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挺翹的鼻梁下,一片柔軟格外嫣紅,雙眉如重墨兩筆。

木思看着她,指尖沿着她的襟口打着轉。

聽她嘟囔了句:“癢,別鬧。”

木思收回了視線,阖上了眼。

雨滴順着房檐落下,直到第二日天色微微好轉,太陽隐約露出些頭來,一絲陽光透過窗紙落在榻上兩人的身上。

木蘭感受到刺眼的視線,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也不知為何昨夜睡得沉沉的,竟一覺睡到了這個時候。

突然感到大腿側有什麽東西抵着,還有些難受。

木蘭閉眼皺眉,怎麽思思把棍子帶到身上?也不嫌麻煩!想着便用手去把棍子拿開,卻不卻握住一個發燙的物什,隐隐還有變大的趨勢。

頭上逸出一聲暗啞的吟聲。

睡意一下子全被吓跑,木蘭睜大了眼,舌頭像是打了結:“思思思..我不是故意...”

這是思思的瘤子!!!

竟竟竟然還會變大!!!

怎麽辦,她會不會傷到思思的自尊心,萬一又戳到了思思的痛處該怎麽辦!腦子裏像是灌了漿糊,木蘭只覺得渾身不舒坦,小心翼翼擡眸卻見他正盯着自己。

見他垂底了頭,耳邊染上幾片紅霞。

“沒事。”

木蘭慌忙起身,一早就匆匆去了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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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思洗漱的時候,細膩的掌心觸碰到他那一瞬的觸感再次湧現,閉了閉眼,轉身又去打了盆涼水。

今日木蘭收了攤回來就感覺有些不大對勁,路過張元門口的時候發現他們家門未完全閉合,露出了絲縫。

木蘭嗅了嗅鼻子,低下身子看到地上落了幾片腥紅。

“何大娘?張元?”

喚了幾聲也未有人回應,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木蘭立在門口,等了會。隐隐聽到些抽噎聲。

木蘭未再遲疑,推門而入,直進了裏屋。

卻見屋內一片昏暗,何大娘滿眼淚痕,趴在床邊無力抽噎。

木蘭身體僵住,把視線挪到床上。

張元臉上一塊青紫,好不狼狽。胸口隐約可見慢慢滲出的血跡。

木蘭探了探他的脈搏,已是微弱無比。

“何大娘別動他。等我過來。”木蘭落下一句花急忙轉身。

何大娘握着兒子的手放在唇邊,泣不成聲。

“娘早就跟你說過。你非不聽。還去杜家被打成這個樣子,你是要氣死娘啊!”

木蘭抱着木匣子進來便聽到她的聲音。

如今這世道,藥費昂貴,連個大夫都請不起。

何大娘也是無可奈何。

木蘭急忙倒出一顆藥丸給他喂了下去,過了片刻才感到他脈搏有力了些。木蘭放下了心去

“何大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張元去杜家做什麽?”

何大娘擦掉淚痕,伸手把張元兩側的亂發撥開。

“他非要和杜家女兒在一起。杜家看不上我們家,我這傻兒子不知道聽了哪門子的風,竟想着帶着杜若蘭跑了。沒跑成被打成這樣。”

何大娘說着便抽噎起來。

“我一回來就看他被打成這模樣。我...”

木蘭眼眶不禁紅起來,她與張元一同長大,她早就把張元當成親弟弟。如今竟被人打的半死!

一股滾燙的怒火從胸口燃起來。

木蘭眼神越發沉默,袖中的手不禁握緊。

這時榻上的張元動了動,唇角翕動了下。

木蘭注意到湊進了耳朵。

“娘..娘..我和若蘭是...真心的。”

何大娘淚水又落了下來,握緊了他的手啜泣:“我的傻兒子啊。”

“他們..逼她..逼她嫁給孟庭。”張元唇上無一絲血色,還要費力起來。

“娘.我..”張元欲起身,渾身的痛卻無法讓他動彈,淚水逼在眼眶裏打轉。

何大娘哭的更甚:“你是要氣死娘啊!你嫌這身傷不夠是不是!”

“我幫你。”

張平愣住。

木蘭蹲下了身子,重重握緊了他的手。

“我幫你。你好好養傷。”

回來的路上,木蘭沉默無比。

聽張元說初七便是杜若蘭出嫁的日子。如今沒剩多少天了。

夜裏,木蘭瞧着思思快睡着了,便悄悄起身把家中剩餘的盤纏收拾了些。

張元好比她的親弟弟。她不可能不顧他。

只是如果這次她出了事情,那思思呢?思思才脫離虎口,若是她出了事,思思本就手無縛雞之力,又是如此長相,恐怕還會有歹人對思思不利。

思量了半天,木蘭翻出一枚玉佩,仔細描摹着上面的輪廓。

明個一早,她便把這玉佩給思思。

時間過去了這麽久,若是那人依舊在的話,應當會遵守他的諾言。

“木蘭姐?”

聲音從身後響起,木蘭吓了一跳。

“你怎麽沒睡啊?”

“我..做噩夢了。”

木思睜開惺忪的睡眼,視線移向她的手心抓着的物什,黑暗之中唇角勾了勾:“木蘭姐,我剛才夢到你不要我了。”

木蘭攥緊了手心,神色沉默了下來。

“思思,我最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這件事還是莫要再牽涉思思了。

下一刻袖子便被他攥緊。

“木蘭姐,思思就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他的聲音帶了些顫抖。

木蘭撫摸着他的長發,将玉佩放在他的掌心。

“這是我一個故人給我的,他曾答應過我,用此玉佩可換取他一諾。你等到明個一早便拿着這玉佩去洛邑尋他吧。”

“思思不要和木蘭姐分開。”

木蘭掙開了他的手:“思思,聽話。等到過些日子我便去尋你。不會太久的。”

木思噤了聲,肩膀有些顫抖。

木蘭心底軟了幾分,将他擁入懷中。

“思思,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第二日一早,木思醒來便未見木蘭的身影,掌心的玉佩還殘餘着她的體溫。

陽光投射進來,木思眯起眼,看到玉佩上刻下的字,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上面“河清”二字赫然醒目。

此玉佩唯獨當今河清王拓跋虞所有!她怎麽會有!

是夜,燈火闌珊時分。

杜家一片安靜,寂靜的只能聽到房檐的水滴落下的聲音。

“若蘭啊,你莫要再固執下去了。為娘又怎麽能害你呢?我知道你喜歡張家那小子。可是你看看。這張家和孟家根本就沒法比啊。等你嫁過去又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何必跟着那窮小子過苦日子呢?”

杜母站在廂房門苦口婆心勸了半天,也沒見有回音,屋內的燈火倏然暗了下去。

杜母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木蘭伏在牆頭,用樹葉遮掩着身影,看那人影消失後,才利落從牆頭跳下來。

快速閃到窗前,用小刀跳開窗沿,利索翻了進去。

剛把窗支架放了下去,一擡眼便看到房梁上吊着那人。木蘭心頭猛地一跳,急忙上前把她救了下來。

使勁掐了會她人中,也不見有反應。

木蘭捏了捏鼻子,刮掉眼角的淚水。這姑娘怎麽淨想不開啊!上次跳河,這次上吊。

終究她還是沒能把她給救回來。

木蘭正打算轉身卻聽到輕微的動靜,一股喜意迎上心頭。

杜若蘭意識重疊起來,發現自己還未死,眼前還有一團黑影,正欲呼救卻被她捂住了嘴。

“噓!是我。木蘭!我是替張元來接你走的。”

元哥!

見杜若蘭平靜下來,點了點頭,木蘭松開了手。

“你莫要着急。記住我的話,沿着山路去上山,朝北走。槐樹後有一個山洞。我在裏面放了糧食。這幾日你去那裏避一避。待到風頭過去,你便去找張元。那時你倆再想辦法離開這裏。”

“那你呢?”杜若蘭追問。

“我會想辦法離開。放心!”木蘭捏了捏她的指頭。“不管遇到什麽事,別再把你的命不當一回事。”

聽着這熟悉的口吻,杜若蘭突然反應過來。

“是你!”是那個上次在河邊救下她的人!

杜若蘭急忙跪了下來,眼睑一片緋紅。

“若蘭多謝姑娘相救!姑娘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木蘭無奈,扶着她起來。

“換下這身衣裳,藏在床底下。等待明日我替你出嫁後,你便趁亂離開。”

又叮囑了她幾句,木蘭便開始拿起一旁的嫁衣穿起來。

見她還怔愣着不動,木蘭低聲催促了聲:“快點,愣什麽?”

杜若蘭掌心握緊,萬般感激的話無從說出口,最後吐出兩字。

“多謝。”

木蘭一愣,唇角揚了揚。

“你若真要謝我,今後不要再去尋死了。逃出去後不論以後做什麽,都要好好活着。”

杜若蘭眼睛發紅,嗯了一聲。

第二日迎親的人便來了,杜府外一片喜慶,四周皆挂上了紅色的綢緞燈籠。

外面一片鑼鼓喧天,賓客紛紛迎了進來。

杜夫人也是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身材略微臃腫。

“恭喜啊,如今攀上了高枝可莫要忘了故人啊。”一方臉綠衫女子笑得滿臉褶子。

杜夫人哎呦一聲:“哪啊,這孟家嫁過去了也就是個二夫人。說白了還是個妾。倒時候不還是啥都沒。”

“呦!這可不一定。我聽說那孟公子還未有子嗣,若是你家若蘭嫁過去,肚子争氣。正夫人算個什麽?”

杜夫人笑着瞪了她一眼。

“就你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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