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魯秋嘆了一聲,察覺簾帳被掀開。
“長孫将軍!”
魯秋立刻站直了身子,臉色有些不自然。
長孫嵩瞥了一眼木蘭,對他擺了擺手示意出去。
“這..”魯秋一臉猶豫。
“出去。”
魯秋低應了聲,回頭又看了好幾眼慢慢走了出去。
長孫将軍來找木蘭做什麽?不會是他罰的木蘭吧。
魯秋心頭百般疑惑,走出了帳外立刻側在一旁聽着裏面的聲音。
“你的事,我聽說過了。”
長孫嵩望着木蘭的後背,濃眉微斂。
自開戰前,這小子就跟他講過內心的恐懼。怕是他被憐憫沖昏了頭才會想要放過那敵兵。
“我來這裏并不是責怪你。在戰場上,一旦有了憐憫,寸步難行。”
木蘭唔了聲,依舊背對着他。
長孫嵩拿出一黑色的小瓶子。“你連續幾次挨板子,這藥抹上去,雖是疼了點,總歸是能好的快些。”
見她還是不語。長孫嵩嘆了口氣:“莫不是你連我也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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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木蘭轉身擡起頭來,那兩眼紅的跟兔子似的。
“沒有。”
語氣中帶着濃厚的鼻音。
長孫嵩揚唇笑了笑,點了下她的額頭。
“你小子有種,敢當着都督的面放人,這若是常人早就被處死了。你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木蘭垂下了眼,捏了捏鼻子:“謝謝長孫大哥。”
長孫嵩看着她那淨白的面孔,倒是跟這軍營裏其他的糙漢子一點都不像。
不禁摸着下巴琢磨起來:“我說怎麽越看你越像個女人。”
木蘭瞳孔猛然一縮,手不自覺蜷縮起來。
“我說你有過那個沒?”
木蘭張了張嘴,活像個呆頭鵝:“哪個?”
長孫嵩有些無語:“女人。”
女人?木蘭呆愣了有兩秒,瞬間臉色漲紅。
直直搖頭,連忙結巴:“沒...沒沒。”
“啧。”長孫嵩打量着木蘭的身板,“依我看,你就是因了這個才沒男子氣概,等過幾天傷好了,我帶你開葷去!”
木蘭的心瞬間調到嗓子眼裏了,開什麽葷!這不是找死麽!正欲拒絕卻見魯秋不知何時進來。
“将軍啊,使不得啊!”
長孫嵩蹙眉,這小子讓他進來了麽?不悅的眼神掃過去。
魯秋瞬間慫了下來。
賠笑道:“将軍,您有所不知啊,木蘭家裏訂了親的,他媳婦兇得很,若是知道了她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木蘭可是要被那夜叉給捯饬死。”
木蘭瞬間眼睛一亮,急忙點頭:“對啊,将軍,我家裏早就訂了親的。使不得使不得。”
長孫嵩低低笑了幾聲:“倒是個專一的憨子。”
清了清嗓子嚴肅道:“好好休息,早些給我恢複。”
說罷便轉身離開,走過魯秋身邊的時候,眼神倒是多了幾分深意。吓得魯秋後背出了身冷汗。
待長孫嵩走遠後,魯秋才松了口氣。
“吓死我了。虧得我給旁邊守着。不然你就慘了。”
木蘭也是擦了擦汗:“多謝了。”
經過幾日的頹靡,木蘭也漸漸想開了,其實深想來這件事的确是她的錯。身為北盛的子民,肩負國家重任來到戰場殺敵。
若那日她當真讓那敵兵逃走,或許接下來她又會放掉第二個第三個。
但她始終介懷拓跋嗣殺了那人。
或者是自己的原因吧,曾經她以為單純善良的思思如今完全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高位者。
她始終無法接受,甚至她有時候會有這樣的念頭,拓跋嗣根本不是思思。
他們或者只是長得像了些。
可她也清楚得明白這分明是自欺欺人。
木蘭夜裏失眠常常趁着夜深人靜繞過巡邏的士兵到練兵場上呆一會。
寒風呼嘯,隐約夾雜着雪花。
木蘭裹緊了衣袍,望着夜空上的星星。
莫名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秋日的那晚。
潺潺流水從耳邊滑過,她和思思并肩躺在草地上。
他的眼睛很美,像星星那樣照在她的心底。
萬般思緒牽扯回來,憶起那日他那一雙冷漠的眼。
當真恍如隔世。
木蘭不禁苦笑。
感覺吹了會兒風,凍得腿有些麻了。木蘭正準備回去卻見不遠處隐約有一條熟悉的身影。
倏然木蘭渾身僵住,立刻轉身繞道走。
“你見了我只會躲麽?”
他的聲音不冷不淡傳來。
曾經被她掩埋的不願被發現的倏然被人無情的撕開。
木蘭瞬時紅了眼,轉身重重跪下,低頭伏身:“木蘭參見都督。”
拓跋嗣看着她,眉眼冷淡,看不出什麽神情來。
想故作疏遠?可以。
“夜半外出,是何居心?”
他睨着她,發覺她的唇有些蒼白,或是凍得或是身子還未恢複過來。那十杖也不是那麽輕易扛過去的。
他打她就是為了讓她深深長個教訓,免得今後再犯同樣的蠢事。
木蘭愣住,咬緊了牙。
她睡不着出來吹風也錯了麽。
只聽他輕笑,似有幾分譏諷之意。
“不會是夜半勾結外賊吧。”
木蘭蹙眉,握緊了拳,正欲解釋:“我..”
“都督大人,怎得有空來我這了。這小子是我給叫來的。前些日子不是犯了錯,這幾日我便罰她每日睡前在這裏自我反省。”
木蘭擡眼,正看到長孫嵩朝這邊走來,一聲戎裝挺拔威武,意氣風發。
頓時心頭一熱,木蘭眼底立刻浮上了層感激。
拓跋嗣神色頓時冷了下來,他來做什麽?
盯着木蘭的眼神又深了幾分。
這才幾日,兩人之間的情誼就這般深厚了?
長孫嵩可不是這麽善心之人。倒是這傻子倒是容易對人真心。怕是最後被賣了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便回帳去。”
拓跋嗣視線掃向木蘭帶了幾分冷意。
木蘭垂下眼:“是。”臨走前又朝着長孫嵩那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長孫嵩回之一笑。
拓跋嗣扯了扯唇角,表情淡淡。
“我說殿下,大半夜的不睡怎麽有精神來為難一個士卒呢?”
長孫嵩環臂打趣道,
拓跋嗣淡淡掃了他一眼:“我想。”
長孫嵩吃癟,正要還口卻見一身影在不遠處一閃而過。
眼神迅速淩厲幾分,拔劍快速追上。
拓跋嗣也注意到了,眼神也冷了下來。
不想軍中倒是真的有鬼在作祟。
第二日木蘭便被一陣劇烈的敲鼓聲震醒。
所有将士被聚集到練兵場上,高臺上有将士高喝:“軍中出現內鬼,其後背有刀傷,每名将士立刻脫衣檢查!不得例外。”
臺下一片嘩然。
“竟然有內鬼!”
“太可怕了,若是內鬼消息給洩露出去,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趕緊脫衣服吧,脫慢了指不定還懷疑到你身上呢!”
聽着耳邊亂嗡嗡的聲音,木蘭臉色僵了起來,渾身仿佛被定住。
身旁的人都開始解開戰袍,赤膊裸.背。
木蘭僵住一動不動,手指顫着解開領口的扣子。
“木蘭你快脫啊,我們都快脫完了。磨磨唧唧的。”
“就是啊。”
魯秋站的遠,也是急得滿頭大汗。
怎麽辦,木蘭一個女兒家,不脫是死,脫也是死。
木蘭垂底了頭,明明是凜冽的冬日,額頭上的汗珠卻大滴大滴流下。
倏然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黑色長靴。
木蘭順着往上看去,剛好撞上了那雙漆黑淡漠的眸。
只見他唇角微啓:“帶走。”
胳膊便被兩名兵将架着,一路壓到了牢中。
看着那上緊的鎖。
木蘭有些出神,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拓跋嗣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奸細。
為何要把她關起來?
木蘭臉色發白,轉身看到牆壁上的一方小窗。
外面不知何是又飄起了飛雪。
難道他是為了給自己解圍?可此事太過蹊跷,怎得會出現內鬼?
木蘭鎮定了心神,坐下來靜思。
此事定不會如此不清不楚得過去。
不若再等等。
***
“你竟把那小子給抓了起來?”
長孫嵩詫異道。
“嗯,怎得?”
拓跋嗣擡眼。
“你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木蘭,昨日我在他背上劃了一劍,檢查後沒發現麽?”
“內鬼若是能輕易抓到便不叫內鬼了。”
拓跋嗣勾唇。
“那你抓木蘭做什麽!趕緊給人放了。知不知道給人名聲帶來多大影響。好好一大丈夫被你扣上這個罪名,以後還怎麽見人。”
長孫嵩起身就要離開。
“有了餌,內鬼才能上鈎。”
沒走幾步,他突然頓住,長孫嵩眼睛一亮,轉身笑道:“都督不愧是都督,妙!妙!”
又搖頭嘆道:“只是木蘭那小子要受苦了。”
拓跋嗣嗤笑了聲,眼尾掃過一絲散漫。
受苦?不見得。
若是他再來得晚些,怕是那女人還真傻着臉把自己給脫光了。
長孫嵩立即對外放消息稱內賊已被抓獲,正在受刑審問以此來放松警惕。
甚至将夜間巡邏的将士減半了些。
夜間,四周寂靜無聲。
北盛的旌旗在風中飒飒飛揚。
營帳的燭火皆已是滅了,唯獨軍機營內的燭火長夜不滅。
帳外站着守衛的将士。
慘白的月色投射在地面上,一道人影飛快閃過。
只見一抹白色的刀光滑擦過血肉,發出暗沉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