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谛珀峥嵘(九)
皇宮外的裏城全部被戒嚴,巫越等人一路躲避巡邏士兵,繞了一大圈終于安全回到方宅。
巫越一邊抱着墨非朝內屋走,一邊喊道:“快叫大夫來!”
宅中衆人不敢怠慢連忙吩咐下去。
巫越小心地将墨非放在榻上,詢間道:“浮圖,他們對你用刑了嗎?傷在何處?”
墨非搖了搖頭,也不回話,只是伸手将褲腿拉起來,鞋襪外已經染了點點血漬。
巫越目光一凜,蹲下身子就準備幫墨非脫鞋子,旁邊一名侍者忙上前跪道:“大人,萬萬不
可,讓小奴來吧。”
方宅中的大部分人雖然都不知道巫越的真實身份,但是觀方宸對他的态度,也知道必然不可怠慢。
“滾!”巫越冷冷地看了那名侍者一眼。
那侍者再也不敢多言,可是墨非卻開口道:“主……大人,還是讓下人來吧。您怎能做這些?浮圖不過是小傷而已,不用擔心。”
巫越定定的注視着墨非半晌,最終還是站起來,讓出一個位置。那侍者忙移過來,小心地為墨非脫下鞋襪。
當而越看到墨非腳踝上兩塊黑色鐵鎖時,臉色驟然一變,他厲聲間:“這是怎麽回事?這就是你說的小傷?”
墨非猶豫了一下,回答:“上次在汾州我曾試圖逃跑,在途中還殺了栖鳳幾名手下,栖鳳發現我身負武藝,為了限制我的行動,所以出此下策。”
巫越眼中燃起冷焰,看墨非腳上皮肉翻開的可怖模樣,他身上殺氣凜然。栖鳳,要跟你算的賬又加了一筆,
一旁的侍者吓得噤着寒蟬,手腳都顫栗起來,他恐怕從來也沒遇到過這麽可怕的人,光這一身的寒氣就能殺人。
正在墨非還想說些什麽時,方宸帶着一名白須老翁和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Advertisement
“先生,大夫來了。”方宸在外人面前般稱呼巫越為“先生”, 方家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他
與巫越的父子關系。
方宸說完,跟着大夫一起了湊到墨非跟前,待看到那兩塊鐵鎖後也是吃了一驚。
大夫先是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說:“得先把這鐵鎖取下來。”
“這個沒間題。”方宸忙道,“小子的門客中有一位妙手神偷,最擅長開這樣的鎖。”
巫越沖他點了點頭。
方宸立刻讓人将那神偷找來,那偷兒身材瘦小,皮膚黝黑,樣貌十分不讨喜,但是确實有幾分本事,不過看幾眼便掏出一大串鑰匙,從中選出一把,插入鐵鎖中,狀似随意地擰動幾下便将鎖打開了。
墨非眼中露出幾分訝異,看了看方宸,又對那偷兒道了聲謝。
偷兒咧嘴笑笑,也不多話便退了出去。
沒有鐵鎖的宸縛,墨非一下子感覺輕松了許多。
巫越彎身拿起那兩塊鐵鎖,重量果然不輕,難怪他剛才抱着浮圖時感覺有些奇怪,原來是這東西增加的負擔。
看浮圖的傷勢,這鐵鎖必然折磨了他很久,可惡!
巫越手一揚,狠狠地将鐵鎖甩了出去,頓時只聽得砰砰幾聲脆響,屋中的花瓶被砸得粉碎。
衆人被吓了一跳,相互對視幾眼,默契地保持沉默。
方宸奇怪地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向來冷肅的他,竟然也有如此暴躁的時候?他很看重浮圖嘛……
大夫先用清水将墨非腳上的藥物殘留和一些污漬洗幹淨,然後輕輕地摸了摸骨。
墨非忍不住嘶了一聲,那疼痛讓她顫了一下。
巫越坐到他身邊,問:“如何?”
“骨頭輕微破裂,皮肉受損嚴重,可見長時間未得到妥善治療,需要好好休弄,不能再随意跑動。”
巫越冷冷道:“那麻煩大夫開藥。’
白須大失應喏,退到一旁準備寫藥方。
墨非突然問:“大人,浮圖原來的包袱可有帶來?”
巫越點點頭。
“太好了,包袱中有上好的外傷藥,能讓人幫浮圖拿來嗎?”
巫越立刻命人去取。
浮圖被綁架後,巫越便随身帝着浮圖的包袱一直追蹤到谛珀,中途并未打開那個包袱查看,他知道浮圖很在意隐私,若非必要,他不會随便動他的東西。
墨非拿過自己的包袱,從中取出一個半透明的瓶子。
在場衆人都被這瓶子吸引,如此光滑通透的瓶子,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瓶子的開啓方式也很特別,竟然是像螺旋一樣擰開。
墨非也不理會衆人的神色,将藥水倒在紗布上,慢慢地往傷口上塗抹。傷口陣陣刺痛,但還能忍受。
那大夫停下寫藥方的動作,上前幾步幫墨非包紮傷口,眼睛時不時看向那瓶藥水。
巫越拿起墨非放在一旁的藥瓶細細打量,半晌才間:“這瓶子是何人所制?”
墨非知道他們必然好奇,聽到巫越詢問,很自然地回答:“家師。”
巫越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你的老師似乎無所不能。”
“老師博古通今,才華橫溢,浮圖之才遠遠不及。”墨非也不擔心謊言被拆穿,有這麽一個強大的老師,很多事情都能忽悠過去。
“可惜。”巫越斂目,邊把玩着瓶子邊低語。
大夫将傷口包紮好,一臉欲言又止。
墨非道:“大夫,多謝您了。浮圖的傷藥所剩無幾,實在不能相送,若大夫不嫌棄,就取一半去可否?”
大夫面露喜色,詢問道:“公子是否知道這傷藥的配方?老夫行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特別的傷藥,若能知道配方,必能救助更多的人。”
墨非搖了搖頭,道:“抱歉,此傷藥由先師研制,在下并不知道配方。”
大失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他并不太相信墨非對此一無所知,但是想到能夠得到一部分傷藥進行研制已屬不早,也就不再勉強。在寫了幾副內服的方子又囑咐了幾句幾後,他便拿着從墨非那裏得來的傷藥退了出去。
“這瓶子可真漂亮。”方宸目光閃閃,一臉見獵心喜的模樣。
墨非看了他一眼,道:“這個可不能給你。”
方宸眼珠子轉了轉,湊到她身邊道:“這樣,我幫你解開鎖魂扣,你就把瓶子給我如何?”
墨非眼睛一亮:“可以解開鎖魂扣了嗎?”這還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只要鎖魂扣還在,她和巫越等人就時刻處在危險之中。
“當然。”方宸笑道,指着一旁的中年男子道,“這位是小子的門客畢原,乃一名大匠師。根據上次從你那弄來的模子已經做出了合适的鑰匙。”
畢原向墨非行了行禮。
墨非奇道:“素聞方家奇人異士衆多,果然非同一般。”
“哪裏哪裏!”方宸從袖子中抽出折扇晃了晃,一臉笑意。
“哼!”巫越在旁邊輕哼一聲,方宸立刻收斂表情,正色道:“現在就麻煩畢原先生試試鑰匙吧。”
說着主動從榻上下來,移開一個位置。
“失禮了。”畢原上前伸手摸向墨非的耳朵。
巫越皺起眉頭,手指微動,看着畢原了湊到距離墨非不過幾分的地方,心裏極不痛快,仿佛自己的寶物被他人亵渎了一般。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有阻止。
畢原掏出幾根短小的鐵針小心插入鎖扣中,擰轉幾下,就聽到“啪”地一聲,第一道鎖開啓。接着依次試鎖,在半柱香之後,鎖魂扣被成功地取了下來。
“成功了!”,方宸用扇子敲了一下手掌,喜悅道。
巫越眼中也露出些許輕松。
墨非舒了口氣,一直以來的隐患終于解除了,她再也不用擔心栖鳳憑借這個找到她。
今天真是她最幸運的一天,似乎一切難題都解決了。
“這個怎麽處理?”方宸把玩着鎖魂扣詢問道。
巫越冷聲道“盡快毀掉!”
“噢,可惜了。”方宸低聲嘀咕了幾句。
“等等。”墨非朝方宸招了招手,示意他了湊近一點。待方宸過來,墨非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方宸眼中閃亮,臉上露出饒有興致的模樣。
“沒問題,交給我!”聽完後,方宸大喊一聲。
“看你的了。”墨非拍了拍他的肩暗。
巫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以他的耳力自然聽到了墨非對方宸所說的話,不過他并未揭破。
待屋中只剩下巫越和墨非兩人,墨非才慎重地向巫越行了一禮:“浮圖多謝主公相救。”
巫越将他扶起,定定地望着他,沉聲道:“是本王讓你受苦了。”
多日不見,他原本就單薄的身子似乎消瘦了。
墨非看了看白己被拽得有些生疼的手臂,垂着頭掙紮幾下,不敢直視巫越熾熱的目光。
巫越松開一只手,緩緩撫向墨非的臉頰。
墨非一驚,向後仰了仰,急忙問道:“主公,您是如何引發這場內亂的?”
巫越眼神黯了黯,收回手,回道:“慶王被刺便是一個契機,本王倒是奇怪,那刺客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在皇宮如此森嚴的守備下,居然還能成功。你當時就在場,可有發現?”
墨非垂下眼,搖頭:“事情發生得大快,所有人都驚住了。”
巫越沒有再追間,他并不認為此事跟浮圖有關,剛才只不過是順口一問。
他又道:“慶王重傷,其佘大巨心思各異。特別是闡修君,他早就有謀反之心,又與铎晦交好,本王就利用流言将铎晦徹底逼到闡君那邊,堅定他們孤注一擲的決心。本來他們的計劃要等到大軍回都之後才開始實施,可是闡修君竟然要将拭君之罪嫁禍給你,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的出兵保皇。本王絕不能讓你受天下所指!”
墨非看向巫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能繼續問:“那主公是如何應對的?”
巫越冷笑:“本王先讓人給了闡修君一個假消自,就說的铎晦的兵馬已經開始攻占宮城。這時闡修君必然會認為铎晦想搶先篡位,他會先派人去宮城打探消息,而在此之前,本王帝着數百人扮作铎晦的侍衛去宮城制造混亂,以迷惑闡惰君。”
墨非恍然,接口道:“在這樣倉促的情況下,闡惰君肯定來不及辨別真假,他只知道一旦宮城被铎晦控制,就意味着他沒有機會了。”
巫越點頭:“沒錯,所以闡惰君立刻派出自己的親兵包圍宮城,于是假謀亂就變成了真謀亂。
“厲害。”墨非拍手。
“不過,本王并不認為慶王沒有後招。”巫越又道,“闡惰君等人只看到了對他們有力的一面,自以為勝券在握,可是依本王看來,即便慶王真的死了,也輪不到他們坐大,況且慶王身邊還有一個栖鳳。”
墨非遲疑了一會,道:“栖鳳可是闡修君的兒子。”
“是嗎?”巫越冷笑,“他未必是個好兒子。”
墨非眼中帝着幾分疑惑。
巫越淡淡道:“看着吧,這谛珀很快要風雲變色了,真正的內亂才剛剛開始。我們就在此處靜靜地看他們自相殘殺吧。”
“何時回炤國呢?”
“目前不行,待冬季之後我們就回去。”
冬季那時幽國恐怕也已經大亂了吧。
正在墨非沉思時,突然身子一浮,竟然又被巫越抱了起來。
“主……主公,您做什麽?”
“送你上床休息。”
“我,我的腳已經不怎麽疼了,可以自己走,這樣被抱着多有失體統?”
巫越笑道:“此時房中沒有第三人,何必在乎什麽體統?”
“這……”不待墨非再說,巫越已經将她安置到了床上。
“你先休息一下,本王還有些事要處理,晚膳後讓侍女幫你梳洗,本王會過來與你同睡。”
“同睡?”墨非聲音高了幾度,片刻又壓低聲音道,“為何要同睡?”
“剛才大夫不是說了嗎?你的傷口沒有痊愈之前,可能會引發內熱,而且如今天寒地凍,容易感染風寒,本王必須看着你,不允許你再生病。”
“……這個,讓侍女來就好了。”
巫越面色一沉:“你要讓侍女陪睡?”
“不……”
巫越又道:“這裏可不是炤國戎臻府,不容我們太過肆意。”
“如此說起來……”
“好,就這麽定了!不許抗命。只是同睡而已,本王不會做什麽的。”巫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好休息,本王先走了。”
墨非呆愣地看着巫越揚長而去,竟然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完。
真糟糕,她身上還藏着大秘密,跟巫越同床共枕豈不是要吊心吊膽到天亮?
還有,方宸到底是何身份?難道是巫越早就在慶國安插的間諜嗎?這麽小的間諜?
唉,算了,有什麽問題等醒來再研究吧!她确實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我一個人在家,洗完澡之後忘記拿睡衣,于是穿看內褲就跑出來果奔,光看上身坐在電腦前就開始碼字,頓時覺得神清氣裏,濁氣全無……然而,很決我就杯具了,房中的蛟子開始成群造訪,留下一片片紅點,完全沒有一點客氣可言。我終于敗給了它們的锲而不舍,不得不套上睡衣服,點上蚊香……
重新回到電腦前時,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句話:君子坦蕩蕩,只因沒蛟子!
果奔是需要代價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