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記憶—— (14)
,也算是完成了老板吩咐的一件大事,終于把這混吃等死不會賺錢的廢物給賣出去了,麻溜的跑進宜春房。
這人真的好輕,彬鳶抱在懷裏甚至感覺不到什麽重量,湊近了一看,這人身上長着的痤瘡,原來是詛咒。
只有遭到詛咒的人全身才會長這種惡臭的痤瘡,在還沒有得到主人原諒之前,這人身上的瘡死後也會帶到下一世。
彬鳶一路上無話,抱着人進入巷子回到家裏。花瀾看到仙君抱着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乞丐回來,吓得當即就叫了起來。
“仙君!這個乞丐……”
“去燒一鍋熱水。”彬鳶抱着人去房間,吩咐花瀾燒熱水。
“好!”花瀾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跑去廚房燒水。
男子一路無話,甚至沒有半點動作,看不見的關系,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格外的傻。
彬鳶看着對方髒兮兮的衣服,脫下外套,怕對方想歪,解釋着說:“我幫你把衣服脫了,洗澡過後上藥。”
男子半響反應過來,點點頭,乖乖的張開雙臂。
弄完了這一切,彬鳶看着熟睡的人,因為身上長着嚴重的痤瘡,夢中也承受着無比的痛苦。
花瀾輕手輕腳的進來,把熏香點好,才小聲的說:“仙君,這人是誰呀?”
“一個可憐之人罷了,熬的過去就讓他留在這裏,要是死了,就埋在後山算了。”
“好。”花瀾點點頭,不太敢靠近床,他讨厭那人身上的詛咒氣息。
彬鳶還有一堆朝廷的事物要處理,起身去了書房,看了幾本書,卻突然覺得看不進去,腦海裏總是會閃現那個男子的容貌。
這個人上輩子做了什麽才會遭到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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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鳶覺得好奇,便掐指一算,越算臉色越黑,哪知道,這男子竟然會是彬旭的轉世。而這人身上的詛咒,竟是千年前自己過于憤怒的那段時間發下的詛咒。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起……
思來想去,彬鳶已經看開了當初的一些事情,按理來說,他現在已經放下仇恨,可是為什麽那男子身上的痤瘡還是沒有好。
彬鳶因為心情煩躁,果斷放棄了看書。來到房間,也不确定這人是醒着的還是睡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唯有胸膛微微起伏,乍一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樣。
這人洗幹淨之後面容長得普通,臉頰上帶着許多傷,有撞桌子撞到的,也有被人打巴掌指甲刮傷的,再加上那密密麻麻的爛瘡,看着就跟毀了容一樣。
許是察覺到床頭有人,男子的睫毛微微顫抖,開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沙啞的說:“謝謝公子救了我……”
“原來你醒着。”彬鳶看着對方面色平靜,心口的疑惑更盛:“需要喝水嗎?”
男子點點頭,從床上爬起來,彬鳶将水遞給他。
“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咕嚕咕嚕的喝掉水,說話的聲音終于沒那麽沙啞了,聽起來還是跟刮鍋底一樣難受:“大家都叫我賤奴。”
“眼睛看不見嗎?”彬鳶伸手在對方地眼前晃了晃,男子的瞳孔依舊沒有焦距,可見得是看不見了。
賤奴點點頭,把杯子還給彬鳶,有些好奇救了自己的這位公子是誰,又為何救自己。
他這一生,無不活在黑暗中,剛出生的時候身上就長了爛瘡,被親生父母遺棄,還是老乞丐可憐他收養了自己。老乞丐後來死掉,賤奴在帝都乞讨為生,宜春坊的老板看他可憐便讓他去店裏做事,做着最低賤的活,照顧那些身子癱瘓快死了的小哥。
這幾年他自己也半死不活,老板已經沒有心情再照顧他這個只能吃飯不能接活的人。
“你的喉嚨受過傷,天生的還是?”
“天生的。”賤奴沙啞的喉嚨沒有其他情緒,仿佛對于自己破爛的嗓子已經習以為常。
“那你好生休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花瀾,他這幾日照顧你的起居。”
“你要走嗎?!”賤奴伸手胡亂一抓,扯住一片薄薄的衣袖,言語中帶着膽怯和害怕:“公子要去哪裏?”
彬鳶低頭看着袖子被扯住的地方,少年的手纏滿了繃帶,微微一用力,指縫間的傷口就浸出血來,看得他牙疼。
“去處理一些事物,放心吧,我既然把你買下來,就會竭盡所能救你的,你安心的在這裏養傷,等會兒我再來看你好不好?”
賤奴也不敢恃寵而驕,生怕救了自己的公子嫌自己麻煩啰嗦,将手收回來,點點頭。
他聽着腳步聲漸漸離房間遠去,整個人僵硬着,因為房間裏還有一個人的存在,應該就是公子所說的花瀾。
少年應該在清洗着什麽,房間裏傳來瓷杯碰撞的聲音,賤奴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即使眼睛看不見,他敏銳的聽覺可以洞察到房間裏的一些情況。
比如那位叫做花瀾的人現在把窗戶打開,躺在床上的他也感受到一陣涼風吹進來,屋子裏苦澀的中藥氣息被風卷走,多了一絲春天的芳香。
花瀾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瞎子,确定這瞎子是真的看不見,把白瓷瓶放在窗戶的陽臺上,搖身一變成了一朵花,規規矩矩的趴在瓶子上享受着雨露。
天空飄着小雨,花瀾舒展着腰肢,享受着雨滴打在葉片上。
怎麽突然就安靜了?
賤奴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屋子裏的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剛才還吵吵鬧鬧現在卻安靜的沒了聲。
書房裏,彬鳶走馬觀花的快速處理掉幾分內容,長久以來平穩的心情好像被什麽打破,讓他情不自禁的控制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從高等世間回來以後,他從來沒有去探究過那個世界的存在規則到底是怎樣的,只知道那是一個非常龐大和先進的地方,幫助自己回來的女孩,是一位時空管理者。
被人掐死以後,彬鳶靈魂脫離身體,一直徘徊在一片空白的空間裏,沒有時間概念,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他在那地方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一個女子突然出現,并且了解了一下他的情況,便送他回到了這個世界。
為此,彬鳶将自己的靈魂分裂開來,一半獻給了那幫助自己的女子,另一半獻祭給了墨野轉世。
現在的他,不人不鬼不神,三界不容,六界無存,不老不死,法術低微。
夕陽照進書房,門口響起了腳步聲,随即輕微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仙君,可以用晚飯了。”
“好。”彬鳶把書合上,起身随着花瀾去吃飯。
桌子旁已經坐着一位,雖然眼睛看不見,吃飯拿筷子還是可以的。
彬鳶見對方在等自己,微微驚訝了一下:“身體好了嗎?”原本他是打算讓對方躺着,叫花瀾端着飯菜去房間的。
“已經好很多了。”賤奴點點頭,聽着對面的椅子被拉開,接着開始動筷子吃飯。
彬鳶見對方瞧不見,便往他碗裏夾菜,賤奴臉頰微微一紅,可惜彬鳶看不見。
一頓晚飯解決,彬鳶正打算在院子裏走一走,從宮中來的小太監便把他叫回了宮裏。
去往禦書房的路上,彬鳶詢問小六:“公公可知道陛下叫我去做什麽?”
小六笑嘻嘻的說:“其實陛下就是想念先生了,先生可千萬不要告訴陛下奴才這樣說,陛下太好面子,明明想念先生想念的緊,卻總是不好找理由開口。”
“啊。”彬鳶顯得很驚訝,語氣中帶着有些出乎意料的聲音。
他沒想到永明會依賴自己,因為那個孩子總是表現的冷冰冰的,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讓他下意識的産生對方根本不想和自己接觸的念想。
聽到小六這樣說,彬鳶沒辦法的搖了搖頭,果然還是一個孩子。
走到門口,兩邊把手的士兵規規矩矩的站着,小六低着頭禀報着:“陛下,先生到了!”
“進來吧。”門的另一邊傳來沉悶的聲音,聲音雖年幼,卻帶着不悅和一絲煩悶。
推開門走進去,小六規規矩矩的關上門。
禦書房裏的光線很暗,挂在牆上的銅燈忽明忽暗,窗戶關着,那坐在桌前批閱奏章的年幼皇帝正板着個死氣沉沉的臉,想發作又不好發作,一雙異色的瞳孔直愣愣的盯着白衣少年。
彬鳶朝着皇帝笑了笑,行禮:“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
“平身。”
“陛下喚成來有何事?”
永明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我不高興你快來哄我’的氣息,彬鳶沒辦法的走上前,像年幼的皇帝服了個軟。
“是臣疏忽了,陛下有什麽不懂的嗎?”
永明看着白衣少年笑靥容容的臉色,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先生今日為何不來見朕?”語氣裏含着怪罪,永明臉色依然顯得很不高興,他希望少年能夠哄哄自己,像以前那樣摸摸他的頭,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保持着距離。
“陛下是君王,臣是臣子,哪能天天待在宮裏的。”彬鳶知道這孩子恐怕有點舍不得自己,但是一個帝王将來要承擔的東西可多了,他不可能永遠都陪着永明,“臣要是天天待在宮中,免不了要落人口舌,對陛下的影響不好。”
“誰敢亂嚼舌根子,朕就砍了他!先生陪在朕身邊好不好?先生不在宮中,朕每夜都睡不好……”
這是彬鳶從對方嘴裏聽到最多的一句話,他稍稍驚訝了一下,忍不住擡起手放在小孩的頭上摸了摸,回過神後趕緊收回手。
永明看着先生驚慌失措的樣子,伸手去抓先生的手,擡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頭上,表情格外嚴肅的說。
“朕給先生摸頭。”永明表情嚴肅的說。
☆、蓮花閣
這孩子是不是被自己養歪了……
這哪裏像一個皇帝,分明就是一個還沒有斷奶的小奶狗。
唉……
彬鳶心裏哀嘆,手上還是忍不住的又摸了兩把。
“陛下要是想念臣,那臣每日都進宮陪陛下一下好不好?”彬鳶打着商量,将燈點亮一些,把緊閉的窗戶打開,春天的暖風飄了進來,帶着一股股濕潤的氣息。
小皇帝已經十歲了,彬鳶看着對方最近長了身高,臉上也不像當太子時那樣無肉,夥食變好以後,小皇帝的臉上已經長出了肉,開始有少年的模樣了。
永明點了點頭,不做回答。這幾日他都在跟随将軍學習武術,雖然進步很快,可依舊想念彬鳶。
“陛下今日來都在學習什麽?”
“武術和治國之道,先生可願意做朕的師傅?”
“太上皇同意了嗎?”彬鳶怕這孩子一意孤行,得罪了太上皇。
永明聞言瞬間閉了嘴,因為那老東西根本就沒有同意,雖然自己做了皇帝,可是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他接手,現在他處理的這些奏折都是最小的事情,真正關乎到國家大事的往往都送到太上皇那裏去了。
說白了,他現在也就是一具傀儡。
瞧這小孩子臉色的陰霾,彬鳶走過去安慰道:“陛下的勢力要慢慢培養,不可操之過急。”
“朕在宮中,沒有可信之人。”永明失望的說,語氣裏夾雜着不甘和憤怒。
他想起了朝堂之中,那些和他唱反調的大臣,總是以他年齡過小為由,反駁他的意見和想法。
彬鳶眼中閃過一絲痛惜,牽起永明的手,分析道:“陛下若是在朝中碰到了什麽困難,可以找鳳嶼和常家的支持者,常家是站在陛下這邊的。”
永明眼中閃過一絲不明和驚訝:“先生是怎麽知道的?”
彬鳶沒有說出真相,隐瞞了自己動手腳的事實:“偶爾與那些大臣接觸,可以看出他們已經站在哪一邊。”
小皇帝沉默着沒有回答,突然想起來前幾日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而這股勢力是太上皇那邊的,他讨厭那些人,因為自己的行動每時每刻都被監視着,這讓他感覺格外不好。
“先生。”
“臣在!”
永明側過頭,看着少年美如觀玉一般漂亮的臉色,只知道這人是自己的,想要永遠留在身邊。
“先生可以幫我培養一股勢力嗎?忠誠于我,永不背叛!”永明改了口,沒有在稱呼自己為朕。
彬鳶微微有些驚訝皇帝依賴自己,不過更多的是好奇小皇帝要自己幹什麽。
“陛下請說,臣定當竭盡所能。”
“朕需要一批沒有感情的影衛,先生可以幫朕訓練嗎?暗中保護朕,替朕解決一切麻煩。”
每個帝王都想要屬于自己而不叛心的勢力,彬鳶對于小孩子的要求可以理解,身處險惡的皇宮中,各方勢力虎視眈眈的盯着皇位,恐怕睡在這金碧輝煌的宮中每日都是膽戰心驚的過日子。
“陛下請放心,臣一定将這件事辦好。”
永明緊張地雙手微微松開,少年突然闖進他的生活中,對他無微不至的關照。永明覺得自己開口說什麽理由,面前的少年都會百般順從自己。
少年的答應讓他有了更加大膽的想法,想要看一看這人為自己付出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先生為什麽這麽關心朕?是想要得到什麽好處嗎?金錢地位還是女人?”永明循循善誘的套着,希望可以從少年的嘴裏套出一個他能給得起的理由,然後好用這個理由将人套住,永遠離不開自己。
彬鳶又摸了摸皇帝,搖了搖頭:“陛下多慮了,臣沒有什麽理由……”
永明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不相信,這個世界都是利益而存在的,他不相信少年不需要任何索取無私奉獻的陪伴着自己,覺得對方肯定是因為什麽事情所以才待在自己身邊。
男孩的懷疑易于言表,彬鳶覺得自己應該編一個借口,不然很容易穿幫。他可不想告訴男孩,你是我前世的戀人,所以想陪在你身邊。這種話說出去恐怕會吓到永明,而且這樣說也太奇怪了,彬鳶果斷抛棄這種想法。
“其實是臣答應了陛下的母親,一定要照顧好陛下。”
永明覺得這樣的借口更加讓人懷疑,怎麽可能是那個女人呢?
在他出生以來的記憶裏,那女人從來沒有給他過好臉色,活得昏天黑地,早就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兒子的存在。
他還記得,宮中的士兵找到他時,母親為了不讓自己被士兵找到,當天晚上就拿起枕頭想要蒙死他,卻被匆匆趕來的搵夜打斷了計劃。
憤怒和屈辱在心口翻騰,永明咬着嘴唇流下了淚,他不相信那薄情的女子會在乎自己,只知道少年肯定是在騙自己。
“先生在說謊!朕沒有母親!朕沒有她那樣的母親!”
嘶吼的聲音帶着絕望和無助,往事的記憶如同揭開傷疤一樣疼痛,彬鳶趕緊把人摟進懷裏,他不是有意要讓對方想起這麽不好的回憶。
“陛下不用慌張,陛下對于臣來說,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無可替代。”
少年的話安撫了患得患失的永明,他享受的待在少年的懷裏,熟悉的香味在鼻尖缭繞,讓他想起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少年會坐在床邊守着他入睡。
從此以後,彬鳶再也不敢在永明的面前提起那女子。因為在永明心中,他的生母是心口最疼痛的一道傷疤。
就這樣,凡間過去了十五年。
永明二十五,娶了一名大臣家的女兒作為皇後,膝下有一兒一女。
彬鳶花了十五年的時間創建了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蓮花閣。這是一個以情報為主,培養殺手,為朝廷效力的組織。
每一個蓮花閣裏出來的殺手胸膛上都會印有一朵蓮花的印記,這種刺青洗不掉,烙印在皮膚上栩栩如生。
蓮花閣在江湖上有着最快的信息來源,什麽樣的信息都有,只要你肯花錢買。而且蓮花閣的閣主忠誠的是朝廷,所有的經濟來源都會獻給朝廷,這也就導致了這幾十年來,蛴魑國突然就變得富有起來,帝都更是繁華的難以想象。
朝廷上下人人都以為陛下和皇後很恩愛,三宮六院裏就只有皇後一個人,這也成為了一段佳話。皇後為皇上孕育了一兒一女,大皇子永思林今年五歲,跟着彬鳶學習,小公主永菲待在皇後身邊。
彬鳶因為容貌不會變老,已經換了兩次身份,現在每次進入皇宮臉上都會戴個面具,身份當然是第二代蓮花閣閣主。
實際上蓮花閣的閣主從來沒有換過,只不過為了引人耳目,每過幾年,他就要自己炸死,然後假裝讓位給另一個自己。
只有最親近的幾個手下知道真相,百姓們江湖上的人當然不知道。
永明知道彬鳶是修仙之士,為了不引起恐慌,并沒有拆穿,把這種事當成了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心照不宣的享受着這種甜蜜。
處理完了蓮花閣裏的事物,彬鳶在小六的攙扶下,踏上馬車入宮。
小六也從一個年幼的太監長成了一個大男孩,在皇宮中摸爬滾打,現如今已經是一個非常老道的人。
禦花園中擺了宴席,只有兩個位置,其中一個正坐着身着龍袍,面色俊美的皇帝。皇帝的懷裏抱着一個五歲的兒童,兒童率先看到了戴着面具的人,當即歡快的喊了一聲。
“先生!”小皇子奶聲奶氣的聲音蕩悠悠的,掙脫自己父王的懷抱,撲到了迎面走來的少年懷裏,開心的說:“先生好久沒有來看思林呢。”
彬鳶揉揉小家夥臉上粉嫩嫩的肉,好想親一口,奈何現在他戴着面具,不方便露面。
“那思林有沒有乖乖聽父王的話呢?”彬鳶抱着小孩朝皇帝行了個禮,在桌子對面的位置上坐下,将孩子放在懷裏。
永明眼角挂着和尚的笑容,親自為對方斟滿茶,“這是各地城池上供的新茶葉,先生可以嘗嘗。”
“是好茶,聞着很香。”彬鳶拿起茶杯率先喝了一口,用面具微微遮住臉。
永明笑着說:“先生不必如此遮掩,先生來的時候朕就已經讓仆人下去了,不會有人看見的。”
既然陛下都這麽說了,彬鳶便直接将面具拿了下來。
少年的容貌依舊清秀漂亮,幾十年的光陰沒有在他的臉頰上烙印下一條皺紋,仍然是永明熟悉的模樣。
永思林當然是見過彬鳶原本的樣子,小孩子都喜歡漂亮的事物,永思林自然也是如此:“先生好漂亮!”
彬鳶在小孩的臉上吧嗒一口,思林臉紅了紅,有些害羞。
“你這麽慣着他,到時候恐怕都很難聽朕的話了。”永明有些妒忌自己的兒子,當年他小的時候,彬鳶可沒有這般親近自己,定多就是抱一抱将手放在頭上安慰一下。
“陛下放心,小皇子如此聰明,怎麽會不聽陛下的話呢。”
兩人談天說地聊着其他的事情,這幾年便是一直維持着這種模式過來的。彬鳶在陛下長大以後,沒有在宮中過夜,不管兩人談事談到再晚,他都會堅持回到宮外的家裏。
雖然皇帝娶了皇後的那一段時間,彬鳶心中微微有些刺痛,卻還是忍下來了。身在凡塵中,哪有不染紅塵的。
他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對方未必給得起。
兩人都隐藏的很好,明明相互都愛着對方,一個不敢說,一個不肯說。
這樣拖呀拖,時間如同流水一樣滑過,永明已經成為了父親。
蛴魑國自從擁有了□□和□□後,和瓦蒂國也打過幾次仗,都是平局,雙方損失慘重,在還處于休戰中。
這幾十年來,彬鳶幫着皇帝把宮中的一些頑固的害蟲清除掉,蓮花閣也損失了不少的人。
太陽落山後,彬鳶才從宮中出來,剛回到蓮花閣,橫梁上就跳下一個黑色的影子,是他左膀右臂,劍鬼。
“有什麽事說吧。”
劍鬼将收集到的情報遞給閣主,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親自上來禀報:“閣主,我們的探子在宮中打探到,陛下似乎想要鏟除蓮花閣,已經暗中殺掉了我們好多人。”
彬鳶面色微微一僵,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覺得跪在地上之人說的話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可有依據?”他是不相信的,永明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蓮花閣本來就是他的,為什麽要鏟除蓮花閣。
劍鬼知道閣主在懷疑自己,把自己得來的小道消息也遞了上去:“屬下一開始也是不相信的,可是這幾日陛下的動向有些奇怪,暗地裏拉攏了好幾波江湖上的人,并且還有通天書院的學生參與其中。”
功高蓋主嗎……
彬鳶不相信這種說辭,永明是什麽樣的人他一清二楚,而且這蓮花閣他想要的話随時都可以拿去,幹嘛要大費周章的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劍鬼從小就是沿街乞讨的棄兒,是彬鳶在大雨天路過施救了他,教他武功,在蓮花閣立足,劍鬼非常崇拜彬鳶,甚至已經到了麻木的地步。
朝廷做盡壞事,背地裏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百姓,可閣主總是想盡辦法替朝廷彌補過錯,把所有的鍋都背在自己身上,劍鬼看不下去,他看不下去閣主忍受這種委屈。
“這件事情你盯着就好。”彬鳶無所謂的将資料放在桌上,給自己倒上一杯茶解解渴,喝完後說:“沒有我的吩咐,不可以有任何行動。”
“是!”劍鬼點頭,壓下心中的不甘,拽緊雙手。
他們是從事情報的,自然知道朝廷許多惡心讓人發麻的事情,更加知道當今的皇上并不是一個明君,脾氣一不好,就會給大臣們扣上一個帽子,拖出去斬了。
而閣主為了不讓百姓将錯都怪在皇帝的身上,總是替那昏君收拾爛攤子。
劍鬼回到休息的房間裏,其他幾個和他同等職位的人正在休息。
見到劍鬼一臉沮喪的回來,書鬼諷刺的說:“碰釘子了吧,我早說了,閣主根本不會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閣主有多麽的在乎皇帝,盡幹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劍鬼怒瞪了書鬼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眼瞧着兩個人像要打起來似的,年齡中最小的棋鬼橫插在中間,将兩人拉開:“好啦好啦,和氣生財,和氣生財,沒必要大動幹戈。閣主有自己的想法,咱們這些做仆人的也不要亂猜疑,是不是,劍鬼大哥?”
劍鬼在自己的床鋪上坐下,憋着一股悶氣,把劍放在膝蓋上,臉色憋着一口氣。
四個人當中最沉默的琴鬼拔弄了一下琴弦,蕩蕩悠悠的琴聲在房間裏傳播開來。
他們四個是殺手,各管其職,也是從人堆裏爬上來的,忠誠于彬鳶,卻不忠誠于朝廷。
他們當中還有一個人正在外面執行任務,畫鬼。
這時候一向沉默的琴鬼開了口,停止了撫琴:“閣主太過于相信皇上了……”
他的話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每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
朝廷的動作越來越嚣張,手伸得非常遠,即使蓮花閣的勢力再強大,早晚有一天也會被朝廷打壓下去。
彬鳶因為太過于相信朝廷,永明背地裏幹的一些黑暗勾當他不知道,每當永明有求于他時,便毫不猶豫的答應。
性格一向最活潑的棋鬼被這壓抑的氣氛搞得心情很不好,他們一直把蓮花閣當成自己生存的家,也非常的喜歡閣主,因為閣主是一位非常溫柔而且手段不殘忍的主子,對待他們這些吓人非常的和藹,讓很多人都想親近。
有時候執行任務非常辛苦,每次回來的時候倒頭一睡像個死豬,第二天醒來,主人竟悄悄的來過他們的房間,替他們上了藥,蓋了被子。
對于他們來說,彬鳶是無可替代的親人,所以更加無法忍受皇帝這種對主人的欺騙。
棋鬼說:“劍鬼大哥,閣主怎麽說?”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的看着抱着劍沉默不語的劍鬼。
“閣主讓我們暗中觀察,但不可以有動向。”
“哎……”棋鬼嘆息一聲,倒在床上打着滾,“閣主到底是怎麽想的嗎,咱們每月要給朝廷上供那麽多銀兩,國庫一半的資金都是咱們填充,感覺就像養了一條白眼狼……”
“可不就是白眼狼!”書鬼諷刺着:“江湖上的人都怎麽說?咱們蓮花閣可是朝廷養的一條狗。”
琴鬼聽了一會兒,動起手指撫琴,他這人話不多,殺人都是用的樂器,一般要去一些消費場所,或者用美□□人時,才會輪到他出去殺人。
他們五個人,每個人的手下都管理着許多殺手,能力層次不同,制度非常嚴格。
幾個大老爺們在這裏勾心鬥角倒顯得有些滑稽了,花瀾聽牆角聽了一會兒,悄悄地隐身離開。
他剛走,琴鬼彈琴的手指微微一頓,扭頭往窗外看去,除了飄落的落葉在風中飛了一圈,門外什麽也沒有。
殺手們的五官都很敏銳,琴鬼剛才明明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注視着他們,難道是自己錯覺了。
花瀾回到房間,正巧看到彬鳶埋頭在一堆文件中,翻翻找找勾勾畫畫,走了過去。
“仙君,你的那些手下可翻騰着呢。”
“怎麽了?”彬鳶沒有空擡頭,在一堆書籍中找着資料,慣性的回答。
“還不是怕你吃虧,畢竟這幾年皇帝的動作實在是有些大了,他們擔心皇帝想要鏟除蓮花閣。”
又是這件事情,彬鳶眼睛一亮,剛才的懊惱一掃而空,伸出手把這本秘籍從夾層裏抽出來,拍了拍上面厚重的灰塵,來到案前。
“這件事,我得觀察一段時間。”彬鳶翻開第一頁,找到了幾張帝都冤案的殺人案,細細的翻看着,一邊回答花瀾:“永明是我一手帶大的,這蓮花閣本來就是他的,他想要拿去就罷了,幹嘛這麽大費周章?”
花瀾趴在作案前,精神不太好:“話雖這麽說,可那孩子畢竟是一代帝王,自古皇帝不多情,仙君就不害怕嗎?”
“有什麽好害怕的?我本來就是為了陪着他。”彬鳶微微一笑,手又翻了一頁。
“仙君總是這麽說,可是那人都成家了,兒女雙全,仙君也快點找一個伴吧。”
“就你話說的。”彬鳶伸出手敲了敲花瀾,調侃道:“怎麽不見你找一個?”
“誰說我沒有了?!”花瀾面色羞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黑曜最近送了我好多禮物,還帶我去玩了,妖界可比凡間繁華多了,仙君也不妨去玩玩。”
“這種事情你們年輕人去玩就好了,我可不喜歡到處亂跑。”
“仙君一點都不老!”花瀾高興的說:“仙君明明很年輕,就不要用這種口氣說啦~”
花瀾雖然已經長大,性格依舊像小孩子一樣活潑。
彬鳶把他那顆腦袋推開,将書攤在上面,提着毛筆沾了沾墨,在空白的紙頁上寫下備注。
花瀾看着仙君又在這裏埋頭寫東西,心情那叫一個郁悶,當凡人就是事情多,而且還要替那臭皇帝幹這幹那,也沒見着仙君撈到一點好東西。
“仙君啊~”花瀾在鋪滿毛絨毯子的地上滾了一圈,一朵粉紅色的花朵在頭頂上悠轉:“我明明瞧着那孩子那麽喜歡你,仙君為何不考慮一下?”
小花妖眨着眼睛,希望埋頭書寫的人可以看看自己,奈何白衣少年認真的盯着手上的紙,壓根就沒聽見他剛才的話。
“仙君!”花瀾生氣的提升分貝。
“啊?”彬鳶傻傻的看着花瀾,這小家夥正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像個瓷娃娃:“怎麽了?”
花瀾渾身像抽了力氣一樣倒在地上,沒辦法的重新說:“劍鬼!你的那個好手下,我看他挺喜歡仙君的,仙君不妨收了他,在這幾間也不用獨自一人過苦命日子不是?”
妖怪們早就習慣了雙修之法,沒有凡人那麽多規矩和講究,看上了便說,喜歡了就去追,要是覺得過不下去了就一拍兩散,沒有人間那麽多繁瑣的規矩。
“劍鬼?”彬鳶皺了皺眉頭,和那孩子相處了這麽久,看着他一點點長大,他倒不知道,那孩子對自己生出了這種心思。
“又在這裏說胡話。”彬鳶沒辦法地搖搖頭,并沒有把花瀾的話當成一回事。
“仙君不相信嗎?”花瀾氣鼓鼓的從軟件上爬起來,伸手在空中一劃,一朵粉色的花瓣飄向空中,形成一面鏡子。
“我就知道仙君不相信,所以我把那天的情景記錄下來了。”花瀾一臉得瑟的說,兩人同時看着空中形成的鏡子。
鏡子中正是蓮花閣的兵器庫,彬鳶離開了庫房,劍鬼突然走上前去,拿下彬鳶剛剛捏在手裏細細端詳的那把劍,愛不釋手的摸着。
畫面又是一轉,彬鳶看到了自己平時睡覺的房間,即使蓮花閣家財萬貫富可敵國,身為蓮花閣閣主的彬鳶卻不是一個愛財如命的主,房間非常的樸素。
四周挂着素色的簾子,劍鬼折了一枝梅花進來,見房間裏四下沒人,便把梅花插在白瓷瓶裏,放在床尾的櫃子上。
那模樣像極了一個癡心漢,竟盯着梅花露出了傻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