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嫦瑛在後面一聲驚呼,手腳并用地站起來,奔向趙秉遠。
趙秉遠正在試着重新站了來,身體不停地搖晃着,又再次摔倒,坐在水裏。嫦瑛撲倒在趙秉遠身邊用她的肩膀頂住了趙秉遠的胳膊,雙手圍住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着他,讓他坐好。
“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嫦瑛害怕得大叫起來。
趙秉遠扶着嫦瑛的肩膀,穩定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聲音虛弱地說:“我,沒事,沒事。”說着,擡起一只手,猶豫了一下,最後放在了嫦瑛的肩上。
嫦瑛緊緊地抱着趙秉遠,怕她一松手,趙秉遠就會倒下再也起不來。
一陣馬蹄聲由遠處傳來,嫦瑛一驚,松開趙秉遠,立刻站了起來,手放在腰間……沒有摸到短刀,短刀在大球的包袱裏,嫦瑛往前跨了一步,擋在趙秉遠身前。
聲音越來越近,嫦瑛看清了,那是一輛馬車。馬車在嫦瑛面前不遠處停下,車上跳下一個人來。
走到近前,嫦瑛認出了,是羅老伯。
嫦瑛回頭看向趙秉遠,趙秉遠嘴唇上翹,饒有興味地與正看着她。
羅老伯來到近前,問趙秉遠:“都來了?”
趙秉遠點點頭,指了指後面的大球。羅老伯老遠就看見了那個大球,被趙秉遠一指,驚嘆一聲道:“嚯!這家夥!”
趙秉遠再次站了起來,開始解身上的繩子,嫦瑛趕緊幫忙。
趙秉遠幫着羅老伯把大球又往岸邊拉了拉。
趙秉遠走到大球旁邊,在進口處旁邊按了幾下,“噗”的一聲,洞口再次打開。先是王子們,接着是公主和兩位皇後皇妃,最後是朱由檢。幾個人出來後都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然後開始活動着手腳。在那裏面擠着也的确不舒服。
“你這親戚人還真多。”羅老伯笑着說,“走吧,上車,咱們回家。”
朱由檢走到趙秉遠身邊時,趙秉遠低聲說:“放心,羅老伯是可以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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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由兩匹馬拉着。車後面勉強裝得下9個人,趙秉遠和羅老伯一起坐在前面。
天蒙蒙亮的時候,馬車停在了羅老伯家門口。
兩位夫人和公主下了車就嘔吐不止。這一路颠簸對這些養尊處優的人來說,的确非常艱難。
瑺瑛想着自己剛到島上的時候,也是如此,手無縛雞之力,走路稍微多些便氣喘不已。很感謝小島讓她有了如今的改變。
羅老伯安頓好了這些人,便去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瑺瑛跟了過去。十幾個人的飯菜,很費功夫。
羅老伯看見瑺瑛,說:"你去休息吧,帶着他們很累吧?"
"在馬車上已經休息好了。"瑺瑛坐在火邊拿起一把柴火放進了竈堂中。
"秉遠這孩子心思重,想的多,有些話不願意說。我老頭子跟他接觸兩天,就知道他有這毛病。姑娘你一定也知道吧?‘’羅老伯一邊熬着粥,一邊似有似無地跟瑺瑛閑聊着。
瑺瑛聽着,沒回答。
兩人正聊着,太平公主走了進來。“有沒有我可以做的事?”平公主竊竊地說。
太平公主現年16歲,已經是大姑娘了。瑺瑛覺得有必要讓她也學學做家務。便讓她坐下,先從燒火開始吧。
羅老伯也不客氣,有能幹的事都支使着太平公主做。瑺瑛微笑地看着。
飯菜做好了,兩位公主和兩位王子都被羅老伯叫過來幫忙。
趙秉遠一直在西廂房沒出來。
很累嗎?以趙秉遠的身體狀況,休息一下應該很快就能恢複的。難道,難道受了傷?嫦瑛越想越害怕。
“呯”的一聲,嫦瑛用力推開了房門——
裏面趙秉遠只穿了條短褲,在換衣服……
“你受……傷……了……嗎?”最後一個字只有嫦瑛自己能聽到。
趙秉遠被破門而入的嫦瑛吓得趕緊拿起長衫胡亂地遮擋着身體。正要叫嫦瑛出去,卻看見嫦瑛紅着眼圈,不但沒出去,還慢慢走進了自己。
趙秉遠的腰上有一圈紮眼的紅色,那是被繩索勒出的印跡。這種潛水服有很好的彈力和防破損能力,而且能夠有效地保護穿着者不受外力傷害,比如下潛時遇到鯊魚或其他有攻擊性的生物的傷害。然而,就算穿着這樣的潛水防護服,趙秉遠的腰上還是被磨得破成了這樣。
嫦瑛伸出手指輕輕觸摸着那片紅色,眼淚不停地落在地上。“對不起,對不起……”嫦瑛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才能表達自己的愧疚。
趙秉遠往側面微微一閃,躲過了嫦瑛,迅速穿上了長衫。
“你這個丫頭怎麽回事?進來不敲門,看見我在換衣服,還,還,還不退出去?”趙秉遠一邊說着一邊拿起床上的褲子,胡亂地套上。
嫦瑛就這麽看着慌亂的趙秉遠,哭得泣不成聲。
趙秉遠也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穿戴好衣服後嫦瑛還在哭,不知所措的趙秉遠慢慢靠進嫦瑛,擡起兩個手臂,想了想又放下,然後又擡起來,手放在嫦瑛的雙肩上,把嫦瑛擁入了懷中……
“只是皮外傷,已經塗了藥。你知道,我們的藥都是很有效的,馬上就好了,別哭了。”趙秉遠在嫦瑛耳邊輕聲說着。
靠着趙秉遠的溫暖的胸膛,聽着趙秉遠溫柔的聲音,嫦瑛雙手緊緊抱住趙秉遠,哭得更猛烈了,長時間的壓抑、恐懼和不安,此刻全部發洩了出來。
趙秉遠用一只手在嫦瑛的後背輕輕拍打着,安撫着她。
哭了很久,嫦瑛漸漸平靜下來。
“我去拿陸大哥給我的急救包。”嫦瑛這時才想起來,還有小羽的鮮血。她從拿着這個急救包開始,就沒想過要用它。她不會因為自己的事而用小羽的血液。但是嫦瑛還是帶上了它,是因為嫦瑛覺得,可能會有人不得不用,這是嫦瑛自私的想法,她曾因為有這種想法而覺得自己很不堪。
趙秉遠一把拉住了轉身要走的嫦瑛,“不需要了,我這個只是擦破點皮,不需要用那個。”
“可是,你受傷了,我怎麽,我怎麽跟範将軍、範夫人、如閑交待。”嫦瑛又要哭了。
“等我回去的時候,就已經全好了。”趙秉遠笑笑說。
“這樣直接穿衣服怎麽行,要包紮一下。”嫦瑛說着又要走。
趙秉遠再次拉住她,嫦瑛沒站住,被趙秉遠拉得又撞到了趙秉遠的懷裏。
趙秉遠趕緊松手,兩只手直直地放在了身體兩側,“我,我這兒有紗布。”
趙秉遠指了指床上,嫦瑛看見床上有一個敞開的急救包。
“回來的時候歇了一下,現在起來剛塗完藥,正要包紮,你就進來了。”趙秉遠故意用嗔怪的語氣說。
嫦瑛真想打自己一頓,回來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趙秉遠會受傷,怎麽就沒及時查看,剛才又只顧着自己哭,又沒有及時給他包紮。
“好了,好了,你別再哭了,你來包紮吧。”趙秉遠聽話地解開衣服,雙手撐着衣服站好。
急救包的藥膏還沒收好,嫦瑛又拿起來,仔細地給趙秉遠塗了一圈。
然後拿出紗布,一圈圈,像繡花一樣,把趙秉遠的腰包紮得像一件藝術品。
趙秉遠的身體一直筆直地站着,嫦瑛的手指觸碰到皮扶的任何地方,都會讓趙秉遠心裏一動。嫦瑛的頭發不時在趙秉遠的下巴上摩擦着,偶爾會有一縷額前的長發輕輕地拂過胸前。趙秉遠後悔讓嫦瑛為她包紮了,他希望嫦瑛的動作快點兒,盡快結束這個……艱難的過程。但是,他又希望這個過程能更長些,時間就此停止,也許更好。
嫦瑛做完最後一個動作,擡起頭的時候,看到趙秉遠滿頭的大汗,“怎麽出這麽多汗,很熱嗎?”嫦瑛伸出一只手要去摸趙秉遠的額頭。
趙秉遠迅速後退了一步,與嫦瑛保持着距離,動作利落地系好了上衣。
“沒事,不熱,走吧,去吃飯吧。他們等很久了。”趙秉遠說完,走到旁邊衣架旁,拿起外衣,穿上,就這樣不管嫦瑛自己走出了房間。
呼,趙秉遠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三月中下旬的北方早晨,還有着涼意,這涼意沁人心脾。
嫦瑛一上午眼睛都沒離開趙秉遠,她要随時觀察趙秉遠身體是不是有什麽不适。在嫦瑛的注視下,趙秉遠渾身不自在。
上午,趙秉遠叫着三位王子和公主,跟着羅老伯搬東西,重新整理房間。趙秉遠特意表現出了身體非常靈活,異常健康的樣子。
看着生龍活虎的趙秉遠,嫦瑛終于暫時放下心來,專心幫着兩位夫人整理事務去了。
兩天的時間,趙秉遠安排好了所有事情。
第二天晚上,趙秉遠把嫦瑛叫到一邊,說:“他們一家也開始适應這裏的生活了。明天早上,我要回去了。”
嫦瑛一直等着趙秉遠和她說這件事。“你自己回去?把我留在這兒?”嫦瑛冷冷地問道。
趙秉遠點點頭,“嗯。我自己回去。”
嫦瑛長出了一口氣,強壓住胸中的委屈。“把我留在這兒?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李自成還在北京京,清兵馬上要入關。你就這樣把我留在這兒?”嫦瑛又不争氣地流出了眼淚。她這次回來沒來沒有說過一句要留下來的話,她只說她回來救朱由檢一家。她以為趙秉遠懂她的意思。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回到島上,你也許一輩子都離不開了!”趙秉遠當然明白嫦瑛的想法,但是這的确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他也生氣了,兩個人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着這無名之火。
“我不會留在這兒,這次我和你回去。我相信還會有機會回來!更好的機會!”嫦瑛不想跟趙秉遠吵架,說完頭也不回的去繼續她之前的工作。
留下趙秉遠站在原地,皺着雙眉看着嫦瑛。
晚上,趙秉遠把所有人叫到正房堂屋。
“今後你們就要住在羅老伯家了。從今天起,你們就是羅老伯的遠房親戚,都改姓羅。現在羅老伯會幫襯着你們,将來,羅老伯不能勞作的時候,你們要照顧羅老伯,要為羅老伯養老送終。”趙秉遠一字一句地鄭重說着。
朱由檢默默地聽完,說:“多謝羅老伯收留我一家老小,請兩位放心,我定将羅老伯當成父親對待,不負兩位和羅老伯的大恩。”說完,站起身,帶着全家給羅老伯行了大禮,叫了“父親”和“爺爺”。羅老伯剛要扶起他們,被趙秉遠攔住,用眼色表示,這是他應該得到的。
“也謝謝兩位舍命相救之恩。”一家老小接着就要給趙秉遠和嫦瑛下跪。趙秉遠和嫦瑛趕忙攔住。
“請不要給我二人行如此大禮,我二人承受不起。”趙秉遠扶起了朱由檢,嫦瑛也已經扶起了兩位夫人,又把幾個孩子拉了起來。
“二位是要起程了吧?還請二位在臨別前告訴我二位的姓名和來歷,雖然自知不能回報如此大恩,也請讓我的後代記住二位。”朱由檢說着竟老淚縱橫。
“這次解救各位,也是當盡之責,請不必放在心上。一定要記的話,請記住這位姑娘吧,她叫……朱嫦瑛。”趙秉遠說道。
嫦瑛沒想到趙秉遠會這麽說,不解地看着趙秉遠。
“朱嫦瑛?朱、嫦、瑛,你還有那個簪子,請問朱姑娘與我家有什麽聯系嗎?”朱由檢緊緊地盯着嫦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