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若蘭?”杜夫人站到門前喚了幾聲。

聽着裏面沒動靜,心底撩起火來。

這丫頭是怎得了?到了這節骨眼上可別再出什麽岔子。

又用力敲了敲門,還沒動靜。杜夫人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不會真出什麽事兒吧!

正欲呼喊,門卻被打開。

只見杜若蘭一身紅豔豔的嫁衣,頭上頂着蓋頭,直直站在面前。

杜夫人心底松了口氣,“你這丫頭是要吓死娘啊,怎麽不說話!”

見女兒轉了身不語,以為還在生悶氣。

杜夫人語氣軟化了些。“娘知道你生氣,可是再過十幾年,你再回頭看,你會覺得娘是對的。”

“那張元要什麽沒什麽,整天身上一股魚腥味。這幾年我聽你爹說北邊又要亂起來,那張家還是兵戶,你若是真嫁過去了,沒幾年指不定就要守寡。你是娘的心頭肉,娘怎麽能讓你去受那委屈呢?”

木蘭感到掌心被她握緊,莫名讓她想起自己的娘親。

即便杜若蘭對她的娘親萬般不滿,她娘親起碼是真心對她的。

榻下逼仄的空間,杜若蘭捂緊了嘴巴,淚水順着兩頰滑落。

娘,女兒對不起您了。她已經立過了誓言,此生非元哥不嫁。況且元哥因她被打成了那般模樣,如今還不知生死。她又怎能負他!

整個出嫁的過程,木蘭聽到杜夫人壓抑的啜泣聲,以及杜父的幾句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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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邊的習俗,凡娶二房的新郎官皆不能來迎娶。且新娘到了夫家只能從後門進去。

這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麽坎坷。

從頭到尾木蘭沒出過一聲,最後終于坐在了婚房的榻上。

聽到外面丫鬟的恭敬的聲音。

“少爺。”

木蘭緊了緊拳頭,紅蓋頭下她的視線只能看到一雙做功精良的黑靴。

那步子有些怪,在她面前踱了幾步,又離開坐在不遠處的圓木凳上。

“我本是不想娶你。可我娘硬要把你塞過來。怪我那正房肚子不争氣。今後你若是聽話,本少爺便好好對你。”

他緩緩倒了杯酒,起身踱步到她面前。

木蘭閉了閉眸,她并不知曉孟公子是否見過杜若蘭的真容,下意識攥緊了袖子。

倏然蓋頭被掀開,刺眼的視線惹得她眼睛眯起來。

下巴被他捏住,木蘭感覺到一股恥辱感,她厭惡這種被人打量的感覺。

又聽到一聲嗤笑,下巴猛然一松。

木蘭睜眼,只看到一個消瘦的背影。

孟庭捏着玉瓷酒杯,譏笑着:“我還以為杜家的姑娘有多好看,不過如此。”

木蘭不動聲色,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氣。

原來他并未見過杜若蘭,如此便不用麻煩了。

見他轉過身來,木蘭看清了他的長相,樣貌倒也算的上英俊,只是那面色慘白,下盤浮虛。一看就是縱欲過度,留戀青樓之輩。

倏然面前遞上一杯酒。

木蘭擡眼。

“怎麽?連合卺酒都不喝了?”

孟庭勾着笑。

木蘭一手奪過,仰頭一飲而下,臉色有些發冷。

這男子也是奇怪,哪裏有新郎官入了洞房是這番模樣。

木蘭心底閃過一絲疑慮。

孟庭見她喝下,揉了揉肩膀,踏着步子又懶懶靠在桌上。

“你不是杜若蘭,對吧?”

耳邊輕飄飄一句話把木蘭驚住。

鎮定下心神,木蘭睨着他。

“你怎知我不是?”

“切,裝什麽裝。就算我沒見過杜若蘭。你瞧你那手上的繭子,比男人的還厚。這附近不打耳洞的女子也沒幾個吧。讓我想想,東邊的劉禾,西邊的木蘭。你說你是哪個?”

木蘭身子徹底僵住,掌心握成了拳頭,指節凸起。

看來,這公子哥知道的倒還真挺多。

孟庭笑得輕浮。

“我還聽說,那木蘭家最近來個了什麽表妹。聽人說那模樣堪比西施,也不知在床上又是何等模樣?”

一股怒氣從心頭竄起來。這等宵小竟敢妄想思思!

木蘭兩眼冒火,正想掄着拳頭砸過去卻察覺四肢開始無力起來。

那杯酒!他竟敢下藥!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他的臉在面前變得扭曲,四周的景象都開始變得昏暗。

只是他眼底的笑意越發濃烈。

***

幽夜寂靜無比,風吹過樹葉飒飒作響。

衣角被風搖曳吹起。

月華灑落在肩上,白瓷的面容依舊驚豔無比。

木思仰躺在屋頂上,摩挲着掌心的玉佩。

隔着瓦片聽到屋內的聲響。

“娘,木蘭姐怎麽樣了?”

“這...我..”

“咳咳,娘你快說啊!”

“我聽孟府的人說,新娘被人替換了,如今假新娘被抓到牢裏去了!你說這木蘭丫頭怎麽這麽傻!竟想到拿自己來開玩笑!”

木思起了身,捏着玉佩,一縷青絲落在胸前。

“清河郡..桃花縣.。”

天空萬裏無雲,四周一片草茵,不時有風拂過。

“小姐..小姐您慢點。”

一青衣婢子小跑着朝前喊道。

只見不遠處是一粉衫流蘇裙姑娘,手裏拿着牽着風筝歡快跑着。

臉上盡是快意,眼底一片皎潔。

“小荷,你快點!”

她放長了線,想着讓風筝飛得更高些。

倏然身後撞到一堵溫牆,粉衣姑娘愣住,轉身看去。

花瓣被風吹散,随着他的墨發在風中飛舞。一襲白衣映着出塵驚豔的容顏。

他靜靜站着,低頭看着她,唇角帶着笑意。

她看直了眼,竟不小心松了手中的線。

“好玩麽?”他勾了勾唇。

“好..好玩。”粉衫姑娘猛然回神,倏然看到風筝不知何時斷了線,那燕尾風筝已是越飛越遠。

“我的風筝!”

木思笑了笑,襯得眉眼愈發動人。

“我陪你去找好麽?”

“好!”

又一陣風吹過,青草被随着風被斜到一旁。露出一人的青色的衣角,只見那人依舊睜着眼,喉間隐約露出一條細細的紅線,鮮血順着紅線暈染開來。

廂房內燭火搖曳,山水潑墨畫屏風,檀木桌椅,擺設透出一股典雅的氣息。

“老爺,你這是怎得了?”一墨衣女子輕輕揉捏着他的肩膀,身姿豐腴,妝容嬌豔。

男子着了身青黑官袍,頭上的烏紗帽還未去下,從眼角可見蔓延出來的細細紋路。

“還不是我那侄子,聽說去二房的時候出了亂子。被娶的那女子給狠收拾了一頓。”

女子驚訝一聲,掩住了櫻唇。

“竟還有女子能把孟少爺給揍了?”

孟賢捏着眉心,嘆了口氣。

“那混小子整日不幹好事,竟惹出些亂子。”

女子嬌笑一聲,手下用了些力揉捏。

“老爺,既然回來了就別想那些糟心的事兒了,不如多陪陪墨兒呢。不過是個丫頭罷了,在牢裏找人收拾一頓給少爺出口氣不就行了。”

孟賢嘆了口氣,将她那蔥嫩玉指捏在掌心摩挲着,皺了皺眉:“今日回來,怎麽沒見漣兒?”

女子愣住,“我聽下人說是跟着小荷去放風筝了。”

“放風筝!?”孟賢提高了聲音。

“都這個時辰了,放什麽風筝!你個姨娘是怎麽當的!”

女子一下被他吓紅了眼,“老爺,我...”

孟賢發妻去的早,膝下唯獨一個女兒無其他子嗣。

孟賢對這個女兒也是格外疼愛。

外面突然有小厮通報。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孟賢臉色一變,甩開她的手,推門而出。

只見兩個小厮用架子擡着一具屍體緩緩進來。

“大人,今日随着小姐的便是小荷。我們去尋了好久,在一處發現了小荷的屍體。小姐……不知下落。”

一奴婢跪在地上,啜泣說道。

孟賢有些不穩,扶着胸口氣息有些不穩。

終于上前翻開了那白布,赫然入目的正是小荷的那副面容,此刻透着股死氣的慘白,脖子上滿是鮮血。

身後的林墨看到,驚恐呼了聲。

孟賢氣的發顫。

“給我找!快去給我找!”

林墨上前欲扶他的身體卻被推開。

“別碰我!我讓你打理府邸上上下下,沒想你竟連我的女兒也看不住!給我滾!”

林墨委屈哭起來:“老爺,我本以為小姐是貪玩晚歸了些,誰知竟出了這事。”

倏然一枚箭矢射入房檐上,铮然作響。

衆人皆是一驚。

孟賢眼底一顫,只見那箭杆上穿着一張紙,手顫着把它取下來。

“放出近三日內所有收押囚犯,明日子時十裏坡領人。少一個便用你女兒一根手指來抵。”紙面還殘了幾絲幹涸的血跡。

孟賢攥緊了紙,身子慢慢佝偻下去。

他的女兒啊!

林墨眼睑發紅。

“老爺,怎麽辦?小姐如今生死不明,這紙上到底寫了什麽?”

到底是哪裏來的綁匪,竟敢在老虎頭上拔毛。明知這孟賢是桃花縣的縣長,竟吃了熊心豹子膽綁了縣長的女兒!

“放人!放人!”孟賢捏着眉心。近幾日收押的不過是幾個犯了偷竊罪的平民,還有那個剛收押進來的女人。

林墨滿是疑惑,放人?放什麽人!

孟賢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幾名小厮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夫人,這小荷怎麽安置?”

林墨瞥了一眼,捏着鼻子走遠了些。

“找個亂葬崗埋了去。快擡走。別放這裏晦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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