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無妨,這樣更易于掩飾你我的身份。”
拓跋嗣道。
木蘭猶豫了片刻,還是将那衣衫給換了上去,淺淡的鵝黃色長袖衫,百褶下裙。
服飾簡單樸素,倒是平日裏一般女子的裝扮。
拓跋嗣上前将她盤束的發散了下來,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扇形木梳為她開始梳理長發。
木蘭有些怔愣,有些不自在起來。
“我自己來吧。”
伸手欲去拿梳子,卻被他按住手腕。
“不必,我來。”
他的聲音很淡卻透着一股強硬。
木蘭咬唇,雖有些不合适..罷了。
他的手法很熟練,仿佛經常做這樣的事。
木蘭心底有些詫異,明明是一國皇子,養尊處優之人為何還懂這些女兒家的東西。
拓跋嗣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淡聲道:“每逢回宮的時候,我便常為母妃挽發。”
他的動作十分輕柔舒适,木蘭微微一笑,眸裏蕩起了一絲暖意。
“那你母妃一定很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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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還有這一面。
倏然感到他的動作頓了一下,話裏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
“或許吧。”
木蘭抿唇,不再問下去。
皇家的事太過複雜,她一個平民實在無法插嘴。
終于在他的手中,木蘭的發被高高盤起,發髻如雲,頗有韻味。
拓跋嗣盯着看了半響,踏步出了門。
木蘭有些疑惑,撫上發髻,一種微妙的感覺拂過心頭。
在他們家鄉,唯獨丈夫才會未妻子挽發。
木蘭搖頭,刻意清空了那些情緒。
這只是因為他們穿着便服離開更安全一些。莫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擡眼又見拓跋嗣進來,只見他手裏拿了朵顏色淺淡的花。
拓跋嗣伏身将那花輕輕別再她的鬓上,倒是平添了幾分溫婉之色。
木蘭有些局促垂低了眸。
他勾唇淺笑:“走吧。”
木蘭一愣,擡了擡眼,手被他輕握在掌心,有些熱。
他們沿着山路一路行走,只要過了曲水便算是倒了北盛的邊界,屆時再借馬回營便可。
路上的油菜花開的盛,暖風飄香。
木蘭額頭上泌出了些汗,明晃晃的。
拓跋嗣便站在她的右側,為了遮開了些陽光。
木蘭垂底了眸,突然開口:“你的傷怎麽樣了?”
“輕傷,無礙。”
木蘭擡眼,眸色有些複雜。
她看過那傷口分明很深,怎麽會無礙呢?
可是看他的臉色,也并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你給我看一下。”
木蘭有些擔憂。
拓跋嗣眸色似笑非笑,見她就要上手扒開他的胸口,便順勢将她的手攥入手心裏。
壓低了聲:“瞧,旁邊有人在笑話你。”
木蘭朝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田壟上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孩童,懵懂的眼睛看着他們。
膚色雪白,眼睛漆黑明亮,紮着雙髻,好生可愛。
木蘭的注意力被他吸引過去,走到他身邊伏低了身子:“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爹爹娘親呢?”
那男孩朝着後方望了幾眼,又重新看着木蘭搖了搖頭。
木蘭神色漸漸凝重下來,這村莊原本就人煙稀少,一個孩子出現在這裏實在蹊跷。
“那你還有其他親人在這附近麽?”
木蘭追問。
他垂底了眸,不說話。
哪裏有六歲的孩子是這般沉默甚至有些自閉。
木蘭輕輕撫上了他的腦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道:“這孩子出現的實在奇怪。”
拓跋嗣唇角勾了勾:“那你覺得該如何處理?”
“處理?”
木蘭有些驚詫。
他是在詢問自己麽?若是按照往常他早早便自己做了決定,何必又來問她。
木蘭又想起自己先前就是被一個孩子利用落入圈套的。
莫不是這又是一份別有用心?
木蘭沉默了片刻,又擡眼看着那幹淨可愛的臉蛋,若是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也實在不合适。
“不若我們先把他帶着。路上也可幫他尋一下父母。”
木蘭朝着拓跋嗣試探道。
“好。”
木蘭有些詫異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神色淡淡,竟是走了過來,朝着那男孩伸手。
令木蘭更為詫異的是,那男孩竟然聽話得牽住了他的手。
拓跋嗣的目光很溫和,與平日裏的那種平靜實在不大相同。
木蘭雖心底有些疑惑,卻也未多問。
二人一路奔波,終于來到了曲水城,只是城外有劉宋士兵把守,必須要有通行證才可今入。
若要到北盛,必須經過此處,不然又要繞更遠的路。
木蘭苦想要如何過去,卻見拓跋嗣從遠處回來,牽起她的手,朝着城門走去。
木蘭蹙眉欲問些什麽,只見他直接遞給那士兵一方木牌。
“你二人是夫婦?”那士兵打量了他們一眼。
拓跋嗣臨走前,故意把面容遮掩得了些,将臉不知用什麽東西塗黑了一些,五官稍有改變,可看起來與先前是大不相同。
“正是。”拓跋嗣點頭。
木蘭的手不禁分泌出了汗水,心如搗鼓。
“放行。”
城門被大開,木蘭牽着那男孩繼續往前走,卻突然被叫住。
木蘭眼神僵住,拓跋嗣神色微變,眼底卻起了一絲殺意。
“娘親,爹爹,我怕。”
突然男孩哭了出來,緊緊抱住了木蘭的雙腿。
拓跋嗣彎腰伸臂将他抱入懷中,輕撫着他的後背,轉身疑惑道:“官爺,還有什麽吩咐的?”
那士兵又仔細盯了兩人一大會,總覺得說不出哪裏的不對勁。
“走走走!”
士兵揮手,便放了他們離去。
木蘭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禁多看了那男孩一眼,原本她還以為這孩子不會說話,沒想這麽機靈。
三人來了一處客棧。
人來人往,生意倒是熱鬧至極。
木蘭感覺來自各個方向的視線投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不自在。
當兵這麽久以來,倒是第一次穿女裝。
為了安全,拓跋嗣只租了一間房,來到樓上,便吩咐小二去備上一桶熱水來。
木蘭有些好奇:“你的傷适合洗澡麽?”
拓跋嗣看向躲在木蘭身後的小人:“是給他洗的。”
木蘭淺淺笑了出來,轉身底下身子輕撫着他的頭,“小不點,你叫什麽名字啊?”
男孩眨了眨眼,瞧後面看了一眼。
“毓兒。”
木蘭低眉思襯了片刻,這孩子知道自己叫什麽,卻對自己的父母只字不提。着實十分奇怪。
“你知道你的父母叫什麽麽?或許我們能幫你。”
毓兒抿着小嘴,似是在思考,擡眼對着木蘭又搖了搖頭。
木蘭嘆了口氣,聽到敲門聲。
“客官,您的熱水來了。”
拓跋嗣上前把門大開,那小二把幾桶熱水倒入屋內的浴桶裏。
帶那小二離去後,木蘭便把毓兒喊過來,準備把他的一身衣衫給換下來。
脫下他的外衣,木蘭才發現毓兒的身上一片青紫,甚至還有鞭痕,新舊的傷交替在一起。
木蘭呼吸滞了滞,這怎麽會。
一旁的拓跋嗣眸色深了幾分,卻也未有多言,衣袖下的拳捏的泛白。
毓兒一臉沉默,小心翼翼把自己蜷縮在一起。
木蘭的心揪了起來,到底是什麽人竟來傷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
毓兒有些自卑,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很醜陋。
卻未想下一刻身上環來一層柔軟。
“我們去洗澡好麽?”
毓兒點頭,乖巧跟在木蘭的身後。
木蘭仔細為他擦拭着,到了下面不禁臉上有些紅,原來每個男孩都是這樣的啊。
她的家鄉向來保守,女孩子很少出門,對于性別方面的東西知之又少。
想來過去鬧得笑話,木蘭的臉更燙了起來。
不禁擡眼朝着拓跋嗣那方看了一眼,卻察覺剛好對上他的視線。
木蘭不禁腳下一滑,一個沒扶好兩手直接紮進了水裏,上衣立刻浸濕了一大片。
木蘭尴尬起身,扶了扶發髻,才察覺已是散落了一大片。
看着前襟濕淋淋滴着水滴,木蘭有些無措,擡眸看向拓跋嗣,尴尬一笑:“你來吧,我衣裳有些濕了。”
拓跋嗣嗤笑了聲,擡步朝這邊走來。
“不若你也跟着一起洗洗罷了。”
木蘭腳步有些慌亂:“不不必了。”
聽着外面的水聲,木蘭躲在屏風後,把衣衫脫掉擰幹搭載了一旁的衣架上。
望能幹的快一些就好了。
剛才這麽一鬧,發也有些潮濕,木蘭就幹脆把身後的發悉數散于身後。
環着臂只着了一層薄薄的裏衣,其內風光也是一覽無遺。
木蘭蜷縮着雙臂,也不大好意思出去就在屏風後等着。
不知過了有多久,身後漸漸沒了動靜。
困意漸漸襲上了心頭,木蘭意識有些模糊了起來。
拓跋嗣将毓兒簡單擦拭了一番,僅僅只有眼神的交流,毓兒在他懷裏也是十分安靜,對他十分順從。
将他放在塌上後,拓跋嗣望着屏風後那抹纖細的身影,眸色不禁深了幾分。
毓兒安靜躺在榻上,閉眼不再說話。
拓跋嗣起身朝着那邊走去,卻見她長發散于身後,輕薄的衣衫勾勒出柔軟的曲線,眼睑下一片淡淡的陰翳。
他搖頭輕笑,上前便将她攔腰抱起。
木蘭感覺身子一輕,心尖猛地一顫,擡眼便撞入他的眸中。
“噓!毓兒睡了。”
拓跋嗣側在她的耳邊啞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