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條龍尾巴

謝舟遙累了一天到半夜才消停，他匆匆沖了個澡，确認完自己的床位後就直接開始補眠。

小賓館的空調效果有限，後半夜溫度又下降得厲害，謝舟遙蜷縮身子，睡得昏昏沉沉。睡夢裏有無盡的深黑，唯一的光亮來自一條盤着身子的龍。

它臉朝下緊閉着眼，一雙藍角頂着厚厚的白雪，頭上白色長毛濕噠噠地打着卷，看起來寂寥又可憐。

謝舟遙驚醒，愣了好幾分鐘。他癱在床上，長出口氣，看着發黃的房間天花板發呆。同房間的實習生不見人影，等手機鬧鐘響起，他便一個翻身坐起按掉，随後從箱裏翻找衣服。

扯動衣服的動作帶到了箱裏虛掩的攝影包，完好無損的鏡頭露了出來。

謝舟遙手一頓，拿起鏡頭就端詳。驚訝地左看右看，又去包裏清點其他鏡頭的數目。

他明明看到這鏡頭昨晚就碎了，因不确定內層鏡有沒破損，想着大過年的在這小城鎮難找維修人員，他只能包着收起來……

謝舟遙摩挲了下鏡圈，低頭斂目。

硬要說鏡片沒碎，昨晚是他記錯了，或許有可能。但連鏡圈都嶄新的，就很不科學了。這臺設備陪他去過很多地方，大磕小碰無數次，鏡圈外側各種刮擦痕跡，不可能用了好幾年，還像新買的一樣光滑平整。

就在謝舟遙琢磨時，手機響了起來。唐志鴻發消息來，問起沒起床，要不要到拍攝現場看看，正好節目組從韓國拉來的外援攝影師也在，見着能學點東西。

謝舟遙收拾下出了門，依照唐志鴻給的路線找去。

戶外綜藝所需的場地大得誇張，何況這檔綜藝還是做了十二季的長壽王牌綜藝，這次在小鎮城南的仿古建築群拍攝，提前清場花了一周時間，制作團隊各組天沒亮就出發了，結果在場地幹等了整個上午卻無法開拍。

“唉，習慣就好，有的藝人就是這樣，不見人影，還玩失聯。”來接人的是攝影組的實習生，也是臨近畢業的年紀，看着謝舟遙不僅長得靓還笑得溫和，不由得感到親切，沒忍得住吐槽了句。

“一上午嗎？應該早說好了約定的拍攝時間吧。”謝舟遙也經歷過這樣的情況，旅拍途中約好的早上開拍，結果客戶起不來，平白耽誤進度。

但他這邊客戶拖延，他就自己打發時間，總歸他不用出機票酒店錢，也不虧什麽。不像節目組，場地設備人手都是硬成本，浪費一分鐘都肉痛。

“別說了，只要缺位的是主MC，備用方案都沒辦法拍。”實習生長嘆一聲，“導演組已經瘋了……等下到現場別提這茬，大家心情都挺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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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舟遙記在心上，等到了現場，果然發現每一個工作帳篷裏，大家都很愁雲慘淡。正職員工表情嚴肅，實習生大部分都在外頭忙，少數幾個窩在一起聊天。

“志鴻哥去預拍其他藝人的單人部分，我也要去忙。攝影組空了，你要不先去道具組待一下？有別的組要做啥，如果喊了你，你也可以幫他們搭下手。”實習生受了副組長的委托，把謝舟遙安排得明明白白，完成托付後才離開。

謝舟遙謝過，打了招呼後友好地坐進道具組的勢力範圍。道具師們很少回來休息，長此以往成為節目團隊實習生的集散地。

謝舟遙坐進來時，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好些是回去過個年早上才回來的人，看着過來的青年身高腿長臉又生得好看，便好奇地搭起讪來，從讀書的學校，到怎麽進組都問了個遍。

這一交流謝舟遙才知道，進這當綜藝實習的，竟然不少國內頂尖藝術類專業的科班人才，還絕大部分是學表演導演的。

“不，我是傳媒大學的，搞攝影的，真的不是學表演的。”謝舟遙失笑擺手。

“舟遙你這麽棒的外形條件，不讀表演舞蹈這些專業，真的好可惜……”

“你剛才走過來，我們都以為是哪個嘉賓帶公司新人來了。”

“那等開學後，我們來找你玩吧！”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需要NPC，有你在我們簡直沒希望了哈哈！”

大家搭着話，說起了後續的節目安排。謝舟遙在一旁聽着，明白了為何節目組拍攝這麽趕。

視頻門戶那邊臨時想要個“新春特別篇”去沖擊收視率，藝人後續檔期協調不過來，已做完後期的那些期不能提前拿來用，節目組只好春節不放假連軸轉，争取在藝人合約存續期內加拍內容。

至于檔期不夠的藝人，正是今天神隐的那位。

“诶呀他經紀人好煩，錄個節目叽叽歪歪。”

“對啊！我們道具随時待命，東西位置他說要改，我們就得挪。”

“攝影組更慘，一邊拍一邊還要讓他們過目原片，不滿意當場重拍。”

“導演組實習生平時有多牛氣，現在就有多慘。對接的那幾個，連帶被罵了一上午……”

大家感慨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帳篷外跑了好幾人，朗聲喊道，“來了來了，各組就位！”

帳篷裏的人呼啦一下就散了，唯一站在原地的謝舟遙被抓了壯丁。

布置任務的人可不管謝舟遙屬于哪個部門，“A區搬一批箱子到隔壁C區，小巷子板車進不去，馬上要用，快點！”

謝舟遙把話在腦袋裏過了遍，快速應聲。

“你一個人行嗎，再喊幾個？”那人掃了眼謝舟遙窄窄的腰身，以及一雙筆直細瘦的腿，遲疑道。

謝舟遙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旁邊又過來個面生的實習生，“需要做什麽事啊？我可以的。”

布置任務的人見謝舟遙有幫手，點點頭匆匆走了，謝舟遙主動地說明要做的內容。

面生的實習生看人走了，沒了顧忌，睨謝舟遙一眼，“你自己先去吧，我們沒空，等下看能不能幫你喊得到人。”

說完轉背就走，謝舟遙看着對方的背影，以及不遠處正看向這邊的人，心下一沉。那人不就是昨晚與他共房間、還一臉陰陽怪氣的實習生。

……真能喊人來幫忙？他才不信呢。

謝舟遙嗤笑了聲，自顧自去問任務在的位置。這倆人使袢子的招數，在他看來幼稚得可笑。惡心的排擠他當童模那幾年見得太多，這種段數的挑釁，真去回擊就很掉檔次。

他找着路上的工作人員問清楚位置，順利找到了堆在小巷拐角的那堆箱子。就拍一次的場景，節目組就沒自己做道具，反而是直接找當地商家借的木箱用。

謝舟遙搓了搓手，彎腰就想去試箱子重量。沒想到箱子怪沉的，邊角方正沒個抓手的地方，他一時間竟有點使不上力。

這些箱子比肩還寬，他直起腰長出口氣，覺得有必要喊個人來。

“需要幫助嗎？”

後方傳了低沉的男聲，謝舟遙驚得往旁一躲。他看過去，目光不由得落在對方臉上。

那是一張刀削斧刻的臉，立體的五官帶着攻擊性。他臉上沒明顯表情，一雙冰藍色的眼珠透着距離感。

對方身量極高，肩背寬闊，衛衣長褲一身黑，帶了頂片場常見的棒球帽。此時正微低着頭，凝眸盯着他。

謝舟遙愣了下，“要、要的！箱子得一起提，如果你方便的話……”

“很方便。”那人如是說。

謝舟遙覺得對方應該有發現他在偷瞄他，頓時有點赧然。他簡單交代了工作，率先彎腰去提箱子，以邊提還一疊聲地說謝謝。

男人眸光流轉，嘴邊挂上一抹笑意。他掃了眼箱子，跟着彎腰，手故意放低，承擔起箱子大部分重量。

謝舟遙注意到這個細節，看了眼這人衣袖都遮不住的結實胳膊，不由得笑了下，沒再重複說謝謝，只道了聲辛苦。兩人面對面，頭還湊的很近，他一擡頭就只能看着對方。

“你是什麽部門的呀？”謝舟遙好奇道，他心想現在能待在拍攝現場的，肯定是節目組工作人員。

男人搖搖頭，沒說話。謝舟遙以為對方不方便說，也就沒再問。

有人幫忙做事快，大木箱很快就搬到了指定地點。謝舟遙把箱子碼好，剛想再給好心人道聲謝，回頭一看，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C區巷子與小廣場相連，另一邊正是節目要開始錄制的打板位。此時嘉賓和導演正好聚集過來，其中一工作人員看到遠處小山堆一樣的箱子，又看到正在拍掉手上木屑的謝舟遙，咦了聲，“這麽快就搬好了？”

正在和嘉賓說話的總導演聽到助手的聲音，偏過頭去看，一眼就看到了木箱柴草堆前的俊美青年，“……這人誰啊？”

“志鴻的弟弟，也是搞攝影的，過來找他哥過年。給我們帶了吃的，長得出挑，還乖。”當晚被灌酒的副導演也看到了，笑道，“诶？怎麽來現場搬東西了哈哈。”

總導演聽着留了個心，又看了遠處正擡腿準備離開的青年，沒說什麽。

被耽誤工期的節目并不會因為嘉賓來了而順利開拍，事實上麻煩的經紀團隊還有讓人意想不到的作妖理由。

“導演，我們家藝人最近橡膠過敏，那等下要從假人身邊找線索……”放任藝人失蹤一上午的經紀人這會滿臉為難，“還是別吧，換了真人來嘛。”

知道嘉賓根本不會橡膠過敏、只是在嫌棄柴草堆髒兮兮的導演組，聽聞直接沉默了。周圍工作人員聽到經紀人說話，也全停下了手裏的活。

總導演本就臉色不佳，此時簡直如烏雲罩頂，馬上要爆發了。他黑着臉，咬了咬牙，回頭沒找到自己助手，幹脆幾步往場邊走去，環顧只看到各組的實習生。

正職人員沒一個得空的，唯一不需要同步配合的後期組，這時應該還在機房補覺呢。

“誰？”導演壓抑着火氣，口氣不善，“來個人。”

實習生們中，怯場的直接擺手往後退。沖着節目組NPC露面機會來的人，則看着布滿灰塵、髒不拉幾的柴草垛，有些猶豫。

“诶你們怎麽回事！”

導演看着眼前這群不争氣的人，又急又無語。他目光一掃捕捉到人群中的高個兒,定睛一看，是助手說過的攝影師帶來的弟弟。

作者有話要說：

神龍下山日記：找到我媳婦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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