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水修和紅衣等人,連忙解救胡叔雲,但是奈何,不管怎麽打,哪怕打倒傲吉,唇溢鮮血,他仍是不松手。只是癡癡颠颠地反複問着胡叔雲。

入魔時刻的人,是最沒道理可講的,只能順着他的思維理。

眼見胡叔雲要翹辮子,我急中生智,喝問道:“你又怎麽知道,你的種種不得,是否天道為你亂殺無辜,降下的懲罰?!”

很明顯,我這是個邏輯不通的病句,因為他亂殺無辜,是在夕妃死後,不得夕妃之心才開始的。我說出來,只不過說出來擾亂他心神的,誰知道,這個人竟然認真了。他松開手,怔怔地問:“是因為我,違背了天道,你才會,魂飛魄散嗎?”

胡叔雲一屁股跌倒了地上,變回狐身撒腿就跑了。

他也不追,只是突然又狂笑起來。

“既然你們都不愛我,你們就都去死吧!”

嘩——!

他身上的魔氣,瞬間凝成了實質,掙脫了衆人的咒縛。

一股粗壯的魔氣,從他身上爆發而出,穿透頭頂的海水,直擊長空。滂沱大雨,從頭頂上降了下來。

“糟了,海底結界要被魔氣沖破!不止我們要遭殃,還會引發海嘯!”

何綠水叫道。

千鈞一發之際,水修突然看了我一眼:“丢丢,保護好自己和孩子!”

然後,伸手從身上,掏出一個輪回花狀的翡玉鈴铛,搖了起來。

第一卷我的老公是水鬼 第八十五章:彩女死去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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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鈴聲,如一絲溪水,穿透了我的世界。

水修渾身散發着柔暖的光,猶如從遠古聖境裏走來的神祗,一步步,走向傲吉。身上的染血長袍飛揚如畫。

一個個我從未聽過的音節,從他嘴裏飛了出來。

神秘,而又聖潔,讓人心生安寧。

它們帶着光點,盤旋着,飛入天空,最後化作一陣光雨,飄渺而落。

置身雨中,整個人就像是,被母親擁抱在懷抱裏一樣,慰貼,溫暖,以至于,感動的心裏發酸,在雨裏哭了出來。

好像只要哭出來,就不會再也任何委屈,任何害怕。

水修低頭看傲吉,長眸裏充滿憐憫。

傲吉身上的魔氣漸漸消散。

“找到了。”萬文玉摸着眼淚,把電腦舉到傲吉跟前:“你自己看。”

“其實,她是愛着你的。”

電腦是背對着我的,裏面有的東西我看不見,只能聽見,電腦裏傳來的聲音。

滴滴滴。

一陣急促的打字聲後,和企鵝號對話提示音後,夕妃冷傲的聲音,傳了出來:“這是什麽?”

“企鵝號。人間聊天用的工具。只要有網就能用,無處不在。”

“哦。”

靜默了一會,夕妃再次問道:“那,老龍灣有網嗎?”

“有啊,我用過。”

“那……”她頓了一會兒,問道:“他,會上企鵝號嗎?”

“誰?龍王?”

“不是!我怎麽可能是問那個混蛋!?”夕妃暴走,隔了一會,無比別扭地冷聲回答,“是一個讓我動了心,結果卻發現他把我當成別人替身的混球。”

“您還喜歡這混球?”

“找死啊你,誰喜歡那種混蛋,人渣!我只是,我只是……”

“想和他說說話。”

夕妃虛無飄渺的聲音,像是雪花,落在了海底,消融了傲吉身上最後的魔氣。

他抱住那臺筆記本,號啕痛哭着。

後悔與痛恨,充滿了他的臉龐。

最後,他跪在了水修腳下,跪拜信仰似的,虔誠,伏地:“我知錯了。”

金色的光雨依然在飄。被破壞的土地,在雨中慢慢滋長出植被,恢複生機。

“這,這是什麽?”我伸手接下一滴光雨,只看見,手心上的傷口在光雨的滋潤下,神奇的愈合了。

何綠水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扇子:“太溫暖了。讓人好想,把自從修行以來,遇到的心酸,都哭來呢。”

扇面緩慢地掠過她的臉,收回到胸前時,她的臉上只有眼角微紅。大約是法力,把眼淚蒸幹了。

她笑着跟我說:“這是神歌,用神語所唱。

這裏說的神,并非是人類文字記載的,神話時代之類的神靈。而是比他們還要古早,創造了女娲伏羲等神靈的上古神族。

不知道什麽緣故,他們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只有非常古老的家族,才知道他們曾存在過。”

神語,就是上古神族曾經使用的語言。和現世的任何一種語言都不同。

每個字都蘊藏有非常巨大的威力。

傳世的不多,學習起來,也是十分困難。

神仙也好,精怪也好,能得一個字,都是福緣頗深了。

“沒想到,我今生竟然還有機會,能聽到完整的神曲。只是……”她一合扇子,看着水修的身影,嘆氣道:“以秦先生的功力,并不足以,使用神曲。他這是,燒了自己的內丹,在支撐……”

什麽?

我猛地看向水修。趙老板說過,內丹就是水修的命,若是沒了內丹,水修他……

他……

我拔腿向他跑去,可是眼前卻是一黑,整個人軟倒在地。

“丢丢。”

他走過來,跪下,抱住我,抵着我的額頭,說:“丢丢,我沒有食言。”

紅色的血,如蚯蚓,從他唇角,眼角,鼻孔,耳孔裏蜿蜒而下。

我淚眼婆娑地舉起手,試圖幫他堵住那些血。

他彎着唇,笑了:“我的內丹,還有一點……”

然後,兩眼一閉,倒在了我的肩頭。

“啊啊啊——”

我說不出來話,只能抱着他,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我想救水修。

我想救他!

我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渴望過什麽事。

一股磅礴的力量,從我身上掙脫而出,化成龍形,直沖天際,攪得四周飛沙走石。最後,金色的龍,又回歸到我身上。我感到,筋脈裏,充斥着一股,龐大的靈力。

是避水珠的力量。

它竟然和我融合了。

我喜上眉梢,趕緊将靈力輸給水修。

就在這時,一道天光,從結界外,打了下來。

梵音伴着鮮花,一起灑落在我身上。

渾渾噩噩中,我看見一個,穿着青色大氅,騎着仙鶴的清瘦老者,順着光,落到了我們面前。

那個有點像我們祖師爺的老道,一甩拂塵,對我稽首道:“恭喜姑娘,喜獲老龍灣地仙傲吉仙格神位。請謹記良善,護這一方生靈平安。”

我茫然地看着他。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傲吉老龍灣龍王之位給搶了。他這個龍王,就相當于,咱們地上的土地公公。估計,傲吉把他的神格放在了避水珠上,啧啧,他對夕妃還真是癡情一片,相助夕妃成仙,卻沒想到,夕妃心不正,成了惡僵。”師傅搓着手,笑呵呵地跑過來,跟我解釋完後,讨好的看向老道,“請問,您,您是我們家祖師爺嗎?”

老道長及肩膀的白眉一抖,舉起拂塵對着師傅就揍:“你還敢問!我北鬥門的臉面,都被你丢光了!”

“哎喲,哎喲,祖師爺爺,我,我這不是還收了丢丢這個龍王徒弟嗎?多少有些慧眼識珠的功勞吧?”

提到我,祖師爺爺才消了消氣,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丢丢份上,你以為我只打你這幾下?輔佐好丢丢,造福百姓,不然,哼!”

“祖師爺放心!”

師傅連忙保證。

祖師爺爺說,我雖然成了神,但是剛才開始修行,力量過大不好,恐使用不當,引起無心災禍,所以封印了我的一部分力量

直到那個封印消失在我的手心裏,我才終于消化着他們倆的話:

第一,我成了老龍灣龍王?!

第二,這個從天而降的老道,是我家祖師爺!

“祖師爺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

我連忙抱着水修,給祖師爺爺磕頭:“您一定有辦法的對吧?我不要什麽仙格神位,我只要我丈夫,平平安安……”

“快起來,快起來!”祖師爺爺趕緊攙起我,“你也無需擔憂,水修他性命無憂。”

原來,水修沒有騙我,他不會死。只是元丹大損,傷了神魂,以後,可能陷入一種半沉睡的狀态,像個傻子一般。

需要給他點一盞命燈,湊七七四十九個童子的尿給水修養魂,其中,陽命童子和陰命童子的數量必須相等,最後單那個要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前面的陰命童子和陽命童子,我都懂。

可是最後那個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的童子,是個什麽鬼?別說我了,我師父都是一臉茫然。

“祖師爺爺,最後那個去哪裏找啊?

他看着我,搖頭一笑:“天機不可洩露。緣分到了,你自然知曉。”

說完,他走到傲吉跟前,厲聲問道:“孽龍,你可知罪?”

傲吉嗚咽着哭着,顯然追悔莫及。

祖師爺爺繼續說:“天庭命你鎮守一方,你不思守護百姓,反倒沉迷人間情愛,暗中禍害鄉裏。今,剔除你仙籍,走,跟我上斬仙臺,受刑去!”

傲吉放下電腦,朝祖師爺爺深深一拜。

祖師爺爺大袖一招,把他吸進了袖子裏。而後騎着仙鶴,上了天庭。

目送着他飛升的身影消失,彩女忽然笑了起來。

“他愛她。他愛她。每個人都有了愛的人,那我又算是什麽呢?哈哈哈哈,是了,我就是個笑話,哈哈哈……”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最後趴在地上,嗚嗚大哭。

我心情複雜地看着她,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是要我去安慰她,我做不到。水修還昏迷在我的懷裏,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醒。

“你有我啊……”

傲明半透明的身影,突然浮現在空氣中。

他俯下身,朝她伸出手,唇角裏是痛惜與憐愛。

彩女錯愕地看着他。良久,把手伸入了他的掌中:“你不恨我嗎?”

“不恨。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愛着你,不管你做過什麽,從未改變。”

一道透明的影子,從她身上站了起來,緩緩靠進了傲明的懷裏。

傲明擁着她,朝我躬身,算是道歉。然後,兩個人消失在了空氣中。

我遲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彩女的身體。

胡麗娘走過去摸摸她的脈搏,嘆了口氣:“她已經去了。”

我說不出任何評論。她的命,本來就是龍王殘害了其他百姓,續來的,這樣死了……倒也合情合理。

事件就此,到了一個段落。

我才修行,連半吊子都不算,又記挂着水修的事情,就将龍宮的事,拜托給水鬼布老黑,還有夜叉将軍夜修,讓他們有事就去秦家莊找我。每晚入夜,我的魂魄自會來龍宮,處理事情。

上了岸,意外地看見趙老板。

他是專程來接水修的,帶他去輪回門點命燈。

第一卷我的老公是水鬼 第八十六章:補命侍者

“趙老板。”

衆人見到他,臉上都露出幾分恭敬來,齊齊給他見了禮。就連胡家的,雖有怨色,也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天色将亮,黑藍的海平面上,破出一線光來。

萬文玉等人也不和我客氣,紛紛道別,通過之前師傅擺下的招魂陣,往家裏趕去。

“謝謝大家。大恩大德,丢丢改天一定親自和水修登門拜謝。”

我持着香,感激地沖他們彎腰拜謝。

送走他們之後,達信幫我背着水修,我們一起搭早班回了鬼山鎮。

輪回門不許外人進入,我只能委屈達信和紅衣,先跟師傅師娘,到我家去休息,順便幫我給爹娘報個平安。我一夜未歸,老兩口肯定擔心壞了。

去紙紮鋪我是第一次,進入紙紮鋪後院裏的廂房。

房間裏沒什麽多餘的裝飾,只在進門處,隔了個萬裏山河刺繡屏風。繞過屏風,是一扇圓形的雕花拱門。

一張八仙桌,正對着我們。桌腿上雕着線條圓潤優雅的走獸,一起扶着桌子。

桌子左側,是張白玉床。玉色晶瑩,透亮,如凝脂。

放下水修時,手背碰觸到玉床,只覺得滑暖難言,如美人的脊背。

“這是?”

“萬年暖玉,可助他鞏固心魂。”

趙老板風輕雲淡地說。

我早就知道,他的好東西多,微微震驚了下,也就平靜了下來。只是懶得再多說什麽。

倒是趙老板看穿了我的心思,主動問我:“丢丢,你是不是怪我,故意讓水修,獨自去面對傲吉?”

我不吭聲。我有怨氣我能說嗎?水修要知道,我對您老人家不恭,肯定要不高興。

忍了忍,我還是沒忍住:“水修不會怪您。”

他嘆了一口氣:“輪回門下,每任門主,只收一個門徒,掌守滿門。所以,我們門派一直以來,都是一脈單傳。我守了幾千年才得來這麽一個徒弟,怎麽會不擔憂他?

只是,冥冥中一切自有天定,我輪回門的人,責任重大。未繼承輪回門之前,劫數頗多。老夫是絕不可插手的。”

他一邊說,一邊在水修的腳底,中腹,心口,頭頂等八個地方,依次擺下了魂燈。

“傲吉與我,交情匪淺,我也不願看到多年老友,繼續執迷不悟下去。

促成你們去化解這段孽緣,一來,是送你一份大功德,保你未來平安,也為這一方生靈求個福緣;二來,也是給老友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我輪回門下,歷任門人,雖得傳道者,只有一人,卻也知道,獨木難撐。所以,每任門主,都可收兩仆從,作為侍者。”

說來也怪,那些魂燈,本是沒點着的,但是,一放下去,就自動亮了。只是燈火相當微弱。

趙老板擺好燈,伸手在水修身上,連拍多處,最後一點熒光,自水修眉心飛了出來。羸羸弱弱,飄飄搖搖,恍如螢火。

趙老板伸手一抓,将它放入水修頭頂的那盞命燈裏:“傲吉雖無仙格神位,卻也是真龍之身。将來有他輔佐水修,我也便能放心了。”

唰——

魂光入燈。

燈火噼啪一聲,形成了一朵火焰花苞兒,在燈裏緩緩綻開。

是一朵細小的輪回花的模樣,顏色暗淡。

我屏住了呼吸,深怕一不小心,這些燈,就被我無意吹滅了。

趙老板收了手,跟我說:“我要去讨要老友,你就在此照顧水修。有事情,就吩咐童子們。”

我點點頭,随即又不安地問:“您這是要上天庭嗎?那,那個燈火,萬一不幸滅了,怎麽辦?”

“放心呼吸吧,人在,燈不滅,這些可不是凡燈。更何況,我輪回門人,也不是那麽好死的。”

我讪讪一笑,不再多說什麽。

水修這一昏,便是好多天。因為他一直不醒,我也不敢離開,只能寸步不離地守着他。

瑩瑩燈火飄搖中,他躺在白玉床上,唇色如紙,長發潑墨似的灑在身後。安靜的,就像一副黑白山水畫。

我拿着棉簽,蘸着水,給他潤着唇。絮絮叨叨地,陪他說着話。

隔了一會,又拿毛巾,替他擦拭身體,或是牽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他是鬼,不需要我那麽做。

可是我無法不讓自己忙碌一些。

有時候弄累了,就趴在床邊拉着他的手睡着了。然後醒來時,看到的,還是他那張昏迷中的臉。

我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感覺。

這樣的日子,到了第七天。

我偎着他睡得正香,忽然聽見一聲雷響。驚醒過來,只見沉睡已久的水修張開了眼,坐了起來,說了一句:“師傅回來了。”

然後越過我,赤着腳,像院子裏走去。

他的神态很不對勁,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若無睹。可我卻是開心地掩住了嘴。只要他醒過來,比什麽都好。我抓起衣服,朝屋外跑去。

只見水修呆呆地站在院落裏,而趙老板帶着一個血人,從紙紮鋪的門店,走了進來。

如果不是那頭染血的白色長發,我簡直沒法認出來,那就是傲吉。

他的臉上蒙着一條被鮮血浸透了的白布,耳朵和唇巴裏,也是鮮血直流。

最可怕的是他的身上,衣衫褴褛間,露出條條血痕,還有大片大片焦黑的傷口。

大約是感覺到水修,他奮力推開了趙老板,然後吃力地,直起身來,朝水修走來。

走一步,停一下。

每一步,都在庭院中,留下一個血色斑駁的腳印。

童子們躲在周圍,小聲地議論着。

我心情複雜地看着這一幕。雖然,從心底上來說,我無法原諒傲吉,但是,看見他這麽凄慘,也不免有點同情他。

他在離水修還有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水修空洞的看着他:“你來了。”

傲吉跪了下去,五體伏地,卻不說任何話。

“你後悔嗎?”

傲吉還是不說話,但是從他肩膀的抖動,我覺得,他應該是在哭。

“那你願意,與我締結契約,侍奉于我嗎?”

傲吉仰起臉,我看見兩行染着血絲的淚水,從他的蒙眼布下,流了出來。

水修仿佛提線木偶似的,咬了自己的食指,在傲吉額間寫下了一個我看不懂的字。

“從今日起,你便是本門的補命侍者。專門負責,修補那些無法重入輪回的靈魂的命數,直至他們重歸輪回。

你跟我來。”

水修将手籠在袖子裏,緩步走到輪回樹下。一旁早有童子,遞了個杯子給他。他接過,打開杯蓋,随手接住一朵飄零的輪回花,而後遞給傲吉。

“你去找出,當年為你所害的那些殘魂,用這杯子,接花,泡水,用補命之法,修補這些年間被你所害,一直不得重歸輪回的靈魂。”

說完,水修又從袖子裏,掏一團黑色的光點:“這是夕妃的殘魂。待你贖清罪孽之時,便是恢複夕妃殘魂之時。”

傲吉伸出手,水修将殘魂遞到他的手中。

我看見,傲吉的雙手瞬間抖了一下,他似乎是有些驚訝和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團光點,湊近了自己的臉,挨着皮膚,蹭了蹭,然後整個人,涮糠似的,顫抖了起來。

他張大了嘴巴,似是在嚎叫,痛哭,我卻聽不見他發出任何聲音,只看到,眼淚不停地沖刷着他的臉上。

他這是怎麽了?

“他被罰,剝奪了三識,目不能閱,耳不能聞,口不能言。”趙老板嘆了口氣。

難怪,他從進門後,舉動就特別奇怪,我還以為是重傷和過度傷心的結果。

“那他怎麽知道,水修在哪裏?要他幹什麽?”

“鼻可嗅,膚可感。重要的是,”趙老板頓了一下,指着自己的心,“心可見。”

正因為,失去了三識,心反而更見明晰。

安排好傲吉,水修又自顧自地,回到房間躺下,重新陷入沉眠。

要不是傲吉還趴在院中哭,我幾乎要以為,剛才是我做夢。

既然趙老板已經回來了,我就可以放心的出去跑了。都已經七八天了,我該出去找陰、陽命的童子了。

又陪了水修一晚,第二天,我辭別的時候,傲吉也站在了院子裏。

他的眼上,換了一條幹淨的白色紗布。左耳上,戴着了一只黑珍珠似的耳釘,我猜,那應該是夕妃的殘魂。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袖襯衫,和黑色的西褲,腳上蹬着一雙短筒系帶馬丁靴。銀發安靜地伏在後背上。

黑白兩色的對撞,還有他身上現在那種,慘白而脆弱的氣質,給人一種充滿禁欲感的魅力。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發現我的,他朝我點了點頭。

我看着趙老板,傲吉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在這裏等着我吧。

“傲吉要去找那些魂片。我讓他,跟你一起出去。”趙老板搖扇笑着。

這意思,就是要我照顧這位前龍王了?

“不。出去之後,你随便把他往哪裏一扔,就可以了。這是他自己的試煉,得他自己走。”

趙老板說得理直氣壯。

我無可奈何地,領着傲吉出去了。然後,把他帶到車站,塞了四百塊錢給他。

“諾,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我要回家了。你自己看着要去哪裏,就去哪裏。記住,我給你的是錢,吃東西要給錢。我走了,再見。”

說着,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明不明白我的意思,轉身就走。

雖然他很可憐,但是我丈夫可是,因為他才陷入昏迷的。

我們家的傳統作風,可能有些包子。但是不代表包子不會生氣啊。

第一卷我的老公是水鬼 第八十七章:惹上命案

很快買好了回家的巴士的票。我拿着票,站在車站候車室,遙遙看着傲吉。

明亮的陽光下,他一言不發的站着,銀色的長發,受傷的眼,水平超高的顏值,吸引了整個鎮子過往人群的目光。

連街上的鬼怪,都禁不住的圍着他打轉。

我撇過臉。

愚蠢的鬼怪,那位可是前龍王大人,當心別人一掌把你們轟成渣。

正在吐槽,一個濃妝豔抹得大姐,跑了過去,拉着他的手,叽叽呱呱地說着什麽,最後竟然在傲吉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吓得我嚯地一下站了起來。

大姐,快住手,你不要命了嗎?

還沒等我沖出去救人,只見前龍王大人,往後面避退了一下,然後,從手裏抽了一張紅彤彤的紙票子,遞了過去,轉身走了。

那個大姐,看着手裏的紙票子,愣了一瞬,随即朝周圍喊了什麽。好幾個彪形大漢跑了過來,把傲吉圍上了,拉扯着他。

而那個從前揮揮手,就幹掉一票人的前龍王大人,不知道是悔過過頭了還是怎麽了,竟然只是躲開他們,把手裏另外四張毛爺爺遞了過去。

真是不能忍了!

我咬了咬牙,一跺腳,沖了過去。

他,他好歹現在也是我家水修的侍者,我要是就這麽放任不管,他要是被人拉倒深山和母猴子一起生小猴子怎麽辦?

“大姐,你拉着我兄弟幹嘛?”

我幹笑着推開他們,順勢抽走了我那五張紅票子:“那啥,我們不住店。”

那大姐冷笑一聲,推了我一下:“大妹子,你說這是你兄弟就是你兄弟?誰給作證?”

她身後的大漢們也紛紛露出不含好意的笑,嚷嚷起來:“就是,你該不會是想騙錢騙人吧?”

我雖然已經跟妖怪打過架,但是跟人類動手的經驗卻還是嚴重稀缺,導致我底氣不足的。對着這種無賴,毫無辦法,正一籌莫展,傲吉蹲了下去。

他伸出他那雙堪稱藝術品的手,從路邊破爛的人行道上扣除一塊板磚來,拈在手裏,羞澀而溫柔地一捏。紅色的碎屑紛揚而下。

“救,救命啊!”

一群人齊刷刷的退避三舍,狼嚎着,跑掉了。

我瞅瞅地上的碎屑,再看看周圍恐慌的人群,覺得,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我都得讓這個家夥,一步不離地跟着我。

于是走到他跟前,嘆了口氣,說:“走,跟我先去我家吧。”

傲吉點點頭,朝我一揖。我故意走得很用力,讓地面的震動感,重一點,好方便他跟着我。

可是,就在車子,即将出發的那一刻,傲吉突然站了起來。

他抽了抽鼻子,風一樣的,往車下跑去。

我不明所以,又害怕他闖禍,連忙跟着下去:“傲吉?”

班車師傅拉住我:“你們上哪兒去?馬上就開車了。”

我讨好地笑笑:“師傅,我弟弟有事,您看,你們等我一會行不?”

“不行,我們都是規定了時間發車的。遲了要扣錢。”班車師傅斬釘截鐵地說。

我無奈地點點頭:“那成,您看着辦。”

我一路跟過去,最後在一條巷子口找到了他。

那是一條非常逼仄陰暗的小巷子,夾在兩棟樓層之間,寬度只能容一人通過。天光自天空中落下,卻落不進巷子中。

傲吉就站在布滿了苔藓的水泥板上,我看見,他的腳前方似乎有什麽東西。

“你在鬧什麽?”

我不滿的走過去,撥開他,然後看見,一地的鮮血,和一個,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是之前拉住傲吉,和我們争吵的那個大姐。

我的心肌一梗,抓狂地尖叫起來:

傲吉他,他,他殺人了?!

不,不是傲吉,如果他要動手,剛才就能弄死這個女人了,何必都上車了,才突然追過來。

我想到傲吉在車上,突然抽了抽鼻子的動作,覺得,他應該是嗅到了血味。

我的尖叫聲吸引來了一大票的人,很快,車站的警察也來了。

發生了這種事,我們也不用回家了,作為現場第一發現人,雙雙去局子裏做筆錄吧。

經過警察的介紹,我們才知道,死者姓劉,是個寡婦。丈夫在工地打工,從手腳架上掉下來,摔死了。劉寡婦一度精神失常,導致唯一的兒子,也被人拐走了。

為了生計,也為了找回兒子,她在小車站周圍開旅館的。因為男人以前混過黑道,所以和一群地痞流氓,關系很好。尤其是其中一個叫剛子的家夥。

知道劉寡婦出了事,那個剛子,立刻帶了一群混混,沖進了派出所。

“我看,就是這個瞎子和這女的,殺了劉大姐。”剛子拍桌怒吼。他就是先前和劉寡婦一起,堵過傲吉的那群人的頭領。他皮膚黝黑,身高有一米八,有些胖,臉上還有一道疤。說話的時候,滿臉肥肉帶着刀疤一抖,一抖的,看着有些吓人。

情勢對我們很不利,我們倆是現場第一發現人,之前又跟他吵過架,嫌疑很大。

對面那個老警察,幾乎已經是在拿我們倆當犯人看了。

真是的,就因為我倒黴一點,就得被人當殺人犯?

我也火了。

“你怎麽不說我們為什麽跟劉大姐吵架?要不是你們拉着我兄弟,一個勁兒追他,我能跟你們吵嗎?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看我兄弟長的好,起了歹心,想把他弄去賣了?”

哐!

那人砸了下桌子,整個腦門的青筋都迸了起來:“賤人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身後的幾個老鄉趕忙抱住他,嘴裏不停地勸他:“剛子,冷靜!冷靜!”

他才不管,罵到:“我們劉大姐只是好心,看瞎子自己一個人攥着錢,站在那裏老半天了,擔心他是不是被遺棄了,想帶他來警察局!”

我聽得一愣,完全沒想到真相是這樣。不由愧疚起來。低着頭,吶吶地說不出來話。

“誰知道你們家人都有被害妄想症!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罵,那瞎子不幫忙解釋,還狼心狗肺的恐吓我們!我的個劉大姐啊,你死的真是冤啊!你說你好心都幫的些什麽畜生!”

看到傲吉在他的怒罵聲裏,一片風情雲淡,毫無反應,剛子越發氣憤。抓起了凳子,就要朝傲吉砸去。

“他聽不見。”

“聽不見就了不起啊!你們別攔着我,讓我砸死這個小畜生!咦?聽不見?”剛子反應過來了,有點愣神地看着我。

我點點頭,苦笑道:“他聽不見,也不會說話,也看不見。他會給你們錢,大概是以為,你們想要錢,給了,你們就會離開。”

一群人竊竊私語起來。旁邊做筆錄的小女警,看着風姿翩然的傲吉,母性情懷大發,當場就為傲吉求起情來:“好可憐啊!他這麽一個瞎子,又聾,又不會說話,怎麽可能傷得了人?所長,放了他們吧!”

可剛子卻不願意放過我們。他很快就提出了新的疑點。

第一,傲吉如果聽不見,看不見,怎麽能不用我牽着,就能在人群裏自己跟着我走,還從車上沖下來,直接找到劉大姐的屍體,中間別說撞牆,連人都沒撞到過。滿車站的人都能作證。

第二,如果不是傲吉殺的人,他為什麽突然從車上跑到殺人現場?

他問的很有道理,我就算知道這裏面大有內情,但是對着一個看不見聽不見說不了的傲吉,也只能束手無策。

我覺得我的人生簡直黑暗透頂。

老公還沒救出來,我自己就先被折進大牢裏了。

都怪傲吉!

我瞪着他。

似乎是感覺到我的視線,他忽然走到了那個小女警身前,看着她,極度溫柔的淺笑。

小姑娘可能沒見過顏值這麽高的人,當場就紅了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好了。

傲吉指了指小姑娘手裏的茶杯。

“啊,你是渴了嗎?啊啊,我忘了你聽不見,給你!”

傲吉接過杯子,沖她點頭致謝,然後,蘸着水,在桌子上寫到:“她是被自己的兒子殺死的。”

派出所裏一片嘩然,很多人高聲嘲笑起傲吉。

先不說劉大姐的兒子丢了幾年了,就算是她把兒子找回來了,小孩子也不過才七八歲,哪有能力砍殺自己的媽?

我緊張地看着剛子,先前叫嚣地最兇的就是他,真怕他再動手。可是,沒想到當傲吉寫出來這個,看起來像個笑話一般的答案時,他卻不說話了。

整個人顯得十分驚恐,黝黑的臉,一下子煞白。過了一會兒,才兇神惡煞地,揪住傲吉的衣領:“你最好不是胡說的。”

而後,大手一揮,招呼着屋裏那些跟他一起來的大漢:“走了!”

也不管大家的納悶和質問,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派出所。

他肯定是知道些什麽。

“你怎麽知道,她是被鬼殺的?”受到他蘸水寫字的啓發,我用指甲,在紙上用力刻到。

他接過去,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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