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守營的将士瞬間沒了氣息被人緩慢放在地上。
那黑瘦的身影側在賬旁,悄無聲息閃進了帳內。
只見帳中空無一人,唯獨亮着冉冉的燭火。
男子暗叫不好,再次掀開營帳。
周圍瞬時冒起火光,四面八方迎來了士兵。
只見從人群中心緩緩走出一人,面若桃李,氣質斐然,眼角上挑掃過一絲散漫,似是看一見再平常不過的事。
“你!”
男子驚怒,原來這是他早便下好的套子。勿讓他以為內鬼被抓,警惕放松,放下了誘餌引他過來。
“跪下。”
一聲冷喝傳來,男子膝蓋一軟便被人按跪在地。
面上的黑布被扯開。
一副熟悉的面孔露出來,男子垂底了頭,耳邊有些亂發,眉目倒是越發清晰起來。
長孫嵩打量着他,眼神深幽:“沒想到,這鬼竟跑到了我的營裏。”
男子眼眶發紅,被壓得動彈不得,趁人不備竭力拔出一旁兵将的長劍,作勢割向脖子。
空氣中快速滑過一細小的物什,锵的一聲,劍身倏然斷裂。
男子驚住,只見不遠處一身黑袍之人慢慢放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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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嗣側目,彈去袖上的灰塵:“拉下去嚴審。”
男子瞳孔緊縮,喉嚨仿佛被扼住。“不!”
都督的手段,自進營以來他從未見過能受住三重審問的。
軍營的牢房和軍妓營挨的相近了些,軍牢裏一片漆黑,偶爾會聽到別的囚犯的慘叫。
木蘭沉默看着那方小窗口,外面的雪已是下了一重又一重。算來她已經在這牢裏待了有兩三天了,既無人審問她,也沒人要來放她。
倏然窗邊傳來了些女人的聲音。
木蘭側耳,踮起腳望着那窗外。
只見不遠處是一綠衫女子百般推阻着另一男子。
男子穿的是一般士卒的甲胄,眼睛細長。
“比肩是什麽人你不清楚,人家是當今太子手下的第一大将,他能看上你?沒幾天就玩膩了。還不如從了我。”
“你滾開!”
女子拼命掙脫,臉色吓得發白,唇瓣顫着。
男子獰笑手上也不老實起來。
倏然後腦勺一股劇痛,似是被什麽砸了下。
男子頓住,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那個東西砸老子!給我滾出來!”
朝四周掃去,出了路過的士兵別無他人。
女子臉色煞白,意外看到距離腳下不遠處的一方小窗口,軍牢是地底下挖的,一般的窗要低一些正在腳踝處。
蘇皖見那男子再次走來,當即拔下了發髻上的簪子比到脖頸處。
“你再動我,我就死給你看。不信你大可一試。”
男子臉瞬時變了變,見她滿眼執拗,倒像是來真的。
若是人給他逼死了,怕傳出去也不好聽。畢竟人現在是比肩帳裏的女人。
男子咬了咬牙,陪笑道:“別,剛才我是跟你鬧着玩的。你怎得還當真了。”
“你走!”
蘇皖咬唇,狠狠盯着她,手裏的簪子一點也不敢放松。
男子幹笑了聲,“好好,我這就走。”
轉身臉色沉了沉,真是晦氣!
待到确認那人真正走遠後,蘇皖才松了口氣,眼角仍殘着淚痕。
看到那方小窗,忍不住好奇走到旁邊,見四周無人後低低道了聲:“多謝了。”
木蘭未想到那姑娘竟發現了自己,背着光影她看到一雙極為動人的眸,美的炫目。
“無事。”
木蘭收回了視線,淡淡笑了聲。
聽到聲沙啞的聲音,蘇皖朝內探去,只是那方小窗內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什麽人臉。
哪裏會有男人的聲音是這般,這分明是女人刻意壓粗的聲音。地牢裏怎麽還會有女人!
蘇皖思襯了片刻,“剛才多謝你了,若是姑娘哪裏有難處,我定會相助。”
木蘭眼皮猛地一跳。
姑娘!她竟能聽出來!
手心不禁泌出了些汗水,木蘭側過了身子躲開她探究的視線。
“姑娘莫怕,我定會守口如瓶。若有能幫到的地方盡管說來。”
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木蘭急速的心跳慢慢緩了下來。
莫名她覺得這個女人或許并不會威脅到她。
“那敢問姑娘可能幫我打聽一件事?”
“您盡管道來。”蘇皖眨了眨眼。
“前幾日背上有傷的那賊人被抓到了麽?”
木蘭探問道。
蘇皖眼底神色一變,昨日比肩在接近淩晨的時候才回帳中。怕是有關此事吧。
“前些日子我倒是聽到了些動靜,貌似是去抓什麽人。至于抓誰我也不得而知了。”
蘇皖無奈一笑。
木蘭陷入了沉思,拓跋嗣分明知道她不是內鬼。卻把自己抓入牢中。
或者他根本不想抓她,而是利用她作餌來抓真正的鬼。
而她不過是個碰巧不願意脫衣服的人,正好順水推舟罷了。
擡眼平靜道:“多謝了。”
蘇皖低眉淺笑:“我看姑娘倒不是牢獄的常客,我篤定姑娘不久便會出去。”
木蘭擡眼,瞧着她如畫的眉眼。
聽聞前些日子虜獲了青州美人,她瞧着這姑娘姿貌非一般人所有。難道...
“敢問姑娘可名喚蘇皖?”
木蘭不禁問了句。
蘇皖淺笑,雖是半蹲着,姿态卻極近優雅。
“正是。”
木蘭暗驚,難怪..搖頭贊嘆:“青州美人的稱號果然不是虛來的。”
擡頭卻見蘇皖眉間含着淡淡的愁思。
“得了這稱號又有什麽用。不過是滿足了那些世人所愛的趣聞罷了,如今還不如一個鄉野村姑來得自在。”
她的聲音很輕柔,像羽毛掃過心頭。
木蘭越發覺得,這姑娘倒是特別。非但沒有一般貌美女子的嬌貴矜持,反而待人灑脫親和。
“你知道了我叫蘇皖,可能告知我你的名字?”
蘇皖淺笑。
木蘭沉思了片刻,唇角彎了彎。
“我喚木蘭。”
“木蘭..”蘇皖輕輕念着,又道:“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你父母定是希望你是個美好的姑娘。”
木蘭倒是輕笑了聲,雖然她也聽不懂這些詩詞。但定是誇她的話。
時候不早,蘇皖察覺已是耽誤了許久便告別了木蘭,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總覺得莫名得親切。仿佛很久之前便認識一般。
木蘭見她走遠了後,才察覺脖子已是僵硬了許久。揉着脖子活動了些筋骨。
夜裏寒風習習,地牢內陰暗潮濕。
木蘭抱緊了身子蜷縮在一起,凍得意識有些模糊。
前幾日也沒覺得這麽冷,怎得今夜突然冷起來。
黑暗中,木蘭感覺眼睫上都結了層白霜,伸出手吹了口哈氣。
意識朦胧的時候,隐約聽到一陣暗沉的腳步聲朝這裏踏來。
伴随着鎖被解開得聲音,木蘭徹底被驚醒,微微擡開了條眼縫。
黑夜中,只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面前。
這下睡意全部被徹底趕跑。木蘭立刻閉上了眼,甚至假裝翻了個身避開他。
內心暗暗祈禱,保佑他以為自己睡着了。
這樣指不定過會他就走了。
誰知一股逼迫的壓力覆了上來,木蘭心就差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他想幹什麽!
木蘭閉着眼,盡量放平了氣息。感到他的氣息距離自己很近,甚至噴灑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似是在細細打量着她,一股很癢的感覺從臉上滑過。
木蘭知道那是他的手指,從臉頰輕輕滑過,甚至在她的脖子上慢慢的打轉。
木蘭汗毛立起,後背的冷汗已是浸濕了裏衣。
他為什麽還不走!!
一聲輕輕的嗤笑在幽寂的夜裏格外清晰。
木蘭側耳聽着,他笑什麽!
不知何時他的指尖收了回去,緩緩那陣腳步聲離開。落鎖的聲音再次響起。
待到他徹底離開時,木蘭如釋重負般大口松了口氣。
終于走了!
木蘭嘆了口氣閉眼,擦着額頭的冷汗。現在她倒是完全摸不透拓跋嗣的心思了。
他到底想做什麽!?
難道還把她當作傻子來戲耍麽!
沒想到拓跋嗣一來,第二日木蘭便被放了出來。回到營帳裏,木蘭便能感到不一樣的眼神投在身上。
木蘭有些不自在,低頭刻意避開。沒走幾步便被人拉住。
“木蘭,你擔心死我了。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哪傷着啊!”
魯秋擔憂的聲音傳入耳畔,木蘭心頭一暖。
搖頭,“沒事,就是被關了幾天。”
“就關了幾天!?怎麽可能!你..”魯秋壓低了聲,“你不知道都督的手段那是一個狠辣,上次我見一男的進地牢,出來的時候連人樣都看不出來了!”
木蘭臉色有些僵,“是麽?”
這麽說她被關了幾天後若無其事簡直是奇跡了?
魯秋把木蘭拉到一邊上。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越覺得你和都督的關系不太一般呢?”
木蘭急忙解釋:“沒有,他可能就是見我動作慢,懷疑我有問題就把我拉進了牢裏。之後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心底卻嘆氣,她難道要把拓跋嗣裝作女人與她同床共枕了一月之久的事情告知他麽。怕小秋的下巴要驚呆掉了。
魯秋啧啧了兩聲,拍了拍木蘭的肩膀。
“木蘭,我說你今後必是前途無量啊!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