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範夫人迎上前,陸念鄉在她懷裏哭鬧着。陸震山表情悲傷,懷裏抱着的陸夫人微閉着雙眼,臉色慘白,在他懷裏像一片樹葉,毫無份量。

可能是聽見了陸念鄉的哭聲,陸夫人微微睜開雙眼,耷在下面的手動了一下,還是沒能擡起。

三人都沒說話,陸震山抱着陸夫人向住所走去。此時,島上除了海浪聲,只有陸念鄉的啼哭。

午飯準時開始,只是餐桌前缺了高敞、陸震山和陸夫人。

鈴兒幫着範夫人一起照顧陸念鄉,陸念鄉小小年紀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麽,靜靜地吃着喂給他的食物。

整個下午,所有人都在忙碌着。除了瑺瑛。

瑺瑛想去幫忙,可是她無從下手。來島上已經四個月了,她除了偶爾幫着鈴兒做些小事情外,其他似乎什麽都沒學會。島上的日常事物被範、陸兩位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需要其他人再做多餘的事情。當然,瑺瑛也知道,從小就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本來也不習慣做這些粗事。而今天,島上發生事情的時候,瑺瑛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沒用。這讓瑺瑛非常沮喪。

晚餐吃得很簡單,範雁西、如閑都過來幫忙了。

第二天早上,鈴兒早早地出了門,瑺瑛磨蹭了一會兒。她不知道這麽早出去,她能做些什麽。

瑺瑛打開門時,看見高敞已經在院子裏緩慢移動了,看起來臉色也紅潤了一些。鈴兒在他後面提着一條毯子追上他,拉着他坐下。高敞倒是很聽話,坐在椅子上,蓋上毛毯,對鈴兒說:“我已經好了,身體壯得和以前一樣!”

瑺瑛走向廚房,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剛走到廚房門口,差點兒撞上出來的範雁西。範雁西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擺着一碗清粥和幾個小菜。看見瑺瑛,停住,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伸出雙手,把托盤遞到瑺瑛面前。

“瑺瑛姑娘,幫我把這個送到陸夫人那裏吧,範夫人也在那兒。”

瑺瑛低頭看着托盤,她明白了範雁西的意思,給她事情做,讓她盡力……

接過托盤,瑺瑛看了一眼範雁西,想說什麽,卻最終沒說出口。範雁西沖她點點頭,說:“別擔心,他們很快會好起來的。去吧。”

瑺瑛母親死得早,父親是一國之君,只能遇到大事,或者大的節氣時才能見到父親一面,身邊除了一起長大的鈴兒,再沒有真正愛她的人。她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像範雁西這樣溫暖的人,如父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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瑺瑛端着托盤小心奕奕地走着,鈴兒從遠處看到叫着“姐姐,我來。”跑了過來。瑺瑛沒看鈴兒,眼神全都放在手裏的托盤上。腳下沒停,對着身後的鈴兒大聲說:“鈴兒,別管我,去做你的事。”

鈴兒下意識地停住,看着有些笨拙的瑺瑛,不知該怎麽辦。鈴兒一陣兒心酸,公主,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公主吧,鈴兒還是願意看到身為公主的你。

“阿嚏!”高敞大大地打了個噴嚏。鈴兒一驚,立刻轉身回到高敞身邊。

“看,還說身體和以前一樣。咱們回屋裏吧,念鄉要醒了。”鈴兒給高敞蓋了蓋毛毯。

高敞點點頭,在鈴兒的攙扶下緩慢地站了起來,兩人起身回了範夫人的房間。

陸震山的住所在全部生活區域的東側一處偏僻的地方,瑺瑛端着托盤來到陸震山和陸夫人門前時,已經走得額頭微微冒汗。

“範夫人,我是瑺瑛,給你們端了些吃的過來。”瑺瑛在門外說着,聲音不大。

門很快打開,陸震山出現在門口,面色疲憊,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陸震山接過瑺瑛手裏的托盤,側過身,說:“瑺瑛姑娘,請進吧。”

瑺瑛猶豫了一下,來了這麽久,她從來沒有到過陸夫人的家,陸夫人也從來沒有邀請過她。

看着陸震山側身筆直地站着,瑺瑛輕輕地擡起腳邁了進去。

房間的格局都差不多,陸夫人的房間和範夫人一樣大小,固定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只是陸夫人的房間多了些色彩。桌子上擺着好看的瓶子和鮮花,牆上挂着幾幅畫,畫的風格是瑺瑛從沒見過的,看着很奇怪,卻又讓人感覺舒适。

裏間屋裏,陸夫人躺在床上,範夫人坐在床邊喂着她吃着什麽。

看到瑺瑛進來,範夫人站起身。嫦瑛看見陸夫人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

“瑺瑛,”範夫人輕聲說,“小羽已經好些了,別擔心。”

說着,陸震山一只手端着一個漂亮的青瓷小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個同樣花色的小勺,一邊走進來,一邊不停地攪拌着碗裏的粥。

陸震山走到床邊,範夫人接過碗,正要對瑺瑛說什麽,瑺瑛先開了口:“範夫人,我先出去了。願陸夫人早日得痊。”說完,瑺瑛向三人行了禮,轉身出來。

回到院子,瑺瑛站了一會兒,随即,邁步向廚房走去。

廚房裏,範雁西和如閑已經準備好了幾份飯菜。範雁西正在給鈴兒和如閑分配工作。鈴兒端着一個同樣的托盤,那是給高敞和念鄉的。如閑兩只手各端了一個托盤,其中一個是島主和如閑的,另一個給範夫人和陸震山。

鈴兒走之前,瑺瑛又在鈴兒的托盤上多放了一碗飯和一個小菜,說:“你和他們一起吃吧,不用管我。”

其他人都走了,範雁西對瑺瑛說:“瑺瑛姑娘,咱們兩個在這裏吃吧。”

瑺瑛感激地點點頭,盛了兩份米飯後拿到外面餐桌上。

範雁西端過來兩個小菜,兩人默默坐下。

瑺瑛沒有胃口,給自己盛了很少的一點兒米飯,強迫自己全部吃完。

範雁西吃飯速度很快,最後一口飯菜咽下肚子後,範雁西看着也吃得差不多的瑺瑛,說:“瑺瑛,”瑺瑛趕緊擡起頭,他知道範雁西有話要說。

“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好,今天我們就來說說。”說完範雁西把桌子上的碗筷收起來,重新坐回到餐廳前。

“從哪兒開始,你問吧?”一邊說着,範雁西拿起餐廳上的茶壺,給瑺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

瑺瑛心裏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知道,正因為太多問題,此時卻又不知道該從哪兒問起。

瑺瑛想了想,說:”範将軍,這次是可以接我走的船,為什麽會有如此大的危險?”島上的人都叫範雁西範将軍,這讓嫦瑛更加肯定了這些人可能是哪個軍隊的人流落到了此地。

範雁西正在低頭喝茶,聽到這句話,把手裏的茶杯放下,臉上浮現了讓人難以察覺的痛苦表情。

“如果有船只進入中間區,哦,我想範夫人跟你說過這些了。如果有船只進入中間區,我們能看到,也能大概判斷出船只來自什麽時間。這次顯示是大明朝嘉靖年間的船只,這種機會非常難得。但是,在确切知道這艘船是你們的船之前,我們不會貿然帶上你們。等我們到了那艘船的附近時,可以确定那就是你們的船。而當我們登上那艘不久,才發現裏面有埋伏,有人劫持了那艘船。”範雁西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在這片海域除了我們,還有另一撥人。他們的首領叫‘鯊魚’。鯊魚從4年前開始追蹤我們。最初,他們一出現在中間區域就會被我們發現,我們能夠有效地防禦和打退他們。但是這兩年他們有了更先進的技術,可以隐身,逃避我們的視線。鯊魚經常會依附在一些大型船的周圍或者劫持那艘船,只要我們與大型船有所接觸後,他們便會趁虛而入。我們與他們有過幾次正面沖突,以他們目前的狀态,還不是我們的對手。但是,從昨天那場戰鬥來看,他們又更新了技術。我們竟然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還被他們的新型武器傷了高敞。”範雁西把杯子裏水一飲而盡,瑺瑛給範雁西杯子又斟滿了水。

“他們依附的那艘大船的确是全副武裝來找你們的,你們的家人看了你留下的信,卻帶走了随身的衣物,便确定你們是被綁架的,因此派人帶了炮火來剿滅我們。哦,你放心,你們的船只和人員沒有受到損傷。鯊魚的目标只是我們,你們的船只對他們沒有威脅,也沒有用處。我們回來後,那艘大明的船只也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中。”範雁西嘆了口氣,看着瑺瑛遺憾地說說:“嫦瑛,這次不能送你回去了。”

嫦瑛搖搖頭,“我跟範夫人表明了我們的意思……”

範雁西點着頭,表示知道,他繼續說:“你們回去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要跟你說另一件事,那就是,小羽的血液很特殊,她的血液可以醫治任何外傷。平時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備出一部分血液供我們日常使用。但是高敞這種重傷,儲備的血液不夠用了,需要她額外輸出。這樣臨時的大量血液流失,對她身體危害非常大。還好,瑺瑛,這次高敞的傷,并不致命,小羽用她最後的力量救了高敞……她,休養調整一段時間後便會康複。你不用過于擔心。”說這些話時,瑺瑛知道範雁西是在安慰她,從範雁西的語氣中,嫦瑛聽出了深深的擔憂。

“你一定還有很多問題,有些事不是幾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以後有機會,你自然會了解。”範雁西身體往後靠了靠,做了個放松的姿勢。

島上的秘密遠比瑺瑛想象的要多,真的是無從問起,但是,突然瑺瑛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你們出發前就已經發現了危險的信號,為什麽還要去呢?”

“這個……”範雁西說話猶豫起來,“因為,我們想給你一次回家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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