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木蘭擡眼望去,還是那夜的侍衛。

劉将軍叫她!怕是太子叫的她吧。

“愣什麽!快去啊!”那侍衛蹙眉粗聲道。

木蘭硬着頭皮,邁步到了帳前反而有些退縮。

她該拿什麽姿态來見他?憤怒去質問他,還是默不作聲繼續佯裝不知。

“還不進來?”

那熟悉的聲音像是毒蛇吐着信子滑過一般。

木蘭頓時心跳如雷。

她竟和一個男子共枕一塌數日,甚至前些日子還未着衣縷在泉水中坦誠相見。

再多想三分,木蘭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掀簾進去,一副熟悉的面容赫然入目。

如舊驚人絕美的面孔,眼底似是含了幾絲涼意,淡漠打量着自己。

木蘭頂着這股視線有些局促,只看了他一眼就垂底了眉,盯着他黑色的胡靴。

“屁.股怎麽樣,好些了麽?”

這語氣聽着就不像是一個近侍的口吻,她真是被驢提了腦袋,會覺得這麽一個人善良又真誠。

“嗯。”木蘭垂着頭,語氣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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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嗣慢慢扣着桌面,目光晦暗。這女人又在亂想這什麽,這幾日倒是給她放了假,待在營帳裏休息了好幾日。

沒想過了幾天,連頭也不帶擡下的了。

“擡頭!”

木蘭頓時一驚,卻還是低着頭,甚至有種隐隐後退的跡象。

拓跋嗣舔了舔唇,唇角綻出一抹冷笑來,擡步緩緩靠近她。

他每進一步,她便低着頭後退一步。

最後木蘭無處可退,身後便是帳壁,而拓跋嗣已然是逼到了面前,手臂撐在她的側臉,睥睨着她。

“躲什麽?”

他的聲音微微上揚,帶了一絲調侃之意。

木蘭心底越發難受起來,原來曾經乖巧可人的思思竟是個男人!!還是個如此身份之人。

根本讓她無法接受!

感受到他垂底了頭,傾吐的氣息噴灑在側臉上。

木蘭一把推開他,連看都不帶看一眼的連滾帶爬逃出帳外。

剩下拓跋嗣一人立于帳內,燈火映出他的沉靜的眉眼。

她知道了什麽..竟避他如毒蠍!

拓跋嗣神色沉了下來,捏緊的指節隐約泛白。

接下來的日子,一旦有拓跋嗣出現的地方,木蘭必定遠離十丈。

連青楓都察覺出來,這個木蘭好像開始躲着主子了。

把這現象告訴主子後。

“呵!”拓跋嗣重重放下茶杯,眼底晦暗,

既然想躲,就別落在他手上。

青楓看着自家主子變了幾變,都點替木蘭發涼。

自北盛大軍攻下青州後,拓跋嗣便命人将投降的士兵一一斬殺,再将其頭顱懸于青州城牆上,以降劉宋的士氣。

天氣嚴寒起來,不久開始飄起鵝毛般的雪來。

沒多久,地面便鋪上了一層白色的雪花。

淩亂的馬蹄瞬時亂了這層雪白,四周一片空蕩,唯獨幾聲戰馬的嘶鳴聲格外響亮。

木蘭收拾殘場地時候意外發現幾名敵兵,一路追殺。

□□勾去了幾人性命後,木蘭策馬疾馳追逐着最後那名敵兵。

那敵兵本是遍體鱗傷,僅存着一口氣拼了命往外逃,馬兒已是餓了好些日子,自然比不得北盛的戰馬健碩。

沒多久就被追上了。

木蘭一下挑翻了那敵兵,馬兒脫缰而逃。剩下那人孤零零躺在地上,腿上涓涓留出殷紅的血來。

那敵兵臉上一片狼狽,渾身血跡,唯獨那雙眼閃爍着瘋狂的求生欲。

他掙紮着跪伏在地上,淚水從眼眶掉落。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

他說到最後聲音嘶啞不成聲。

木蘭手中的槍毫無猶豫,直直逼向他的喉嚨。

“求求你,我的女兒才五歲,還在家裏等着我。她不能沒有爹。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會來當兵了。”

那槍頭距離他的脖子只差毫厘,卻硬生生被木蘭頓在了空中。

他有個五歲的女兒?

若蘭的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吧。

若是非她的緣故,想必這個時候若蘭也會在家裏祈禱着張元能平安歸來。

這個男人的妻子也應是在家裏,抱着孩子苦苦懇求上蒼自己的丈夫早日回來。

莫名木蘭的心頭酸了下來,收回了□□束在身後。

“你走吧。”

這裏距離營地也是有些距離,放走了這個人大概也不會有人追究。

過了半響卻無回聲,木蘭回頭看去只見那男人瞪大了眼,一支箭羽貫穿了他的左胸膛,已是沒了動靜。

木蘭猛然朝那方看去,只見不遠處一人披着黑袍坐在戰馬上,另一只手還拿着□□。

那雙眼淡淡注視着她,幾近冷漠。

他怎能這般冷血!

滾燙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木蘭從來沒有這麽憤怒過,策馬瘋狂馳到他的身側。

卻見拓跋嗣策馬轉身,冷淡道:“自令十杖去。”

木蘭想質問他,卻只是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次的刑罰不比以往,劇烈的疼痛從身後傳來。

木蘭咬緊了牙,硬是一聲沒吭。

回到帳中,已是夜深人靜。

淚水順着眼角無聲滑落,浸濕了一片枕巾。

木蘭望着帳頂,心口疼到窒息。

她終于感受到了何為戰争。

在戰場上是不能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處處皆為絕境。

木蘭閉眼,最後的淚水滑過眼角浸入枕上。

***

桌幾上燭火冉冉。

夜色細細勾勒出她柔美的下颚線,燈火下那纖細柔和的脖頸細白無比。

蘇皖就這般靜靜坐在榻上,一動不動。

連耳邊的碎發有些俏皮的跳出來都不知道。

玉色的耳铛懸在白嫩的耳垂下,閃爍着搖曳的燭光。

倏然簾帳被掀開,像是一抹寒氣入了帳內。

四周的空氣都漸漸冷凝了下來。

只見一身材高大的男子進來,□□佩劍,重重的腳步聲像是刻意踏在人心上。

砰的一聲,一柄寬長的劍被擱置在兵架上。

蘇皖瞧瞧擡眼,正好于他探來的視線撞在一起。

他的眉毛很濃,五官淩厲,顴骨略高,輪廓隐約透着硬朗。

蘇皖慌亂垂下了眼。

比肩自顧自倒了杯酒,一杯杯飲下。

不知喝了多少,意識微醺,但眼睛依舊清明。

正當他準備倒下新的一杯時,手腕被她握住。

比肩擡眼,正看到她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莫要喝了。休息吧。”

蘇皖輕輕啓唇,兩頰透着淺淺的暈紅。

比肩冷笑了一聲,擡眼看她:“你不怕我?”

蘇皖愣了下,垂下了頭不語。

比肩搖頭,繼續把酒飲下。

他不知都督将此女人送他這來是何意!

“你受傷了?”

那股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比肩蹙眉,“莫要你管。”心下煩躁無比,正欲拿劍離開卻被她攔住。

這女人看着是弱不經風,手下倒是有點力氣。

比肩擡眼,卻見她不知從哪拿來的白紗藥物,她扒開他的手掌,用水小心翼翼擦拭着手心幹涸的血跡,露出一道猙獰的傷口。

蘇皖眉梢微蹙,拿起藥瓶,擡眼看着他。

“忍着些。”

看着她這副認真的模樣,比肩閉眼,唇角微抿。

想他比肩征戰沙場多年,什麽樣的傷沒受過,倏然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比肩倒吸了口氣,頓時瞪目。

這女人哪來的藥!

只見她淺淺勾唇,眼底似是含了幾絲笑意。

“都說了會有些疼。”

比肩欲發怒,對着她溫潤的目光那股怒火卻慢慢平息了下來。那細白的指尖如今還在掌心裏。

他琢磨,這女人的手怎得就是比男人的手好看那麽多,跟蔥似的。

想着他便将她的指尖捏在了手裏。

蘇皖心頭一跳,欲縮回手來卻被他捏住。

“松開!”她蹙眉,嗔怒。

比肩擡眼,只見她兩頰暈出了絲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青州第一美人的名號果然不是白來的。

比肩盯着她:“這是我的營帳,我拿着我的東西為何松開?”

聞聲,蘇皖反而垂下了眸,低低咬唇。

“你若要就拿去。”

比肩聽了反笑,微醺的眸子竟清明無比。

“要什麽?如何要?”

蘇皖倏然擡眼,眸裏閃爍着股被羞辱的不堪。

“你!”

比肩未理她,反而合衣躺在榻上,連靴子也不脫就那般直直躺着。

“莫要再說話。”

話落便閉眸未再出聲。

蘇皖睫毛動了動,望着兵架上的大刀出神了許久。

***

魯秋聽說木蘭又被罰了十杖,心底那是一個難受,正午別人都再吃飯的時候,拿了幾個饅頭進賬。

看到木蘭躺屍趴着一動不動的樣子,嘆了口氣。

那三十杖才挨過去,又來十杖。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自前個木蘭回來他就覺得木蘭不太對勁,這幾日飯不怎麽吃,也不愛說話訓練完回來,就那樣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吃點吧。有力氣才能恢複快些啊。”

魯秋放緩了聲。

見她把臉埋在枕頭上,過了半響。

“擱一邊吧。我等會吃。”

她聲音有氣無力的,很是低靡。

“木蘭,你就吃點吧。都好幾天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明明那天還好好的,怎麽就這麽無緣無故挨罰了呢?”

魯秋蹲下身來,問她。

木蘭側過臉,故意不去看他。

“莫問了。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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