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只是微微福了福。這樣的禮節,對于一個地位地下的姬妾來說,是有些逾距的,但是在場幾人都沒感覺到失禮,反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咳!”狄軻回過神,笑道,“難怪栖先生對中都的美人毫無興趣,有如此佳人,本家軍亦不會再看那些女子一眼。”
“呵呵,将軍又說笑了,中都美女各個妖嬈動人,豈是在下家中這位可比的?”栖夙現在後悔了,真不該讓浮圖出來見人,原本想借女身隐藏她,誰知适得其反。他以前所見的女裝男子明明那麽扭捏,怎麽到浮圖這裏就變了樣了?
狄軻看了栖夙一眼,狀似無意道:“栖先生若是對此女子無意,不如送與本将軍如何?本将軍就用五名‘妖嬈動人’的中都美女來換。”
栖夙心中一突,笑道:“在下可消受不起,有一美人足矣,就不勞将軍費心了。”
墨非聽着他們在這裏對她品頭論足,心中頗為不悅。原本她出來只是讓栖夙看看這身打扮有沒有什麽問題,誰知竟然會遇到這樣的局面。
她行了個禮道:“公子有客在,浮……浮兒就不打擾了。”
好險,差點脫口說出“浮圖”二字,好在及時改成了“浮兒”,可是怎麽聽着這麽別扭?
“原來你叫‘浮兒’。”狄軻笑道,“不忙着走,留下陪我們一起喝酒賞月吧!”
聽到浮圖稱自己為“浮兒”,栖夙差點噴笑,但是後面又聽到狄軻要留她陪酒,心中又各種抵觸,畢竟在他心中,浮圖是天下聞名的賢士,要一位賢士降尊屈就來侍酒,實在是種莫大的侮辱。
此時,他不得不開始質疑起自己讓浮圖“男”扮女裝究竟是否明智了?
49、風雲中都 ...
墨非還未回話,栖夙率先道:“将軍,栖夙想與您讨論一下接下來的守城策略。如此……”
狄軻頓了頓,道:“好吧,正事要緊。”
栖夙向墨非示意了一下,後者微微點點頭,退了下去。
事實上剛才聽到栖夙說要讨論守城策略,她倒是想留下來了,不過以她現在的身份,顯然不能有這樣的要求。對于栖夙的計劃,她總有機會探查清楚的,況且這個男人也并非真心幫助幽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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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非轉身離開,而她身後的狄軻一直看她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栖夙送走狄軻之後便來到墨非的房間,此時墨非正端坐在桌案邊用餐,從被栖夙帶到這裏之後就沒吃過東西,她實在餓得不行。
栖夙走到墨非身邊坐下,墨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專心吃飯。
“剛才真是委屈浮圖了。”栖夙歉意地笑了笑。
墨非道:“你讓浮圖扮作女子,就該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栖夙上下打量了墨非幾眼,笑道:“在下可未曾想到穿上女裝的浮圖會如此風華絕代。”
“栖夙先生說笑了。”墨非一臉淡然。
“在下可不是說笑。”栖夙仔細看着墨非,身姿秀雅,容貌俊麗,氣質更是萬中無一,他心中不由得産生這樣的懷疑:眼前之人莫非真的是女子?天下哪有男子有如此豐姿?
如此想着,口中竟然下意識地問出來:“你,本是女子吧?”
墨非心中微驚,面上卻毫不動色。她輕輕放下手中的箸,鳳目瞥向他,問:“我是誰?”
栖夙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他問此話的意思。
墨非又問了一句:“栖夙,我,是誰?”
“你……你自然是浮圖。”
“是,吾名浮圖,乃炤國上卿,享譽士林的賢才墨君。”墨非一字一句道,“你卻認為這樣的人是女子?”
栖夙怔然。
“莫以為浮圖穿上女裝便失了銳氣,栖夙,浮圖永遠都是浮圖,即便因為身處逆境而不得不暫時委曲求全,可是吾心藏錦繡,矢志不改!莫要被表象所迷惑,你的輕言便是對浮圖的侮辱!”說到後面,墨非的語氣加重了幾分。
不得不承認,栖夙有那麽一瞬間被眼前之人的氣勢所折服,他直視的目光,似乎能透入他的心底,令他屏息。
栖夙沉默了半晌,忽然施禮道:“是在下冒犯了。”
墨非見此,也不再咄咄逼人,她将目光移向桌案上的飯菜,詢問道:“今晚那人便是中都上将狄軻?”
栖夙點頭。
墨非又道:“你與他相交甚篤?”
“尚可。”栖夙笑道,“除去其他因素,此人倒是個值得相交之人。”
墨非看了他一眼,心中嘀咕:與閣下相交還真不是件好事。
“那,他是否會對我起疑?”墨非又問。
栖夙頓了一下,回道:“應該不會,此人行事磊落,用人不疑,若說缺點的話,大概便是好酒好美人。他或許不會疑心于你,卻有可能傾心于你。”
墨非聞言,捏了捏耳邊的頭發,沉默不語。
栖夙繼續道:“浮圖且放心,狄軻風評極佳,不會做出強人所難之事。”
是嗎?浮圖眼睫微垂,掩去眼中的一抹狡色。栖夙,但願你不會後悔……顯然,狄軻對浮圖那匆匆一瞥印象極深,回府之後便和幾名至交誇贊起栖夙家中的美人,稱其“姿色天然,絕世脫俗,漣漣弄月如神女”,言語間帶着無比的傾慕。
所謂言者無心聽着有意,盡管狄軻未曾到處宣揚,但口口相傳,不過數日,中都的中上層都知道了美人“浮兒”的存在,以至于其後但凡見到栖夙的人,說不上幾句話便會問起“浮兒”,弄得栖夙笑臉都快維持不下去了。
幽國美人天下聞名,稍有權勢的人都喜歡談論美人,甚至經常鬥美,即是相互攀比自己收藏的美人,贏家可以與輸家的美人共度良宵。若是主子為人寬厚還好,美人輸了也不會被懲罰,但若遇到心氣大的主子,輸了的美人其命運便極為悲慘了。
近來幽國大敵臨前,又連遭敗績,故鬥美之風稍斂,士族間也許久未曾再有新的美人出現。而今好不容易勝上一局,中都之人在松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有了娛樂之心。
作為中都上将,狄軻的威信極高,再加上他亦好美人,其眼光是出名的高,連他也誇贊的美人,怎能不讓衆人好奇?于是沒過幾日,栖夙收到了來自各方的請帖,希望他帶美人參加宴會。
看着桌案上大堆請帖,墨非好奇道:“如今炤國的兵馬就在數十裏之外,他們怎麽還有這樣的閑心?”
栖夙諷笑道:“這些人哪會擔心戰況?中都破不破與他們關系并不大,不過就是換個領主、損失點錢財而已。除非遇到喜歡屠城的敵将,否則他們還真無性命之憂。”
墨非想了想,還真是這麽回事,每次攻占一城,大多都是以勸降為主,滅殺為輔,對敵方謀士與将領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那些并未直接參戰的士族了。
“那麽,這些宴會,你打算全部推了?”墨非問。
栖夙沉默了一會,道:“其中多數可以推掉,可是有幾個還真不好推。”
“哪幾個?”
“一是太守何愈,一是世子邬晟。”
“世子?”
栖夙點頭:“即是幽王幼弟之子,此次被派往中都作督軍。”
墨非恍然地點點頭。
栖夙猶豫了會,道:“在下沒想到狄軻一言會引起這許多麻煩,浮圖你可能不得不出席了。”
墨非道:“只要行事謹慎些,應該不會遇到太大問題吧?”
栖夙苦笑:“看來浮圖不太了解幽國的風俗,士族間經常拿美人來比試,輸者要……”
“要什麽?”
“要陪贏方賓主歡愉一宿。”
墨非默然。
栖夙細細看了看墨非的表情,可惜什麽也沒看出來,他只能繼續道:“所以此事并不好辦。”
“若是不出席會如何?”
“若不出席,這些人将會更加好奇,手段也會變得狂放,興致來了甚至會派高手來偷人。”
“偷人?”墨非有些理解無能。
栖夙點頭:“他們稱之為‘竊玉’,成功竊到者不但能享用美人,還能蔚為美談,只要事後将人送還并且添上厚禮便可。”
“這,這簡直是……”墨非一時想不出适當的詞語,只能問,“這樣做不會得罪美人的家主嗎?”
“所以這種事,只會由上而下,上層擁有絕對的豁免權。”栖夙徐旭道。
“也即是說,避無可避?”
“是。”栖夙無奈地擺擺手,“而且美人比試你還不能輸。”
墨非有種被噎住的感覺,她問:“比些什麽?”
“才與貌。”
墨非吸了一口氣,道:“栖夙認為,我如何才能比得過那些美人?”
“不知。”栖夙突然笑了幾聲。
“為何浮圖會覺得栖夙你在幸災樂禍呢?”墨非不善地瞥了他一眼。
“沒有,沒有。”栖夙忙搖手道,“在下只是認為,以浮圖之才,對付幾名女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要談經論文,浮圖自然不懼,可是要浮圖與女子比歌舞琴色,這哪有贏的可能?”
栖夙腦中突然浮現出浮圖身着女裝翩翩起舞的模樣,不知不覺竟然有些呆滞。
“栖夙!”墨非出聲打斷他的遐想,道,“此事由你開始,便該由你結束,以你之智,必然想到了對策。”
“咳。”栖夙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道,“浮圖不必太擔心,只要順其自然便可。”
順其自然?怎麽個自然法?
墨非皺了皺眉,雖然她有意借此逼得栖夙在中都無法立足,可是若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就危險了,她可沒想過要娛樂那些奢靡荒唐的士族們。
問題是,她能相信栖夙嗎?他真的保得住她嗎?
同時,她也想深入了解中都的上層,以便獲得更多的情報。中都确實是座難以攻破的城池,若能找到其內部的矛盾并且适當的利用,說不定能給巫越創造契機。只是……這可真是一個沒有退路的賭注!
雲煙衫,霧染紗,發如錦,肌如玉,輕描娥眉,淡點唇。
墨非端坐在鏡子前,銅鏡映像模糊,她看不清自己此刻的模樣,但從侍女驚豔羨慕的目光中,就能大概猜到是何種效果。
女人,她幾乎都快忘記自己是女人了。若是這一次都能夠順利過關,那麽她将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女子之身會曝光了。
暗嘆一口氣,她在侍女攙扶下起身,緩步走出了房間。
正在門外等候的栖夙在見到她的一瞬間便呆住了……墨非走了幾步,發現栖夙沒有跟上來,便回身喚道:“大人,該走了。”
“啊!哦!”栖夙壓下心中的躁動,幾步跟了上去。若說素顏的浮圖是清雅佳人的話,那麽此時淡點紅妝的浮圖,便是氣質美貌兼備的高貴名媛。
他有些後悔了,盡管他确定自己有辦法保浮圖無事,可是她實在是太出彩了。
身為男子,名動天下,難道變身女子,也要掀起風雲嗎?
走到門口,墨非接過侍女遞來的紗帽,遮住了姿容。栖夙見不到她的模樣,心也漸漸平靜下來。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按照計劃進行吧!
兩人上了馬車,一同前往太守府。
50、風雲中都 ...
到達太守府,栖夙将墨非扶了下來,在仆人的帶領下走進府中。
墨非頭上依然帶着紗帽,看不清四周的環境,只是問候聲、談笑聲不絕于耳,同時還感覺有數道視線在她身上轉了幾轉。
來到一座廳堂側門處,栖夙停下來道:“待會你便跟着侍女進去,靜觀其變即可。”
靜觀其變即可?墨非表示懷疑,不知道栖夙在打什麽主意。但她也沒多問,轉身跟着侍女離開。
不多時,墨非被帶到一座由屏風架設的小隔間中,裏面放着一張桌案,桌案上擺放着茶點,除此之外周圍再無其餘陳設。
在來之前,墨非就聽栖夙講敘過幽國的鬥美宴會,鬥美宴會又稱摘花宴,美人如花,花落誰家?所有參加的賓客都必須攜帶一兩名美人,以作比鬥之選。而宴會的主人則會準備五名佳人,并且不能參與主鬥,只能被選鬥。
比鬥時,所有美人都會被帶至小隔間,然後每人發一枝時下開放的鮮花,美人的主人只知道自己美人的花名,而不知道其餘人的花名,若想摘花就得先猜中其中一種花名,猜錯者則會失去一次摘花的機會,猜對的話,此人的美人将由選鬥人選變為主鬥人選,與他點到的美人進行比鬥,贏了便抱得美人歸,輸了便得賠上自己的美人。
墨非眼中眼中閃過幾絲怒意,這個時代的女子何其可悲,簡直如物品一般,喜則收之,不喜則送之,如今更是拿來當賭注,讓女人為自己男人換取新歡,還有比這更無恥的嗎?
她現在很慶幸自己去的是炤國,這個國家的男人對女人雖然也不見得有多愛惜,但起碼不會公然戲玩。她更慶幸自己一開始就扮作了男兒,免去了被當作器物的悲哀。往後,除非遇到不可抗力,否則她絕不能洩露自己的性別!
不知等待了多久,隔間外,原本雜噪的大廳,在一聲“太守到”的通報之後,逐漸安靜。墨非知道,宴會開始了。
太守說了些什麽,墨非沒怎麽聽清,只是沒過一會,就見一侍女捧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掀開綢布,托盤上赫然放着一枝嬌嫩的花朵。
墨非伸手拿過,眼中閃過些許詫異,因為她手上的這朵花并非時下常開的夏花,而是一朵只在春季盛開的紫陌,乃前虞國的國花。
如此看來,幽國滅掉虞國之後,将紫陌移植到了本國,更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加長了它的花期。
原來是這樣!墨非終于知道栖夙的打算了,給她分配這樣的花,誰又能點到她的花名呢?如此一來,她便免去了上場獻醜的麻煩了。
呵,确實了得!
墨非此時終于放下心來,開始細細聽起外面的動靜。
“濯濯漣(蓮)漪點淚兮。”不知何人率先點花名。
“蓮花一朵。”一仆人高聲呼應,接着報道,“蓮花者,乃伯君家美姬,請姜大人家蘭花美人先出閣獻藝。”
随着仆人的聲音落下,墨非聽到隔間某處發出細小的呼聲,然後衣料摩挲,顯示有人正移步而出。
不多時,琴聲響起,時急時緩,如蝴蝶翻飛,悠然靈動。
墨非不善音律,但也覺得此琴音十分悅耳,如流水般潺潺清淌。不過,這屋中的男人有幾人專注于這婉轉琴音?
一曲完畢,喝彩聲四起,贊嘆聲不斷。太守似乎說了幾句溢美之言,然後便是蓮花美人出場。
此女歌聲一絕,起唱之初便驚動了全場,那天籁般的嗓音,時而低吟,時而高亢,時而婉轉,時而舒緩,伴随着動人的琵琶之音,真是令人聞之難忘。
顯然,蓮花美人的呼聲高過了蘭花美人,此次伯君獲勝,得到了蘭花美人陪宿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女子在歌舞技藝方面确實出類拔萃,墨非自嘆不如。
可是多好的花兒,卻都給這些男人給糟蹋了!
接下來又是一番争奇鬥豔的比鬥,各種美人輪番上場,令在場男子大飽眼福。當然,也有不少沒有猜到花名的,只能錯失抱擁新美的機會了。
墨非獨坐在隔間,沉默地傾聽着外面的動靜,正如她所猜測的那般,果然沒有人點到她的花名。
直至宴會賓客都點鬥完畢,外面的氣氛才逐漸緩和下來,男人們品評着各個美人的優劣,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大概便是伯君家的蓮花美姬。
雖然墨非看不到,可是從那斷斷續續地誇贊聲中可以聽出,這位美人才色雙絕,驚豔全場,博得了一片仰慕者。
這時,忽有一人道:“栖先生,近來常聽聞你家美人之名,可惜此次鬥美竟然無緣點中,如今鬥美已畢,是否該請你家美人出場一見了?”
此言一出,立刻獲得響應。太守于是道:“閣中尚有幾名美人未曾點到,不如就一起請出來吧!”
衆人哪會有異議,紛紛點頭應許,栖夙自然也不會反對,比鬥已過,浮圖暫時無事了。
在場數人對栖夙家的美人可是好奇不已,能得狄軻的盛贊,其人必有過人之處,可惜栖夙一直藏着掖着無緣得見,神秘往往最是撓人,千盼萬盼,如今總算能見其真容了。
不多時,從屏風後先後走出幾名盛裝女子,每報一個名字,便有一名女子上前見禮。
“栖家美姬,浮兒。”聽到這聲通報,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的衆人立刻精神一振,凝目望去,只見一高挑女子緩步行來。
乍看一眼,彷如春風拂面,雅致靜儀;再視時,烏發蟬鬓,鳳眼流光,膚如美玉透亮,身姿綽約,行止間帶着一種特殊的韻律;第三眼,如撥雲見日,鉛華弗禦,一身澄淨超俗的氣質,令人見之忘俗。
這,便是“姿色天然,絕世脫俗,漣漣弄月如神女”的浮兒?果然非同一般。
墨非雙手平疊,微微朝前方行了一禮:“浮兒見過太守與諸位大人。”
墨非自來到這個時代以後,便未曾給人行過跪禮,此次亦不例外。可是奇怪的是,在場竟無人出聲指責,反而覺得這個禮節更加賞心悅目,行、立、躬幾個簡單的動作竟然也能做得如此從容自然,儀态天成。
直至墨非走到栖夙身邊坐下,在場衆人才緩緩回神。
浮兒一出,場中美人竟然有種黯然失色的感覺,這并非美貌的差距,而是氣場與氣度的高低。就連剛才被連番贊譽的蓮花美姬在與浮兒視線接觸的一瞬間,竟然下意識地偏過了頭去。她的目光并不銳利,卻有種直透人心的魔力。
美人再美,在男人眼中亦不過是賞玩之物,随時可享之,随時可棄之。然而,浮兒卻不一樣,這是個讓人難以忽視的女子,雖**不動,卻深遠如淵,氣質如雪,淡然如雲。
一時間,衆人猛然發現自己有些窮詞,不知該如何稱贊這名女子,仿佛任何贊美之詞都有些無力,都是種輕辱。
她的美,已經遠遠區別于他人,仿佛不似這世間之人。
這驚鴻一現,給人留下了何其深刻的印象!今日過後,浮兒之名必然風動中都。即便她一藝未獻,一才未展……栖夙拿起酒杯擋住嘴邊的笑意,餘光看向身旁面色如常的墨非,他若是女子,那必然是帝王的女人,一般男子哪有比之匹配的氣勢?
冷場片刻,太守開口道:“鬥美已然結束,諸位今日可在府上夜宿,美人在懷,盡享歡愉。”
太守竟然也略過墨非,未曾輕言對之,不過他眼中卻閃過一絲驚喜。
墨非并未注意到這些,只是聽栖夙小聲道:“今晚我們留下來。”
“非得留下?”
栖夙點頭:“你認為我如何讓太守同意給你發那枝紫陌?”
“為何?你與他談了什麽條件嗎?”
“确實有條件,你待會即知。”栖夙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墨非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夜深,與會衆人相繼離開大廳,跟随仆人進入各自的睡房。
酒氣散盡,喧嘩漸息,墨非感覺這一晚比平時連日工作都累。一來她看不慣這些男人的**,二來剛才萦繞在她身上的熾熱目光,也讓她極度不适。她發誓,待她自由,她以後便再也不穿女裝了!
墨非走進客房,栖夙吩咐侍女好好服侍她之後,便轉身離開。
她原本以為栖夙會與她同房,畢竟這樣的宴會便是男人的溫柔鄉,哪會講究男女分房的禮數?
栖夙恐怕另有美人在懷吧?畢竟她在他眼中可是個假美人……如此想着,侍女已經為墨非準備好了熱水。墨非并未打算在這個地方沐浴更衣,她走到屏風後,打算換下外衣,再随便擦洗一下了事。
誰知剛褪下外衫,屋中的燭光便突然熄滅,墨非心頭一突,剛打算說話,便感覺嘴巴被一只大手從後面捂住,然後整個人被拖到櫃柱後的狹縫處。
這……是怎麽個情況?
“別出聲,也別亂動。”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直撲耳內,引得墨非微顫。
栖夙?這家夥搞什麽鬼?深更半夜跑來吓人?
“別出聲。”栖夙又低聲道,“就這樣安靜地藏着,你待會就知道原由了。”
墨非穩了穩心神,放緩身體,靜觀其變。
栖夙感覺到懷中之人的變化,便放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改為環住她的腰身。
兩人所藏之處十分狹窄,身體緊貼才剛好掩住身形。
四周黑暗一片,又寂靜無聲,只聽得到兩人略顯壓抑的呼吸聲。
墨非感受到了栖夙那心髒跳動的節湊,與他胸膛緊貼的背部更是濕熱無比。來到這個時代,這大概是她第二次與男人如此親密。
她很想開口問問目前是個怎樣的狀況,順便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可是栖夙神秘兮兮的模樣,讓她也不由得慎重起來,不得已只好繼續忍受這異常的親昵。
比起墨非的不适,栖夙更覺心悸。他沒想到抱着墨非的感覺竟然如此奇妙,雖然看不到,可是身體的契合讓他躁動不已,環住墨非腰身的手臂也僵硬着,不敢随意亂動,生怕自己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舉動來。
他只念,懷中這人是男子,是男子!千萬不能有任何遐想!
兩人便在這靜默的暧昧中,慢慢等來了該來的人……
51、風雲中都 ...
墨非屏息靜聽,外間的門打開又關上,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浮兒姑娘,為何不點燈?姑娘睡了嗎?”
墨非心頭一動,來人竟是太守何愈。她微微偏頭,瞥了身後的栖夙一眼。
正當墨非以為房中沒有其餘人時,竟然有一女子回應了太守:“太守大人,浮兒羞斂,請莫要點燈。”
“呵呵,在下明白,明白。沉夜暗香,更顯情懷。”太守笑得頗為猥瑣,聽得墨非連連皺眉。
接着他又說了不少淫詞豔語,将“浮兒”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不多時便傳來衣服的摩擦聲,親吻聲,呻吟聲……墨非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引得身後的栖夙悶哼一聲,然後腰上的手收緊了一些,墨非被勒得有些生疼,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身後的人。
栖夙似乎低嘆了一聲,放松了力道。
這時,外間呻吟聲斷斷續續傳來,期間還夾雜着男人的低喘。
“浮兒,你真是個妖精……”
墨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眼中冒出怒火,雖然知道床上的人不是自己,可是她卻有種被侮辱的感覺。想到此處,她用力踩上栖夙的腳……栖夙自然知道墨非在借此表達自己的不滿,他只能生生忍住,片刻後才低頭湊到她耳邊低語:“別。”
耳朵感覺一陣瘙癢,墨非停止了發洩行動。
“啊……別……”
“美人兒,我忍不住了……”
接着是連續不斷的“啪啪”聲,顯然戰況已經進入激烈時刻。
該死!墨非心中忍不住罵了句,趕緊結束!
栖夙也有些扛不住了,懷中抱着美人,耳邊聽着那麽銷魂的呻吟聲,是個男人都該有反應了。
與他身體緊貼的墨非立刻感覺到腿間被一個硬物抵住,她渾身僵直,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栖夙挺尴尬的,一向自诩頗有自制力的他,竟然在此時有了沖動。
“啊……啊……大人……”
“美人兒,咱們換個姿勢……”
去死!墨非和栖夙兩人在心中同時罵道。
這個男人哪來那麽多精力!還換個姿勢!該死的怎麽不幹脆站着做算了!
誰知這個想法剛剛閃過,就聽見外面傳來女子驚呼:“大人,這可真是太羞人了……”
“沒事,這樣甚好,來……”
“嗯……好,好深……”
噗!墨非有種腦沖血的感覺,不知道這兩人用了什麽姿勢?
顯然身後栖夙腦中也是各種遐想,□的反應越加明顯。
墨非忍不住又踩了他一腳。
栖夙苦笑,他這會口幹舌燥,欲火渾身,找不到人解決也就罷了,更慘無人道的是還得繼續聽旁人歡愛。
外間的戰況愈來愈激烈,撞擊聲、呻吟聲、低吼聲此起彼伏。
這位太守大人還真是人不可貌相,禦女神功練到了極致,不但持久還花樣百出,弄得那女子嬌喘聲聲。
正在墨非準備默念清心決時,脖子上忽然被什麽溫濕的東西擦過,然後是臉側,耳垂……她心頭一跳,身體下意識往旁邊縮了縮,可惜地方狹窄,又能縮到哪裏去?
好在那溫濕的東西似乎只是無意擦過,蜻蜓點水般移開,只是那顫栗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黑暗中,傳來幾不可聞的低嘆一聲……不知過了多久,外間的男女終于停止動作,那太守似乎滿足了,不多時便傳來陣陣鼾聲。
墨非和栖夙同時噓了一口氣。
又等了片刻,确定外面沒有了其他響動,墨非立刻離開栖夙的懷抱,然後轉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惜黑暗中沒什麽都看不見。
栖夙不用猜也知道墨非此刻必然怒氣滔天,他摸了摸鼻子,然後才低聲道了句:“回去再解釋。”
解釋?還需要解釋嗎?墨非終于知道栖夙是用什麽條件來交換那朵紫陌,居然是要“浮兒”陪睡一宿,然後暗地換了替身,她該慶幸自己在栖夙眼中是男子嗎?
這時,屏風外轉出一個黑影,對着兩人施了一禮,并未開口說話。
栖夙打了個響指,那個黑影便退了出去,然後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悄然離開了房間。
墨非知道,這個應該便是剛才與太守翻雲覆雨的女子。
那女子離開後,墨非才小聲道:“現在怎麽辦?”
“待會趁太守還沒醒,我們先離開太守府。”
墨非看了看窗外,離天明不過一個時辰了,不得不再次感嘆,太守大人的持久力真是……“我先離開了,你看着時候差不多,便讓仆人領着出府,我就在府門外候着。”
墨非點頭。
栖夙這才從窗口躍了出去。
墨非緩步走到外間,室內彌漫着一種歡愛後的氣息。她皺了皺眉,立刻返身回到屏風後,把外衫重新穿好,靜靜地等待天空泛白。
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直到窗外終于透出光線,墨非這才迫不及待地開門離開。
上了栖夙的馬車,墨非一路上都沉默着。
栖夙看了她好幾眼,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浮兒,在生氣嗎?”
“別叫我‘浮兒’!”墨非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咳,不叫你浮兒又該叫什麽呢?”栖夙用眼睛看了看馬車外,示意周圍可能有眼線。
墨非這才沒有再說話。
栖夙深深地看着她,腦中想起暗室中那段旖旎的經歷,心中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他,為何不是女子?真的不是女子?
自己莫非真的對一名男子有了欲望?
不,不會的,定然是那迷亂的氣息造成的。栖夙如此安慰自己。
不多時,兩人回到宅院。
墨非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間,将假發取下,然後又換了件男裝,看也不想再看那些女子所用之物。
栖夙猶豫了一會,還是走進來道:“委屈浮圖了。”
“不是委屈,是屈辱!”墨非坐在桌案邊,雙拳緊握。
“是,是。”栖夙笑道,“喝口水,緩緩氣。”
墨非暗暗壓了壓心中的郁悶,表情也漸漸恢複了平靜。
“此時确實是在下考慮不周。”栖夙一直注意着墨非的神色,見她緩和下來,便說,“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在下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墨非不得不承認栖夙說的沒錯,他的這個偷龍轉鳳之計,讓她順利渡過了這次危機,可是想起那太守一邊喚着“浮兒”一邊做着那樣的事,她就像吞了小強一樣惡心。
“說這些都沒用了。”墨非道,“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我實在不想再參加這樣的宴會。”
栖夙點頭:“在下也不想再讓浮圖被人如此品頭論足,只是……”
“只是什麽?”
栖夙上下打量了墨非幾眼,道:“這女裝你還是得換上,如今已騎虎難下,我們必須繼續隐藏下去。”
“還要多久?”
“直至入冬。”
墨非沉默下來,入冬?原來栖夙想将戰局拖延至明年,在入冬前,若巫越還未将中都攻下,那麽就意味着今年都不可能攻占中都了,這對炤軍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巫越等不了那麽久,她也等不來這麽久!
墨非垂下眼,突然問道:“你上次不是說,還有一場宴會無法推脫嗎”
“世子邬晟。”栖夙道,“此人在中都亦頗有影響力,确實很難推脫。昨日宴會他也在場,浮圖恐怕不曾注意,那位世子也對你甚有好感。”
何止好感,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栖夙頗有些不渝地想着。
“哦?”墨非問,“他與太守的關系如何?”
“泛泛之交,不過他似乎與狄軻交情不錯。”
“他的邀約在何時?”
栖夙一愣:“莫非你打算參加?”
“是。”
“為何?浮圖剛才不是還對此事深惡痛絕嗎?”
墨非道:“已經人盡皆知了,亦不在乎再多一次。”
栖夙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