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範夫人拉着瑺瑛向範思鄉受傷的地方走去,只是步子稍快些,并沒有跑步。
瑺瑛再次見到範思鄉的時候,他的頭上包了塊布,血不再流了,臉上的血跡已經清理幹淨。
範思鄉正舉着手裏的黑盒子,興奮地說着他的新發現。其他人,也正在往回走。沒人覺得問題嚴重,也沒人在乎一個受傷後流很多血的小男孩。
範夫人到了範思鄉身邊,看着他身上和衣服上的血漬,搖了搖頭。拉着範思鄉回去清洗和換衣服。
範思鄉走到瑺瑛身邊,沖她做了個鬼臉。
瑺瑛呆呆地站在原地,鈴兒不明原因地也陪她站着。
晚上,範思鄉包着頭過來吃飯時,瑺瑛看着他完全沒有受過傷的感覺,依然生龍火虎。飯後,瑺瑛拉住範思鄉,用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額頭,問:”這裏,還疼嗎?”範思鄉嘿嘿笑笑,說:“姐姐,就是擦破了一點皮,早就不疼了。”
第三天,範思鄉頭上的布不見了。瑺瑛雙手捧着範思鄉的臉仔細地看了又看。那裏,沒有一絲受過傷的痕跡……
瑺瑛去看了範思鄉摔下來的那棵樹。掉落在地上的樹枝已經被清理幹淨,頭頂上留着那半截樹杈,樹杈的截面很鋒利,上面還留着一些紅色。顯然,範思鄉是被這截樹杈劃傷的,看着血流的樣子,當時傷得不輕。
陸夫人醫術就算再高明,也不可能把那種傷醫得兩天後就毫無蹤跡,絕對不可能!
從此,瑺瑛開始注意陸夫人……
陸夫人不會說話,聽不出是哪裏的口音,穿着打扮也是瑺瑛沒見過的,從外表很難得到有用的信息。陸夫人每天忙忙碌碌,勞作時不會四處張望,只是一心一意地做事,別人聊天說笑她也不感興趣。其他人也似乎習慣了她這種狀态,只有陸震山、範夫人、範思鄉偶爾會拉住她,和她比劃着說幾句話。陸夫人和他們說話時面目也很少出現表情,只有看到她的兒子陸念鄉時,才會露出少有的微笑和愛意。
瑺瑛不會手語,要想進一步了解陸夫人看來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瑺瑛不着急,這裏有太多的事需要解開,急不得。
一日早飯後,瑺瑛照例和大家在菜園子裏做事。突然,一陣鳴響從空中傳來,嗚~~,聲音不刺耳,但穿透力很強,這個聲音和之前在船上聽到的不一樣,讓人感覺急促和不安。
聽到響聲,男人們立即停下了手裏的工作,起身跑向各自的住所。女人們也站起來看着他們,并沒有移動。
“怎麽了?”瑺瑛問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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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夫人看到臉上寫滿焦慮的瑺瑛,微微一笑,說:“有船路過,他們去看一下。”
瑺瑛明白了,也笑了一下,說:“當時我的船路過時,也是如此吧?”
範夫人點點頭,沒再多說,繼續侍弄着她手裏的菜葉子。
大概2個時辰後,女人們準備好了午飯。瑺瑛和兩位夫人一起來到了海邊。
沒多久,那艘銀色的船就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中。速度很快地靠近,輕盈地停止。
艙門打開,依然是穿着一身舒适衣衫的島主走在前面,身被铠甲,劍不離手的如閑緊跟其後。
再後面是三個男人往下搬東西,如閑筆直地跟着島主下船後,又回來幫忙。
範思鄉照例跑過來,鈴兒也過去。剩下瑺瑛和兩位夫人在旁邊看着。
這次的東西不多,幾個人手提肩扛着全部拿了起來。
高敞從衣服兜裏拿出一個什麽東西在範思鄉眼前晃了一下後高高地舉過頭頂,範思鄉在下面跳起來使勁夠着。
四個男人分別跟岸上的三個女人打了招呼,瑺瑛也分別施了禮。
所有帶回來的東西都搬到了一個房間,快到門口時瑺瑛拉住鈴兒,示意她留步。鈴兒明白,緊走了幾步把背着的小包袱遞給高敞,說:“這個,你帶進去吧。”
高敞伸出幾個手指,勾起包袱,也不多問,直接進了房間。
瑺瑛和鈴兒先到了廚房,做上餐前的準備,很快,兩位夫人也趕了過來。
島上的生活很簡單,不僅如此,還了無生機。除了偶爾高敞和範思鄉的打鬧可以添些喧嚣之外,大部分時間,只有海浪和海風的聲音。這個島有時會讓瑺瑛覺得窒息。
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地做着重複和固定的工作,臉上沒有過多表情。範夫人永遠淡然如水;陸夫人小心翼翼,是的,不知道為什麽,瑺瑛覺得陸夫人很沒有安全感;陸震山可能受了陸夫人的影響,也總是憂心忡忡;範雁西很有大将風範,處變不驚,但是在那穩重可靠的表面下應該有着一顆不容置疑的心;如閑平日裏不茍言笑,做事嚴謹,只是偶爾會流露出和高敞一樣天真的笑容;高敞是這些人裏面最陽光快樂的,只有和高敞在一起,瑺瑛才感覺到了自己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子;趙秉遠,也就是島主,從範雁西那裏,嫦瑛知道這這個名字。這個人除了吃飯幾乎見不到他,他所有時間都在後面那個隐蔽的住所裏。不運動、不操練、不勞作。看起來沒有心事,卻又玩世不恭,對待所有事物都沒有興趣。不介意飯菜的口味,不為新開的花朵駐足,不為蔬果的豐收而高興,也不為狂風暴雨而皺一下眉頭。
這個島很美,島上的生活衣食無憂。但是,這些人似乎并沒有打算在島上永遠住下去,沒有跡象證明,瑺瑛就是感覺到了,他們随時準備離開。
那個嗚嗚的聲音偶爾還會響起,他們還會搬些東西回來,餐桌上,房間裏,不時會有新東西擺上。範夫人給瑺瑛和鈴兒各做了兩身衣服,樣式參照她們本來的服裝,征求了她們的意見後,做了些輕微改動,在日常生活中穿着更方便些。
有一次,他們出海回來時,島主并沒有一起下船。大家都認為這是很平常的事情,沒人在意。範夫人經描淡寫地對嫦瑛說島主要在船上呆幾天,讓我們不用擔心。十幾天之後,島主出現在了餐桌前。
這天上午,瑺瑛和鈴兒正蹲在外面的水池邊清洗中午要用的蔬菜,突然,一陣鳴響傳來,不是經常聽到的聲音,這個聲音更尖利,頻率更短,明顯是有緊急情況發生。
瑺瑛和鈴兒趕緊放下手中的蔬菜,站起身來。很快,其他人都陸續出來,行動比平時快速了很多,也緊張了很多。
更不同的是,男人都穿起了像如閑一樣的嚴密厚重的盔甲,最後出來的趙秉遠居然也全副武裝起來。
陸夫人看起來更加不安,範夫人的臉上也現出了細微的緊張表情。
陸震山走之前親了一下抱在陸夫人懷裏的兒子,最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陸夫人,嘴角向上翹了翹後,迅速追趕上了已經跑出去很遠的其他人。
範夫人走到瑺瑛身邊,主動說:“今天路過的是艘大船,可能有危險。”
“有危險?為什麽還要去?咱們島上什麽都不缺啊?”瑺瑛知道自己問了個很白癡的問題。
“瑺瑛,鈴兒,過來,坐。”範夫人沒回答問題,叫着不遠處的鈴兒和瑺瑛一起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我們的事情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今天我先開個頭,如果有機會,其他的咱們再慢慢說。”
瑺瑛心跳加速起來,她一直迫切想知道而又無從知曉的事情,今天就要告訴她了。但是,激動之餘,瑺瑛心裏有了一點點害怕,她不知道範夫人會告訴她些什麽,會不會是一些她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呢。
範夫人看着她們有些緊張的臉,繼續說:“十一年前,島主、雁西,震山和如閑在海上遇難後,來到這個島上,他們是這裏的第一批居民。八年前,我和高敞的船翻了,被他們所救。五年前,小羽,哦,也就是陸夫人,”說到陸夫人,範夫人停頓了一下,“陸夫人身世可憐,她被困在了一艘船上,島主他們解救了她。我們現在暫時不能離開這個小島,但是島主一直在想辦法,我們相信總有一天會離開的。你們不用擔心,只要有機會,你們現在随時可以走。"
範夫人停頓了一下,認真地分別看了看瑺瑛和鈴兒,最後眼光停在瑺瑛臉上,說:“只是時間無法确定。”
聽了範夫人的話,瑺瑛覺得,不是自己之前想多了,就是範夫人沒有說實話,或者,只是說了表面上的事情,并沒有告訴她們真相。瑺瑛想了想,說:“範夫人,島的周圍經常有船只路過,你們為什麽‘暫時不能離開’?”
範夫人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瑺瑛會這麽問,“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顯然,範夫人并不想繼續說下去。
瑺瑛覺得今天的機會很難得,如果今天不問清楚,今後恐怕再沒有機會了。于是,她有些逼迫地繼續追問道:“什麽苦衷?島上有那些特殊的船,你們想去哪裏都很容易。而且,我知道你們随時準備離開,為什麽想離開,卻又一直沒走?”
範夫人收起了笑容,瑺瑛知道,範夫人表情雖然平靜,心裏卻已經有了波瀾。瑺瑛直視着範夫人的眼睛,她不想給範夫人任何搪塞的機會。
範夫人沒有躲避瑺瑛的眼神,片刻後,嘴角微微一翹,聲音依然輕柔地說:“瑺瑛,你先回答我,你們現在想不想離開?”
瑺瑛愣了一下,是的,島上的生活不是瑺瑛要的,她想要的是帶着這些人一起走,回到她的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