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嫦瑛明白,他們不希望看到她和鈴兒也被困在這裏。為了讓她們回家,他們不惜冒險。這讓嫦瑛無言以對。她擡頭看着範雁西,問道:“範将軍,你們,真的不能離開嗎?”

範雁西平靜地擡起頭,目光看向門外,聲音帶着不易覺察的沉重,說:“十一年前,島主、我、震山和如閑逃難途中遇到了奇異天象,在那個奇象中,我們看見了這座島,小船像被某種力量牽引着飄向了小島。我們醒來的時候,船已經停在了沙灘上。最開始的幾年,小島上除了野果和魚類、蝦類,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我們嘗試過很多方法離開,都沒有成功。前兩年,我們自己造船,嘗試了無數次,行駛了很遠都沒見過一艘船。第三年,島主發現了天際號,我們第一次看見了外面的船只,但是很遺憾那個不是我大宋的船。接下來的兩年時間我們一直在等大宋朝的船只。而當第五年島主啓用了島上大部分設施,我們也遇到了等了很久的船時,我們發現,已經走不了了,我們的身體有了變化。只有在島上才能無恙,離開島,出了中間地帶,我們的身體就開始虛弱……”最後,嫦瑛明顯地感覺到了範雁西的難過。

“你們都這樣嗎?真的是因為那個‘磁場’?”嫦瑛腦子飛速地轉着,想迅速從大腦中找到解開這些迷團的方法。

“是的。那個磁場影響着我們所有人。”這話時,範雁西的目光重新回到桌子上,聲音恢複了正常,“但是,島主說他一定會找出辦法帶我們出去。”

嫦瑛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比她之前的赴死還要絕望,那是範雁西的絕望。

“嫦瑛姑娘,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離開,你們可以,下一次,如果再遇到你們的船,回去吧。”範雁西又露出了父親般的關愛。

嫦瑛沒有回答,她要思考。

兩人分開前,嫦瑛沒有做任何決定。

接下來的幾天,嫦瑛和鈴兒一直在讨論島上的事情。鈴兒聽了嫦瑛的敘述,完全不能相信,吓得恨不得當天就要離開。嫦瑛則覺得知道了這些更應該留下來。如果她有辦法帶他們離開,回到大明朝,無處可去的他們更有可能為朝廷效力。

只是十一年的時間,他們都沒想出離開的方法,嫦瑛對這裏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怎麽帶他們走呢?這是個大問題。

五天後,高敞已經完全恢複了活蹦亂跳的樣子,陸夫人也出來走動了,只是看起來身體還很虛弱,臉色依然蒼白。

小島又平靜如常。

這天晚飯後,嫦瑛來到了範雁西和範夫人的門口,輕扣了幾聲大門。很快,門打開,範夫人出現在門口,看到嫦瑛并沒有顯出吃驚的樣子。

高敞和思鄉還在外面玩耍,家裏只有範雁西和範夫人兩人。範夫人安排嫦瑛落座,範雁西也從旁邊的書房出來坐好。

三人坐在大廳的方桌前,範夫人沏了茶。

“範将軍,範夫人。”嫦瑛坐直身體,語氣鄭重地開了口。“當日夫人和将軍跟嫦瑛說的話,嫦瑛思慮多日後,現将嫦瑛和鈴兒的想法告之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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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雁西和範夫人沒有說話,認真地聽着。

“嫦瑛和鈴兒已非活人,來到島上蒙各位厚愛,才能活到今日,嫦瑛和鈴兒自願在島上與各位一起生活。也願意盡我們的微薄之力,行力所能及之事,不至于成為島上的負擔。”嫦瑛說的時候盡量表現得誠懇,她希望範雁西和範夫人也能感受到。

看到嫦瑛說完,範夫人微微一笑,說:“既然姑娘已經決定了,島上自然歡迎二位,姑娘們以後就當這裏是自己的家。只是,如果哪天姑娘想離開這裏,自當與我說,不必拘于今日所言。”

嫦瑛聽完心裏一驚,她沒有騙過範夫人,當然更騙不了範雁西。嫦瑛也報以一個微笑,說:“多謝将軍和夫人。嫦瑛還有一個請求,還請範将軍允許。”嫦瑛停頓了一下,看向範雁西。

範雁西表情淡然,說:“姑娘有什麽話,請講。”

嫦瑛得到了鼓勵,說:“我想和範将軍一起出海,希望範将軍成全。嫦瑛一定竭盡全力,不會成為你們的負擔。”

範雁西面上露着輕松的表情,說:“以姑娘現在的體力,恐怕還難以與我們一起出海。如若姑娘真有此意,半年之後我們再談這件事吧。你先跟着敞兒練練身體,到時再說出海之事不遲。”

範雁西沒有直接拒絕,但是同意讓高敞幫助她訓練,這已經達到了嫦瑛的目的。嫦瑛緩緩起身,微微下蹲說:“是,聽從将軍、夫人安排。”說完,在範夫人的護送下離開。

嫦瑛回到住所,鈴兒看見馬上迎出來,“這麽快就談完了?怎麽樣?”正問着,看着嫦瑛的臉色,似乎明白了。

嫦瑛忙說:“我們暫時留下了,雖然沒有直接同意我出海的請求,但是同意讓我先開始訓練了,不過……我想他們早晚還是會送我們走的。”

第二天早飯後,高敞把嫦瑛和範思鄉叫到海邊,鈴兒也跟了過來。三人依次并排站好,高敞站在對面,臉上有着少有的嚴肅表情。

“自今日起,由我負責你們三人訓練。訓練會很苦,能堅持下來完成訓練的,就有機會出海。否則就老老實實呆在島上。聽明白了嗎?”高敞大聲說着。

“聽明白了,聽明白了,聽明白了。”三個人發出了三個聲音,範思鄉的聲音最大,鈴兒次之,嫦瑛的聲音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高敞皺了一下眉頭,聲音再次提高,“大聲點,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三人異口同聲,嫦瑛的聲音還是只有自己能聽到。

高敞無奈地搖搖頭,肩膀放松下來,身體不再繃直,有氣無力地說:“算了,這個以後再慢慢練吧。現在!從這兒開始,到那邊突出來的岩石。”高敞說着擡起手,側過身,手指指向身後遠處,三個人也側過身看去,嫦瑛看到了在海邊很遠的地方,有一大塊突出來的岩石,從小島延伸至海面,呈現出了奇特的景觀。由于範夫人說過島上不能随便行走,島上很多地方,嫦瑛都沒走過。

“跑!”嫦瑛還在想以後要多找些機會在島上走走,就聽見高敞大聲地喊了一聲。範思鄉已經飛奔了出去,鈴兒跑了兩步,回頭看見嫦瑛還楞在原地,就小聲叫着:“姐姐,姐姐。”

嫦瑛回過神,拉起裙擺,擡起了腳……

衣服被範夫人改過,已經很适合在島上勞作和生活,但是,還是保留了長衫長裙。跑步?嫦瑛覺得太可笑了,身為公主,怎麽能在外人面前跑步?!更何況,嫦瑛從記事以來,就沒跑過,快走都沒有過。

在島上的幾個月,嫦瑛覺得身體已經強壯了很多,也會做一些簡單的工作了。她甚至都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可以和他們一起出海,而不會拖累他們了。

誰知道訓練的第一步是,跑步……

但是,既然自己說了要留下,就不能吃白飯。範将軍安排了訓練,那一定是必須要做的。想到這兒,嫦瑛咬咬牙,努力地追向鈴兒。

嫦瑛覺得跑了很久,已經完全不能呼吸了。嫦瑛不得不停下腳步,大口地喘着氣,雙手也放棄了裙擺,叉在腰間,這樣才能支撐住身體不至于摔倒。

前面,範思鄉跑得很遠了。鈴兒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在幾步遠的地方,看到嫦瑛停下,也停了下來,踉跄着往回走,過來扶着嫦瑛。

前面,幾乎是走着的高敞不時回頭看着嫦瑛和鈴兒,看見她們停下,大聲吼着:“不許停,繼續,繼續跑,跑不了就走,不許停。”

此時,嫦瑛沒理會高敞的怒吼,站直身體,回頭看了看,他們出發的那個樹林的入口,此刻依然清晰可見,她最多跑了四五十步。

“姐姐,我們不練了,回去吧。”鈴兒快哭了。

嫦瑛的确跑不動了,就像高敞說的,跑不動就走吧,嫦瑛小聲對鈴兒說:“鈴兒,我們要留下,要知道島上的秘密,就一定要出海,不能一直在島上白白度日。”

說完,嫦瑛甩開鈴兒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鈴兒也只得撅嘴緊走幾步追上。

高敞和範思鄉在岩石下陰涼處坐了很久。範思鄉說:“哥,她們這樣,怎麽訓練啊?我看還是跟父親說,別讓她們練了。”

“我也不想帶她們啊,父親下了命令,不好好訓練她們就家法處置我。”高敞使勁扔了塊石頭到海裏。

嫦瑛和鈴兒走到岩石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高敞看着兩個平時端莊美麗的女孩,此時裙子下擺粘了很多沙子,幾縷頭發松散下來,臉上曬得通紅,走路一瘸一拐的。讓人看了又心疼又好笑。

高敞和範思鄉一個挺身,幹淨利落地站了起來。

高敞盡量憋着不笑,依然嚴肅地說:“今天就到這裏,明天上午早飯過後繼續來跑步。”

說完帶着範思鄉跑開了。

看着他們跑得沒了影,嫦瑛腿一軟,鈴兒趕緊扶着她也坐在了岩石下面。

鈴兒拉起嫦瑛的腳,輕輕地脫下鞋子,嫦瑛疼得輕輕地叫了幾聲。

腳下已經磨出了一個水泡。嫦瑛的鞋子太柔軟,不适合長時間走路。

鈴兒一邊給嫦瑛揉着雙腳,一邊哭着說:“姐姐,你這是何苦呢?我們回去吧,別管他們了。”

嫦瑛哪受過這種苦,想着以前在皇宮裏雖然沒人說話,沒人疼,但也是錦衣玉食啊,想着也不禁流下淚來。

兩人哭了一會兒,嫦瑛擦幹眼淚,咬着牙說:“鈴兒,他們這是要逼我們走!我偏不走,就要練一個給他們看看!”

嫦瑛明白了,範雁西和範夫人不會讓她在島上長住,如果真如他們所說,島上的人都不能離開,他們便更不可能把她們留在島上。嫦瑛不知道她還能在島上呆多久,但是,她會盡量呆得久些,在她離開前,一定要揭開島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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