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嫦瑛轉身的瞬間,看見趙秉遠的臉色很奇怪,但是馬上趙秉遠又恢複了原來的嘻笑表情,身體跟着嫦瑛轉動着,說:“跟你開玩笑呢。你先別着急,天黑了我們就出發。”說完,背着手走出了廚房。
果然,傍晚,羅老伯親自做了一頓還算豐盛的飯菜。
吃過飯,嫦瑛收拾停當後,趙秉遠已經把馬牽到了大門口。
兩人和羅老伯告別,便登上了去往紫禁城的道路。
一個時辰後,他們到了北京城外,遠遠地看見一處箭樓周圍火光沖天。
趙秉遠跳下馬來,說:“李自成馬上要攻破北京城了。咱們要小心。”
二人取下馬背上的行李,各自背好。趙秉遠在前,嫦瑛緊緊跟在後面,兩人迅速向樓門跑去。
這個箭樓是嫦瑛沒見的,史書上記載是她離開十五年後,她父王為了方便出行而建立的,被後人稱為東便門的地方。
進了東便門,一路上躲躲閃閃,四處可見逃跑的官兵、富商和百姓。大約用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午門外。
此時,李自成還在城外,紫禁城內靜悄悄,沒有任何反抗的氣息。城門口把守的士兵比平時少了許多。
嫦瑛看着高高的城牆,問趙秉遠:“我們怎麽進去。”
“看來,比我想像中要簡單,我們從正門直接進吧。”趙秉遠看着午門內說。
看着空蕩蕩的紫禁城大門,嫦瑛現在心情由緊張變成了氣憤。北京城和紫禁城中沒有任何抵抗的跡象,官兵将士和普通百姓一樣在四處逃命。如此情境,大明朝哪有不敗的道理?
“這場長達十年的瘟疫,污染了糧庫、水源,造成人員大量死亡,導致後備兵力不足。”趙秉遠低聲說着。
“是,這是天意要滅我大明啊。”嫦瑛無奈地說。
直到沖進乾清宮,趙秉遠和嫦瑛受到的阻攔都是很微弱的。這座200多年的大明皇宮,易手之日即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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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內,朱由檢正在與周皇後、袁貴妃和三個兒子灑淚告別,看見兩個人闖進來,吓得抱成一團。
嫦瑛向前一步,說:“別害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你們是誰?”朱由檢吓得聲音顫抖着問。
“這個,你看一下。”嫦瑛說着從頭上摘下簪子,遞上前去。
司禮監太監王承恩顫顫巍巍地過來接過簪子,雙手遞給了朱由檢。
朱由檢看了簪子臉色一變,之後又送到周皇後面前,周皇後點點頭,輕聲說:“這不是我們的物件。”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朱由檢問嫦瑛:“你怎麽會有這個簪子?”
“簪子的來歷你不必知道,只知道我是大明皇室後人,來救你們便是了。”嫦瑛想過很多方式解釋自己是誰,最後還是覺得說什麽朱由檢都不會相信,幹脆什麽都不說。
嫦瑛看了一下四周,接着說:“時間緊迫,派人去請兩位公主和懿安太後過來吧。”
朱由檢想了想,反正也是一死,先選擇相信面前這兩個人吧,便派了人出去。随後把簪子遞給王承恩,王承恩又雙手托着送還給了嫦瑛。
很快,兩位公主被接了過來,來人回報說懿安太後說自行在她的宮裏自缢,不過來了。
嫦瑛還要派人去接,朱由檢說:“不必了,逃亡也是勞碌奔波,也難免不會有一死,就随了她吧。”
趙秉遠看着面前的幾個人,朱由檢、兩位皇後皇妃,三位太子,兩位公主,一位太監,9個人,有點兒多。
嫦瑛正等着趙秉遠說走的命令,一回頭看見趙秉遠緊鎖着雙眉。嫦瑛靠近趙秉遠,低聲問:“怎麽了?出什麽問題了?”
“沒問題,讓他們換下衣服,馬上走。”說完,趙秉遠先行一步出了乾清宮。
其他人互相攙扶着站了起來,到了後面,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各種平民服裝,一一換上。
王承恩伺候朱由檢換好衣服後突然跪在地上,哭着說:“皇上,老奴年事已高,就不随皇上去了。宮裏也得有個人料理後事,老奴祝皇上一路平安,長命百歲。”說着痛哭起來。
王承恩跟随朱由檢多年,忠肝義膽,朱由檢過來扶起王承恩,也哭着說:“跟我們走吧,咱們死活都在一起。”
王承恩擺擺手,跪着不起,“老奴走不動了,請皇上趕緊走吧,快走,走吧。”
朱由檢沒辦法,只得站起身來,到了外面,其他人都已經換好了衣服。
宮門口,趙秉遠正在等着他們。看見他們出來,示意跟上。帶着一行人向右側走去。
穿過一道宮門,這一側是慈寧宮,慈寧宮門口太臨宮女一頓亂跑。趙秉遠帶着幾個人低頭拉扯着從慈寧宮牆處向南行進,此時大家都在自我保命中,已沒人關心別人的動向。
過了一扇窄小的門,右手邊的房屋內已經空無一人。
穿過房前小路,面前就是金水河。
趙秉遠停下腳步。
一行人全部站在了金水河邊,河水自北向南緩慢地流動着。
趙秉遠摘下後背的包袱,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個白色的東西。
然後,後退了幾步,給自己留出了一個比較大的空間。
把白色的東西放在地上,從那裏面抽出一個物件,按了幾下,白色的東西慢慢變大,變大,最後竟成了一個透明的大球。
趙秉遠又從包袱裏拿出一個黑色的東西,說:“我們要從金水河的下面穿過護城河到達城外。”
他話音剛落,皇後、皇妃和太子、公主位已經亂做了一團。
這就是趙秉遠的計劃,嫦瑛做夢都想不到的計劃,竟然是這個。那件黑色的東西,嫦瑛知道,因為她也有一件,那是潛水服。
“別亂,這是唯一逃出去的方法,聽他的,沒錯。”嫦瑛低聲說着。
朱由檢倒是很平靜,他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大球,問:“這個能裝下我們這麽多人嗎?”
“九個人,有點兒擠,可能不太舒服,要忍一忍。”趙秉遠說。
“好,我們怎麽進去。”朱由檢往前邁一步說。
其他人還要再說什麽,看到朱由檢同意了,也都閉了嘴。
球的一側有一個凹進去的洞,趙秉遠指着洞說:“從這兒進去,皇後、皇妃和公主、小王子先進去,我們要把它推到河裏。”
五個人先鑽了進去,裏面空間剛剛好。趙秉遠、嫦瑛、朱由檢和兩位王子合力把球推進了河裏。球在水邊漂浮着。趙秉遠又從球體上方拉出了一個扶手,跟朱由檢說:“你來扶着這個,讓他們都進去,我去換下衣服。”
朱由檢扶好扶手後,趙秉遠拿着黑色的潛水服去了一邊的黑暗處。
趙秉遠出來的時候,兩位王子也已經進了球裏面。
“嫦瑛呢?”趙秉遠驚得叫了一聲。
“我在這兒。”黑暗中,一襲同樣黑色潛水服的嫦瑛走了出來。
“你,進去,我一個人就夠了。”趙秉遠驚得一身冷汗。
趙秉遠接過朱由檢的扶手,讓他也鑽進了球裏。裏面裝了八個人,人挨人,人擠人。已經有半個球體在水面之下了。
“你看,裏面那麽擠,不如在外面舒服。”嫦瑛說着,收拾好兩個人的包袱,順着洞口塞了進去。
趙秉遠拿嫦瑛真是沒有辦法,這個女孩兒,從來就不聽話。
趙秉遠在球的一側橫着抻出一根拳頭粗細的管子,慢慢拉長後,從根部往上一頂,管子直直地豎了起來。又從中間兩側各拉出了一根繩索,把兩根繩索,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又從自己身上不知什麽地方抻出一根細一些的繩子,牢牢地系在了嫦瑛身上。
“一定要跟緊我,有什麽意外,拽這根繩子,記住了嗎?”這時的趙秉遠有點兒婆婆媽媽。
嫦瑛突然很想掉眼淚,趙秉遠越來越像她的親人,是個完全能夠依靠和信賴的親人。
趙秉遠和嫦瑛下到水裏,趙秉遠奮力下潛,直接下到河水底部,球體才全部沒到了水面之下,之後緩慢下沉。趙秉遠迅速上浮,達到了一個适當的位置時,趙秉遠開始向前游去。嫦瑛在趙秉遠身後一米處,手放在趙秉遠身後連接着大球的繩索上,往前拉着,試圖減輕趙秉遠的拉力。
嫦瑛和趙秉遠的潛水服是特制的服裝,衣服除了保暖效果很好外,內部還可以循環産生氧氣,人通過領部伸出一根管子與嘴相連吸收氧氣,衣服上還配有專用帽子和護目鏡。
嫦瑛不知道當時離開小島時為什麽要帶這個,她潛意識中覺得這件衣服可能會有用,或者以後也會有用的。這是她帶走的島上唯一的東西。
水底漆黑一片,如果沒有前面的趙秉遠,嫦瑛覺得長時間呆在在這種黑暗中,她會崩潰。在水下适應了一段時間後,透過水面折射進來的點點月色,嫦瑛能夠看見前面趙秉遠修長健碩的身體在水中游動着,心裏竟然感覺到了無比的平靜和舒适。趙秉遠游泳的姿勢非常好看,之前看過幾次,而那幾次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周圍人太多,嫦瑛沒敢細看。現在,嫦瑛竟有了小小的竊喜,可以有很長時間欣賞趙秉遠好看的泳姿了。
三月黑暗中的河水打在臉上還是又冰又冷的,嫦瑛卻感覺不到冷,覺得這冰涼甚是舒坦。
他們的游向是順着水流的方向。時間不長,通過一處出口,外面的水面突然寬廣起來。嫦瑛知道,這是到了護城河裏。趙秉遠又往下潛了一些。
順着河流一路下行,雖然是順流,但是球的重量太重,趙秉遠不得不不斷上浮,然後用力向前,才不至于讓球的進氣管落入水中。
半個時辰後,一個猛拐,水流突然變得湍急,球體撞上了河壁,左右擺動着,帶得趙秉遠和嫦瑛跟着繩索也左右劇烈地擺起來。
好幾次嫦瑛都差點兒撞到河壁上,每次被抛出去後,趙秉遠都會用手使勁拽住與嫦瑛連接的繩子,及時地把嫦瑛拉回來。
經過幾次震蕩後,總算慢慢平靜下來,現在已經離開了護城河,漂流的河道是沒有經過任何打鑿的。雖然在黑暗中,還是自己不熟悉的情況,嫦瑛頭腦還是清醒的,這個應該是通惠河。趙秉遠把我們帶回了通州。
又經過半個時辰,這段路程還算平穩,但是嫦瑛感覺到,趙秉遠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嫦瑛也已筋疲力盡,幾乎全靠水流和趙秉遠的繩子拉着前行。獨自游動的嫦瑛已經累成這樣,更何況趙秉遠還要帶着那八個人。嫦瑛咬牙追上趙秉遠,用手勢說,我們休息一下吧。
趙秉遠回複說,快到了,再堅持一會兒。
嫦瑛真的很心疼,他知道趙秉遠有多累,就算他身體再好,這麽長時間在黑暗中帶着這些人都是難以承受的。
嫦瑛突然很後悔自己要回來,這一路如果沒有趙秉遠,嫦瑛會一事無成,一個人回來想挽救大明朝更是癡人說夢。現在有了趙秉遠的護送,救了朱由檢一家,卻讓趙秉遠付出了這麽多,承受了這麽多,嫦瑛覺得自己非常自私。看着趙秉遠疲憊的身體,嫦瑛咬咬牙,拉緊了連接大球的繩索,奮力往前游着。
趙秉遠回頭看過來,沖嫦瑛擺擺手,讓她別這麽做,他沒問題。
嫦瑛不管趙秉遠說什麽,只是奮力游着,游着,為了趙秉遠,她也要堅強。
又過了半個時辰,趙秉遠放慢了速度,慢慢浮上了水面。
嫦瑛也跟着浮了上來,借着月光,看見外面是一片平原。
趙秉遠确認了地點,開始游向河邊。
這個地方是一片淺灘,趙秉遠游到淺水位置,屈身要站起來,突然身體一個趔趄,又摔倒在了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