛被調過來的。”
永明看着這小太監,對方的眼睛明亮的像顆黑葡萄,沒有心機,可見的是個省心的家夥。一個九歲的孩子去評價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永明內心也沒有多少光明。
“你叫什麽?”永明就這樣坐在門檻上,看着慌亂的小太監。
“小的叫小六,殿下……”小六其實非常害怕這個孩子,對方那雙異色的瞳孔就看着他渾身不舒服,特別是在孩子微微眯起眼睛,就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在他脖子上,随時準備把他咬死一般。
“你是誰身邊的人?”永明已經在這宮中摸清楚了,凡是在他身邊伺候的人,不是哪個貴人的眼線就是皇後派來的。
小六抿着嘴巴,“小的以前是饒公公手下的,公公最近得了比我讨喜的奴才,便把我打發到這裏來了……”
永明猜疑這小騙子的嘴裏話可信度有幾成,他不敢貿然相信這些人,這些人表面上披着人皮,說不準內裏多麽的算計自己,恐怕背地裏也在說自己是個怪物吧。
彬鳶與鳳嶼達成交易,他現在在宮中也算是有了一個官位的人,雖然只是暫時的,隐藏其中,也不是什麽難事。
拐過一個宮殿的長街,鳳嶼緊張兮兮的看着路過的仆人,叮囑着身邊的少年:“記住,你現在是我的書仆,等會兒見了各位皇子,千萬莫得罪了貴人,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
彬鳶點點頭:“這是自然。”
兩人一路往前走,經過一個花圃園,很快就到了皇子們學習的皇家書院。
鳳嶼是皇子們的夫子,他師傅是上一任夫子,重病在身,如今已經歸隐山田養老去了,現在鳳嶼繼承了師傅的美差,給這群未來即将要當皇帝的皇子們教書。
走進學堂,彬鳶扮演好自己的書童形象,卻發現這其中坐着一個自己熟悉的人,是永明。
永明同樣也看到了站在夫子身旁的彬鳶,兩人目光相望,同時都帶着驚訝,随即錯開。
學堂裏只有三位皇子,除去兩位已經有府底的永祺和永和,留在學堂裏學習的便是八歲的永歌與十歲的永善。
永明是剛剛才入宮的,坐在大殿的最後方,靠着窗,正好可以看到彬鳶。
給這群龍子們教授的課程無疑是君之禮儀,君子之道,治國之道,為臣之道。彬鳶站在一旁候着,許久未聽書的他,聽着鳳嶼慢悠慢悠的念着古文,靠在門邊的窗格上眯了一會兒。
一個時辰過後,便到了休息的時間,也是時候吃午飯,彬鳶陪着鳳嶼去夫子休息的地方用膳。
不遠,就看到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進來,手上提着食盒朝着永明跑去,才放心的離開。
兩人回屋将門關上,鳳嶼一坐在凳子上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我已經将先生安排的事辦好,小太監已經被送到殿下的身邊,先生答應我的事,什麽時候許諾?”
“聽說你自幼就被安排了娃娃親,上月初那女子不是上門來找過你?”彬鳶說着:“聽聞你府中的下人将她趕了走,這是為何?”
鳳嶼臉色一僵,“門不當戶不對,我爹他是不會同意的。”
“可你不過是一個養子,将來又不必繼承丞相之位,何必憂慮這些?再加上你爹的親兒子都還在世,他們會留下什麽好的給你?那女子自幼對你用情至深,如今被你們趕走,回去自當是沒了顏面,讓她如何找好人家?”
鳳嶼被說的臉色越發蒼白,以前他也不是沒有擔心過這茬,現在被先生點破,心口的慌張被放大了些。
至于那名被府中吓人趕走的女子,鳳嶼心生愧疚,但礙于顏面又不敢當面去道歉。
彬鳶入城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女子哭哭啼啼的往回走,的确是個好女孩,家境雖貧寒些,但父母都是老實人,鳳嶼若娶了那女子定是一個有福氣的。
“我倒瞧着,那女子是一個可靠的。自幼得知自己被定的娃娃親,長大之後便不再抛頭露面,靠着女紅給家裏掙些銀錢,眼見婚期将近,而男方沒有任何動向,她才不得已一個弱女子獨自進入城中尋找,你看你們倒好,将她一人趕出城外,這要是出了一個好歹,豈不是做了一件壞事。”
“先生見過我那未婚妻?”鳳嶼驚訝的說,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有一個娃娃親對象,還從來沒見過,聽先生這般描述,倒有些期待起來。
如同先生說的那樣,他不過是丞相府的一個養子,無名無實,将來也不會繼承丞相的衣缽,何必要為了對方的一己話語,而錯失自己的紅塵良緣。
只要一想到府中的仆人将未婚妻趕走,現在去請罪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看着這年輕人垂頭喪腦的樣子,彬鳶給對方打氣道:“正好明天不用給皇子們上課,你不妨提上一些禮品,去看一看。”
“多謝先生指點。”
“你也幫了我,這也算是回報。”彬鳶笑着拿起筷子開始吃飯,雖然他這身體不用吃飯也能維持生命,但是為了引人耳目,或多或少也要吃一點。
學堂裏,年僅八歲的永歌從自己的仆人手中接過食盒,打開一看,裏面都是娘親準備的滿滿當當的食物,香味撲鼻。
永歌看了一眼六哥,提着飯盒來到六哥的桌子上:“六哥你要吃嗎?”
永善點了點頭,畢竟年長永歌兩歲,他看着比較沉穩些。
倆有人動筷子吃飯,時不時打量着坐在不遠處,一直在東宮傳的沸沸揚揚的新皇子,永明。
“六哥,那人莫非就是母妃口中的野孩子嗎?”
永善割了永歌一眼:“注意言辭。”雖然這個新來的看着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但誰又保得準他是一直沉悶的老虎呢,在這後宮之中,稍微有點出頭的皇子,都被頭頂的兩位大哥給弄死了,他們兩個要不是老實巴交,也活不到現在。
何況他們兩個的母妃也是低賤的妃子,因為身份不佳,即使他們學識淵博,能力再好,将來長大了也不可能繼承皇位。
但是新入宮的七皇子永明就有些不同,聽說他那位流落在外的母親是前朝公主之女,帶着前朝血統,身份自然是貴重一些。
只不過那人的一雙眼睛怪恐怖,稍微和他對視的仆人都會被吓到。
坐在遠處的永明默默的吃着飯,小六乖乖的候着,自從被調到這宮中來,他再也不用挨打了,日子也過得清閑,這位小主子性格不暴躁,待人和善,連帶着他這個仆人的日子也得到了提升。
小六看了一眼永明殿下的飯菜,挂滿笑容的臉頰瞬間熄了,因為他家主子的飯菜夥食不太好,禦膳房的人總是克扣主子的糧食,有時候晚飯都帶着馊味,他和禦膳房的說過,卻被那些管事的給罵了幾頓。
果然在這後宮之中沒有撐腰的連帶着那些吓人都看不起,不過小六子不在意這些,比起曾經那些被打罵的日子,至少現在還有一頓飽飯吃。
永明腦袋裏面還晃悠着剛剛一閃而過的笑容,彬鳶,那個總是會在夜晚給他送吃的少年,現在卻在夫子身旁。
他是什麽身份?
永明想不通,這人能夠在夜裏繞過重重的禦林軍,又能白日裏混到宮中當差,可見得這宮中對于他來說來去自如沒什麽阻礙。
“小六,我吃飽了。”永明用帕子擦了擦嘴,其實這馊掉的飯菜他根本難以下口,以前就算是在紅樓裏工作,他也沒有必要吃這些馊掉的東西,随便撿一些客人吃剩下的就可以填飽肚子。
“好的主子。”小六趕緊收拾好飯盒,看着主子上課的時間要到了,趕緊提着飯盒往外跑,迎面卻撞到了一個少年的懷裏。
只見白影一晃,小六提着飯盒就一跟頭撲到了少年懷裏。
小六吓得心肝撲通撲通亂跳,暗自慘叫今天可是死定了,撲通一聲跪下,頭頂上便傳來一個熟悉的笑聲,接着一雙手攙扶着自己站起來,順勢還拍了拍他的衣裳:“沒關系起來吧。”
這聲音熟悉的小六這輩子都忘不了,擡起頭,果然是那夜抓着自己去禦膳房偷吃的少年。
小太監紅的臉,“見過大人!”便提着飯盒一溜煙的跑開了。
鳳嶼沒有在意這路邊的小插曲,大步流星走進去,翻開書,開始檢查上午的成果。
彬鳶依舊站在門口,只有鳳嶼需要自己發卷子或者收作業的時候他才會進去幫忙。
一天結束,兩人乘着馬車離宮,血紅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歸巢的大雁從東邊往南邊飛,橫跨半個皇宮。
鐘聲響起,蕩悠在這片金碧輝煌的瓦片上。
馬車在城廂府門口停下,鳳嶼下了車,吩咐車夫,“把先生送回去。”馬車夫點頭領命,架着車又離開了。
彬鳶住的地方剛好離丞相府沒有多遠,拐過一條長街,便到達了他的地方。
剛回到家,院子裏聽到動靜的兩只小貓一前一後從樹上跳下,門剛打開,就撲到了少年懷裏。
特別生氣的小花妖拿着掃帚從屋裏走出來,炸毛的說:“他們兩個太調皮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院子打掃幹淨,又被他們弄得到處都是樹葉……仙君……”
看把小花妖給委屈的,彬鳶上前又抱了抱小花妖。
“好啦,我知道花瀾是最厲害的,今天辛苦你了。”
花瀾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跟着彬鳶一同進了屋,屋子果然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可見得小花妖一個人在家的确非常的用心。
兩只小黑貓喵嗚喵嗚的叫着同樣進了屋,已經可以開始熟練說人話的黑曜調皮地跳上桌子:“今天我要吃小魚!”
“我也要!”跳不上桌子的朔月只能用雙腳扒着彬鳶的腿,“哥哥我也要!”
兩只小黑貓把彬鳶稱呼為哥哥,彬鳶也不介意,反正他也是把這兩小兔崽子當徒弟養的。
“好。”彬鳶揉了揉兩個小家夥的腦袋,帶着花瀾去廚房裏忙活晚飯。
花瀾是一個得力的幫手,來到凡間不過短短的這幾個月,做飯,洗衣服,打掃樣樣得手,也從不抱怨。
為此,彬鳶在得空的時候也會特意教對方一些法術。
花妖本是世間最純潔的存在,但因為在凡間生活,難免會沾染到人類的濁氣,彬鳶特意在院子裏設下結界,這層保護層可以過濾掉外面的濁氣,避免花妖受到傷害。
但是要是離開了院子,花瀾或多或少會受到人類的濁氣所侵蝕,但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