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像是——三樓吧,”順子想了想道:“右首邊。。。。。。第四個也不是第五個窗戶,我也沒敢細看——哎?你問這麽詳細幹什麽?”
“沒事,”韓宣低頭彈了彈煙灰,“我就是好奇,早就聽大象說那樓裏有鬼,還以為他胡扯呢。”
“胡扯個毛!”大象站起身來。“那樓裏确實有問題,前天還聽學生會的石哥說呢,上屆那女生就是死在那裏的,當時就是他和別人一起發現的屍體,死的那個慘勁就別提了——”
“能有多慘?”韓宣冷笑道:“掉胳膊還是掉腦袋了?說的跟你親見一樣。”
“哎,韓宣,你還別不信,告訴你說——”大象正要接口,吱嘎一聲門被推開,進來一個中等身材的人。那人身形微胖,剃着平頭,一雙眼睛雖然不大,眼珠卻是靈活之極,一看便是個能說會道之人。他目光四下一掃,咧嘴笑道:
“呦,玩着呢,輸贏咋樣啊?”
“正說你呢,石哥,”大象眼前一亮,一把将他拉進來,道:“來,你快跟他們說說,那女的到底怎麽死的。”
那個被稱作石哥的人聞聽一愣,詫異道:“哪個女的?什麽怎麽死的?”
大象急道:“就是上屆那個女生,死在那樓裏那個,不是你發現的屍體麽,你跟他們仔細講講,他們都不信。”
“——啊,是這事啊,”石哥瞅瞅周圍,皺眉道:“算了吧,不是什麽好事,還挺吓人的,你們知道了再睡不好覺。”
聽他如此說,大夥反被勾的起了興致,紛紛在旁慫恿,連說不怕。王磊點了根煙遞過去,石哥順手接過,猶豫片刻,這才道:
“那——好吧,就和你們說說。不過先說好了,這事可別瞎外傳,學校抓得嚴,真傳出去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他說完,回頭朝大象努努嘴,大象知趣,走過去把門關嚴。屋子裏煙霧缭繞,大家屏息凝視,側耳靜聽。石哥彈彈煙灰,輕嘆了口氣,開始講述道:
“說起來,大約就是去年這個時候的事吧。當時我跟你們一樣,也是新生,剛入學沒幾天,就聽前幾屆的說了那樓的事。當時傳得挺邪乎,什麽鬧鬼啊,又什麽冤魂不散之類的,不過說實話,這些虛虛呼呼東西壓根就沒人當真,大家都是聽一樂呵。再怎麽說咱們都念過這麽多年的書,誰又能信這個?權是當個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只不過當時那樓還沒被封,外表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瞅着邪性,所以也沒人願意往前湊合,大家都當它不存在一樣,倒也相安無事。哪知有一天,忽然有人失蹤了——”
“誰失蹤了?就是那個女的麽?”王磊問道。
“沒錯,就是她,她叫白。。。。。。白璐吧?”石哥擡頭想了想道:“嗯。。。。。。好像是這個名字,也是學生會的,我見過她幾次,只是沒說過話。挺文靜個小姑娘,聽說家是哈爾濱的——”
“啊?”周圍的人都愣住了,一起看向韓宣。韓宣皺眉道:“都瞅我幹什麽?我又不認識她。”
“怎麽了?”石哥問道。
韓宣朝他客氣地笑笑;“沒什麽,我家也是哈爾濱的,您接着說。”
“哦——”石哥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有天早上,大家突然發現這個叫白璐的女生失蹤了,到處都找不到。學校以為她回家了,聯系家裏,家裏卻沒有。問同寝的人說,她們昨天晚上還親眼看她上床睡覺,第二天起來,卻發現床鋪空無一人。真是奇了怪了,這麽一個大活人,怎麽就忽然不見了呢?所有人都急壞了,學校派人四處去找,什麽食堂,寝室,教學樓,圖書館都找遍了,連個人影也沒有,大家束手無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無奈之下,有人終于想起了那棟樓——”
“真在那樓裏?”旁邊人問道。石哥點點頭,語氣漸漸變得沉重起來,說道:
“當時有個同寝的女生報告說,白璐沒事總問她那樓的來歷。她還看見有一次白璐走到那樓前,扒開門向樓裏面看,她問她為啥這麽幹,白璐總是支支吾吾不說。她懷疑白璐失蹤,很有可能是去了那樓裏。校領導聞聽後,感覺事态嚴重,再也不能拖延,決定派人進去查看,我便是那時進到那樓裏的——”他說到這停了下來,眼裏露出一絲恐懼,像是想到什麽可怖的事情,緩了一會,這才接着道:
“當時正是中午,日頭正高,可不知道為什麽,那樓裏卻是出奇的陰冷,進到裏面便讓人不自覺的心寒。我們先進去的是四個人,分成兩組,兩個人順着左邊的走廊去找,我和另一個人順着右邊的走廊。可能因為那樓常年封閉的緣故,雖有陽光透過,走廊裏卻始終昏昏沉沉的。我倆剛往前走沒幾步,就見到前面地上老大一灘血,差點沒踩上。我倆吓了一跳,趕緊招呼那兩個人過來,四個人一起循着那血跡前行,只見那血跡順着走廊,上了樓梯,一路到了三樓。剛一上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雖然樓裏黴味很重,卻絲毫掩蓋不了這股刺鼻的味道。那味道直到現在我仍記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像是屠宰場裏剛殺的豬。。。。。。”
大家讓他說的一陣惡心,紛紛皺起了眉頭。
“只見那血跡進了前面一間教室,教室的門敞開着。我們四個膽戰心驚的走到門邊,走的越近,血腥味就越重。我們在門邊緊挨着,誰也不願意第一個伸頭往屋裏看。磨蹭了好一會,我實在忍不住了,猛地伸過頭去,往裏面一瞅,結果——我操他個娘的!”石哥臉色鐵青,罵了一句。
“你看見啥了?”大家問道。
“眼睛!那女的就坐在教室中間的一張書桌前,身子趴在桌上,頭貼在桌面,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你們見過死人的眼睛麽?真他媽吓人,一點生氣都沒有!她的喉管已被割斷了,肉翻翻着,血都流幹了,身上的皮膚一片青。兩只手死死地抱住書桌,十指摳住桌腿,指甲也斷了好幾個。這一路上的血都是她流的,只見她身上,臉上,脖子,頭發,腳底下全是血。那些血在書桌下流成了一大灘,已成了暗紅色,眼瞅就要凝固了。。。。。。我頭皮一陣發麻,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撒腿就跑。一口氣跑到樓外,仍是驚魂未定,直到被人一把抱住,問我怎麽了,我才漸漸緩過神來,卻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石哥說着咽了口吐沫,臉上肌肉微微顫抖,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駭人場景。旁邊的人也都聽得膽戰心驚,寝室裏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那是第幾間教室?哪張桌子?”韓宣忽然問道。
“是——304教室吧?應該是,也沒個門牌,反正就是上了樓梯,對面的第四間教室。至于第幾張桌子麽——這個我倒記得清楚,後來警察來的時候,我幫着處理現場,她趴着那張桌子的左上角有個桌號,是205,那就是第二排第五張桌子了——怎麽?你問這幹嘛?”石哥有些疑惑。
“沒事,随便問問,就是好奇。”韓宣一笑,沒再說什麽。
“那後來呢,後來怎樣?”王磊問道。
石哥道:“後來就報警了呗,警察來了處理現場,我和幾個學生會的跟着幫忙。驗屍結果是受銳器傷害,失血過多而死,身上光後背就被捅了八刀。據警察調查說,她應該是在一樓走廊最初的血跡那裏被人襲擊,然後一路跑到三樓,被人追上捅死的。。。。。。唉,挺好個小姑娘,可惜了。”
大家沉默不語,各自在頭腦裏發酵着當時的情節。石哥把煙頭往地上一扔,伸腳踩滅,叮囑道:
“大體上就是這麽個事。後來警察查了一個多月,弄得學校成天亂糟糟的,結果啥也沒查出來,就把那地方封了。校領導誰都不願意再提這件事,都當沒發生過一樣。你們剛來,知道怎麽回事就得了,心中有個數,以後也離那樓遠點,少打聽。學校管得嚴,弄不好再記個過啥的,不值當。”
屋子裏的人紛紛點頭,深表贊同。正議論間,卻聽“砰”的一聲,門被人一把推開。只見一個中年婦女像陣旋風一樣沖了進來。站到屋子中央,劈着腿,環顧四周,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屋中衆人,大聲喝罵道:
“這開什麽秘密會議呢!嗯?這麽多人在寝室裏抽煙,是不是想把寝室點着了?”
她嗓子尖銳,聲音洪亮,兼之又來得突然,大家全無防備,都被吓了一跳,有人手裏的煙都掉到了地上。韓宣皺眉打量,只見她看起來大約四十五六歲年紀,薄嘴唇,高鼻梁,皮膚微黑。一頭濃密的長發染成了棕黃色,厚實的劉海兒直擋到眼睛上,看起來亂糟糟的,像是許久沒有理過。韓宣瞧出她這詭異的發型,多半是在山下小鎮的發廊裏剪的,那發廊的師傅理發之餘還兼職給狗剪毛,手藝可想而知。只見她身子往前一竄,來到那幾只行李箱搭成的小桌子前,用力拍着箱子,上面的撲克被她拍的四處亂飛,她邊拍邊叫道:
“哎呦,這還玩上了!寝室不讓玩撲克知道不?——哎呀!還耍錢?真是反了天兒了!瞅把你們一個個嘚瑟的,嗯?走,上教導處去,把這些東西拿去給周主任看看。”說着就要去地上撿掉落的撲克,大家不知她是何方神聖,都不敢上前阻攔,面面相觑。倒是石哥走過去攔住她,臉上陪笑道:
“紅姨,紅姨,你看你這病剛好,就發這麽大脾氣,何苦呢?都是新生,剛來不知道規矩,算了吧。”
“呦?小石啊,”紅姨認出石哥,臉色緩和下來。“你也在這呢,也不教點好的,領着一起賭博是麽,我看你這學生會是不想幹了吧?”
“行,行,知道了,下不為例,我好好告訴他們。”石哥點頭哈腰。紅姨哼了一聲,鷹隼般的眼睛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尖聲道:
“告訴你們,以後誰再敢在寝室裏抽煙,要是讓我抓到,就把他轟出去。”說完,又如旋風般出了寝室,留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
“石哥,這他媽誰啊?跟精神病一樣。”王磊皺眉問道。
“哎,寝室的管理員。本地人,之前是女寝的,今年剛調來男寝,前段時間有病回家了,休了好幾個月,今天剛回來。她脾氣不好,不過人還行,看着挺兇,跟她說兩句好話就行了。哎,沒事,不用管她,接着抽,接着抽。”石哥說着,朝大家擺擺手。大家這才松了口氣,紛紛掏出香煙重新點上。
有人問道:“她那頭發誰給剪的,也太難看了,讓人給騙了吧?”
石哥撇撇嘴道:“誰知道她抽什麽風,之前挺正常個人,長得也不算難看。去年剛開學沒多久,也不知讓哪個女寝的小姑娘給忽悠了,去鎮裏剪了這麽個發型,自己還覺得挺好看,一年多了也不換,遠瞅跟個大瘋子似的。也難怪了,快五十的人,還沒成家,連孩子都沒有,估計精神确實有點問題。算了,管她呢,你們以後別招惹她就行——我撤了。”
他說完,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出了寝室。大家讓紅姨鬧得都沒了興致,抽完煙各自回寝。大象見韓宣站在窗邊愣愣出神,過去拍拍他肩膀道:
“怎麽的,賴着不走,要我摟你睡啊”
“啊?”韓宣冷不丁回過神來,笑罵道:“去你妹的,摟你的□□大草原去吧。”大象臉一紅,舉手要打,韓宣身子往旁邊一閃,三步兩步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