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淡淡道:“你不必另外再買屋了,本王明日便賜你一座。”
“無故厚賞,浮圖不敢受。”
“本王的賞賜,浮圖有何不敢受?”巫越停步,定定地望着“他”。
“所謂無功不受祿,浮圖自知主公偏愛,平時賞賜不斷,已心有不安,如今更不敢妄自接受主公所送的宅子。”
巫越道:“本王偏愛你是理所當然,你何須不安?”
“理所當然?”墨非平靜道,“請恕浮圖直言,為君者,當以天下為公,無私于物,若因偏愛而有失公允,必遭非議,浮圖亦難辭其咎。”
巫越不悅道:“如此言之,本王竟連寵愛一人也不能?”
“親賢臣,厚谏士,自然當可,然賞罰須分明,不可依個人喜好而恣意為之,否則主公又何能威懾于他人?”
“浮圖,你!”
墨非無視巫越的氣怒,繼續道:“浮圖身為主公的臣下,必須得正己身,若今日接受了主公的宅子,他日再接受主公的金銀,無功而受祿,無為而獲利,長此以往,主公不在乎他人的非議,難道就不怕浮圖恃寵而驕?”
“浮圖品性,本王十分清楚。”
“日久才能見人心啊,主公。”
巫越氣結:“有你這麽貶低自己的嗎?卿為本王所作的,難道還不足以抵一座宅子?”他說得有些咬牙切齒,暗道送個東西怎麽就這麽艱難呢?
“主公,您已經賞賜過了。”墨非淡淡道,“浮圖獻上三禮時,主公就賞賜了錢糧和田地,後來每月又陸續有各種財物的封賞,較之他人,浮圖已寵之過甚。”
“可是,田地被你低價租賃給了貧民,財物被你換成糧食衣物救濟難民,你自己還能留下多少?”
“對浮圖而言,主公的恩已領,至于那些財物如何使用,應屬浮圖個人的事,即便浮圖花光了所有積蓄,亦不該由主公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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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是不知好歹!”巫越首次産生了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主公謬贊。”
“……”巫越糾結地望着“他”。
墨非面癱依舊。
如此一來一往,巫越也息了送宅子的打算,只是末了卻如此說道:“本王知道你向來節儉,以後買了宅子,估計也養不起那麽多人。如此,本王就把那幾個美姬都收回來好了,卿沒意見吧?”
“……沒有。”
宅邸問題就此揭過。
孤鶴的動作很快,不過兩天就在戎臻主城找到了好幾幢不錯的宅子,墨非親自去看過之後,選擇了靠南城的一僻靜莊院,此處離離市集中心稍遠,但離戎臻王府卻不過數十分鐘的路程,來回很方便。更重要的是,這個莊園環境清幽,布局雅致,兼之大小适中,價格也在預算之內,所以墨非毫不猶豫地買下來了。
之後,孤鶴又為莊院定制了一塊匾額,取名“墨君府”。從此,她也算是有房一族了。
只是這房子,她估計不會常住,作為巫越的門客,在未獲得朝廷正式冊封之前,她都只能算是私臣,可有屋宅,卻不能自立門庭。
與此同時,戎臻第一座綜合學府也已修葺完畢,巫越筆書“戎臻書院”四個大字,以此作為這座學府的匾額。
書院的第一批學子将在來年開春正式入學,授課之師有四十二人,囊括了國學、術數、禮樂、史學等數個領域的達者,其規模可謂古無來者。
啓戌四十七年初春,景國軍隊攻入虞國王都雲鼎,斬殺虞王,俘虜其王女王子數十名。虞國大片城池亦被幽、景兩國占領,自此,虞滅。
趁此之機,駐守遠安的炤國二王子厲骁武力威逼,令原本就已元氣大傷的幽國軍隊疲于應付,未免動搖國本,幽國君主不得已退讓,用虞國三城以及劫獲的虞國王女王子兩名換得和平盟約。然,幽王對炤心生怨結,仇恨種子就此埋下。
漁翁得利的二王子厲骁名聲大盛,其威勢在遠安無人能及。
同年三月,炤國大王子厲宸被立為太子,正式入主東宮。為鞏固其位,太子籠權貴,禮下士,大肆收攬人心,同時暗中打壓二王子在王都的外戚勢力,一時間,王都暗濤湧動。
然,二王子遠在邊城,鞭長莫及,若不做打算,王都塹奚将徹底被太子攬入其中,一旦地位穩固,再難回天。
正當此時,隐于塹奚戎臻王府的上卿眀翰,巧施離間計,前往遠安散播謠言,言說太子欲謀害炤王,以便及早登基,後又假以炤王的聖谕,秘密召二王子回都護駕。而其實,炤王已重病在床,無暇他顧,亦為眀翰的離間計提供了有力條件。
至于炤王之病從何而來,便不得而知了……
遠安城——
“哼!好一個厲宸!”厲骁将手中的密令往地上一扔,狠聲道,“表面一派君子,實則內裏龌龊,竟然敢謀害父王!”
一旁的江冉道:“大王子太過急躁,反而弄巧成拙。”
“哼哼!”厲骁大笑,“本王正愁沒名義回王都,他倒是幫了個大忙。”
“這恐怕也是因為殿下您在遠安的聲望日隆,令大王子自危,才不得不兵行險招。只是他行事不夠隐秘,竟然讓王發現了端倪。”
厲骁嘲諷道:“他竟然要自掘墳墓,本王怎能不成全他?傳本王令,集合人馬,兩日後前往塹奚。”
塹奚——
“什麽?”厲宸驚道,“你确定?”
“是的。”一名武将道,“屬下的探子打聽到有人在四處散播不利于殿下的流言,說殿下有謀害陛下之嫌,此事在坊間迅速流傳,對殿下的聲譽影響甚大。”
厲宸一臉憤然,在廳中來回走動,然後道:“你盡快派人抓捕散播謠言的人,再想辦法抑制謠言擴散,三人成虎,若此事傳到父王耳中,即便不是事實也可能成為事實。”
“諾。”武将正準備退下,厲宸又叫住他道:“等等,派人留意厲骁的動向,此事蹊跷,除了他,本王想不出還有誰會施此歹計。另外,再派人前往戎臻,請巫越整兵蓄力,随時準備援助本王。”
“諾。”
虞國滅,幽、景、炤、慶四國各據一方,戰火初息。
而炤國內部,卻開始風雲變幻……
第一卷:聲名鵲起 番外一:信善公主
信善公主,名“沁瑤”,乃炤王之妹,自小聰穎貌美,與炤王感情甚篤。
炤王尚未繼位時,其兄弟數人為王位明争暗鬥,各種陰謀詭計頻出,當時炤王相對勢弱,其處境兇險萬分。
沁瑤十五歲時,炤王遭遇刺客襲擊,沁瑤為保護其兄,挺身擋刀,幾乎喪命。炤王一邊心怒王妹之傷,一邊又借此機打壓其餘王子,先後取得了太後、文武重臣的支持,後終如願登上寶座。
炤國初登基不過一年,便将原本的兄弟一一囚殺,連同其子女旁親皆沒有放過,獨有沁瑤依然得享尊位。當時的舍命相護,換來了日後的平安。
沁瑤養傷半年,得以痊愈。
炤王掀起的一段腥風血雨,雖然解決了王位的其餘争奪者,卻也給政局的穩固埋下了禍根,一時間朝中上下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兼之境外游族不斷騷擾,引得民聲怨道,局勢動蕩。
正當此時,有一武者強勢崛起,整合鄉勇抗擊外敵,輾轉數戰,皆大獲全勝,其威名竟比正規軍更加響亮。
炤王聞之,立刻派人對其進行封賞,并想招其為國之上将。
不想此人甚是桀骜狂狷,言說除非炤國親自來請,否則拒不受命。
炤王大怒,無奈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這種難得的軍事人才,他實在不想放過,只是礙于顏面,一時左右為難。
沁瑤得知此事,主動請纓,由她前往游說。
炤王大喜,欲派一隊人馬護送,然沁瑤婉拒,僅帶了幾名侍從便輕身前往。
那名武者原本對炤王此舉甚感不忿,然在接觸過沁瑤之後,他終被打動,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朝廷的賜封。但是他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要娶沁瑤為妻。
若這個要求事先被炤王得知,必會斷然拒絕。這名武者雖是良籍,且頗有家財,但與公主地位懸殊,又已年屆四十,而沁瑤卻正是花樣年華,無論如何,都不是這個武夫能配得上的。
然沁瑤不過考慮了一天,便親口應允了這個要求。
此時炤國無大才可用,內憂外患,若不能及時穩定局勢,便随時可能被他國趁虛而入。故,沁瑤毅然地做出了這個選擇,她心中先有國家和兄長,最後才是自身。
武者巫褚,受封炤國上将,并迎娶炤王之妹沁瑤為妻,權貴與美人兼得,羨煞世人。
然巫褚并未有負自己所獲得的榮寵,他骁勇善戰,帶兵橫掃四野,一一将蠻橫游族驅逐出炤國國土,迅速平息了禍亂,同時他還為炤國提拔了很多優秀的将領,使得炤國整體軍事實力得以快速提升。
就在局勢平定的第二年,沁瑤為巫褚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巫越”。
兩個年齡性格相差甚遠的男女,因為孩子的出生而感情愈濃。
然,巫褚天生桀骜不馴,行事招搖,又因功績赫赫,在朝中勢力日漸龐大,有時甚至連炤王的命令也陰奉陽違。此是為臣大忌,銳氣過甚易招忌恨。
沁瑤為此多方勸說,無果。她又幾次安撫自己的兄長,希望能緩解君臣兩人的關系。然,炤王并非是個有容忍之度的人,而巫褚的勢力也已經威脅到了他的權威。
在巫越九歲時,炤王終于下定決心要鏟除巫褚。但是巫褚武力過人,若直接沖突,不但會引來朝中之人的非議,而且必然損失慘重。于是他暗地給沁瑤下一個命令,要她找機會刺殺巫褚。
沁瑤驚懼,她敬愛的兄長竟然要她親手殺死自己的夫君?
炤王态度強硬,言說若沁瑤同意,起碼她的孩子還能保全;若她不同意,那麽他們一家人及其親朋黨羽都将會被安上謀逆的罪名,最終只有死路一條。
沁瑤迎來了一生最艱難的選擇,一方是她敬愛的兄長,一方是她的丈夫和孩子。無論怎麽選擇,她都将成為罪人。
在痛苦煎熬了一個月之後,她選擇了向自己的夫君舉起屠刀。她很清楚王兄的決心和狠辣,即便她和夫君共進退,最終也只能含恨而亡,若沒有孩子的牽挂,這個結果她或許會欣然接受。然而,她不能不為孩子考慮。
美麗的東西往往帶着危險,沁瑤為夫君準備了下了迷藥的毒酒,巫褚毫無防備,他大概從來沒想過,勇武無敵的他,有一天竟然會死在無知無覺的睡夢中,死在自己的心愛的妻子手中。
當刀插入巫褚的胸口,沁瑤淚如泉湧,心卻漸成死水。
上将巫褚,先被迷藥至昏,後被刺客直插胸口而亡。
沁瑤用巨大的代價換來了孩子的未來。她希望,她的孩子将來能成為偏安一隅的諸侯王,獲得一塊遠離王都的封地,即使地處偏遠也無所謂,炤王有生之年都不得削除他的爵位。
這個協議,炤王應允,同時要求沁瑤必須将它帶入墳墓,永不得外洩。
從此,沁瑤深居府邸,不問世事。
而其子巫越早慧,且性格堅韌,分別拜了兩位當世大能為師,練武習文,刻苦不辍。後又随同老将軍進入黑鐵騎中進行實戰演練,年紀不足弱冠時,就已勇冠三軍。
巫越十六時,炤王不顧衆臣反對,封其為諸侯王,賜“戎臻”為其封地。自此,巫越成為了炤國唯一擁有封地的諸侯王。
就在巫越獲得封號的三天後,沁瑤第一次從府中走了出來,她徒步行了數十裏,來到夫君巫褚的墓前,自殺身亡。
炤王追封谥號——“信善”。
第一卷:聲名鵲起 潰兵
石亭中,巫越和魚琊對坐閑聊。
“招兵的事情進展如何了?”巫越問道。
“異常順利。”魚琊回答。
“哦?”
“屬下也甚感奇怪,往年募兵時,應者了了,然而這次卻大不一樣,應征者甚為踴躍,不過數天,人數便已招滿。”
巫越喝了口茶,淡淡道:“這大概就是浮圖所說的‘人心所向’。”
“人心所向?”魚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着認同,“沒錯,确實是人心所向。”
巫越還有句話沒說,那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浮圖與他閑聊時,曾經無意中說起過,他牢記于心。在他還未行動前,浮圖竟已替他做了許多。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回廊轉角出現,赫然正是剛剛惦念的人,“他”身後還跟着一名武者。
墨非并未注意到石亭中的兩人,徑自遠去,而巫越的目光卻一直尾随。
魚琊也看到了浮圖,他嘴角帶笑,開口道:“浮圖确實是個大才,若非親眼所見,我實在難以相信戎臻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變化如此之大,而這些變化或多或少都跟“他”有關。”
巫越點頭,收回目光,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
“如此才士,主公可要好好對待。”魚琊狀似随意道。
巫越瞥了他一眼,道:“這個自然,本王是不會薄待‘他’的。”說到這個,他又想起浮圖拒絕接受賞賜的情景,心下突然有些無奈。他到底該如何親近“他”呢?從前因為愛才而壓制了欲望,如今更因為莫名的感覺而卻步。這種容忍和猶豫是他從未有過的。
魚琊拿起茶杯遮住嘴邊的笑意,主公或許自己都沒察覺,只要那人一出現,他渾身的冷意便會緩緩消散,這種變化十分微妙,那人在主公心中不可侵犯。否則以主公的性格,不會至今都未對“他”出手。而浮圖顯然也還未重視主公對“他”的特殊。他們一個是強勢威猛、桀骜不馴的王者,一個是驚才絕豔、品性高潔的上卿,一旦這兩人走到一起,呵,那些滿口禮教的文士不知該做何種反應?
墨非和孤鶴騎馬來到戎臻邊緣的一個村莊,主要是為了考察一下新的耕種方式的施行情況。去年巫越已經做過部分試驗,今年開始推廣,很多新型農具已經開始流行,只是一些大型的灌溉器械需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架設。
“不得不說,雖然戎臻算不上富饒,但絕對是最有生氣的地方。”孤鶴看着眼前一畝畝整齊規劃的田地,心中感慨。
墨非道:“戎臻境內的賊匪都被巫越清理幹淨,百姓不必擔心受到騷擾,可以安穩的生活,他們大多勤勞而知足,所以才能有如今的景況。”
孤鶴笑道:“某看不只如此吧。浮圖你致力于安民,鼓勵開荒,花盡心思為他們減稅,他們願意在此安居樂業,多是你的功牢。”
墨非不在意道:“如今戎臻的庫收大部分來自于商業,農民減負是必然。”
兩人沿着道路邊走邊聊,一路遇到的農民無不向他們行禮。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一頭牛在路上橫沖直撞,引得周圍人驚吓不已,更讓人驚奇的是,牛背上竟然還趴着一個人。
孤鶴目光一凜,飛身向那一人一牛奔去。
“喝!”解下腰邊未出鞘的劍,狠狠朝牛腿劈去,瘋牛一個釀跄,翻到在地,而孤鶴乘機将牛背上的人一撈而起。
這一動作利落快速,周圍人無不拍手稱道。
墨非快步走過來,蹲下來查看孤鶴懷中的人,這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漢子,皮膚黝黑,一身粗制麻衣,身上血漬斑斑。
“看他的模樣,應該只是個普通百姓,怎麽受此重傷?遇到強盜了嗎?”孤鶴詢問。
那個漢子面帶慌恐,喘息着回答:“是……是潰兵,虞國的潰兵。”
“虞國的潰兵?”墨非與孤鶴面面相觑。
這時,有好心的農民送來一碗水,漢子喝了之後氣色好了不少,他繼續道:“太可怕了!他們一進村子就燒殺搶掠,除了糧食牲口和財物,其餘東西全部破壞,連同我們這些村民也一個不留。我的妻女和母親也……嗚……”說到這裏,大漢忍不住悲泣起來。
周圍的衆人聽完,皆面露同情。
墨非神色一斂,問:“你是哪個村子的?”
“潞城平維村。”
“潞城?”身後一人驚道,“離這裏不過數十裏,很近。”
“天啊,那夥人不會跑來這裏吧!”其餘人都開始擔憂起來。
孤鶴道:“不是戎臻的封地範圍。”
墨非點頭,站起來道:“大家不要太過慌張,此事我會立刻回報戎臻王,以他的威名,流寇必然不敢前來此地胡作非為。”
衆人這才平靜下來,不過臉上依然有些不安。
墨非又對孤鶴道:“把他帶上,我們回府。”
“浮圖,你來得正好,看看這個。”剛進議事廳,就見幾個重要客卿都在,巫越将一封信件交給她。
“……自虞國兵敗,潰兵萬餘人流竄各地,炤、幽、景乃至慶皆有出沒,或數十人,或數百人,或數千人,所到之處,無一活口,極盡血腥之能事,其惡行駭人聽聞。粗略估計,死于潰兵刀下的百姓不低于三千之數……”
墨非倒吸一口氣:“竟然如此嚴重!”
百裏默點頭道:“我等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這群無能之輩,保家衛國時膽小怕事,如今更是賤作流寇,四處燒殺搶掠。”巫越冷聲道。
“還好,戎臻境內尚且無恙。”孟泉如此道。
“恐怕并非如此了。”墨非淡淡道,“浮圖剛才在堯村遇到一名從潞城平維村逃過來的平民,他們村子剛剛遭受洗劫。”
“什麽?”在場諸人都驚異起來。
巫越忙讓人将那人帶過來,仔細詢問情況。
聽起描敘,果然是那群潰兵無疑,他們用的都是軍隊的制式兵器,這是很好辨認的。
平維村三百七十餘人,除了逃出來的這名大漢,其餘村民估計都兇多吉少,而這股潰兵人數不過百人。
巫越雙目含冰,渾身透出凜然殺意,卻沒有過激的動作,只是靜靜地坐着。
孟泉皺眉道:“城守都在幹什麽?讓這群流寇如此輕易進入炤國內地。”
魚琊道:“恐怕這群人專門走野路,翻山涉水,人數又不多,守衛很難發現。”
巫越想了想,道:“步恒,你派人駐守戎臻邊城幾個村子,日夜巡邏,一旦發現賊影,但殺不誤。”
“諾。”
朔尤嚷道:“主公不如讓屬下直接帶幾十人去剿滅這夥流寇吧?”
巫越淡淡掃了他一眼。
魚琊道:“這群人尚未進入戎臻境內,不該由我們插手。況且戎臻大多是平原,他們要麽不來,一來必死無疑,所以毋須太過在意。”戎臻的鐵騎天下聞名,那夥人除非腦袋壞掉了,否則斷然不可能進入戎臻的。
朔尤哼哼幾聲,沒再說話。
“我現在擔心的是,這夥流寇将會造成的影響。”魚琊沉吟道。
“影響?”衆人一同看向他。
巫越目光中閃過了然,靜默不語。
魚琊道:“虞國剛亡,幽國與景國還在整理戰果,民心不穩,能否完全平定局勢尚是未知之數。在此之時,虞國潰兵四散,觀來報,多數潰兵逃亡至幽國和慶國,一路腥風血雨,罪行累累。幽國若想安撫民心,必然要出動兵力解決這股禍害,然而這不是攻城戰,潰兵最大的優勢是流動性,很難捕殺。更何況幽國不同戎臻,山地叢林衆多,更易于藏身。這股潰兵再不濟,也比一般莽夫要精于戰術,與幽國軍隊周旋數月甚至數年都有可能。”
在坐諸人陷入沉思。
“如此一來,”魚琊笑道,“随着村落一個個被血洗,民怨日深,幽、慶、景幾國恐怕都将動亂。”
朔尤撇嘴道:“只是幾股流寇而已,能造成國家動亂?”
“若只是這幾股流寇,當然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影響,但,若有人乘亂挑起禍端呢?”
朔尤瞪起眼睛,沒有說話。
墨非淡淡道:“假流寇之名,動搖民心,掀起叛亂。”
魚琊笑着點點頭。
百裏默也明白過來,他問:“那麽,會假流寇之名的,是誰?”
“呵呵。”魚琊似笑非笑,“是啊,會是誰呢?”
議事結束,墨非回到院中,心情有些低落。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無法了解戰争的殘酷。她見過那些流亡百姓的凄慘,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帶着茫然的表情,一日一日的煎熬。這僅僅只是戰亂之後的所見,那些死于亂刀之下的人又是何種的悲哀呢?
墨非無奈也無力,身在這個時代,沒有改變一切的力量,就只能在所波逐流中尋求港岸。
也許剛開始她只是想明哲保身,可是越是深入,越是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這個時代的當權者将戰争當作實現最高權威的手段,她阻止不了戰争,那麽只能期望戰争盡早結束,然後再用自己的知識,改變戰後的世界,給大多數人提供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
她能做的,僅止于此。知易行難,路途艱辛,吾不悔不懼。
第一卷:聲名鵲起 攬才造勢
墨非默默地看着攤在桌面上的地圖,戎臻地處塹奚偏西,面積比塹奚大了三分之一,卻并非富庶之地。在二十幾年前,這裏甚至還只能稱之為蠻地,游族肆掠,百姓凄苦,土地大量荒廢。直至分封予巫越,在他黑鐵騎的殺伐之下,游族一掃而空,戎臻領地得以安穩,這才吸引了一些商賈和百姓來此定居。經過數年的發展,終有如今的景況。
可是,戎臻在整個炤國乃至天下的影響力并不大,除了黑鐵騎的威名,其餘乏善可陳。而她目前要做的,就是提高戎臻的影響力。一般來說,要達到這個目的需要從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幾個方面考慮。
政治方面有眀翰,他的布局已經開始奏效,兩個王子為争奪王位,互不退讓,如今更是勢均力敵,一場政變在所難免。墨非猜想,巫越這個漁翁直接篡位的可能性不大,但在這場政變中他必将能獲得最大的勢,而她要做的,就是呼應眀翰的布局,趁着兩個王子兵戎相見、鬧得民怨四起之時,盡快發展戎臻,為巫越造勢。
戎臻的軍事實力大概是墨非最放心的一面,巫越門下的優秀将領衆多,其黑鐵騎更是天下聞名。雖然數量上比不了王都的兵力,但若論精銳,絕對是各城之首。再加上如今正在秘密擴充兵力,新晉士兵向心力極強,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必然又是一股強大的勢力。即使正面對抗王軍,恐怕也無所畏懼。
至于經濟方面,墨非目前也不太擔心。戎臻雖無豐富的物産,可是交通便利,土地衆多,又無強匪騷擾,随着紙的流通和人口的增加,這裏必将吸引越來越多的商人。只要有人,有地,有商機,政策開明,有法有度,再加上四通八達的地利,其經濟發展勢不可擋。
除開這三個方面,最後只剩下“文化”一途。這大概是戎臻最薄弱的一面,以武立威的戎臻,民風彪悍,武重文輕,大多數文人都不願意來此發展,這對人才的吸納和平衡極為不利,同時也代表戎臻在士林中幾乎沒有地位。雖然她開辦學院的計劃,也造成了一定影響,可這遠遠不夠,起碼短時間內不會改變大多數文人對戎臻的印象。
如此,她的另外一個計劃應該可以開始施行了,那就是召集天下有才之士,共同編錄異時代版的《四庫全書》。歷史上的《四庫全書》,是乾隆初年起編的一部規模宏大的藏書典籍,耗費十餘年,收錄了大量的古籍文獻,對後世影響極其深遠,絕對稱得上是國之瑰寶。只是後幾經戰亂,現已保存不全。
而她準備做的,就是借用《四庫全書》中經史子集的分類方式,召集各方名士,搜羅天下典藏,共同進行這場盛事。這将是一個曠日時久的大工程,很可能一個時代繼一個時代的編錄下去。這個時期可不是乾隆年間,知識傳播緩慢,典籍數量遠遠比不上盛世,故編錄的周期會更長,但這也有其優勢,若能歷經數個時代,将能更詳實且同步地記錄當時真實的社會文化傳承,其意義恐怕比原來歷史上的《四庫全書》更加重大。而所有參與者也将名留青史,墨非不相信這都不能将衆多才士吸引過來。
同時,她還能借此将戎臻書院周圍的地方都利用起來,将文人們引入其中,逐步形成一個學術圈,進而再推動商業的發展,紙的推廣速度也必将因此加快,簡直是一舉數得。
如今兩位王子正在争權奪利,無暇他顧;各國局勢不穩,內部混亂,戎臻全面發展的契機已經到了。
墨非眼中閃過幾抹光芒,疊起地圖,再鋪開一張白紙,提筆揮毫……
“太子殿下希望本王出兵支援?”巫越端坐在廳堂正位,面無表情地望着跪在中間的使者。
使者道:“正是如此,太子得到情報,二王子未得诏令,正私自帶兵回都,意圖不軌。王都守軍雖有數萬,然派系繁雜,恐難擋鋒銳。故請戎臻王派兵援助,以解太子目前的危機。”
巫越淡淡道:“使者應當知道,本王沒有炤王聖谕,是不得率兵入都的。”
使者忙道:“如今王上病重,諸事皆交由太子全權處理,太子之令應該足以代表王上了。”
一旁的百裏默笑道:“使者之言恐怕有誤吧?據我所知,炤王陛下雖抱恙,卻并非完全失去行動力,太子固然已開始處理朝政,但一紙诏令還是可以請到吧。”
使者神色變換,沉默半晌才道:“事有緩急,太子或許考慮不周,還望戎臻王能權宜行事,助太子一臂之力。”
“毋須多言。”巫越冷言拒絕道,“若太子希望本王援助,那麽就得請出炤王聖谕,否則本王輕率出動,将來一個謀逆之罪,本王可擔待不起。”
巫越心中冷笑,炤王是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召他回都的,兩個王子你争我奪,最終無論誰勝誰敗,都依然是他厲家的天下。可是他巫越就不一樣了,盤踞一方,手握精兵,一旦得勢,随時可能篡位。炤王早有削弱他的念頭,如今更不可能讓他插足權利鬥争。想來太子是要不到那紙诏令了。
塹奚,他會去,不過不是現在。
使者張口還待再說,巫越已自顧自地起身離去。
百裏默看了看一臉呆滞的使者,開口道:“如今局勢難明,我家主公亦須謹慎行事。太子的難處主公略有了解,請使者盡快回都向炤王請旨,如此主公便能名正言順地派兵前往了。”
使者無言,最後也只能黯然離去。
等拿到诏令,王城都不知道成什麽樣子了……
塹奚的使者來了又去,墨非并不知曉,她将《四庫全書》的計劃和編修目錄的整理寫成折子後,呈給了巫越等人。
衆人觀之,無不被這個意義深遠的計劃所驚住。收錄天下典籍,這是何等氣魄?此令一出,天下所有才士都将意動,戎臻頃刻間将成為人才彙聚之地,這比任何招攬都有用。更重要的是,墨非選的時機實在太好,幾乎沒有人能阻其勢,防其鋒。
“浮圖大人真是智略過人,吾不如。”百裏默感嘆,想當初他還十分輕視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子,但從“他”獻三禮之後,就開始表現其卓越的才能,行事不拘一格,思慮深遠,為人更是高風亮節,堪稱賢者。
作為巫越門下資歷最深的客卿,百裏默深感頹然,他與墨非的差距,不是學識上的,而是大局上的。
墨非看了看對面神色複雜的百裏默,沉思了一會,道:“百裏大人,此事重大,浮圖自知威信不足,難以服衆,故望大人能助一臂之力,再聯合幾位有名望的才士,共同商辦此事。”
百裏默眼中微微一亮,深深看了墨非一眼,道:“浮圖大人所請,百裏必竭誠以助。”
巫越嘴角輕輕上揚,看向墨非的眼神帶着贊賞和無法言喻的欣然。
“如此,那就煩請百裏大人去邀請幾位名望之士,一起商讨細節,務必将此事做到最好。”
百裏點頭應允。
巫越這時拍板:“此事就交給百裏與浮圖兩位全權負責,一切人手調動,皆可便宜行事。”
不久之後,出自戎臻的招賢令被快馬帶至炤國各地,此令一出,士林震動,無數才士蜂湧而至。
戎臻學院周圍大片地區都被巫越空出來,用來招待來自各地的才士,很多有眼力的商人則租下了學院附近的房屋,開起商鋪。如此衆多的才士肯定不可能全部由王府供養,只有獻書者,才可根據書籍的好壞給予相應的獎勵。若是參與編修之人,則可獲得一定的薪俸。
同時,墨非從學院中開辟了幾個講學院,鼓勵外來的才士參與學院的講學活動,原本有些師資不足的學院,因為衆多才士的參與,開始進入快速發展階段。
《四庫全書》在尚未正式開始編錄時,其所帶來的影響就已顯現,戎臻學院周圍逐步形成一股士林流派,真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