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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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墨非看向他道,“世子的宴會還是摘花宴嗎?”
“那倒不是。”栖夙回道,“這次是比較平常的賞花宴,世子酷愛名花,剛來中都便搜集了大量奇花異草,如今正值花季,他便舉辦了這次賞花宴。”
墨非舒了口氣,如此一來,她還真得去看看。
“浮圖真打算出席?”栖夙又問了一次。
“是,我既然參加了太守的宴會,這世子的宴會也不好推掉了。”
栖夙沉思了一會,道:“在下原本也是希望浮圖參加的,可是……罷了,既然浮圖同意,在下亦不多言了,依然是那句話,在下定能保得浮圖無恙。”
你的保證還真得打個折扣,若再來次偷龍轉鳳,再聽次牆角,她真怕自己産生心理陰暗。想到這個,她又不由得記起那時兩人的尴尬,好在雙方都沒打算提及。
“浮圖想來也累了,待會讓仆人準備熱水梳洗一下,再好好睡一覺,在下就不打擾了。”說着,栖夙就打算起身離開。
突然,墨非拉住了栖夙的衣領,湊到他面前沉聲道:“栖夙,此次浮圖扮作女子之事,你永遠不得說出去,在你身邊的這個只是‘浮兒’,待一切事了,‘浮兒’便再也不存在了。卿士浮圖與美人‘浮兒’毫、無、關、系!”
栖夙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笑道:“如你所願。”
可是浮圖,浮兒之名恐怕沒那麽容易被人忘懷啊……正如栖夙所想的那樣,一場摘花宴,讓僅僅驚鴻一現的浮兒名響中都,光華居然蓋過了其餘美人。
栖家有美人,清雅美姿容,鳳目且生輝,一眼數萬年……
52、風雲中都 ...
趁着有餘暇,墨非向栖夙打聽了中都一些權貴的信息,以及世子宴會上需要注意的細節。
栖夙倒沒什麽隐瞞,能說的都說了,後面他還特別提了一句:“世子宴會上可能會邀請美人獻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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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獻藝?墨非心中對此深惡痛絕,這個時代的男人實在是太有優越感了,想怎麽取樂就怎麽取樂,女人完全沒有說“不”的權利。
墨非想了想,道:“那幫我準備一支笛子吧。”
栖夙眼睛一亮:“浮兒會吹笛?”
“只是稍懂,勉強能應付一下場面。”墨非的導師對她的教導十分傳統,琴棋書畫樣樣都得學,可惜她對音樂興趣不大,後來左挑右選,學了笛子,只因為笛子造型古樸簡單便于攜帶。不過由于精力有限,她也就練熟了幾首曲子,好在導師并未多加指責,學習這些只是為了陶冶情操,若是一味強迫,也就失去原本的意義了。
好在這裏也有笛子這種樂器,只是剛剛興起不過數年,女子大多不喜,而男子也只有少數懂得吹奏,最受歡迎的依然是傳統琴瑟,衆人熟悉的笛曲屈指可數,所以墨非正好可以借此應付一二。
栖夙倒是頗有興趣,很快就派人為她搜羅了幾支竹笛。墨非一一試音,最終選擇了一支棕黃色的中長笛。
而後墨非拒絕了栖夙想一飽耳福的要求,只是妥善将笛子收了起來。雖說她只會吹奏幾首曲子,但那幾首基本都爛熟于心,信手拈來不在話下,所以她并不擔心。若是宴會上不用獻藝,她大概都不會為別人吹奏。
幾天過去,距離中都數十裏外的炤軍依然毫無動靜,但墨非知道巫越必然已經有所行動,在動亂發生前的這段時間,她必須先保存自己,若還有餘力,還可以見機行事。
待到宴會當天,又是一陣費力的梳妝打扮。此次宴會與上回不同,多了一份雅致,少了一分淫俗,參與宴會的亦多為文人雅士。所以栖夙為墨非準備了一套相對素雅的衣裝,雖少了幾分豔麗,卻更突顯了她幹淨的氣質。
兩人來到世子暫住的別莊,一仆人上前道:“請栖先生先至廳堂,而浮兒姑娘請随侍女前往花園。”
栖夙看了墨非一眼,便随着仆人離開,而她則被侍女帶往另一邊。
轉過廊道,前面是一片姹紫嫣紅。花園中石路蜿蜒,假山湖泊,石亭青松,最引人矚目的是那一盆盆争相盛開的鮮花,顏色絢爛,姿态各異,引得蝴蝶翩翩起舞,将原本幽靜的園林點綴得生機盎然,一陣清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沁人心肺。
不得不說這位世子是位愛花之人,園中這些花兒不但被照料得很好,而且擺放也十分講究,品種雖多,卻無雜亂的感覺。
墨非一邊欣賞一邊走到了石亭中。此時亭中已經坐了數名女子,顯然是那些大人帶來的美人。她們原本正在熱烈地談論着什麽,可是一見墨非走過來便都安靜下來。
墨非也不在意,淡然地對她們點了點頭,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衆女見她如此态度,心中不由得覺得此人頗為傲慢,看她的目光也不善起來。
這時有一紅衣女子道:“這位可是近日美名遠播的浮兒姑娘?”
“美名不敢當,我便是浮兒。”要墨非自稱“奴家”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而她這樣回話更是讓衆女覺得她很傲慢。
于是又有人發難道:“确實也沒多美,不知諸位大人為何會對你青睐有加?莫非有何特殊手段?”
如此一說,衆女中便有幾人暧昧地笑了出來。
墨非也不生氣,只是淡然回了句:“浮兒自然是比不過衆位美人。”
那名女子聽着有點不對味,卻不知哪裏不對,只能哼笑:“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咳,”旁邊一名藍衣女子忙說,“都說美人如花,各具姿色,大家實在不必相互較勁。”
墨非看了這名女子一眼,沒再說話。
倒是這女子又說:“提到花,大家覺得這花園中哪種花最美?”
“當然是‘雪陽’,潔白無瑕,芳香四溢,世子收藏的這幾株更是極品。”先前那名紅衣女子搶先道。
“奴家覺得‘彩翼’更為華貴。”一黃衣女子駁道。
“‘彩翼’未免美得俗了點,比不上青蘭的雅致。”
衆女紛紛發表各自的看法,倒是把先前的那段不愉快給略過了。
墨非樂得自在,她實在不想與這群女孩逞口舌之争。
這時有人突然問向墨非:“浮兒姑娘覺得呢?這滿園花兒,哪一株可當得今日的花王?”
墨非将賞花的目光移到說話之人身上,道:“花王?諸位美人覺得應該如何評比花的優劣?”
衆女愣了愣,藍衣女子道:“不就是看花貌?”
“剛才姑娘不是說,美人如花,各具姿色嗎?”墨非道,“每種花都有其美态,光看花貌,實在難分高下。”
“哦?不知姑娘有何高見?”藍衣女子好奇道。
其餘女子或感興趣,或露不屑。
墨非倒并不在乎她們的目光,只是随意道:“簡而言之,可從形、色、香、品來賞鑒,比如‘雪陽’,植株挺立,葉似碧竹,花色潔白,姿态優美,香氣清新,正因為它花無異色,潔白無垢,故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矜持含蓄的氣質,這便是它的‘品’。再說這‘錦焰’,形似繡球,花瓣疊生,花色繁多,有的如雪映朝霞,有的如碧湖凝露,‘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品相雍容華貴,富麗無雙,足可稱得上‘國色天香’。”
“那麽青蘭呢?”有人忙問。
“青蘭與別的花不同,首品其香,清而不濁,香遠益清,超凡脫俗;其色清雅淡素,其形獨特別致,仙姿傲骨,故可将其比作君子,高潔淡雅,‘本然俱足花欲開,淡染濃抹随心裁,損益美醜憑人去,綻蕾吐豔自然來’。青蘭便是花中君子。”
衆女聽得饒有興致,而墨非也在不知不覺中将花園中的花一一點評了一遍,只是最後都沒明确說哪一株可稱“花王”。
于是有人便又問到這個問題。
墨非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浮兒曾經聽過一個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一君王攜美出游,時令百花争相開放,唯獨錦焰含苞不開,君王大怒,下令一把大火将其焚燒,經歷火劫,錦焰渾體焦黑,卻枝幹不折,于寒霜中傲然挺立,直至來年,烈焰之下,花開絢爛。天下無雙豔,獨立人間第一香。”
此言一畢,身後就傳來一陣拍掌聲。
墨非與其餘女子同時轉身,只見不遠處走來數名華衣男子,為首之人便是世子邬晟。
衆女忙行禮迎接。
“哈哈,想不到剛入花園便聽到如此妙論,浮兒姑娘好文采。”邬晟大笑着走過來,面帶贊賞。
“世子過獎,此乃浮兒一家之言,望諸位大人不要見笑。”墨非淡然回道。
“浮兒姑娘太謙虛了。”邬晟道,“在下自诩愛花,卻在此時才知如何去品花,實在是慚愧。聽姑娘之言,今日這花王恐怕非那株‘國色無雙’的錦焰莫屬了。”
周圍的男子紛紛點頭表示認同,旁邊的女子則多露出不渝之色。
“上次驚鴻一瞥,在下對浮兒姑娘印象深刻,卻不想姑娘竟然還是內藏錦繡的才女。此次賞花宴有姑娘參與真是增色不少,待會若有暇還請姑娘不吝賜教。”邬晟目光炯炯地盯着墨非。
墨非面色無波地躬身虛應了一聲。
邬晟于是又轉身對衆人道:“此次只為賞花品茶,不談國事,諸位随意莫要拘謹。那邊已準備了茶水糕點,棋盤桌案,諸君可自行賞玩。衆美人亦請自便,不用拘禮,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下人。”
衆人應諾。
随後他又看了墨非一眼便率先朝後園走去,其餘賓客亦相繼跟随,離去前還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墨非身上轉了幾圈。
要知道此次來的可大多是文人雅士,對墨非這樣頗有才學、氣質淡雅的女子自然心有好感。
“浮兒姑娘。”
墨非剛想四處轉轉便被一人叫住,回身看去,赫然是那日見過的狄軻将軍。
“不知将軍有何吩咐?”墨非問。
“聽姑娘談吐,似乎頗有學識。”
“只是識得幾個字而已。”
“姑娘謙虛了,敢問姑娘可會下棋?”
墨非猶豫了一會,點頭:“略知一二。”
狄軻喜道:“甚好!在下想邀姑娘對上一局,不知姑娘是否願意?”
“這……”墨非擡眼看向站在不遠處沒有離開的栖夙。
狄軻立刻對栖夙道:“栖先生不介意吧?”
“呵呵,當然,就讓浮兒陪将軍下下棋吧!”栖夙微笑。
“如此便多謝了。”說着,狄軻朝墨非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墨非斜了栖夙一眼,便跟随狄軻一起前往擺設棋盤處。
看着兩人離開,栖夙摸着下巴,眼中射出隐晦不明的光芒。
後園面積很大,左邊有一個人工湖,湖邊怪石嶙峋,往右數米的草地上,整齊地擺放着幾排桌案和坐墊,桌案上放着茶酒吃食;再右邊有一座石亭,亭子頗大,大概可容納數十人,亭中有一張石桌,桌上同樣擺着食物茶水,環形石座上則擺放着幾堆書簡,供衆人翻閱。
在亭子更右邊的大榕樹下,擺設有四張石桌,每張石桌相隔數十米,其上各有一副棋盤。
在一片姹紫嫣紅和涼涼樹蔭之中下棋,亦是一種享受。
墨非與狄軻各自入座。
狄軻笑問:“需要在下讓子否?”
“毋須。”
“那好,姑娘先請。”狄軻把白子交換給她(這個時代白子先行)。
墨非亦沒有推辭,摸着棋子,看着棋盤,心下立刻一片寧靜。
撚起一粒棋子,“啪”地一聲落下。
墨非下棋的動作十分漂亮,落子幹脆利落,看得狄軻微微一愣,原本有些玩鬧的心思頓時少了幾分。
他看了看對面端坐靜怡的女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疑惑之下,擡手也在棋盤上落下了一子……
53風雲京都
與墨非下過數子,狄軻才知她的棋藝并非只是花架子,而是實實在在的實力。
他望着棋盤,突然開口道:“前日太守将他手上的兵馬借給了在下。”
嗯?墨非心中奇怪,擡眼看向他。
狄軻又道:“就在姑娘參加完摘花宴之後。”
“将軍說笑了,此事與浮兒有何關系?”墨非垂下眼,手指捏了捏棋盒。
狄軻微笑着落下一子:“在下與太守素來有隙,自在下進駐中都以來,處處掣肘。後來栖先生曾答應會很快幫在下解決這個問題,而果真在那次宴會之後,太守松口了。若此事沒有浮兒之助,在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原來如此,墨非心中怒火騰升,又被栖夙算計了一把!這家夥真會将計就計。若說他原本要她扮女裝,一來有戲弄之心,二來是為了掩飾她的身份,原本可能是想讓她裝作他的夫人,只是因為浦人的錯口,被狄軻宣揚了出去。後來傳到了太守耳中,被狄軻看中的女人,他自然有興趣,于是順理成中發出了邀請。
墨非估計,栖夙肯定有辦法推脫,可是他依然要求自己參加,并且借偷龍轉鳳之計以“浮兒”之名取悅太守。太守自以為此狄軻的示弱之舉,虛榮心滿足之餘甚至同意将兵力借給狄軻。
而栖夙的目的便達到了,讓狄軻能夠徹底整合中都的兵力,自此中都便有了統一調配!以狄軻的能力,必能讓中都守備提高數倍。
墨非撚起一顆棋子又放下,幾次之後,心慢慢平靜下來。她一邊落子一邊道:“将軍高看浮兒了,浮兒愚鈍,豈能左右太守的決定?這其中原由恐怕得問我家大人。”
狄軻聽聞此言,笑而不語,顯然心中早有定論。
兩人又沉默下來,只聽見落子之聲。
不多時,狄軻狀似無意道:“不知栖先生是否割愛,将浮兒送予在下?”
“将軍府中必然美女如雲,浮兒何德何能得到将軍青睐?将軍莫要取笑浮兒。”
“并非取笑。”狄軻正色道,“在下是真的為姑娘心動矣,為姑娘,在下願意付出足夠的誠意。”
“浮兒相信我家大人不會舍得将浮兒送給他人的。”
“那倒未必,恐是誠意不夠。”
墨非沉默了一會,道:“将軍,您可知女子除了才貌之外,還有什麽是最動人的?”
“哦?是什麽?”
“忠貞。”
“忠貞?”
“美人于亂世之中,如柳絮随風擺,命運不由人,今日從他,明日從你,直至年華老去,境遇坎坷。”墨非緩緩道,“正因為如此,亂世美人真心難付,只求安身。将軍,您坐擁美人無數,可有一人為您忠貞不渝?”
狄軻微愣,陷入沉思。
墨非又道:“将軍是正人君子,必不會強人所難,浮兒受我家大人之恩,只盼今生永随,不違本心。”
狄軻靜靜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閃過幾抹複雜的光芒,半晌他才苦笑道:“在下真的羨慕你家大人了。”
“将軍何須羨慕?将軍英偉不凡,将來必有女子為您傾心以待,到時還請将軍務必珍惜,此實乃世間千金難換、動人至極的寶物。”
狄軻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不過多時,墨非放下棋子,道:“将軍,您輸了。”
狄軻聞言,仔細看向棋盤,果真已至絕路。
“想不到姑娘棋藝如此高超。”
墨非淡然道:“并非浮兒棋藝高超,而是将軍心神動搖。”
狄軻自嘲一笑。
這時,仆人來禀:“午膳以備妥,請将軍移步前廳。”
狄軻于是道:“如此,在下先行一步了。”
墨非行了行禮:“将軍請便。”
狄軻深深看了看墨非一眼,轉身正準備離去。
墨非忽然狀似無意地說了句:“将軍保重,小心太守。”
狄軻頓了頓,然後大步離開。
墨非一邊收拾棋子一邊思量,太守雖然将自己的兵力借給了狄軻,但是必然心生顧忌,暗地監視。此時狄軻心知肚明,她這麽說一句,只不過是加深他對太守的防備而已,具體有多少左右便不得而知了。
身後走來一名侍女,要帶墨非去內廳用膳。
墨非緩緩起身,緩步跟随在侍女身後。
在經過湖邊時,墨非腦中忽然閃過“危險”的預警,她立刻做出反應,腳步一頓,身體猛地側後半圈只見身邊一個粉色身影擦過,因為墨非意外地轉身,以至于那個身影失去目标,自己反而朝湖中傾去。
墨非想也不想,伸手拉住了那名粉衣女子,将她拉入懷中。
旁邊的湖水并不深,這名女子恐怕是想讓她出醜,若掉進去,必然一身污泥,這個年就丢定了。
懷中女子不過十五六歲,還是最俏麗的年紀。墨非忽然低頭湊近這名女子,勾起她的下颌,低聲道:“看看,竟然是如此可愛的小女孩兒,壞事可不是女該做的。以後莫要再做這種事了,知道嗎?”
粉衣女孩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雙鳳目,聽着那低沉柔和的聲音,下意識地點着頭。
墨非又拍了拍她的前額,這才轉身離開。
而粉衣女子一直呆立在原地,久久未動。不多時,她身後走來數名女子,她們紛紛追問起剛才的情況。
粉衣女子忽然伸手捂住臉頰,聲音顫顫道:“剛才我竟然覺得……覺得浮兒姑娘好俊!”
“……”
……“呵。”
墨非剛轉過回廊,就見栖夙靠在柱邊,一臉促狹地笑着。
他湊近她耳邊低語道:“浮兒,你現在可是‘女子’!”
墨非斜了他一眼,沒有回話。她現在對栖夙好感全無,稍不注意自己就可能落到他的局中。
這時,栖夙忽然猛地擡頭,望向某一個方向。
墨非奇怪的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邊除了幾名仆役和零散的賓客之外,并無其他異狀。
于是她問:“怎麽了?”
栖夙皺眉:“剛才似乎有人……算了,可能是錯覺,你先去用膳吧!”
墨非看了他幾眼,沒再多問,跟着侍女就離開了。
栖夙又朝那邊看了看,依然沒發現什麽特別之處,只好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朝前廳走去。
待兩人都離開,一個身影從樹後露了出來……世子府的膳食十分豐盛,因為男女分開,在場的女子都相對輕松,氣氛還算和諧。
墨非看到那名在湖邊遇到的粉衣女子也進了來,她偷偷看了墨非幾眼,竟然有些羞澀。
這可愛!墨非心中暗道。雖說女子間勾心鬥角屢見不鮮,可是這麽明目張膽的惡作劇,顯然不是什麽心機重的女孩能做出來的,她恐怕也是被人撺掇的。
正安靜吃着東西,忽然前廳傳來一陣喧嘩聲,然後就是有些雜亂的腳步聲。
屋中的其餘人顯然也發現了不對勁,她們面面相觑,然後叫侍女去看看情況。
不多時,侍女回報,前廳有一位大人忽然暈倒,世子已經去請大夫了。
“哪位大人昏倒?”立刻有女子詢問,在場大多是其餘人帶來的女賓,自然擔心昏倒的是誰。
“是曾先生。”侍女回答。
“曾先生?”一名女子驚呼出聲,“快,帶我去看看。”
侍女遲疑道:“諸位大人皆在場,姑娘此時去恐怕不妥。”
那女子咬了咬唇,重新坐下,只是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憂慮。
她旁邊一位女子詢問道:“你家大人平時身體如何?”
“甚少生病。”那女子回答,“奴家跟随大人一年多,都未曾見過他生病。”
其餘女子都感覺奇怪,一時無語。
墨非是事不關己,坐在一邊靜觀其變。只是心裏暗道;今日這場宴會恐怕要提早結束了,正好。
不多時,前廳又是一陣騷動。
那名女子立刻讓侍女去查看。
侍女再次回來時,臉色有些難看,回禀時聲音還有些顫抖:“回……回姑娘,曾大人此時渾身滾燙,皮膚上生出大片紅疹,情況甚是不妙,連大夫一時也束手無策。”
女子臉色一白,頓時六神無主。像她這樣的女子,只能依附男人而生存,一旦失去依托,前景難料。
其餘女子皆露出同情的神色。
衆人都沒了胃口,或小聲議論,或陷入沉思。而墨非倒是吃飽了,默默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這時,一仆人來報:“水姑娘,世子請你移步客房,照顧你家大人。”
那女子立刻站起來,匆匆跟随侍女而去。
而仆人又對其餘衆人道:“還請諸位姑娘安心用膳,此事自有大人們處理。”
一頓食不知味的午膳過後,此次宴會也提早結束。那位曾大人是中都極為重要的一位才士,頗受太守和世子的重視,他如今突然發病,衆人自然玩興全無。
回程時,墨非問道:“那位曾大人怎樣了?”
“不知。”栖夙沉吟道,“大夫還在尋找病因。”
這個時代的醫術,墨非不報期望,簡單地風寒都有可能要人性命,更何況是這種連病因都查不出來的疾病。
只是墨非此時并不知道,這個意外并非小小插曲,而是一場動亂的開始……
54、風雲中都 ...
這天,墨非正在花廳納涼,就見栖夙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怎麽?發生何事了?”墨非詢問道。
栖夙沉吟了會,道:“上次在世子宴會上突發疾病的曾先生,浮兒是否還記得?”
墨非點頭:“記得,他的病情如何了?”
“他的病情我不清楚,但最近幾日卻連續有好幾人都出現了同樣的病況。”
“哦?發病的莫非都是上次參與過世子宴會的人?”
“正是如此。”栖夙道,“當初皆以為只是某種急病,如今看來卻是未必。”
“你如何看?”墨非放下茶杯,端坐在他面前。
“此事有些蹊跷。”栖夙看了墨非一眼,道,“需要再觀察幾日,但願并非我所擔心的那樣。”
墨非沉思起來,心想:難道是有人下毒?亦或是某種傳染病?
“發病的都是哪些人?世子呢?”墨非突然問。
“世子倒是無事,發病者有文士,有貴族,亦有武者,很難局限範圍,而且發病時間各不相同,這也是讓在下覺得十分奇怪的地方。”
墨非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中毒,沒理由發病時間會相隔這麽久,而且下毒者的目标駁雜,這樣随意的做法實在令人費解。但若并非中毒,那……栖夙遲疑一會,道:“上次參加宴會的人,恐怕都有可能發病。”
“你是說我們……”
栖夙點頭:“目前城中幾名大夫都聚在一起尋找病源,希望會有成效。”
比起栖夙的擔憂,墨非反而平淡很多,作為現代人,從小注射各種疫苗,然後在污染廢氣之中□地活下來,其對病毒的抵抗力絕對高出古代人數倍,恐怕這個時代一般的毒藥都毒不死她……這一點,她堅信不疑。
咳,不過暫時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正像栖夙剛才所說,如今下結論為時尚早,且觀察幾日再說。
之後幾日,情況似乎愈演愈烈,原本還只是上次參與宴會的人發病,後來竟然連平民中也出現了幾個相同的病例。
找不到病因與病源,發病前毫無征兆,暫時只能推測出是因為某種食物引起的。雖然尚無人死亡,但發病時情狀可怖,發熱出疹,間或還會嘔吐,甚是折磨人。大夫們搜集了病人吃過的所有食物,可惜都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更可怕的是,這種疾病似乎還在不斷擴散。即便将病人隔離,也時不時會出現發病者。
整個中都城內,慢慢彌漫起一種人人自危的恐慌氣息。
瘟疫!大夫們最後無奈地做出了這樣的定論。
心中驚懼的太守立刻下令徹底清查城中所有發病之人,務必将其隔離起來,可是這項命令執行得困難重重,一來中都人口衆多,一一清查甚是耗時;二來這種疾病似乎有潛伏期,發病時間不定,往往剛剛查探還毫無異狀之人,在下一刻就有可能發病;三來,執行任務的官兵,多為粗暴,有些只是病狀相似的病人也被納入隔離之列,以至原本還只是在某個範圍內産生的恐慌,很快影響了整個中都。
百姓們對于瘟疫的恐懼,絕不亞于對戰争的驚怕,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半月,就有不少人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城逃難。可是中都之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入城容易出城難,更何況是大批的逃難隊伍。
于是太守又下令禁閉城門,不允許一人出城。如此一來,中都百姓躁動,時有變亂,各種可怕的流言更是甚嚣塵上。
作為中都守将,狄軻剛剛整合手中的兵力,原本以為能保中都萬無一失,不想如今竟然發生這樣的變故。即便他派出大部分士兵安撫民心都無濟于事,不單一般平民希望離開中都,甚至還有不少貴族都開始不安定起來。
“瘟疫?真的是瘟疫?”墨非一臉沉思。
栖夙輕喝了一口茶道:“今日狄軻還向我問計,可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還真是難以應付。”
墨非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似乎一點都不急?”
“呵呵。”栖夙笑道,“确切地說起來,中都的存亡幹我何事?”
“你不是想将炤軍擋在中都之外嗎?”
“沒錯,在下原本是有這個計劃。”栖夙放下茶杯,淡笑,“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在下亦毫無辦法。”
墨非斜眼看着他,對這個男人的沒心沒肺又多了一層認識。比起巫越的殺伐狠厲,此人對世事的冷酷随性更令人心寒。
“看來,這中都咱們是待不了多久了。”栖夙頗有些感嘆。
“如今全城戒嚴,你打算如何脫身?”
“呵。”栖夙笑看着墨非,道,“很簡單。”說了這三個字,他便再無下文。
墨非雖然很想離開這裏,但絕不是跟着栖夙一起離開。可是目前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暫時走一步看一步吧!
很快,墨非便知道了栖夙所說的“很簡單”的脫身辦法,他以安定中都局勢為名,讓狄軻趁夜清空中都所有想要離開的百姓,包括一部分貴族。這樣一來,既方便歸攏發病之人,又能徹底解決中都的不安定因素,待瘟疫過去,再将百姓遷回不遲。這招釜底抽薪,不能不說是兵行險招。
狄軻并未立刻同意,而是說要考慮幾日,畢竟若這個行動被發現,中都将迎來滅頂之災。
墨非原本也不知道栖夙想到的是這個辦法,後來狄軻幾次來找栖夙,她從他們的談話中隐約猜出了個大概,也知道狄軻最終同意了這個計劃。這可真是炤軍的大好機會,可惜目前很難将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正在墨非一籌莫展之時,一個意外之客出現在她面前。
看着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二十來歲,相貌清朗,衣着粗陋,渾身散發着一種憊懶之氣,他就這麽随意坐在墨非面前,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深夜偷入別人房中是種失禮的事。
墨非仔細看了看他的相貌,确定自己以前未曾見過,卻奇怪地有種熟悉感。
男子咧嘴一笑:“浮圖先生,多日不見,您真是越加光彩照人啊!”
墨非望門外看了看,道:“你是誰?如何進到這裏來的?”墨非知道,栖夙這個莊院藏着暗哨,一般人不可能随意進出。
“呵呵。”男子道,“放心,屋外幾個高手被栖夙招進了書房,否則在下也沒法順利進來。”
“那閣下是?”
“不過是剃了胡須,浮圖大人便忘記在下了?”男子做出傷心狀。
墨非又仔細看了看他,突然心中一動,道:“你是酒客陸藏?”
“對了。”陸藏又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說真的,若非聲音和身形有些印象,又有胡須的提示,她還真的很難将眼前這個男子與那日所見的形同乞丐的男子聯系在一起,她當時還以為陸藏起碼有四十來歲了。
墨非心中微喜,問:“陸藏先生如何找到在下的?”
“呵呵,美人浮兒驚豔中都,在下如何能不知?”陸藏臉上出現一抹戲谑,順便還上下打量了一番墨非的裝束。說真的,他還真的挺适合女裝,若非他的才華與氣度實在不似女子,否則他真的會懷疑他的性別,目前暫且先放下這種懷疑吧。
墨非皺了皺眉,沉聲道:“先生不要取笑浮圖了,如今時間緊急,還請先生道明來意。”
“好吧。”陸藏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徐徐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想告訴浮圖,我軍很快會攻破中都,請浮圖先生莫要擔心。”
“這麽說,你們已經知道中都的變亂了?”
陸藏笑道:“怎能不知?”
墨非放心了。
陸藏又道:“現在只能委屈浮圖先生繼續待在此處了,在下一人之力,實在很難将你帶走。”
“浮圖明白。”墨非沉吟道,“只是,浮圖很可能等不到主公的到來了。”
“為何?”
“栖夙向狄軻獻計,三日後的子時會将中都大批百姓送出去,而浮圖亦将随同。”
陸藏沉思起來,喃喃道:“這麽說,這也是我軍最好的一次機會?”
墨非點點頭:“是的,此次正是突襲的大好時機。”
“哼!”不過片刻,陸藏忽然冷笑道:“這個栖夙真厲害。”
“他确實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