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到了鎮裏,太陽快要落山。三人雖然勞累了一天,精神頭倒還挺足,韓宣提議趁着派出所還沒有下班,先去找吳所長問問情況,然後再去鎮上吃點東西。三人來到派出所,吳所長正在埋頭整理文件,見是他們,連忙招呼進屋,沏了壺茶,微笑問道:
“怎麽樣?你們去那島上玩了麽?有沒有意思?“
“去了,挺好玩的,”韓宣接過茶,客氣道:“多虧了您,我們打聽到了照片上這些人的來歷。”
“哦?”吳所長略微有些驚訝,問道:
“他們是幹什麽的?你們是怎麽打聽到的?那島上有人認識他們麽?”
“那倒沒有,我們是自己猜到的。”韓宣說着,便将三人怎樣上島,通過李師傅的講述和石壁上的詩,分析出這幫人是知青的過程敘述了一遍。吳所長靜靜地聽着,臉上漸漸露出欽佩的神色,等韓宣說完,他忍不住贊道:
“不錯嘛!小夥子,分析的很有道理,想不到你懂得挺多啊。”說着,笑呵呵拍拍韓宣的肩膀。韓宣臉一紅,不好意思道:
“哪裏,哪裏,吳所長,您太過獎了,我這不過是随便一猜,剩下關鍵的地方,還得拜托您了,請您幫我們查查這些知青到底是些什麽人。”
“嗯,年輕人很謙虛麽,難得,難得啊,呵呵。”吳所長微笑着站起身來,背着手慢慢在屋裏踱着步,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随手把燈打開,點上根煙,緩緩道:
“不過,這事還要慢慢來。看這照片上的日期是1978年,沒幾個月就要改革開放了,當年上山下鄉的政策也就逐漸取消了,知青們返城的返城,紮根的紮根。這幾個人看歲數也就二十出頭,估計在這也沒待幾年,戶口檔案什麽的應該當時就調走了,這要真查起來,可挺費勁吶————”
三人聽他如此說,心頭都是一沉,好不容易到手的線索,看來并沒有什麽用,難道又白忙活一場?韓宣見吳所長抽着煙在屋裏來回走着,許久也不說話。他忽然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吳所長,光靠這點線索查幾個人确實是大海撈針,我看也不必太過深究,您就幫忙想一想,這照片上的那段時間,也就是1978年前後,你們這鎮裏有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發生?比如和知青有關的。”
“特殊的事情?”吳所長一皺眉,站定了腳步,“特殊的事情——和知青有關的?————咦!”
他突然眼睛放光,好像想到了什麽,三人的情緒讓他這一聲“咦”勾了起來,韓宣連忙問道:
“您是不是想到什麽?”
“嗯,”吳所長點了點頭,臉色變得嚴肅,皺眉道:
“我想起來了,我剛調來的時候,前一任所長曾經跟我講過,當年這裏發生過一樁懸案,一直沒有破,是——是關于知青的!好像就是78年79年的事!。”
“懸案"三人心裏打了個突,相互對視了一眼。只見吳所長快步走到檔案櫃前,蹲下身子,掏出鑰匙将最底層一個櫃門打開,那櫃子想是許久沒有打開過,已經鏽住了,拉開的時候傳來刺啦的聲音,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吳所長從裏面厚厚的檔案袋裏尋覓着,一直翻到最下面,才拿出一個棕色牛皮紙做成的老式檔案袋。吹了吹上面的灰,打開封口纏着的細棉繩,從裏面掏出薄薄的一沓紙,遞給韓宣:
“這是當年案子的卷宗。”
韓宣接過來,見紙面枯黃,封皮上印着卷宗兩個紅字,翻開一看,裏面只有一頁紙,不禁一皺眉:
“怎麽只有一頁?”
“已經不錯了。”吳所長苦笑道,“那年月條件簡陋,那裏像現在啊。這個還算好的,留下了點東西,之前動亂時候的案底全都沒了,也多虧這時候□□已經結束了,當時處理的警察也算比較負責任,這才留下這點東西,換成別人早就連這些都沒了。”
吳所長說着,猶豫道:“前任所長跟我說過很多遍這個案子,沒事就念叨,他————他一直對這案子耿耿于懷。”
“那是為什麽?”韓宣奇道。
“因為這案子的兇手最後失蹤了!”
”失蹤了?”三個人吓了一跳。“嗯,"吳所長點點頭,指着卷宗道:“你們還是先看過程吧。”
韓宣将卷宗放到膝蓋上,大象和張靜姝坐在他兩旁,三人借着燈光仔細閱讀:
“ 案發時間:1978年5月26日
案發地點:吉林市XX鎮XX師範學校綜合樓304教室(三個人看到這裏都是心頭一震,互相瞅了瞅,沒有說話。)
案發過程:
案發當日下午13時,被害人林某等五人進入XX師範學院游玩。14時15分,五人進入XX師範學院教學樓304教室,并于當晚留宿于304教室。第二日淩晨3時,犯罪嫌疑人劉某趁被害人林某熟睡過程中,用雙手掐住被害人林某脖子,導致被害人林某因窒息而死亡。當事人李某等三人目睹此過程,遂報案。
淩晨4時,公安機關進入現場,見被害人林某仰卧于304教室講臺前,經檢驗已無生命體征。于是封鎖現場,并将犯罪嫌疑人劉某,當事人李某等三人帶回詢問,李某等三人詳細敘述了案發過程。遂于淩晨5時提審犯罪嫌疑人劉某,在審訊過程中,犯罪嫌疑人劉某拒不配合公安機關的調查取證工作,亦不承認犯罪事實,且情緒激動,态度惡劣,遂将犯罪嫌疑人劉某暫時羁押,并預備将此案件詳細情況上報市公安局。
記述人:李X 1978.5.27”
“吳所長,”韓宣合上卷宗,問道:“這裏說的XX師範學院,是不是就是我們現在的學校?”
吳所長點點頭:“沒錯,就是你們現在的學校,那以前是所中專師範院校,90年左右改成現在的專業,因為這旁邊就是電廠,實習起來方便。”
“那這裏所說的案發地點綜合樓是哪棟樓?您知道麽?”韓宣接着問。
“知道,就是那棟你們學校廢棄的樓,”吳所長皺了皺眉,沉吟道:“去年那裏還發生過一件命案,死了一個女學生,是哪的人來着?好像也是哈爾濱的吧。”
“是麽。”韓宣不動聲色:“當時那案子也是您這裏辦的麽?您還記得什麽?”
“辦案的是市裏刑偵處,我們這裏幫着出警。”吳所長把煙掐滅,邊思索邊道:“那女孩是半夜在那樓裏被人用刀捅死的,中了很多刀,現場極慘。一開始調查還以為是情殺,可是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什麽,她是大一新生,也沒有男朋友,身邊的人都沒有作案動機。最後一無所獲。到現在這案子都懸着呢——”
他說到這裏,忽然眼睛一亮:“對了!那女孩也是死在那樓裏的304教室,要不是你問我都想不到,難道說這兩件事有什麽聯系不成?”
“這————隔了這麽多年,可能嗎?”韓宣遲疑道。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是波濤暗湧:
“真的是這樣?難道真的跟三十年前那案子有關?否則天底下哪有這樣巧的事,隔了這麽多年還死在一個教室裏。況且這照片還是根據那女孩留下的線索找到的,莫非這裏面——”
他正沉思,吳所長忍不住問道:
“怎麽?你想到什麽了?”
“啊,沒什麽,”韓宣回過神來:“對了,吳所長,這裏記述的死者林某,是男的還是女的,您知道麽?”
“是女的。”
“女的”
“恩,是個女知青,”吳所長道:“聽之前所裏人說,當時鎮上流傳,山上的學校死了一個外地來的女知青,據說長得還挺漂亮,但具體什麽情況,這麽多年過去,他們也就不知道了。"
“挺漂亮?那會不會是————”韓宣說着,從懷裏掏出照片,仔細端詳照片中坐着的美麗少女。如果說漂亮,這女孩肯定要比她後面站着的那個大辮子女孩漂亮多了,簡直就不可同日而語。
吳所長見他注視照片,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幾個人就是那案子裏記述的那幾個知青?”
“我也只是猜測,”韓宣沉吟道:“只是覺得人數上正好相配,而且這照片上的女孩的确算得上漂亮。”
“這照片你們到底是從哪找到的?”吳所長皺眉問。
“就是在學校裏無意中撿到的——”韓宣随口敷衍,岔開了話題:“您剛才說這案子的兇手後來失蹤了,那又是怎麽回事?”
“嗯——”吳所長慢慢踱到辦公桌前坐下,喝了口茶,這才道:
“這件事沒有記在上面,我也是後來跟所裏的老人唠嗑才知道的。那天他們提審完那個犯罪嫌疑人劉某,那人情緒很不穩定,問了兩個多小時,什麽都不說,他們便把他關在拘留室,本來準備休息一會再接着審的,哪知也就過了半個小時,當他們準備再去拘留室提審那人的時候,拘留室裏竟然空空如也——”
“不見了?”三人驚呼。
“對,不見了。”吳所長嘆了口氣。
“應該是跑了吧。”大象忍不住道。
“就算是跑了吧,”吳所長摘下眼鏡擦了擦,臉上有些疲倦:“反正聽他們說,這個人從此就消失了,他們上報到市裏,市裏還下了通緝,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抓到。這案子也就此懸了下去,這麽多年過去,其他人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只有一位老師傅念念不忘,沒事總是把它翻出來看看。我幾次三番問他這裏面到底有什麽隐情,他總是不說,直到死之前我去看他,他才親口告訴我,有件事他一直到死也想不明白。”
“什麽事?”韓宣問道。
“他說——”吳所長稍微猶豫了一下,“他一直想不通,當初他們把犯罪嫌疑人劉某關進拘留室裏的時候,是他親自鎖的門,由于案情重大,他還特意檢查了下門鎖,生怕這劉某畏罪潛逃。哪知只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這人就人間蒸發了,那拘留室只有一個透氣的小窗戶,離地還高,人根本爬不出去,可以說插翅難飛,這人怎麽可能就那樣無影無蹤了呢?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是所裏的自己人将他放跑了!”吳所長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