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魯秋倒吸了口氣,看她的眼神瞬時變了變。

“木蘭,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木蘭解釋:“我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今天看到一個身材纖細,長相還不錯的人。挺好奇的,我就是問問。”

魯秋打量着她,琢磨了會,突然眼睛一亮。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是不是那人還很高?長相還挺好看的,有點像女人。”

木蘭一驚,點頭。

“咍,我跟你說我還真見過。以前我偷偷瞧了眼,聽說那人是都督營帳裏的近侍,個子高模樣還秀致。要是看臉還真有點像女人。”

木蘭心頭一緊。

難道真的是思思來了?可思思明明也是個女人,竟還在都督的營帳裏!怎麽可能!

“那你可知她叫什麽名字?”

魯秋嘴裏嚼着饅頭,口齒不清道:“這我哪知道啊,你要是好奇你自己去問問不得了。”

木蘭點頭,笑了笑:“多謝啦。”

到了夜裏,木蘭算好巡邏換班的時間,偷偷來到都督的營帳旁。

借着賬子的陰影,木蘭掩蓋住自己的身形,屏息凝氣。

只是這個時候,按道理來說都督營長外會有半夜守衛的人。

為何今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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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心頭疑惑,見一排将士路過,側過身子避開了他們。

趁着他們轉身,木蘭掀開賬子進去。

環視了周圍,帳內空無一人。

木蘭的步子很輕,仔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一片黑暗之中,木蘭能看到帳中大致的擺設。

簡單的床榻,桌幾還有一旁的兵器架子,桌幾上整齊擺放着幾摞厚厚的書簡。

只是帳中似乎迷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木蘭心中大喜。

這熟悉的香味,分明是思思。

突然聽到帳外的腳步聲,木蘭心頭頓時大亂,看着塌下似乎是空心的,急忙鑽進了床榻下面。

果然隔着層簾幕,木蘭能感受到燭火燃起。

這似乎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一輕一重。

“殿下,河北的糧車昨日已到,一切準備就緒。”

這聲音很粗犷沙啞,不是思思的聲音。

榻上倏然一沉,木蘭慢慢不着痕跡往內側了側。

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淡淡的唔聲,低沉又透着暗啞。

有幾分熟悉,但和思思又不大一樣。

“聽聞沙城後有一水泉?”

“正是,臣這就派人去準備。”

話落,腳步聲又漸漸遠去。

等過了片刻,木蘭又感到外面的燈火滅了。

那個殿下說要去沐浴,這麽說那個近侍也會去了?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一探那人到底是不是思思。

想罷木蘭側身掀開一角帳簾,探過四周無人後便朝着沙城後方走去。

木蘭前幾日倒是聽到同袍說過一次,沙城後有一片水泉,四周樹木林立,水泉水溫溫暖,四季皆是如此。只是此處唯獨身份尊貴者可去,一般人自然不可踏入。

木蘭走了一路,也未發現有什麽人。

四周一片漆黑,腳下的土地松軟無比。

果然不遠處她看到了一絲絲氤氲的霧氣,月色落在水面波光淼淼。

泉水周圍樹木茂密旺盛,絲毫不像是秋日所有的模樣。

木蘭微微詫異,聽到了一絲水聲,急忙側過身子将自己掩在一顆樹後。

待到平靜之後,木蘭又探出頭來,打量着周圍又是空無人影。

怎麽今天這麽奇怪。木蘭滿頭霧水,覺得四處充滿了不正常。

木蘭便直接從樹後走出,走到泉水的邊緣,望着上面缭繞的霧氣,不禁伸手探了探。

水質絲滑溫暖,十分舒适。

木蘭環顧周圍,一股風拂過,只能聽到飒飒的樹葉聲。

想起她一月都未好好洗過澡,整日膽戰心驚和一群漢子同住于一個營帳下,每次訓練完後她都在冷風裏等待着身上的汗意褪去才回營帳。

不禁此刻感到渾身粘濕,想要立刻清洗一番。

只是,萬一又來了人,她豈不是要慘?

木蘭思襯了片刻,便躲在灌木叢中。

不若再等一會,若是無人她便快速清洗一番再回營帳。

大概有一段時間,木蘭等得困意上了腦子,又一股涼風吹過,倏然清醒過來。

見四周依舊無動靜,木蘭心底歡喜,快速褪了衣裳,待到把胸前一圈圈的纏胸取下,環着雙臂踏入了泉水中。

一股溫暖清爽包裹着全身,木蘭舒展四肢怯意無比。

又将緊束的發悉數散下,木蘭深吸了一口氣便一頭紮進了水中,泉水下也是清澈無比,沒有什麽污泥,只有一些零碎的大石塊。

木蘭游水片刻,剛冒出水面,一身影赫然入目。

頓時大驚,正欲驚呼。卻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思思!”

木蘭望着來人,滿目驚愕。

拓跋嗣站在水邊,一身素白的衣衫如舊,面容隽秀脫俗,注視着她的眸深了幾分。

烏黑的發絲黏在她的臉側,清秀的面孔在氤氲的水霧下竟意外的驚豔逼人。曼妙的鎖骨下一抹雪白的溝壑。

拓跋嗣喉結微動,見她朝自己游來,竟直接未着一縷抓住自己的手。

“思思!真的是你!”

木蘭直接上去,将他擁在懷中。

隐約見到她眼眶下的一片緋紅,莫名之前所有的不快慢慢消散殆盡。

原來他在她心中竟這般重要。

拓跋嗣欲拍她的後背,卻見她後頸上方有一片明顯的燒痕。

看痕跡并似是不久前落下的。

壓下心頭的疑惑,正欲開口。

便見她似是反應過來什麽立刻回到了水裏,兩頰微赫,仰頭望着他。

“思思,你去哪了?為何一句話都未留下?”木蘭憶起她的不告而別,頓時心頭百感交雜。

拓跋嗣蹲了下來,掩去眼底的神色。

沉默了片刻,道出了平生第一次說的話:“對不起。”

木蘭眼眶很紅,抿唇。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木蘭咬唇,撿起一旁的衣裳一言不發開始穿起來。

或許思思根本就未把她放在心上過,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把她當作姐妹罷了。

不管如何,思思也未曾傷害過她。她也不會再去怨誰,只是從此她再也不會像之前那般了。

手還未拿到衣裳突然被一股大力控住。

木蘭驚愕擡眼,只見他望着自己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深幽。

正欲開口突然聽到幾人的談話聲。

木蘭頓時汗毛聳立,她與思思同為女子,若是被人發現她們在此地豈不是死路一條!

眼前倏然一花,一陣低沉的水花在水面冒起。

腰間被一雙手握住,兩人便一同栽進了水中。

事情太過突然,木蘭未有換氣的時間。

在水中一片渾渾噩噩,木蘭覺得自己的胸腔馬上要炸開了,雙手有些掙紮推搡着面前之人。

正當木蘭實在忍不住想要換氣時,感到頭被定住,一股柔軟覆上了唇。

空氣順着他的口中漸漸渡來。

木蘭終于停下了掙紮,下意識環繞着他的脖子,全身也被圈到了他的懷中。

淼淼水中,木蘭感覺自己的發絲都浮在頭上,她瞪大了眼,感覺自己能明顯的感到他的鼻子抵在自己的側臉上,有些說不清楚的癢。

“按道理來講,殿下這時應當是洗浴好了。”

“既然不在,我們就快些回去吧。萬一再哪裏伺候不當,小心腦袋。”

兩人的聲音很模糊,木蘭只聽了個大概。

待到上面的人離開後,兩人終于從水裏冒出頭來。

木蘭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大口呼吸了片刻,木蘭才恢複過來,倏然撞入他的眼底,憑着月色可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木蘭看到自己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此時她未着一縷有些不自在拿下了手,背對着他故作疏離道:“謝謝了。”

說罷便要離開。

“的确,我有很多事沒告訴你。”

木蘭頓住,眼底滑過掙紮。

既然一開始就是隐瞞,哪裏還能有真心呢?

她一直都相信思思,從來都不曾懷疑。突然想起那日早晨,思思說想吃月餅,或是她故意支開自己好離開。

而自己卻渾然不知,還傻着不顧性命沖進火海中。

可笑!

木蘭紅了眼,逼着自己把眼淚咽回去。

“你不想解釋,我也不會逼你。以後各自安好吧。”

“你什麽意思!”

身後的拓跋嗣此時渾身濕透,已是十分狼狽,眼神陰郁。

他不解釋,這女人竟想和自己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木蘭已是出了泉水,自顧自穿好了衣裳。

“随你怎麽理解。”

單手擰幹了濕發,不經意側眼看到他依舊在泉水中,冷漠擡步正要離開。

“之前的确是我騙你。”

木蘭腳步頓住,耳朵豎起來。

他似是在猶豫什麽,最終卻只說:“那些身世也是假的。”

他之前果真都在騙自己!那他為什麽會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落入了河中。

既然是這樣,他傷好後為什麽又不回去反而賴在她家裏?

木蘭疑惑之餘,又覺得惱怒。

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了什麽?一個随意可欺騙的傻子麽?

“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了。”

木蘭背對着他,風吹動濕發有些涼。

垂下了視線,看到地面上被月色打落的倒影。

罷了,何必糾結。

人生相逢短暫,他既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再多問了。一直以來她便把思思當作自己的好姐妹。曾經朝夕相處,思思的确未曾傷害過她,甚至還幫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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