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合作
墨非等人自那日被烈鷹族“請”走之後,音信全無。
原本一直等待的部落衆人開始焦慮起來。烈鷹族的領地未經允許不得靠近,一般人也打聽不到确切的消息,但是他們都不得不懷疑,墨非這是被烈鷹族的人軟禁了。
如此數日,消息越傳越遠,但凡經過草原的行商都聽聞了此事,他們開始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浮圖。
“佛徒行者”之名如今已經響徹四方,有很多人受過其恩惠,也有很多人感念其德行,敬仰其品性。故在他們能力之下,都想為浮圖出一分力。
烈鷹族軟禁墨非的原因令人費解,在進入烈鷹族的第一天,墨非就忍不住詢問:“為什麽這麽做?”
烈鷹族人自然不會給予回答,他們将墨非等人抓來之後,除了送飯菜之外便很少出現。
不過孤鶴卻是很難得嚴肅地回道:“我想我知道。”
“哦?”
“在第一次見到烈鷹族的騎兵之後,我就有種熟悉感。”孤鶴緩緩道,“直到進入這個營地,我幾乎有七成把握确定,他們恐怕不是什麽烈鷹族,而應該稱之為‘獵游族’,簡稱‘游族’。”
“‘游族’?”墨非驚異道,“莫非是當年被巫越趕盡殺絕的那個族群?據說也是他們派人将巫越的妻兒暗殺。”
孤鶴點頭:“正是,雖然他們服飾上沒有游族特有的蛇弓标志,但觀其甲胄兵器配備,營地布置,生活習慣以及行事風格,十有八九便是。”
墨非陷入沉思,片刻才喃喃道:“難怪他們要軟禁我。不但因為我是炤國上卿,也因為我如今的名聲,無論是殺了我還是放了我,他們隐藏在此的消息都可能暴露。”
“戎臻王若是聽聞了游族的消息,無論如何也不會置之不理,軟禁你起碼能令他有所顧及。”
孤鶴哼聲道:“當年游族野蠻兇殘,四處殺人劫掠,死在他們手中的無辜百姓成千上萬,直到戎臻王帶領黑鐵騎将他們一一殲滅,才恢複炤國平靜。卻不想游族還有殘餘,他們偷偷遷移到此,借鹽湖發展壯大。若非浮圖陰差陽錯地來到此地,恐怕将來必成炤國隐患。”
“如此看來,我們的處境堪憂。”墨非望着帳門口,皺眉道,“若得知我的消息,巫越很可能親自前來,到時豈不是陷入危境?”
孤鶴看了他一眼,道:“浮圖也不必太過擔心,以戎臻王的精明,在進入這片草原之前應該就會察覺到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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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如此,但如今炤國的大軍正在景國境內,即便巫越有所警覺,他一時也難以召集到足夠的兵馬對抗游族。我擔心他會為了救我而兵行險招。”
孤鶴默然,以巫越對浮圖的重視,此事還真有可能發生。游族不同于一般的軍隊,他們的騎兵是當今唯一能與黑鐵騎旗鼓相當的存在,再加上天時地利之便,巫越縱然有三頭六臂,恐怕也難以在缺兵少援并且有所顧及的情況下成功救出浮圖,甚至連全身而退都困難。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到時最好能想出自救的辦法。”墨非堅定道。
事實上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被軟禁的第五天,便已經有不少行商向烈鷹族汗主請求以物換取浮圖的自由。他們或用黃金,或用奇珍,不惜血本,所獻之物皆價值不菲。可惜烈鷹族雖觊觎這些財物,卻斷不會放人。随着為浮圖求情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也越來越警覺。浮圖的名聲越大,對他們越不利。這片草原已經成為他們的根基,又怎能因為一個浮圖就全部放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巫越正在景國打仗,即便派人來尋找浮圖,也不過幾十上百人而已,有人質在手,對付這些人輕而易舉。至于将來的情勢如何發展,那也是徹底結束與景國慶國大戰之後的事了。
烈鷹族完全低估了浮圖對巫越的影響力,他們絕對料不到巫越竟然會親自前往此地。在墨非被軟禁的第十天,一隊三十人的騎兵出現在了草原邊緣。
巫越得知浮圖的消息之後,日夜兼程,花了數月的時間,終于抵達了西古關外。到此之後,巫越才真正明白了浮圖在蠻地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人們對浮圖推崇備至,直到他為救部落諸人,不惜忍受灼燒釘刺的酷刑,走過了那條從未有人能走過的真炎之路,浮圖的仁、智、勇幾乎被神化,不少人因此成為他德行的追随者,開始有了苦行千裏的意念。
然浮圖被烈鷹族無辜軟禁的消息也随着西古關外的人傳了過來。人們開始糾集怒斥,争相奔走。
巫越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得知了此事,他心中雖焦急萬分,但不失冷靜,秘密會見了西古關守将,調集了千餘人,此地并非重要關口,守軍極少,戰鬥力也不強,真正的強兵在西古關內數百裏之外的照月關,要從哪裏調兵,一來耽誤時間,二來會打草驚蛇。
在召集了千餘人時候,巫越命令他們暫時化整為零,全部喬裝打扮,要麽扮作商隊,要麽扮作雇傭武者,要麽扮作平民百姓,相繼進入草原。
這段時間來往草原的陌生人很多,只要不是大批進入,烈鷹族都不會輕易出動,最多是提高警覺。
“主人,宛祗族到了。”一名武者打扮的人小聲對巫越道。
巫越點點頭,躍下馬,緩步朝那邊走去。他們這一行本有四五十人,除了真正的商隊人員之外,巫越等十餘人充當了他們的護衛。目的地到達之後,兩方人馬分道揚镳。
巫越等人的到來并未引起宛祗族衆人的驚異,因為這段時間經常有陌生人前來,為招待這些外來人,部落還添加了不少帳篷,原本冷清之地倒是較之從前熱鬧了許多。
巫越一邊朝裏面走,一邊打量四周,突然他腳步一頓,目光淩厲地望着某個方向。
那裏或站或坐着數十人,其中一人背對着巫越,身材高挑,作當地人打扮,這些皆屬尋常,真正讓巫越在意的是,那人手中正拿着一把折扇。
自浮圖制作出折扇一來,此物便風靡士族,但暫時也僅限于慶國境內。如此看來,那人即便不是慶國人,也必然是自慶國而來。
距離越近,巫越的目光越來越冷。
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覺,緩緩轉身,赫然便是栖夙。
兩個男人對視良久。
巫越冷笑道:“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栖夙也笑道:“尊下,別來無恙。”
“毋須多言,亮出你的武器吧。”巫越緊了緊腰間的刀,冷眼以對。
栖夙背着雙手,一臉雲淡風輕地說道:“尊下真的要動手?你與我來此究竟所為何事?”
巫越漠然道:“殺了你,影響不了我救人。”
“是嗎?”栖夙笑了笑,“看來你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
“抓浮圖的烈鷹族,可是尊下的仇人,你确定要暴露自己的所在嗎?”
“我的仇人?”
“尊下或許未曾聽過烈鷹族,但游族,就不陌生了吧。”
巫越目光一凜,冷峻道:“游族?烈鷹族就是游族?”
栖夙點頭:“沒錯,當年游歷時,在下可是親眼見過游族洗掠村落,對他們多有了解,雖然換了名字,但在下依然可斷定,所謂烈鷹族便是游族殘餘,更不幸的是,他們不但殘留下來,還發展壯大,如今已有近三千的兵力,戰鬥力不再黑鐵騎之下。”
巫越沉默下來,雖然厭惡眼前此人,卻并不認為他說了假話。在之前他便有所懷疑,如今不過确信了。
這時栖夙又開口道:“你我來此目的相同,奈何強敵在前,何不暫時擯棄以前的仇恨,合作抗敵?”
“和你合作?”巫越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可能。”
“尊下可要考慮清楚,如今勢力分散對營救浮圖毫無益處。其中輕重,毋須在下多言。”
巫越握刀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若在平時,他必會毫不猶豫痛下殺手,可是正如這個男人所言,目前不是起沖突的時候。而且栖夙計略出衆,有他出謀劃策,營救浮圖的把握會大上許多。
最終,他放下了手。
一切,皆以浮圖的安全為先。
兩個宿敵,為了共同的目的,竟然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合作。
巫越帶來了千餘人的兵馬,而栖夙僅有百來人,但大多身懷絕技。兼之兩名首領的強大,這樣的組合,若在平時,必然能令人心驚膽戰。然而烈鷹族非庸碌之輩,他們兵強馬壯,營地建在一馬平川的草原之上,除非正面沖鋒,否則很難潛入救人。即便救出了人,也必然逃不過對方的追殺。
沒有足夠的兵力,又得顧及浮圖的安危,聰明如巫栖二人,短時間內也無法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不過事情的發展很快超出了兩人預想,随着浮圖軟禁時間的加長,越來越多的人聚集草原,他們大多來自蠻地深處,從販夫走卒、游俠武士到山野異民,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生活在蠻地深處的難得一見的人們紛紛現世,不但帶來了對浮圖的尊崇,也引起了外界的震動。
正因如此,蠻地內外的民衆,終于有了第一次深入的接觸。
也正因為這次接觸,被世人忽略額數百年的蠻地,正式走出了發展繁榮的第一步。
而在當時,他們的到來唯一的作用就是令烈鷹族如臨大敵,為此,烈鷹族每日必派大隊人馬前往各部落逐一盤查,一旦發現誰有異狀,要麽格殺,要麽驅逐。
一時間,草原風聲鶴唳。
巫越與栖夙兩人卻清晰的認識到:營救浮圖的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