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韓宣在樓前站了許久,遲疑不決,最後終于把心一橫,尋思道:
“事已至此,怕又何用?大丈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回。。。。。。哪怕真有危險,大不了撒腿就跑便是。”
想到這,他一咬牙,拉住了門把手,從背包裏掏出之前買的撬棍,将翹起的一頭塞進門鎖的空隙,兩手把住撬棍的另一頭,使勁一用力,只聽嘎巴一聲,門鎖應聲而開。他快速撿起掉在地上的螺絲放進包裏,又回頭瞅了瞅周圍,确定沒有被人發現,這才一閃身進到樓裏,随手帶上了門。
樓裏黑的吓人,伸手不見五指。一股發黴的氣味夾雜着灰塵撲面而來,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周圍立馬傳來了回音。他急忙打開手電,只見自己正身處一個四方的大廳裏,大廳空蕩蕩的,看格局,倒和學校上課用的教學樓沒什麽分別,只是牆壁的樣式和屋頂吊棚還保留着那種六七十年代的風格。正前方的牆上挂着一面碩大的長方形鏡子,上面布滿了灰塵,用手電一照,灰蒙蒙的。他忽然想起之前白天在門外偷看時,記得鏡子上面有幾個大字,當時看不清寫的是什麽,現在進來了,可得好好瞧上一瞧。于是走到近前,用手電往上照了照,擡頭一看,只見鏡子上面的牆上果然用紅筆刷着四個大字,雖然由于年代久遠,字體已經漸漸剝落變色,但還是能看得清楚,那寫的是:
“上善若水”
他不由得一愣,本以為會是哪位偉大領袖的語錄題詞呢,想不到竟是這句。他知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這是老子《道德經》裏的話,意思是最崇高的善行,就像水一樣.水善于滋養萬物,卻不與萬物争奪空間,靜靜地處在大家所厭惡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只是奇怪,這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它和這裏的環境一點也不搭調啊,這明明是個理工科的系,怎麽突然會冒出這麽有哲理的話?難道說——這樓以前不是教理工的?
他心裏想不出所以然,搖搖頭,又向別的地方瞧去。環顧四周,果然如石哥所說,大廳的左右各有一條走廊。走廊很深,加上樓裏長時間沒有人進來,滿是灰塵,用手電一照,竟照不到盡頭。他沉吟片刻,打定主意,順着右邊的走廊向前摸索。這正是石哥所說當天發現血跡的路線。
午夜的走廊靜的吓人,側耳聽去,只有皮鞋發出的一下下咯噔聲。韓宣邊走邊想:
“那個叫白鷺的女孩應該就是在這條走廊被人襲擊的。如此說來,襲擊她的人定是在她背後攻擊的她,也就是大廳一進門這個方向,否則的話,她遭襲後幹嘛不往大門口跑,非要往裏面去?那豈不是死路一條?她之所以往裏跑,那是因為出門的路被兇手堵死了,想要逃生,便只能跑向樓裏——但是——她為什麽非要跑上樓去呢?”
想到這裏他停下腳步,往兩旁看了看,走廊兩側是一排排對着的教室,教室的門是那種老式的門,上面還有玻璃。試着用手推了推,一陣桄榔聲傳來,吓了他一大跳,原來門上挂着鎖,之前并沒有看到。又拿手電照了照別的門,都是一樣,每一扇門都被鎖頭從外面鎖住。
“看來這樓裏的門都是鎖住的,所以她沒有地方躲,這才往樓上跑——不過照石哥所說,他們當時是順着血跡往前查看,那血跡直接上了三樓,那她為什麽不先去二樓,而是直奔三樓?那是什麽緣故?”
正尋思間,眼前已然出現了石哥所說的樓梯。這是那種學校裏常見的折疊式樓梯,一去一回,每半層有個緩臺。樓梯的扶手是木制的,腐爛得不成樣子,上面蓋了一層灰。他随手扶着樓梯,剛要上樓,腦海裏忽然靈光一閃,身子一顫,心道:
“難道說,她之前就來過這裏——對,一定是這樣!”他恍然大悟。“她一定是之前到過這裏!知道哪間屋子能進去!這才越過二樓直奔三樓,想去那間屋子躲起來,只可惜————”
想到那個叫白鷺的女生最後還是難逃一死,心下有些難過。又接着尋思:
“若照這樣說,那很有可能是她第一次來這樓裏便被人盯上了,這才引起的殺身之禍。。。。。。只是——她為什麽非要來這樓裏?又是誰盯上她的呢?—— 算了——先上去看看再說!”
他加快腳步,三步兩步到了三樓。看情形這裏和樓下也沒什麽區別,同樣黑漆漆一片,兩邊也都是教室。拿手電照了照,只見教室上的門牌早就沒了,估計是當年廢棄的時候便被人拿走了。
“石哥說她是死在304房間,上三樓對着樓梯口第四間教室。。。。。。一、二、三、四、嗯,應該就是這個。”
韓宣在第四間教室前站定,仔細看了看,更加确認這便是那女孩死的房間。因為之前走過那三間教室都從外面鎖住的,只有這間教室的門只是被推緊,卻沒有拿鎖頭鎖住。想來當時警察處理完現場就走了,并沒有多管閑事,這到省了自己一番功夫。他心頭暗喜,伸手便要去推那扇門,哪知手還沒碰到門,走廊深處卻突然傳來一陣沙沙的響聲!那響聲摩擦着地面,像是有什麽東西正急速朝他奔來!韓宣心下大駭,身子猛地往後退了幾步,一手抓住背包輪在胸前,一手拿着手電,向前照去。只聽那聲音由遠及近,正飛速向他靠近!終于到了眼前,借着手電的光亮,一個小黑影從地上一閃而過!腳爪蹬在地上傳來擦擦的聲音——原來是只耗子。韓宣如釋重負,長長籲了口氣,用手一摸,額頭上已經冒了汗。他暗罵自己沒用,竟被一只耗子吓成這幅德行。喘息了幾口,呼吸才又平穩。經過這一番折騰,之前心裏的恐懼倒是去了大半,不再戰戰兢兢。反正都到這步田地了,左右都得上,自己還有什麽可怕的?想到這裏,抄起手電,一推門,進了這間曾經有人慘死的教室。
教室裏看起來要比走廊亮堂些,那當然是因為有月光照進的緣故。裏面從頭到尾共有四排桌椅,桌椅前面擺着個一米多高的碩大的講臺,講臺之後便是黑板。韓宣四下瞅瞅,覺得這裏格局和自己平常上課的教室也沒什麽區別,只是桌椅擺設要老舊得多,面積也要更小一些。
“石哥說那女孩是死在第二排第五張桌子上,就是205桌,那是哪張桌子?”
他附身查看書桌,果然,每張書桌的左上角都有號碼,雖然時間久遠,卻還是清晰可見。一路摸索着進去,繞過講臺,終于找到了那張刻有205桌號的書桌,那正是整個教室最中間的位置。韓宣輕步來到桌前,放下背包,慢慢在椅子上坐下,頭腦轉的飛快:
“看來便是這張桌子了,她就是死在這裏的。先前她在一樓遭人襲擊,也不知被刺了幾刀,堅持着跑到三樓,進了這間教室,又坐在這張桌子上喘息。她這一路狂奔,血淌了一地,攻擊她的人尋着血跡追蹤而來,她再也無力抵抗,終于被捅死在這裏了。嗯——應該就是這麽回事。”
他皺了皺眉,又尋思道:
“只是——她為什麽不跳窗呢?雖說這裏是三樓,又是深夜,離寝室很遠,跳下去呼救估計大家也聽不見。倘若腿摔折了,一樣被人追下去捅死,受二遍罪。可這總也算是一線生機啊!她怎麽就輕易放棄了呢?難道說窗戶都鎖死了?”
想到這,起身來到窗邊,擰了擰窗鎖的把手,根本擰不動。仔細一看,原來上邊一層厚厚的銅鏽,把手都被鏽死了,自己一個大小夥子都擰不動,就更別提弱不禁風得小姑娘了。他搖了搖頭,又回到那張桌子坐下。
“也可能她試了,出不去,這才坐下來等死。。。。。。不過。。。。。。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
這種奇怪的感覺從韓宣一開始坐在這椅子上便有了。他也說不上是什麽原因,只是覺得坐在這椅子上十分別扭,仿佛整個教室顯得特別的空曠。他低頭沉思了一會,想不出個所以然。又看了看周圍,也都是平平無奇,無甚特意之處。疑惑之下,正準備四處查看。哪知剛一站起,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裏一閃而過,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涼意從後脊梁直往上冒,手竟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
“難道說。。。。。。她。。。。。。她是。。。。。。。她是故意死在這裏的!”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越看心裏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額頭上不自覺冒出冷汗。
“沒錯!是這樣!她是故意死在這裏的!這張桌子就在整個教室的中間,既不靠牆,也不挨窗。前後左右什麽都沒有,可以說是無險可守。周圍沒有任何可依托的東西。試問人在逃命的時候會選擇這樣一個位置麽?按常理來說,她被人追殺,慌不擇路跑到這裏,在無法跳窗的情況下,肯定是往緊裏面牆角裏躲。她都能繞過前面的講臺,來到第五排,難道就不能再往裏面去麽?況且,就算她真的體力不支,不能往裏面去,那也應該以那講臺為屏障,跟攻擊她的人盡量周旋,雖然最後仍不免毒手,可能活一時是一時,這是人的本能。也總不能就這麽大咧咧的坐在教室中間啊,那豈不是告訴那人快來殺我嗎?誰能這麽傻?這也太不近人情了。。。。。。除非。。。。。。這張桌子——”
想到這,他急忙拿起手電仔細查看面前的桌子。只見桌子上面亂起八糟的劃痕不少。但挨個瞧去,都是正常磨損造成的痕跡。看上去怎麽也和線索搭不上邊。又照了照課桌裏面,裏面空蕩蕩的,紙片也沒一個。他仍不死心,拿着手電上上下下把桌子和椅子照了個遍,結果仍是一無所獲,別說什麽數字符號人名這些明顯的印記了,就連像樣的圖案都沒一個。
“難道是我想錯了?一切都是巧合?不能吧。。。。。。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不對,肯定有什麽東西留下了,只是一時之間找不到罷了。。。。。。會是什麽呢”韓宣心裏默默思索,左手輕輕敲着桌面,無意間又觸碰到了桌角上的桌號.他心中一動,尋思道:
“莫非就是這個桌號?這就是線索?”他把手電移過去照了照,見那桌號是用紅色的油漆刷成的,雖然隔了這麽多年,卻依然如此的清晰。只是顏色已成了暗紅,咋一看,倒像是凝固了的血。韓宣心裏忽然想道:
“如果說她死前當真想要留什麽線索的話,那就要保證,這線索既被人看見,又不能被兇手破壞。倘若是留紙條或是在桌上刻字什麽的,首先,她當時不見得能有工具,時間也不一定來得及。再一個就算真刻了,也很難保證線索不被兇手抹去。只有這個桌號,每張桌子都有,一點也不顯得特殊,就算兇手有充裕的時間來處理屍體,只要自己的血跡或者指紋留在上面,就一定會有人注意到自己曾經在這坐過,這樣既瞞過了兇手,又留下了痕跡。。。。。。難道真是這個?”
他輕輕撫摸那個桌號,越看越覺得像,心裏琢麽道:
“若果真如此,那這數字又代表了什麽意思?205。。。。。。難道是房間號?寝室的還是這樓裏的?學校裏還是學校外?多半是學校裏,因為————誰!!!”
門口傳來輕微的一聲響,像是有人挪動了一下腳步。這聲音及其細微,若非他正在精神高度緊張的思考問題,放在平常跟本就聽不到。他驚覺之下,大喝一聲,猛地轉過身去,借着月光,只見門後一雙灰暗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眼睛裏沒有一絲的生氣,像是死人一樣。那人只露出半張臉,黑暗中看不清輪廓。一瞬間,韓宣只感覺呼吸都要停止,心裏砰砰亂跳,想喊卻喊不出聲來。雙手不聽使喚的将桌子往前一推,桌腳摩擦地面,傳來了刺耳得刺啦聲音,在空曠的教室裏顯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