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那個栖夙?
墨非也沒去看巫越的表情,而是自顧自地将地上的東西收拾好,想着以後只能另外抄錄一份了。
收拾好東西,墨非徑自朝內室走去。
剛越過屏風,就聽到身後響起一道勁風,不待墨非反應,她整個人被拉入巫越懷中,然後唇齒被奪——巫越竟然狠狠地吻住了她!
墨非的大腦有瞬間空白,直到舌頭侵入口中,她才想起反抗,無奈巫越身強體壯,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緊扣她的後腦,令她動彈不得。
“唔!”墨非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巫越才松開一些禁制。墨非趁機将他推開,卻不想撞到身後的屏風,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後摔去,巫越伸手拉住他,卻沒有使力,而是随她一起摔落在地,整個身軀都壓在他身上。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屋外的人,悅之正想進來查探情況,誰知剛跨進一步就看到巫越射來的寒光,吓得他又退了出去,甚至還順便把門給關了。
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只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喘息聲。
墨非在心中不停叫自己鎮定,半晌,她才緩聲道:“主公,可否讓浮圖起身?”語調輕緩,就怕引起對方的反彈。
巫越沉默不語,只是熾熾地盯着他。
完了!他來真的?他想捅破這層關系?
墨非一動也不敢動,只希望身上這個男人突然悔悟。
可惜,巫越不但沒有移開的打算,反而低頭再次吻向他的唇。
墨非頭一偏,淡然問:“主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本王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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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是男子,且身為主公的上卿,自認未曾有過行差就錯,為何主公要如此侮辱?”
“侮辱?”巫越捏住他的下巴,狠聲道,“你把本王的寵愛當作侮辱?”
“哪個臣子能消受主公如此寵愛?主公将浮圖當作男寵一般對待,難道不是侮辱嗎?”
巫越禁抿雙唇,眼中閃過掙紮。
43、劍與誓言(二) ...
“主公,放開浮圖,浮圖就當今晚的事從未發生過。”
“這樣還能當作未曾發生過?”巫越嗤笑,“浮圖,你有時候真的很狡猾!”
這從何說起!墨非絕不承認這個指責。
他道:“主公,浮圖以為主公更看重的是浮圖的才華。”
“浮圖的才華舉世無雙,本王自然看重,若非惜才,浮圖恐怕早已成了本王的卧榻之賓了。”
“既然如此,主公為何不繼續珍惜浮圖之才?”
“本王可以縱容你任何事,唯獨不能容忍浮圖傾心于他人。”
“傾心于他人?這從何說起?”墨非感覺自己有點冤。
“栖夙。”巫越嘴中突出兩個字。
墨非嘆了口氣,道:“主公,栖夙先生與浮圖只是普通朋友,身為男子,如何傾心于另一個男子?”
“有何不可?”巫越用拇指摩挲起他的下唇,道,“本王就傾心浮圖。”
墨非心頭一緊,不知道如何回應。說實話,除了剛開始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之外,她對今天這個情況其實并不意外,巫越對她的另眼相看,再遲鈍的人也該有點知覺了,只是墨非一直覺得巫越是個比較理智的人,他不會輕易屈從于內心的欲望,然而……是什麽原因讓他放出心頭那只野獸?僅僅因為嫉妒?
巫越又道:“本王即将出征,不知歸期,不看住你,如何讓本王安心?”
浮圖對自己的魅力還毫無所覺嗎?無論男女,主要浮圖有意,恐怕都很難不被他吸引。
這是戰前躁郁症嗎?墨非靜靜地看着巫越,忽然道:“主公,您要知道,浮圖早晚有一天要成家的。”
巫越目光微寒,冷冷吐出四個字:“本王不準。”
“主公不覺得這個命令太無禮了嗎?”
“對浮圖,本王不想再保持王者的風度。”巫越沉聲道,“在見到你昏倒在死亡平原時,本王曾經以為要失去你了,那時本王就非常确定,浮圖這輩子都只能屬于本王一人的。”
“主公,浮圖是不會以男子之身雌伏于另一個男子之下的。”
“若本王執意要你呢?”
“那主公将失去一名上卿,浮圖也再不會為主公做任何事,從此,浮圖将徹底死去,這就是主公希望看到的嗎?”
巫越一手鉗住墨非的肩膀,似乎在壓抑着什麽,整個人都散發出令人顫動的煞氣。
“主公,”墨非忽然緩聲道,“還記得浮圖所獻的三禮嗎?”
“當然記得,那正是浮圖為本王創下如今盛況的開始。”
“其中還有一禮依然未曾開啓,主公想知道是何物嗎?”
“浮圖說過那需要适當的時機才可開啓,如今時機以到?”
墨非點頭,道:“請讓浮圖先起身。”
巫越看了他半晌,終于放開對他的壓制,一手将他拉了起來。
墨非暗自籲了一口氣,第一關——過去。
她走到內室,從一個錦盒中拿出一把鑰匙,然後回身問道:“請主公帶浮圖去放置此物之處。”
巫越心中湧出好奇,默默朝門外走去,墨非立刻跟上。守在門外的惜之等人突然看到裏面的人出來,都露出驚異的表情,一邊下跪一邊暗想:主子就這樣出來了?
巫越将東西放在了自己的寝宮之內,這也是墨非第一次進入巫越的寝宮,整個房間以暗金色為主調,陳設簡單大氣,與其主人的性格倒是相得益彰。
仆人将長木匣小心擺放在桌案上便退了出去。
巫越與墨非分別跪坐于木匣的兩邊。
墨非輕輕撫了撫木匣表面,淡淡道:“主公,浮圖要将它開啓了。”
巫越點頭。
墨非将鑰匙插入鎖孔,只聽得“咔嚓”一聲,她緩緩将盒蓋打開。
看到裏面放置的東西,巫越愣住了:“木劍?”
“這并非普通木劍。”墨非道,“這是用天下最堅硬的木之精華所鑄的王者之劍。”
“王者之劍?”巫越看向盒中這把木劍,通體漆黑,毫無飾紋,只有劍身上那四個剛勁有力的古體字——王者之劍。
巫越不解:“木劍再堅硬,也無鐵劍的殺傷力,本王要如何用此劍殺敵呢?”
“王者之劍,可不是用來殺敵的。”
“何解?”
“用強兵勇将與仁義智慧作劍鋒,用江山社稷作劍柄,用民心與國家財力做劍鞘。此劍倚天而立,所向無敵,上可斬浮雲,下可斷江水;此劍,一經啓用,可以平定諸國,一統天下。此即為——‘王者之劍’。”
巫越聽得眼中異彩連連,他再次看向盒中這柄漆黑的木劍。
墨非将木劍從盒中拿出來,雙手托于巫越眼前,慎重道:“主公,得此劍者,可得天下。”
巫越緩緩将木劍接過來,入手頗沉,明明是木質,掌心卻感覺到了陣陣凜冽之氣。
“王者之劍……”巫越撫摸着劍身,眼中光芒流轉不停。他從小用過無數把劍,只知劍乃殺器,可殺敵斬首,攻城掠地,卻不知世上還有此劍。精兵、仁義、智慧為鋒,江山國土為柄,民心、財力為鞘,果真是舉世無雙的王者之劍!
“主公,請将此劍劍意銘記于心,無論前路有何障礙,主公都将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浮圖之言,本王謹記。”巫越一臉慎重,再不複剛才的躁動。
墨非相疊,對着巫越行了一禮。
不待她将手放下,巫越已經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道:“浮圖,本王……”
“主公想說什麽?”
“本王不會放開你。”巫越定定道,“本王需要你。”
“浮圖會一直輔佐主公,見證主公成就一代霸業,以‘上卿’之名。”
以“上卿”之名……巫越心中泛起苦澀,他道:“浮圖,你應該知道,本王若執意要你,你也拒絕不了。”
“主公是要開創盛世的王者,必然不會因小失大。”
“真不可兩全?浮圖真無法接受本王的觸擁?”
墨非垂下眼,掩去眼中透出的無奈。若在現代有這樣一個男人追求,她必然心動。可是這是在亂世,她無根無憑,身為女子,最終的結果就是成為某個男人的玩物。特別像巫越這樣立于萬人之上的男人,也許現在待你百般寵溺,可是将來一旦失寵,其結局必然凄涼。她不想做那以男人為天、如浮萍般活着的弱女子,她要為自己鋪就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主公,浮圖有一是相求。”
“你說。”
“未來無論主公居于朝堂,還是征戰天下,浮圖都将陪伴左右,但求主公,以賢士之禮待之。”弄了半天,還是得如眀翰之意,将來跟随巫越上戰場,這實在時間無奈的事。巫越既然不想她離開他的視線之外,那她就如他所願,寸步不離。這樣總好過時時被他猜度嫉妒,然後再來個餓狼撲食,她躲得過幾次?
聽此言,巫越沉默起來。
墨非又道:“主公,天下霸業與浮圖孰重孰輕,您應該非常清楚。王者,不該拘于私欲,而應放眼天下。”
巫越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待到睜開時,眼中已恢複清明。
他說:“好,本王答應你,從今往後,只以‘賢士之禮’待之,不會再輕薄于你。”
墨非心中一松,行禮道:“多謝主公。”
“先別忙着謝恩。”巫越深深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此諾,有個前提。”
“前提?”墨非愣住。
“浮圖一生,不得成家,更不可傾心于他人,浮圖只能是獨屬于本王的近臣。”語氣霸道,不容置疑。
墨非一臉平靜地與他對視了半晌,忽然伸出一掌道:“君無戲言,我們擊掌為誓。”
巫越眼光深邃,似乎要看進他的心底深處,沉默了片刻之後也舉掌重重地拍到他的掌心。
終于得到這個男人的承諾,姑且不論效用有多長,但在未來幾年都應無虞了。以她對巫越的了解,他也算是個言而有信的男人。
墨非剛準備收回手掌,卻不想被巫越一把抓住,然後猛地将他拉坐到他懷中,擡起他的後腦就狠狠吻住。
吻如烈焰,灼得人仿佛要融化一般。他手上力道也極大,壓得墨非生疼。
墨非渾身一僵,同時心頭大驚:他不是這麽不講信用吧!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久,巫越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墨非的唇,他沙啞着聲音道:“浮圖,記住你今日的選擇。”
墨非邊喘息邊愣愣地看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若被本王發現你有了別人,無論男女,本王必不輕饒!”巫越撫摸着墨非的臉,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而你,也将徹底成為本王的人,這便是誓言的代價。”
墨非突然心中一寒,眼前這個男人确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稍有不慎,自己可能真的會萬劫不複。
原以為自己能将此事處理好,卻再次低估了上位者的強勢,巫越算是對她足夠隐忍了。
今後,一切謹慎。為了尊嚴與自由,她已經将終身都賭了進去,再無退路,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勇往直前而不悔。
44、伊始 ...
晉新初年秋,慶、景兩國正式開戰,景畏于慶國的實力,采取堅守不出的策略,派出重兵把守各個要道,務求将慶拖入耗時戰,再伺機反攻。
當慶、景兩國僵持之時,炤國在穩定的社會秩序之下,大力推行各種政策,民生經濟迅速恢複與發展起來,朝中有賢師闾丘坐鎮,巫越将重心放在了軍務之上,訓練士兵,制作攻城器具,儲備糧草等。
适逢豐年,炤國完全擁有了遠征的基礎。而此時,幽國國君率先破壞協議,将原本送與炤國的三座城池占為己有,其對虞國一戰的勝利,令之自信膨脹,更對剛剛才經歷政變不久的炤國産生了輕蔑之心。
晉新二年春,準備充足的巫越率領十五萬大軍,悄悄通過死亡平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後攻占了幽國五座邊城。幽國上下震動。趁其反應不及時,巫越乘勝追擊,僅用數萬人就占領了幽國東南戰略要地——芈關,截斷了邊城與幽國腹地的連通,自此,炤國軍隊以東南地區為根據地,進可攻,退可守,開始有計劃地蠶食幽國其餘國土。
幽國仗着有死亡平原與灰河的屏障,自以為東南無憂,卻不想炤國竟然能平安通過死亡平原,連番突襲,幽國受此重創,悔之不及。幽國國君這才驚惶起來,迅速派出重兵前往東南各城進行防守,原本失去的城池,他已經不寄望能奪回來,只希望能夠抵禦住炤國的繼續入侵。
此時,正是晉新二年春夏交替之際。
“主公,為何在此停止下來?”朔尤嚷道,“我軍氣勢如虹,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
巫越淡淡瞟了他一眼,手上摸着一枚印章沒有說話。
魚琊笑道:“朔尤總是這麽急躁,我軍連番大戰,也是需要休息的。”
“有何好休息的!”朔尤瞪着虎目道,“我的士兵武器都還沒握熱呢!”
眀翰淡淡道:“朔尤将軍稍安勿躁,幽國腹地地形複雜,在未探明虛實之前不宜貿然出兵。”
朔尤喏喏地嘀咕了幾聲,沒再說話,對于眀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魯漢子也得畏懼幾分。
“不過,”眀翰又道:“雖說暫時休整,但也并非什麽都不做。”
朔尤眼睛一亮,立馬拍胸脯道:“軍師有何計劃,盡管吩咐末将!”
眀翰眯了眯眼,笑着點點頭道:“好,這個任務便交給朔尤将軍了。”
“必不辱命!”朔尤中氣十足地回答,接着立刻詢問,“不知是何任務?”
一旁的墨非略有些同情地看着這個大個,他難道不會先聽完任務內容再自告奮勇?眀翰向來以“陰險”著稱啊……眀翰道:“芈關向西便是泰延,此地守将褚志膽小而無謀,如今依附城池地利堅守不出,我軍要強攻而下恐怕須時不短。故朔尤将軍的任務便是夜夜派兵前去騷擾,無論是敲鑼打鼓也好,還是投石放火也好,方法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務必弄得聲勢浩大同時不能浪費我軍的箭矢。”
朔尤張着嘴巴,愣愣地看着眀翰。
“天天受到騷擾,此人必定疑神疑鬼,精力疲乏,心中畏懼之際必然向其餘城池請援。”
“呃?若是有援軍,我軍豈不是更難攻破此城?”朔尤不解地問。
“呵。”眀翰意喻不明地笑笑,“無所謂,因為我軍的首要目标本來就不是泰延。”
“啊?”
“時機一到,主公與魚琊将軍将兵分兩路,一路朝西南奔襲源州,一路往西北攻占鳳嶺,從兩路包抄中都。”
朔尤露出恍然的表情。
魚琊也點點頭:“眀翰先生果然厲害,先将其餘城池的兵力引向泰延,再從旁突襲薄弱之地,這樣必令幽軍首尾難顧。”
“故,我們必須先将地形探索詳實,否則貿然深入腹地,恐生變故。”
巫越這時開口道:“不急,他很快要來了。”
在場除了魚琊和眀翰面露喜色之外,其餘人都是一臉好奇。
“他”是誰?
墨非捏了捏耳邊的頭發,看巫越等人的神色,似乎這個“他”是個不得了的人物,能得上卿重視的人,恐怕也只有其餘上卿吧!
巫越現有的六上卿,目前所知的是“賢師”闾丘,“鬼才”眀翰,“智将”魚琊以及她,“墨君”浮圖,剩餘的還有兩位依然神秘,不知道巫越所等之人是不是其中之一。
墨非對此抱有極大的興趣,這個時代才士輩出,她一點不敢小觑,看得越多,越是覺得自己需要不斷進步,在這亂世,随波逐流只會被徹底淘汰。
墨非的心願很快實現,巫越口中的“他”來了。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被士兵給架着送進了府中。
第一眼看到時,以為是哪裏來的流浪漢,披頭散發,胡子拉雜,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腳上踏着一雙草鞋,腰上還綁着四、五個酒葫蘆,當他被架進來時,已經醉得晃晃悠悠。
魚琊呵呵笑了幾聲,馬上命人煮上醒酒湯。
巫越也不急,讓他就這麽醉倒在坐蹋邊,鼾聲大起。
墨非面上雖然面無表情,心中卻已經冒起一排的“囧”字。
“呃,主公,這位是?”墨非忍不住問道。
“‘酒客’陸藏,本王的六上卿之一。”巫越難得笑了一下。
還真是六上卿之一。墨非仔細地打量那名“醉漢”,可惜無論怎麽看,都無法從那亂糟糟的胡子中看出他的真實面目,于是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藏錦繡于須發之中?
須臾之後,仆人送來醒酒湯,伺候陸藏喝下。陸藏挪動了幾下,突然揚了揚手大嘆一聲:“大夢先覺醒……”
“……”屋中數人都是一臉無語。
陸藏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晃頭晃腦地看了衆人半晌才如夢初醒般醒悟,只見他歪歪斜斜沖着巫越行了個禮:“主公,陸藏見過……”
“……”衆人繼續無語地看着他。
接着他又一一向眀翰等人問好,甚至連墨非都沒落下,這讓墨非很奇怪,這人認識自己?
“酒醒了嗎?”巫越喝了口茶,淡淡問,“需要再喝幾碗醒酒湯嗎?”
“不,不,不。”陸藏連忙搖手道,“那湯味道跟毒藥一般,再喝幾口就醒不來了。”
“如何?一路游歷還盡興嗎?”巫越又問。
“太盡興了。”陸藏愉快道,“這幽國別的不行,酒确實不錯,幽君宮中的藏酒更是美味,若非被我喝光了,我還真想再待一陣子。”
“……”巫越擡眼瞥了他一眼,沉默。
“咳。”魚琊開口道,“陸兄,不知此次收獲如何?”
“嗯,除了南北,還有東西。”陸藏這麽回答了一句。
在場除了墨非有些糊塗之外,其餘幾人都露出喜悅的神色。
接着就見陸藏摸摸索索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破布一樣的東西,幾步上前,攤開在巫越的桌案上。
墨非和其餘人湊前望去,原來竟是一張地圖?
墨非很快反應過來,這必然是幽國的地域圖,圖上詳盡地繪出了幽國的山川地理和各城的分布,其中幾處險地要地都标識了出來,以墨非看來,這份地圖的詳實程度幾乎不亞于現代地圖了。
“好,太好了!”巫越摸着地圖一臉驚喜。
片刻又擡頭對陸藏道:“辛苦你了,陸藏。”
“嘿嘿。”陸藏席地而坐,擺了擺手道,“不算辛苦,權當游山玩水了。”
墨非再次小心地看了看這個人,從外表完全看不出年紀,但絕對又是個怪才,“才”先放下,“怪”絕對是十足十。
就在墨非觀察對方時,對方竟然也似有感覺般轉頭沖她笑了笑,除了看到他胡須顫動了幾下,墨非依然沒看清這是個怎樣的笑容。
眀翰這時開口道:“有了這份地圖,我們的征途可以繼續了。”
魚琊笑道:“琊早已迫不及待了。”
巫越點點頭:“只待泰延将部分兵力吸引過來,我們便出兵。”
“不。”眀翰搖了搖頭,“我們大可不必等敵援到達再走,魚琊可先秘密帶兵北上。主公暫時要吸引敵兵,不能離開,不過一些安排也可以先行做好了。”
巫越贊同,接着他看向墨非道:“浮圖,你便留在芈關。”
墨非正要點頭,眀翰打斷道:“主公,将浮圖待在身邊吧!”
其餘人都奇怪地看向他。
眀翰也不解釋,只是說:“浮圖身負奇才,必然能在關鍵時候幫主公一把,故眀翰希望主公将浮圖帶在身邊。”
巫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眀翰,雖然不知原由,但他明白眀翰此舉必有深意。,只是浮圖……墨非見這麽多人都望着她,心中雖不願,但若是如此拒絕,必會讓人低看一眼,所以她應道:“好,浮圖就随主公一起參戰。”
巫越深深看了他一眼,記起當日他說過的話“未來無論主公居于朝堂,還是征戰天下,浮圖都将陪伴左右”,他心有所動,說道:“浮圖放心,本王必保你周全。”
墨非不着痕跡地移開了眼神,餘光瞄到眀翰一臉眼觀鼻鼻觀心的入定神态,而魚琊開始“專注”桌上的地圖,至于陸藏則用手指撓了撓下巴,嘴中發出幾聲意喻不明的“哼哼”……巫越主公,能把态度端正一點嗎?墨非有種吃了黃蓮都苦不出來的表情……
45、埋伏 ...
泰延城守在遭受朔尤每晚各種慘無人道的騷擾之後,終于在臨近崩潰之前向臨城求援,原本幽王為抵禦巫越的大軍,已經派出了大批兵馬前來支援,可是泰延并非軍事要地,駐守兵馬不過兩萬,其戰鬥力更是無法與巫越的兵馬相比,唯一可依托的便是城池。
可是城池并非銅牆鐵壁,總有被破的一天,除非能徹底解決身旁的威脅。
與泰延褚志的擔驚受怕不同,巫越所在的陣地卻是井然有序,魚琊在之前已經趁夜帶領數萬人向西北而去,而巫越等人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着。眀翰将暫時留守芈關,等待炤國後續軍隊進駐這些已攻占的城鎮,同時以作後援。而酒客陸藏卻不知何時離開了,他不僅給巫越等人帶來了地圖,還有各城守将以及謀士的一些資料,這對此次征讨的意義不可謂不大。
半個月後,巫越終于收到援兵将至的消息。他再次與眀翰推敲了幾遍作戰細節,确認無誤之後,便帶着墨非以及五萬兵馬踏着夜色悄然離開,而芈關依然擺出大軍駐守的姿态,早已成驚弓之鳥的泰延守将,根本沒發現炤國的主力已經不在。
墨非第一次參與這樣的行軍作戰,夜色沉沉,隊伍卻絲毫不亂,五萬人竟然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雜噪聲,只有利索的腳步聲和樹葉的沙沙聲,而戰馬的蹄子全都被包上了麻棉,行走起來聲響也極小。
這段路巫越早已讓人查探過好幾遍,所以行軍速度絲毫沒有停滞。待到天将破曉,隊伍離泰延已有數裏之遠,尋到一個隐蔽處,巫越命令衆人休整半個時辰。
墨非找了一塊平整的大石塊坐下,并将肩上的包袱取了下來,這個包袱是墨非根據她原來的背包樣式,用韌性比較好的皮革縫制的,樣式比較簡單,但很方便裝物,也沒有現代那個的背包那麽顯眼,她将剩下的藥水繃帶以及打火機之類的東西都帶上了,也許什麽時候就會用到。
“浮圖,給。”孤鶴走過來,遞了一塊面餅給他。
墨非接過,道了聲謝。
孤鶴随意地席地而坐,問道:“某始終不明白,為何浮圖要跟随進入戰場?”
墨非艱難地咽下面餅碎,淡淡道:“既然已經來了,原因便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來并且取得勝利。”
孤鶴靜靜地看着他,然後聳聳肩,也不再多問,只是往後一躺,望向天空道。
半晌,他才道:“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
“謝謝你,孤鶴。”墨非慎重道,“你實在為我做了很多。”
孤鶴灑然一笑:“我可是一直在等大人看上小人我啊!”
墨非偏過頭繼續吃東西,當作沒聽過這句話。
孤鶴也不在意,餘光瞄到不遠處的巫越,見他視線時不時落到這邊,孤鶴心中暗笑,即便再高的地位,恐怕也難以獲得這顆珍珠般的心吧!
“報!”這時,斥候回來禀告,“前方十五裏處發現了幽國軍隊,約三萬人。”
“三萬?”巫越微頓了下,問道,“從哪個方向來的?”
“從西面而來,預計是從洛州出發前往泰延的援軍。”
巫越沉吟,此次他們的目标是源州,洛州亦是攻向中都的必經之地,如今他們出動三萬人馬,顯然并非只是守城這麽簡單,如今芈關也不過只有三萬的兵力,再加上來自宜城的兩萬,泰延可謂兵力雄厚了。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按照計劃,不驚動這股敵軍,讓他們前往泰延,而他則趁其兵力空虛,盡快攻占源州與洛州。可是這樣的話,這出乎預料的三萬兵力很可能會對芈關造成極大的威脅,這是他不得不顧及的情況。
而另外一個選擇,則是想辦法将這三萬人馬滅殺在這裏,并且要一個活口也不留,否則消息走漏,對他攻占源州會造成極大障礙。
巫越把幾名謀士召集過來,商量對策,這次他僅僅帶了包括墨非在內的四名文士,雖謀略不如眀翰,但亦是多智之輩。
其中兩人都贊同不驚動敵軍,按照計劃進行。另一人則道:“敵軍尚不知我軍繞過泰延,直攻源州,如此必然不設防,他們為了盡快趕至泰延,必然急速行軍,士兵疲憊,我們何不占據有利地形,以逸待勞,攻其不備?”
“可是要要全殲,難度極大。”
“不趁機消滅這股兵力,芈關就有危險了,那裏是我軍的戰時軍略要地,不可丢失。”
“芈關易守難攻,以我軍的戰力,堅守一兩個月都沒問題。”
“但是……”
幾人争論不下。
巫越忽然問向墨非:“浮圖有何看法?”
墨非原本正在專注地查看地圖,聽巫越開口問,他才擡頭道:“按照計劃行事的話确實比較保險。”
不待其餘人點頭,墨非又道:“不過浮圖在地圖上發現一個特別的地方。”
“哦?”巫越等人湊上前看去。
“這裏。”墨非指着一處道,“這個山谷,是源州、洛州前往泰延的必經之路,浮圖雖然沒親眼見過,可是上面有陸藏先生的特別标記,顯然此處別有玄機。”
巫越立刻将斥候叫過來,詢問地圖上的山谷形勢。
斥候道:“此處道路狹長,山壁高聳,林葉茂盛,易進難出。”
這豈不是天然的奇襲之地?
巫越也不多話,立刻整軍出發,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那個山谷。果然如斥候所說,此處确實是設置埋伏的極佳地點。
原本反對節外生枝的幾人也沉默了,若是利用得當,以巫越兵馬的戰鬥力,全殲敵人也并非不可能。
巫越行事也是果斷,既然有了決議,便命令士兵找好地方埋伏起來,剩下的五千騎兵則被巫越安排至山谷外圍的密林,以便切斷敵軍的後路。
墨非靜靜地藏在暗處,心髒有些不規律地跳動,對于即将來臨的戰争緊張不已。
不多時,不遠處有幾個斥候前來探路,未免被發現,巫越一開始讓士兵藏得很深,離那段狹長山谷比較遠,一般斥候很難發現。
墨非遠遠看着斥候匆匆離開,然後又看到巫越組織士兵開始搬運石頭,準備好箭矢。
不過一個時辰,衆人等待的敵軍終于出現在視線中,他們的行軍速度很快,在這烈日下小跑着,看起來格外疲憊。若是一般情況下,領軍之人應該會再派人進山谷查看一下,并且分幾批通過,可是這次竟然直直地就沖入了山谷。
巫越眼中一厲,示意旁邊的偏将發出進攻暗號。
只聽“砰砰砰”地落石聲響起,山谷兩側的士兵精神一震,殺生四起,然後便是轟轟滾石,如雨箭下。
幽國兵馬頓時一陣混亂,驚叫、痛呼、怒吼交雜,更多的人倉惶朝山谷外逃去,連領軍的喝令也聽不到了。不過比起谷內的士兵,留在山谷外的人更加凄慘,巫越的黑鐵騎可不是浪得虛名,五千兵馬如利劍般插入敵群,刀刀見血,步兵毫無抵抗之力,完全是一面倒。
敵軍瞬間失去了戰意,如待宰羔羊一般做着垂死掙紮。
巫越帶領士兵将剩餘的敵兵徹底堵殺于山谷,這場襲擊戰不過持續了半個時辰,就以巫越的大勝落幕。
三萬敵兵,全滅。
濃烈的血腥味讓墨非感覺分外難受,她忍住捂鼻的沖動,靜靜地看着士兵們清理戰場。這還只是一場小型戰役,墨非在山谷之上,甚至沒怎麽看清血肉橫飛的殺戮場景,但光聽那陣陣厮殺聲與驚恐聲就足以令人心驚膽戰了。
墨非不斷提醒自己,這是亂世,自己要适應殺戮,适應血腥,适應這個強者為尊的時代。
看看周圍的人,即使是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士兵也習以為常。
“呵。”孤鶴笑道,“戎臻王的士兵果然厲害,即便不偷襲,恐怕也能很快将這股敵軍消滅。”
墨非面無表情,一語不發。
她內心的想法完全沒有表現在臉上,孤鶴自然也無從得知,在他或周圍人看來,這樣的表情反而是正常的。
一切處理完畢,已是黃昏時分。巫越帶領部隊穿入林中,尋到合适的地方安營紮寨,準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加速行軍。
墨非獨坐在帳篷中,摸着玉符默念了七遍心經,待內心平靜之後,她重新走出了帳篷。
外面士兵升起了篝火,正在烹饪食物,他們笑談着今日的戰績,臉上帶着一種驕傲。
“浮圖,過來。”巫越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墨非轉身朝他看了看,然後慢步走了過去。
殺戮,這僅僅只是開始。就讓她好好看看這個時代的戰争吧!生命如草芥,她唯一能把握的是自己的心!
生可輝煌,死亦不悔。
46、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