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醫不可攀》作者:福祿丸子

文案

莫瀾:程東,我就是喜歡你看不慣我又沒法不愛我的樣子。

程東:誰說我還愛你?

禁欲系男醫生vs麻辣女律師破鏡重圓的故事。

日更,HE,歡迎跳坑。

丸紙有話說

1.都市文,有虐;

2.不讨論專業問題,有bug歡迎溫柔指出,出口傷人者無視;

3.男女主在以前的文中出現過,沒看過并不影響閱讀。同時為了情節發展,時間線亦不與前幾個文完全一致。

內容标簽:破鏡重圓 都市情緣 天之驕子 業界精英

搜索關鍵字:主角:程東,莫瀾 ┃ 配角: ┃ 其它:

☆、無人等候

莫瀾覺得今天腳上這雙新鞋不太合腳。

她喜歡贏一場官司就給自己買一雙新鞋。上個案子贏得漂亮,她買的鞋也特漂亮,鑲嵌水晶的細跟小羊皮,蒂凡尼藍,并不是那麽奢華,卻又擋不住耀眼。

只是現在看來,有點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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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電梯裏出來,走了兩步就不得不停下來揉腳踝。腳跟處那塊皮膚更是一碰就火辣辣的疼,大概已經磨破了。

前面不遠處就是胸外科,形形□□的病患、家屬和醫護人員從她身旁匆匆而過——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她這點小小的疼痛,沒人會放在眼裏。

為生計,或僅為求生,在醫院裏生命的內核無非就這兩樣,簡單直白。

她今天是為生計來的。

要找的人不在,護士長對她還算客氣:“林主任不在辦公室,要不你改天再來?”

莫瀾笑道:“前天也是這麽說的,所以我改今天來了啊!他今天也不進辦公室?”

“不好說,要來也得下午了。”

“那不要緊,我就在這兒等他來。您去忙,不用招呼我了。”

她說完就施施然在長椅上坐下,護士長欲言又止,終究沒再說什麽,走開了。

雙腳終于得以解脫。莫瀾從包裏翻出兩個創可貼貼在磨破了皮的腳後跟,然後摸出粉餅和唇膏補妝。

職場如戰場,戰場當然不會囿于那一米見方的辦公桌,而總是交織了彷徨、焦灼、興奮、算計,以及各式各樣的等待。

她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等待,似乎也已經習慣了,到了飯點就拿出買好的麥當勞套餐開始吃。

等人就怕錯過,她連午餐時間也不願意拿來冒險。

坐她旁邊的一個小女孩從剛才就一直盯着她看,開始可能是因為好奇,這會兒肚子餓了,看到有人吃東西,眼神就不太一樣了。

六七歲的孩子,坐在醫院病房外無人照看,三餐不繼,大多就是至親生病住院,且病得不輕,沒人顧得上管她。

人情冷暖看得太多,很容易就磨掉人的同情心。莫瀾全當沒看到,慢慢啃完了手裏的香芋派,又吃掉了一整盒麥樂雞塊和炸薯條,剩最後一個嫩雞漢堡的時候才慢條斯理地拆開包裝紙,掰下一半遞過去:“要不要?”

小女孩盯着漢堡使勁咽了咽口水,卻沒有立馬伸手去接,反倒是別開了眼。

有戒心和羞恥心不是壞事。莫瀾道:“你看到剛才那個護士跟我說話了嗎?他們都認識我,我不是壞人。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你不要我就吃了。”

小女孩這才重新看過來,卻喃喃說了一句:“我還沒洗手呢……”

“沒關系,吃完再洗。”

“可是……可是,你也還沒洗手呢!”

莫瀾愣了一下,哂笑道:“不幹不淨,吃了沒病,懂嗎?你看這麽多病房裏都住滿了病人,可沒一個是吃漢堡不洗手住進來的!”

不領情就算了,還挑剔她的毛病。莫瀾收回手,在那半個漢堡上狠狠咬了一口,又自顧自地吃起來。

小女孩有點委屈,看了看她,又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道:“……是程醫生說的,吃東西前一定要洗手。”

莫瀾下意識地問:“哪個程醫生?”

不該問的,她明明知道,這諾大的胸外科,只有一位姓程的醫生。

她只要仰頭就能看見,她身後這間病房的主診醫生一欄也寫着程東的名字。

于是在靜谧的嘆息中,有遙遠的往事迎面撞上來。以前每次她等不及要嘗他剛燒好的菜,都會被他拍開爪子:“去,洗手去!”

那個人,不管有沒有穿着白大褂,永遠都那麽愛幹淨。

小女孩最終還是接過她另外那半個漢堡,并且告訴她,程醫生值班的時候就在斜對面第二個房間休息。

那是醫生值班室。

她終于笑了笑:“我知道。”

午飯時間過後,林主任回來了,把辦公室門一關,仍然不理會莫瀾。

護士長肖若華有點抱歉地朝她笑笑:“今天有科室檢查,我看主任一時半會兒是沒空了,要不你找個地方邊休息邊等。”

莫瀾看向不遠處的那道門:“我能不能到值班室看看?”

“可以啊,今天中午剛好沒人在。你跟我來。”

她們站在醫生值班室門口,莫瀾第一次真正感覺到節同時異,物是人非。

值班室的門從裏面打開,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但走出來的只是打掃衛生的保潔員。

肖若華看了看她:“進去吧,現在醫院的硬件條件可比過去好多了。”

的确是好多了,住院大樓裏外都做了新的修葺,更氣派更寬敞了。值班室裏不僅有床,還配備淋浴間,床和床之間有簾子,可以隔開相對私密的空間。

醫生們寫病歷、問診有另外的辦公區域,高級別的醫生有單獨的辦公室,值班室只是休息睡覺的地方。

程東經常一臺手術站五到八小時,下手術後困極了,會在公用的醫生值班室裏睡一覺。

歲月更疊,但人的某些習慣還是很難改掉。

莫瀾看到矮櫃上放着的馬克杯,在這個僅供醫生睡覺休息、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物品的房間裏,桌上那一只杯子非常顯眼。

程東有輕微潔癖,不管到哪裏都要帶自己的杯子喝水。他喜歡黑白菱格如棋盤的花紋,就像這個馬克杯一樣。

她看了杯子一眼,逼着自己調轉視線,終于還是忍不住問:“程東今天不在嗎?”

肖若華說:“大清早就上手術去了,還沒結束。他現在有單獨的辦公室了,不過還是喜歡睡這裏。”

她撫着那只杯子沒再說話,肖若華也就不忍心再多說什麽。

當年莫瀾跟程東結婚的時候,她也收到請柬,高高興興去參加了婚禮。見新娘子幾乎沒有娘家人,也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就幫她攔門、封利是,教她怎麽點煙和應付鬧洞房才熱熱鬧鬧又不會被占便宜。然而誰能想到那時好得蜜裏調油似的小兩口,這麽快就分道揚镳?

她這份無聲的體貼莫瀾心領了,朝她笑了笑:“肖姐,您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在這兒等一會兒就好。”

肖若華點頭,病區仿佛永遠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她不可能陪她在這裏等。

“那你就在這裏先等一會兒,主任有空了我就過來叫你。”

莫瀾點頭。

肖若華關上了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門從外面反鎖了。等莫瀾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出不去了。

她拉住把手使勁晃了晃,聽到門和鎖之間哐哐作響的聲音,心裏的不安就像洪水一樣漫上來,堵得她呼吸都困難。

她這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幽閉恐懼症,但當她被獨自禁锢在一個無法自由進出的空間時,真的有很多不好的回憶洶湧而至,那種感覺就好像把那些糟糕的事情又重新經歷了一遍,讓人本能地想要躲避和保護自己。

她其實是有脫下高跟鞋砸鎖的沖動的,但她不敢。肖護士長說今天有科室檢查,那八成是故意将她困在這兒的,如果她大張旗鼓地又砸又喊,那就算是出去了,也沒法好好跟林主任坐下來談正事兒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分散注意力去想點別的事情,可醫院環境下非藍即白的色調,幹淨得過分的房間和空氣裏消□□水的味道像空洞似的吸噬了她的思緒。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只能看到角落矮櫃上的那個馬克杯。

她把杯子緊緊抓在手裏。杯子洗得很幹淨,可上面好像還留有她熟悉的氣息。

程東當年用的杯子全是她送給他的,杯底都刻了他倆姓氏縮寫M&C的字樣,算是她小小的惡趣味,但他好像從來都沒發現過。

她把這個杯子翻過來,杯底什麽都沒有,看來她送的東西,他全都換過了。

沒有驚喜,卻還是讓她安下心來。

莫瀾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醒來的時候還抱着那個馬克杯。

她擡頭看了看鐘,知道今天正事兒八成是辦不成了。剛坐起來,就聽到門口有人拿鑰匙開門,她第一反應竟然是把鞋子踢到床底,伸到床邊的腿也悄悄縮了回來。

門口傳來男人揚高的聲線:“我不吃了,你們先去吧!”

這個聲音清朗好聽卻略顯疲憊,因為在手術臺上大半天時間沒喝過一口水,還帶了一絲沙啞。

莫瀾的心髒咚咚跳得飛快,她有點害怕他一進門就會找杯子喝水,而他的杯子還在她手裏。

還好,程東進門只脫掉了白大褂,換了一雙拖鞋。他貼身的衣服幾乎全部被汗水浸濕,後背尤其明顯,濕乎乎深色的一大塊。他毫不猶豫地把這件也脫下來,露出身上麥色的肌肉線條。

莫瀾這才明白他是打算沖涼。

這下就算門沒有反鎖,她也走不了了。

她跪坐在床上,從櫃子的縫隙間看着程東精赤着上身走進淋浴房,裏間很快傳來嘩嘩的水聲。

洗澡對愛幹淨的人來說是享受,但他向來都洗得很快,換好了幹淨的衣服才出來。

矮櫃上放着他的馬克杯,而他剛剛進來的時候,它明明還不在那裏。

值班床在櫃子後面,床邊還有簾子,他看不清裏面的人,卻看到床邊淺藍色小羊皮的高跟鞋,又細又高的鞋跟足有六七公分。

醫生不會穿這樣的鞋來上班。他沉聲問:“誰在裏面?”

莫瀾走出來,哎呀一聲,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發現我呢!”

程東看到她,竟然也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垂下眼睑道:“你到這兒來幹什麽?”

“來找你啊,聽說你今天有臺大手術,我早早就在這兒守着了。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啊?”

“我不餓。”

“餓過頭的人才說自己不餓,就像你以前喝醉了也總說自己沒喝醉,趁機占我便宜。”

程東有條不紊地把換下的衣服收拾好,然後停下看了她一眼:“你到底來幹什麽?”

莫瀾笑了笑,好吧好吧,她承認,他嚴肅起來還是挺有壓迫感的。

她故意撩了撩長發:“我是說真的呀,我回國也挺長時間了,還沒跟你碰過面,你就一點兒都不想我?”

她暧昧地湊近他,在幽閉狹小的空間裏的,孤男寡女挨得這麽近,假如對方也有意,靠鼻子聞也能聞出點什麽來。

然而程東身上只有淡淡的水汽和皂香,他不喜歡沐浴露滑膩的觸感和做作的香氣,從來不肯用。

他明明沒有變,還是很多年前她愛的那個男人,只不過對她已無動于衷。

她又退回來,依舊笑着,說:“既然你這麽不待見我,那帶我去見見你們林主任呗!之前住你們這兒36號床那位老爺爺的案子可不能再拖了。”

程東終于微微變了臉色:“那案子你接了?”

“是啊,定金都收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程東又不說話了,默默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往外走,拒人于千裏之外。

“程東。”莫瀾在身後叫他。

她也不知道叫住他還能說些什麽,但就是沉不住氣,甚至難得地帶了絲急切。

他停住腳步,像是想起什麽來,轉身走回她身邊,拿走了桌上放着的馬克杯。

作者有話要說: 又開新文喽~其實也沒有隔很久嘛,對不對【doge臉】

我最愛的兩個職業終于對對碰了,有虐,不虐不足以破鏡重圓……但也要相信作者菌能夠甜回來!

老規矩,開文前三天送紅包,同時每天抽一位送丸子任一本簽名實體書(包括月底到貨的《愛禍》實體版),任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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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文祝願所有醫務工作者都受人理解和尊重。

☆、我的男人

夜裏,莫瀾難得的失眠了。

她平時加班任務不少,常常開夜車到淩晨一兩點,第二天早晨起來還要趕去開庭,一分鐘都遲到不得,從來都只有睡不夠,哪會睡不着呢?

都怪程東,男人無情起來,真是連鬼都害怕。

她沒想過其實就是白天那一覺睡多了,補足了之前缺失的睡眠。實在睡不着她只好起來給自己熱了杯牛奶,捧着粉色的馬克杯又想起白天的不期而遇,自嘲地笑了笑,坐在床畔慢慢地把奶喝完,到後半夜終于困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她從松軟且淩亂過頭的大床裏爬出來,身上就披了套絲緞長睡裙,揉了揉滿頭亂發,打着哈欠拉開房門,被客廳裏的人影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怎麽進門都沒聲音的?”

唐小優正用筆記本啪啪打字,她戴時下最流行的黑色大圓框眼鏡,梳滿頭非洲人似的辮子,皮膚卻是白皙光潔的奶油色,熱辣背心箍緊年輕的身體,只隐約露出肩頭一角看似紅玫瑰花瓣的紋身。

“我看你還沒起床,就沒叫你。你給我設指紋不就是為了不打擾你休息?”唐小優十指在鍵盤上翻飛,看也沒看她。

莫瀾這間高端公寓就她一個人住,大門的指紋鎖卻設了不止她一個人的指紋,備份鑰匙也放在助理唐小優那裏。

她不用朝九晚五天天去律所點卯報到,但工作是一天都不能落下的。她不在辦公室的時候,唐小優就到公寓來跟她彙合。開始是她嫌開門麻煩幹脆給助手設了指紋鎖,後來唐小優覺得她這兒的wifi和打印機比辦公室的還好用,在莫瀾有時上庭或者會見當事人不用她跟的時候就直接來她公寓辦公了。

莫瀾也不顧及剛起床的邋遢形象,長舒口氣,打開冰箱拿了灌咖啡出來,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唐小優抽走了。

“大清早就別吃垃圾食品了,餐臺上有剛沖的咖啡,牛奶也熱好了,你自己兌。”

莫瀾看向餐臺的咖啡機,果然有半壺現成的咖啡,難怪剛醒就聞到咖啡香,她還以為是幻覺。

她這位辣妹助理真沒得說,不僅工作上很當用,生活裏的瑣事也一徑包攬,為她分憂。

她恍惚了一下,曾經也有這麽個人,想她所想,早晨起來不讓她喝冷飲,冒着上班遲到的危險也要為她煮一碗熱騰騰的面條。

“喂,你沒事吧?”唐小優動手沖了杯拿鐵遞給她,“你看起來不太對勁,不是說昨天去醫院跟林主任談好今天就去找委托人談嗎,你怎麽都不去辦公室?”

“我沒見到林主任。”莫瀾回過神來答她,一眼瞥見她手指,“哇,換了新指甲油啊?這顏色好漂亮,哪兒買的?”

唐小優見怪不怪地從包裏掏出一個紙袋給她:“猜到你會有這種反應,給你也買了。不用謝我,買三瓶才能有贈品,你那是順帶的。”

莫瀾歡歡喜喜地接過來,坐在她對面就開始往指甲上刷新指甲油。

她不想談某個事情的時候才會這樣東拉西扯,唐小優也不多問。

等到莫瀾把十個手指都塗得差不多了,咖啡也喝掉大半,才悠悠地說:“這兩天我不在辦公室,有什麽人和電話找我嗎?”

小優打開手機上的備忘錄,一條一條念給她聽,都是些常規工作上的室,只有一條:“有人打電話來問你要不要參加高中同學聚會,說是岐門中學百年校慶,機會難得。”

高中同學聚會?莫瀾微微一凜,不由感到好笑,真沒想到高中還有人記得有她這號人的存在,還神通廣大地弄到了她辦公室的電話。現在想想那時仿佛能鎖得住青春的學校大門,那些黑色的鐵栅欄和灰白色石柱在腦海裏竟已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很多曾以為會永遠鮮明如昨日的記憶早就變得面目不清了。

那所灰突突的學校都已經屹立百年了嗎?

“瀾姐?”小優見她出神,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莫瀾從思緒中抽身:“要是再有人打來要我去參加同學聚會,你就幫我回絕。”

“理由呢?”

“忙,忙着出差、開庭、泡男人。”

小優嗤笑一聲:“你有男人?”

莫瀾十個手指的指甲油都塗好了,作勢要掐她:“沒見過吧?我故意藏起來不讓你們見的,他外表高大威猛,內心細膩溫柔,好到天上有地下無!”

唐小優自然是不信的,這世上大概也就唯有她自個兒堅信,她的蓋世英雄依然愛她,終有一天會踩着七彩祥雲回到她身邊。

莫瀾出門打了個車去會見當事人。車子停在一個老式住宅區門外,街道兩旁植滿冠蓋亭亭的樟樹,四周都是拔地而起的新樓,不乏富有盛名的天玺、豪庭、河岸等高端樓盤,随便一套都能賣令人咋舌的高價。舊樓逐漸被新貴包圍,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不會覺得有違和感。

這樣的老住宅區附近大概有兩三處,在住房還靠分配的年代,也曾是香饽饽,一房難求,住的都是受人尊敬的專家和知識分子。

如今這裏走出去的年輕輩奉行人往高處走的人生準則,攢錢也好貸款也好,都趕着住進周圍那樣新起的高樓,老式的小區成了城市中懷舊的點綴,留下的住戶也大多是老人了。

給莫瀾開門的阿姨是鐘點工,指了指屋裏:“王老在裏面下棋。”

“我是他的律師。”莫瀾換上拖鞋,“他自己跟自己下棋?”

“不是,今天有客人來。”

莫瀾穿過飯廳往裏走,五十多平方的房子本身也不大,還沒走進客廳,她已經看到坐在陽臺邊對弈的兩個人。

除了她案子的當事人王登學,另一個居然是程東。

“王老,您這步好像走得太急了。”

“年輕人有信心是好事,但這都已經兵臨城下了,我看你還是早點認輸比較好,不至于輸得太難看。”

程東不動聲色地舉棋吃掉一子:“我下面可就要将軍了。”

王老咦了一聲,盯着棋盤搓了搓手:“你是孤軍深入啊……”

這時程東已經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莫瀾,沒說話,也沒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目光很快回到棋盤上,仿佛剛剛只是看到了一團空氣。

莫瀾就是喜歡他這種愛答不理,冷冷淡淡的勁兒,心裏已經調戲了他一百遍,面上卻還要裝作鎮定自若,不嗔不怒地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等他們下完這盤棋。

她眼睛不知往哪兒看,幹脆就盯着程東的手瞧。外科醫生的手常年泡消毒水照理不會很光滑,可他卻作養得很好,恰到好處的白皙膚色,指節修長勻稱,不論是執棋或是拿手術刀都那麽好看,曾經在她身體裏裏外外流連的力道也拿捏得剛剛好。

只是曾經戴在無名指的戒指已不知去向,取下的時間太久,連戒痕都看不出來了。

她目光太熱烈,看得自己都幹渴起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鐘點工倒了杯水給她,她接過來輕聲說了句謝謝。

程東的手在半空猶疑了一下才放下,終于塵埃落定。

“将軍!”王老大笑起來,“哈哈,你還說我走得急,你看你這才是欲速而不達啊!”王老已88歲高齡,贏了棋還是像個孩子一樣高興。

“我棋藝不精,跟您沒法比。”程東一邊收拾殘局,一邊謙遜地說。

“胡說,我看你下棋跟你治病一樣厲害,但是到後面心不定,才贏不了。”

明明是大好的局面,都因為分心,被最後兩個臭招給毀了。

王登學看向莫瀾,似乎直到這時才留意到家裏多了這位不速之客,問道:“你來有什麽事嗎?”

“我是您的代表律師,來了解下情況。王老您身體好一些了嗎?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嗎?”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你們是不是都巴不得我病得下不了床?”

莫瀾不知道他口中的“你們”指的是誰,但顯然不包括程東,他對程東的态度比對她親和多了。

她還是保持微笑,說:“您住院的時候,情況确實不是太好。”

“那你要不要問問醫生我現在能不能下床?”王老沒好氣兒地說,“程醫生就是我的主診醫生,剛好他今天也在,你可以問他我恢複得怎麽樣。”

莫瀾仰頭看了程東一眼,他站起來真的很高,這屋裏光線不是太好,所以盡管他半躬着身子整理棋盤,影子還是幾乎遮住了她眼前的光亮。

她知道程東也在看她,但這樣逆着光,她辨不清他眼裏的涵義。

她笑了笑,對王老道:“原來他就是你的主診醫生,可你不是要告他嗎?”

“我要告的不是他,是那天給我翻身的值班醫生!況且也不是我要告,是、是……”

王老話沒說完就激動得咳嗽起來。程東連忙上前穩住他的身體,為他順氣之後扶他在躺椅上躺下。

鐘點工端着水和藥來服侍老人吃藥,程東才放開手,蹙緊眉頭對莫瀾道:“你出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對新文的支持,昨天的紅包發了,親們都登陸一下,不登陸是發不了的哈~簽名書明天一起抽三位。

感謝以下親們的地雷手榴彈,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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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回溯

客廳旁邊的陽臺擺滿栽花草,有一盆水仙花長得特別好,纖長翠綠的葉子簇擁着黃蕊白花,有種樸素的妖嬈。

地上還有好幾摞高高的書堆,有的翻開來攤平,有的就這麽堆着,書頁都有些泛黃甚至打卷,看起來都已經有些年頭了。

莫瀾就站在書堆裏,手指碰了碰水仙的花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程東說話:“你看這花多漂亮,咱們以前也種過的,怎麽就養不活呢?”

真的,她也有喜歡花花草草和小動物的少女心,養過吊蘭、水仙和碗蓮,一樣都活不了,更別說養小動物。那時還不流行養多肉,程東用他們都愛吃的火龍果給她種出兩盆小小的刺球,她喜滋滋地拿去放在辦公桌上,要不是後來程東接手,也差點難逃厄運。

後來那兩盆刺球去哪裏了?有沒有真的結出火龍果來?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因為那之後不久,他們倆就離婚了。

程東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他站在堆滿了書和花草的陽臺,整個人有濃濃的書卷氣,開口卻還是冷冰冰的:“你在這兒見到我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為什麽要驚訝?”莫瀾笑道,“你總會想辦法解決遇到的難題的,不然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程東了。”

“既然知道,你還來幹什麽?”

“一碼歸一碼啊,你是好醫生,我也要做好律師,王老是我的客戶,維護他的權益是我的職責所在,不能因為他要起訴的人是你們就消極怠工嘛!”

程東冷笑道:“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莫瀾聳了聳肩膀:“你指哪方面,盡忠職守還是唯利是圖?”

程東抿緊唇沉默了半晌,說:“你回去,我會說服王老跟醫院和解。”

“和解?要不是撕破臉,誰想鬧上法庭?王老已經快九十的人了,住院期間你們的值班醫生為他翻身導致他鎖骨骨折,怎麽看責任都在你們。要是有和解的意願就罷了,咱們可以坐下來談。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去找林主任好多次,根本連他的面都見不到。這要說起來,是你們不想和解。”

程東說:“我們早就提過和解,該負責的我們會負責。但出了事之後,家屬就把他扔在醫院不聞不問兩個月,不理任何費用,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态度。”

“那麽你們林主任連見我一面都不肯,是解決問題的态度嗎?”

程東仰頭深吸口氣,像是無奈,又像是自嘲:“我早該明白的,跟你談這些也不會有結果。”

他不再理會她,下午幫着鐘點工把陽臺的書收進來,又把王老書櫃裏另外的一部分書搬到陽臺去,趁着日頭好,放在陽光下暴曬防黴。

王老對莫瀾這個理應是“自己人”的代表律師沒好臉色,對程東卻親切又信賴。

莫瀾想幫忙也插不上手,只好找個話題聊。她發現那些古舊的書本裏有幾本書名下方印着“王登學著”,于是問道:“王老,這些書是您寫的嗎?”

“嗯,好多年前的東西了,現在誰還看那些。”老人似不太在意,在物質生活尚不發達的年代,他已著書立說,然而知識的發展也是日新月異的,那時留下的東西早已蒙上歷史的塵埃。

程東卻拿了一本封面鮮亮的新書過來,說:“不是還有這個?加印了好幾次,我看要邁入暢銷書的行列了。”

王老把書本捧在手裏,用一種很珍惜的口吻道:“是啊,都是貞儀的功勞……”

莫瀾不解地擡頭看程東,他似乎忘了剛剛兩人間的龃龉,解釋道:“貞儀是王老的夫人,已經去世了。這本書寫的是他們的故事。”

“十五年啦!”王老感慨地念叨,“一轉眼,貞儀已經走了十五年啦……”

莫瀾覺得稀奇:“我可以看看嗎?”

書是如今市面上已不多見的線裝書,紙張是故意做舊的米黃色,內容不止有文字,還有老照片和二老的字畫。從那個時代的書香門第走出的老一輩人大多有這樣的修為,像王老會畫水墨人物和山水,而王老夫人則寫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

文字是質樸而真摯的,寫盡兩人攜手一生的珍貴回憶,以及失去伴侶之後的痛心和思念。

莫瀾翻了翻書,問:“這本可以給我嗎?我出錢買。”

“你喜歡?”老人還挺意外的。

“嗯。大概是因為我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自己的婚姻也經營得不好吧,特別喜歡看別人伉俪情深的故事。”她依舊笑着,像在說發生于別人身上的事,程東卻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老似乎直到這時對她才和藹了些:“你喜歡就拿去看,不要你的錢。”

“那就謝謝了,您人真好。”莫瀾炫耀似的拿書朝程東晃了晃,才歡歡喜喜地放進包裏。

走的時候外面下雨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即使白天也黑漆漆的狹窄樓道裏,莫瀾問程東道:“我今天沒開車來,能搭你的順風車嗎?”

“不能。”他頭也不回地答道。

“小氣。”她在身後咕哝了一句。

他終于停住腳步回過頭來。莫瀾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樓道裏太黑也看不清楚,身體随着慣性而直接撞到了他身上,腳下的高跟鞋踩不穩往下滑,要不是程東手快扶住她,今天她就得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兩個人以很別扭的姿勢緊緊挨在一起,程東身上的體溫讓莫瀾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時光回溯十年,他們第一次挨那麽近的時候,好像也剛下過雨,天氣濕熱。她沒吃午飯,也沒有幹淨的運動服和運動鞋可換,于是在下午的體育課上被罰跑圈,眼前發黑暈倒在操場。程東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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