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烏雲壓頂,天色陰沉,隐約有驟雨欲來之勢。

已是一日了,為何援軍還未至。

木蘭臉色越發難看,心底隐隐不安。

而軍心已經開始動搖,若非長孫大哥壓陣,不少将士就要鬧起來了。

外面的劉宋大軍絲毫未有撤離之意,也對,他們自然不會撤離。如今他們五萬北盛大軍困頓于此,若是再挨上幾夜幾日,沒多久他們便餓死了。

望着前方黑壓壓的一片,對面的氣勢越發高昂。

木蘭閉眸轉身,面色痛楚。

“報!”

木蘭擡眸:“說!”

“木将軍,昨夜魯秋率一騎兵欲夜間突襲,如今被擄,現在其衆人被壓于前方。”

那兵将還未說完,木蘭便快步朝外走去。

卻見劉宋大軍面前,齊齊跪了一排他方的兵将,長刀駕于脖子上,臉上一片血跡斑斑。

木蘭頓時紅了眼,欲再上前一步卻被長孫嵩緊緊攥住。

“莫要沖動!”

魯秋的身影赫然入目,木蘭呼吸滞了滞。

劉宋軍後緩緩走出一名将領,高喝道:“立刻繳械投降,可饒汝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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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疼的刺眼。

木蘭氣息不穩,感覺到天旋地轉。

曾經于她并肩作戰的将士如今,頭顱卻在敵兵的刀下。

而她卻無力上前一步。

若是現在開戰,他們全部都要死!

一定要忍,要等!

木蘭轉過了頭,紅着眼不再說話,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着。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不知是誰起的頭,低沉的軍歌響起。

“ 惟忠與義兮,氣沖鬥牛。”

一呼百應,衆兵将皆唱起了這首歌,聲音越發高昂。

“主将親我兮,勝如父母; ”

“幹犯軍令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

“赴水火兮,敢遲留!”

木蘭轉過身去,渾身顫抖。

對面紛紛詫異,未料想到會有此舉,劉宋的主将冷哼一聲,對屬下示意。

天空突然響起一聲驚雷,豆大的雨滴落下。

木蘭猛然轉身,卻見魯秋眼眶呲裂,竭力嘶吼:“下輩子還是條漢子!”

長刀泛過白色的冷光,地上齊齊濺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木蘭唇瓣顫了顫,苦澀的哽咽被咽了下去。

“號令明兮,賞罰信! ”

“赴水火兮,敢遲留!”

悲壯低沉的歌聲再次傳入耳畔,木蘭淚水順着傾盆大雨決堤而下。

她以為自己曾經已是無牽無挂,早已看淡了生死離散。

這一生她從未如此痛恨,痛恨這混亂不安的世道,痛恨親眼看着出生入死的戰友慘死敵兵刀下。

你為何還不來!

木蘭眸色冰涼,指尖漸漸失去了溫度。

***

孤雁從天空飛過,落下幾聲悲鳴。

兩匹快馬匆匆沿山路疾馳而過。

行過一片轉彎處,冰冷的刀幾近貼于脖頸之上,拓跋嗣快速躲過,反手用刀挑去他的脖子。

兵器相撞,人影交錯,血沫橫濺。

過了半響,地上七七八八散落着屍體,皆身着黑衣。

一只信鴿倏然從天際飛來,拓跋嗣拿起細細的信筒,抽出信,片刻後擡眸,眼底閃過冷光。

“愚蠢。”

拓跋紹如此急不可耐,先是路上派衆殺手攔截,如今竟還想到了逼宮!愚不可及!

青楓解決掉最後一名殺手,疑惑擡眸。

拓跋嗣翻身上馬,揚鞭策馬:“駕!”

一騎灰塵蕩起,緩緩又落下。

**

沉寂的皇宮內,一行奴仆正一如既往沿着長廊為皇帝送藥。

近來皇帝身體愈發不好,只得以上好的補藥來調養身子。

張和田率着一行青衣太監朝着殿內行走,卻未想半路遇上了齊王。

“張公公,這是要去哪啊?”

張和田下跪行禮:“拜見齊王殿下,老奴正是準備給皇上送今日的補藥。”

拓跋紹唇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今日的補藥便由本王來送,你下去罷。”

張和田眼神一怔,笑着推阻道:“這還是不必了吧,平日裏都是老奴來照料此事,便不麻煩殿下了。”

拓跋紹倏然抽劍,橫在他脖頸上,周圍的太監吓得伏低了身子,戰戰兢兢。

張和田腿一軟,臉色卻依舊維持着鎮定。

今日齊王殿下為何定要給皇上送藥,看他這架勢,不像是平時那般。

拓跋紹盯着他的眼睛,語氣陰測。

“若是本王說,這藥非送不可呢?”

脖子上有些刺痛,張和田閉眸,沉沉嘆聲。

待到他端着藥離開後,一旁的公公小心翼翼道:“張公公,看齊王這樣子,不會是要生什麽變吧?”

平日裏還想着如何要讨好張公公探得皇上的消息,今兒個是怎得了!

張和田摸脖子,摸到了些血跡,沉聲道:“快去通知河清王,說是宮內生變。”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一條路,拓跋紹這次走的卻是格外的漫長,從幼時、年少再到如今,這條路他走的次數已是數不清了。

明明他與拓跋嗣只差了一歲,生下來卻被如此對待。分明他的母妃身份更高貴,就因為拓跋嗣與廢太子長得相像,所以才更喜愛拓跋嗣。

他記得年少時,曾經他與拓跋嗣一起玩球鞠,只因他誤傷了拓跋嗣,便被父皇重重責罰。

同一件事,他犯錯便會被罰,但只要是拓跋嗣,無論他做什麽都會被父皇特別對待。

終于一切都會在今天結束。

你不是最喜歡那個兒子麽,那我便讓你們好好在地下相聚吧。

将那毒散放入補藥內,輕輕攪拌了幾下。拓跋紹唇角勾起。

殿門被緩緩推開,發出一聲低低的聲響。

拓跋紹輕喚道:“父皇,兒臣為您送藥來了。”

輕薄的簾幕被風吹動,過了半響其內傳來了幾聲低低的咳聲。

聲音裏夾雜了幾絲不悅:“你怎麽來了。”

拓跋紹冷笑,從來便是這般,只要是扯上了他。父皇仿佛天生不喜他這個兒子,那個齊王還是母妃苦苦求來的。勿論他怎麽努力,始終不得他半分歡喜。

面上卻極是讨好笑道:“父皇,兒臣是擔憂您的身體,故而親自來為您送藥。”

“唔,過來吧。”

拓跋嗣眼底冷光乍現,曾深埋于心底的那股怨恨陰狠浮于臉上。

元帝坐在案幾前,還在看着今日的折子,一身暗黃的龍袍勾勒處有些清瘦的身軀,病容上有着深深的疲憊。

“放着吧。”

拓跋嗣垂底了眸,恭敬将藥碗呈遞上前。

只聽他低聲道:“父皇,這藥快涼了,您還是趁熱喝了吧。”

元帝擡眼,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聲音蒼老而暗啞。

“平日裏,倒是不見你對朕有多上心,說吧,又是怎麽了?”

拓跋紹心底微顫,脖頸因緊張而青筋乍現,不自然笑道:“父皇,兒臣來孝敬您還做錯了麽。您就快喝了吧。”

元帝打量着他這不成器的兒子,或是随了他母妃的性子,自幼便喜歡争搶好勝,卻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卻也是毫無防心接了過來。

拓跋紹盯着他的動作,額頭緩緩滲出了冷汗,突然憶起幼時,父皇抱起他,如平常人家的父子那般,曾經父皇的面容上和藹慈愛的笑意突然清晰起來。

拓跋紹欲開口,空中有什麽東西滑過,倏然砰地一聲脆響。

元帝手中地瓷碗破碎開來,藥湯灑了一桌。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拓跋紹眼底一怔,竟忘了反應。不!不可能!他分明派出那麽多的殺手去攔截,他不可能回來了!

元帝眸色一沉,神色晦暗。

似是一股凜冽的冷意從外沖入,拓跋嗣直步進殿直跪于前面,低眉道:“禀告父皇,逆賊拓跋紹欲圖謀逆,逆黨已被悉數拿下,此藥碗內已被下了毒,禦醫已是在外聽候。”

元帝神色漸漸沉了下來,望着案幾上灑落的湯藥,破碎的瓷片滑過鋒利的冷光。

拓跋紹直直搖頭後退,不可能,他召集了五萬的兵力,怎麽如此之快覆滅,定是他使詐!

“快!護駕。宣禦醫!”

身後匆匆錯雜的腳步響起。

拓跋紹僵硬轉身,只見拓跋虞急不而來,身後随了幾行禦林軍,随後将他緊密包圍,手中的長刀紛紛對準了他。

怎麽可能...

前一刻還那麽風平浪靜,他竟敗的如此之快...

“孽障!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元帝臉色陰沉,眼底翻騰起怒火,怒火攻心不禁咳了起來。

張和田湊上前去,為他順平氣息。

“皇上,莫要氣傷了身體。”

拓跋嗣目不斜視,沉聲道:“父皇!如今我軍五萬餘人被困于堯山之下。兒臣多次上奏折請命援軍,而那折子卻無一不被拒之門外,甚至連平城也不得入內半步。兒臣懇請父皇派出五萬援兵随我一同剿滅劉宋!”

拓跋紹突然癱倒在地上,臉上盡是冷汗,周圍人的臉環繞在眼前,變得猙獰扭曲。

突然視線被不遠處那人的面孔吸引,側立在拓跋虞身邊那人,不正是程堅!

先前的一切突然明晰起來。

“父皇,兒臣是被冤枉的!兒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兒臣啊!”

拓跋紹眼底一片驚慌,淚水順着滑落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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