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鎮上随便吃了口飯,天色已晚,三人順着山路回學校。一路上韓宣默默無言,心裏盤算着之前吳所長的話,想來想去,卻總覺得摸不着頭緒。張靜姝見他愁眉不展,問道:

“咱們現在怎麽辦?”

“我看這事沒個查。”沒等韓宣說話,大象搖搖頭。“你們想,那吳所長是派出所所長。無論能力,關系各方面都比咱們強老了去了,人家警察這麽多年都查不出來,光憑咱們三學生,能頂什麽用?咱們哪方面能比人家強?”

“至少咱們知道的比他多。”韓宣道。

“多什麽?”大象撇撇嘴。

“吳所長并不知道30年前那案子裏的五個人是不是照片上這五個人,而咱們卻知道,這五個人多半便是照片上那五個人。”

“何以見得?”

韓宣道:“因為他不知道這照片是在哪裏找到的。而那個叫白璐的女生日記裏說過,她是在304教室裏找到的這張照片,而當年那樁案子也是發生在304教室,那案卷上的日期是1978年5月26日,和這照片只差了十來天,地點時間人數上都吻合,那麽很有可能這照片就是當年那幾個人留在那裏的。”

“可是,”張靜姝皺眉道:“即便真像你說的,這些照片是他們留下的,那這幾個人和這個叫白璐的女生又能有什麽聯系呢?他們年齡差太多了,根本不就不是一代人啊,除非——除非——”

“你是說她和這五個人中的某個人有血緣關系?”

張靜姝點點頭,韓宣道:

“有這個可能,但是不能确定,不過我想咱們能确定一點,就是她應該接觸過這照片中的某個人。你們想,她那日記裏寫到,她第一天到了這裏就注意到了那棟樓,并且沒過幾天就進去調查,還找到了這張照片,她一個女孩子為什麽要辦這件事?你們再想想,當初我為什麽要進那樓裏去調查,那是因為有人托付我去辦,否則的話,這系裏一千多人,誰沒事閑的非要冒着開除的風險去那樓裏?而她不但進了那樓裏,并且還去到了當年案發的304教室,她為什麽非要去那裏?無非只有兩個原因,要不是有人像托我一樣,托她去辦什麽事。要不就是她知道了當年在那裏發生的某些事情,她對這些事情很感興趣,準備自己去探索一番。而不論是哪一點,都有一個必然的條件,就是她必須和當年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有過接觸。”

“不錯,你分析很有道理。”張靜姝道。

“不過——”韓宣皺了皺眉,沉吟道:“咱們并不知道她到底和誰有過接觸,照吳所長的話說,當年那樁案子,鎮裏知道的人并不多,就連他自己也是因為後來特殊的原因才有所了解。可見這裏面如果有什麽別人不知道的秘密的話,那也只可能是當事人知道,而照片上總共有五個人,死了一個女的,還剩三男一女,包括跑了的那一個兇手,這其中到底是誰曾和她有過接觸?這咱們猜不出來————”

“對了,”張靜姝打斷道。“那女孩的日記裏說,這照片可能是證據,那會是什麽意思,你想過麽?”

“我想不出。”韓宣搖了搖頭:“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咱們不知道的關鍵所在,一時間也沒辦法去揣測。不過有一點咱們可以試着推斷一下,那案卷裏面說,當年那女孩是被掐死在304教室的講臺旁邊的。而那個叫白璐的女孩的日記裏說,照片是她在講臺底下找到的。如此一來,那會不會這照片便是當年被害女孩的遺物?是她掙紮中掉落講臺底下的?倘若照這個分析的話,那這照片背後的映卿兩字就是那個被害女孩的名字,那女孩不是姓林麽,也就是說她應該叫做林映卿。”

“林映卿?”

“嗯,這上面只有兩個女孩,不是她的就是那個梳辮子的女孩。吳所長說當時流傳死了一個漂亮的女知青。她明顯比那個女孩漂亮多了,我看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是她。”

“還有個當事人李某呢?”張靜姝道。

“這個就想不到了。包括剩下那兩個人,案卷裏都沒有寫,咱們連他們姓什麽都不知道————唉,其實說到頭咱們都是在瞎猜,具體什麽情況,心裏根本就沒有底————”韓宣說着搖搖頭。三人相對無言,心裏也都清楚,光靠猜測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總得拿出切實的辦法。可事情已過去這麽多年,茫茫人海中,又上那裏去找當年那些人呢?他們當時都是知青,如今早就各奔天涯,不知流落到何處。單憑一張照片去找,那簡直異想天開,實比登天還難。三人想到這裏,都有些意興闌珊。大象道:

“依我看,還是等讓你來調查那人回來,把照片給他看看再說,備不住他能知道什麽來龍去脈呢?況且,不管怎麽說,你總算找到了些東西,算不上空手而歸,要我說也足夠交差了。”

“也只能這樣了,”韓宣嘆道:“咱們先把這照片和日記找個穩妥的地方藏好,總這麽帶在身上也不是個辦法。等那人回來我再和他聯系。”

“要不先放我那吧,”張靜姝道:“女寝人少,應該不會有問題。”

“不好,”韓宣搖頭道:“人再少也是寝室,每天進進出出的,難保不出岔子,男寝就更不用說了。何況要是真放在寝室裏,肯定總是提心吊膽的,時不常的想去查看下,咱們又何必總操這個心?最好是找個不會有人去的地方,一勞永逸,也不必一直惦記着它——嗯,放哪裏好呢——”

“有了!”他一拍大腿。“咱們把它放回去!”

“放回去?”張靜姝和大象一愣。

“對,放回去。”韓宣道:“咱們把它放回之前那檔案櫃裏,反正檔案室長年也沒有人去,門一直鎖着,放那裏最保險。”

他想了想,又對張靜姝道:“這樣,檔案室的鑰匙不是在你這麽?我看你也不必還回去了,就放在自己手裏,左右那地方都廢棄了,估計也沒人管這閑事。咱們手裏有了鑰匙,就不必總挂念着這東西。等到那人回來後,再去把它取出來就行。”

“那——好吧。”張靜姝猶豫了下,“咱們什麽時候去?”

“事不宜遲,正好晚上沒人,咱們現在就去。”

三人放完東西出了檔案室,大象着急上廁所,先回了寝室。韓宣和張靜姝漫步在校園裏。正當深秋,夜空中繁星點點,微風輕吹落葉,不時有沙沙聲入耳。透過昏黃的路燈,遠處的寝室樓一片朦胧,旁邊幽靜的角落裏,幾對情侶正在那竊竊私語。山中的校園雖不如城市裏那樣歡快,卻也別有一番風景。韓宣瞅瞅張靜姝,見她神情有些落寞,問道:

“怎麽?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想勸我別再管這件事?”

“那倒不是,”張靜姝搖搖頭,低聲道:“做事情當然要有始有終,總不能遇見點困難便半途而廢,何況咱們也不是毫無進展,只是。。。。。。我只是覺得。。。。。。這事變得越來越詭異,跟當初想的完全不一樣,我心中有些吃不準,擔心會出什麽事。”

“不會的,”韓宣笑了笑,安慰道:“你別瞎想,能出什麽事?大不了不查就是了,又沒人逼着咱們去做。等那人回來我就把照片交給他,剩下的事就輪不到咱們操心了。更何況還有大象在呢,就算真有危險,只要有他,四五個人都近不了身,那還有什麽可怕的?”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張靜姝臉一紅,轉過頭去。隔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從小讀的書多,懂的也多,又頭腦靈活,慮事周密,這些都是好的。可你有時候過于自信,做事情喜歡冒險,想到什麽往往不顧後果,就像上次寝室那事,你要是總這樣,以後終究會吃大虧的。我讓大象跟着你,也是怕你闖出什麽禍來。”

聽她說的真摯,韓宣心下感激,笑道:“你對我這樣關心,我就算真出什麽事,那可也值了。”

張靜姝秀眉一蹙:“人家跟你說正經事,你說話總是這麽不着調。”

“好吧,我答應你便是,”韓宣吐吐舌頭,“以後不管什麽事,我肯定三思而後行,絕不單獨行動,這樣總行了吧?”

“只盼你心口如一。”張靜姝幽幽地嘆了口氣。

轉眼到了周末,張靜姝家裏聚餐,坐車回了市裏。臨走之時鄭重叮囑大象,一定要看好韓宣,千萬不能讓他自己四處亂闖。大象滿口答應,保證到時候将韓宣毫發無傷的還給她,她這才放心離去。韓宣和大象送她上車,回來草草吃過了飯,尋思着下午玩點什麽,天太冷,籃球是打不了,兩人一合計,決定去鎮子裏的網吧上網,痛痛快快地玩它一天。

網吧不大,也就幾十臺機器。位置卻比較奇芭,坐落在鎮子的菜市場裏,和賣魚的比鄰而居,裏面的味道當然可想而知。若不是鎮子裏另一間網吧機器配置實在太破,上個□□都要好幾分鐘,打死韓宣也不會來這地方。但客觀條件既已如此,那也只能入鄉随俗了。唯一幸運的是,網吧裏幾乎人人抽煙,大家你熏我我熏你,到把魚腥味壓下去不少。

兩人開了機器,奮戰在LOL的世界裏。韓宣許久沒碰電腦,手癢難耐,本想大戰一場。可惜他今日運氣實在欠佳,接連遇見坑爹的隊友,自己也找不到狀态,一路潰敗,直輸到夜都深了,這才扳回來兩局。他剛想抽根煙慶祝下,大象在旁催促道:

“差不多該回去了,這都十點了,還讓孫大爺給留的門呢。”

“你困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玩會。”韓宣好不容易來了精神頭,哪肯就此罷手。大象揉了把臉,道:

“那可不行,都答應她了,不能讓你這麽晚自己走。”

“你別聽她的,她那是瞎緊張,我沒事。”

大象還是搖頭,堅持不肯。韓宣苦笑道:

“你這保镖當的也太盡責了吧?要不這樣,你回去睡覺,我今天在這包宿,網吧裏這麽多人,還都是咱們學校的,這總不會出事吧。”

原來最近學校已失去了折磨新生的新鮮勁,查寝什麽的漸漸松了下來,周末更是沒人管。學生們又和孫大爺相處的不錯,處處留着方便。大象四下瞅瞅,見網吧裏确實人不少,又幾乎全是系裏的學生,相互之間也都認識。在這待一宿估計不會出啥事。自己也實在困的難受,便道:

“那你在這玩吧,我回去睡覺了,你可別大半夜的出去瞎跑。”

“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別忘了告訴孫大爺一聲,我晚上不回去了,不用給我留門。”

大象答應,起身出了網吧。韓宣伸了伸懶腰,點上根煙,又開了一局,果然大獲全勝。他心下舒暢,去前臺買了包煙,又要了瓶冰鎮飲料,開始為通宵做準備。剛回到座位上,忽聽前面傳來吸溜吸溜的聲音,原來有人在吃麻辣燙。那人吃相甚是難看,邊吃邊将裏面的辣湯也喝了進去,韓宣聽得直惡心,連忙戴上耳麥,剛想找首歌聽,手機卻突然響了。掏出一看,上面顯示是未知號碼。心想定是什麽外地的騙子,便随手按了取消。哪知這騙子锲而不舍,剛把手機放下,便又打了過來。他心中暗暗罵娘,沒奈何接了起來,不耐煩的快速說道:

“我沒有錢理財,家裏沒有孩子不需要補課,我所有朋友都正在群裏聊天,沒有一個出車禍的,我父母剛給我來了電話,家裏啥事沒有,我拜托你們換個人吧,行麽,我就是個窮學生。”

他這一頓發洩,貌似将對面的人唬的夠嗆,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韓宣見自己将對面說的啞口無言,冷笑了聲,剛要撂下電話,卻聽電話裏傳來一個模糊的男人聲音:

“半個小時後,橋上右邊,滅了的路燈下等我,一個人。”

“啪”的一聲,韓宣手機掉在了地上,電池都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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