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閨中難事
因着昨晚看戲太晚,楊家兄妹在家睡了個懶覺,連楊青都起的比平常往了一個時辰。可剛起身沒多久,便聽到外面遠遠的嘈雜喧嘩,似有甚熱鬧事。
“哥,外頭發生什麽了?”楊柳邊擺碗筷邊問他。
“我去看看!”楊青亦是好奇。
楊家住得靠邊,等聲音傳過來他再去看,已經是到了橋那頭去了,只見得遠遠的一窩人,呼喝些什麽。他不明就裏,索性有不少看了熱鬧回來的人,便拉了個熟悉的賣油老鳏夫詢問:“油老爹,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老鳏夫啧啧搖頭,要他湊過耳去:“馬大夫人收拾小妾哩,說啥子偷錢訛人,要裏長押了解去衙門,我看了那小妾,被打得腫臉歪鼻嘴角流血,可以當門神辟邪了,啧啧,婆娘下手真狠哩,還是我這光棍日子實在……”感嘆着晃着腦袋去了。
楊青聽了覺得可瘆,熄了那看熱鬧的心思,往家回去,路過馬三大娘家的時候看到趙雲池的車夫在門口套轅架,上前一打聽,原是趙雲池要回柳家集去了。
“趙公子姨母并小公子也要同去柳家集住上兩日呢,這會兒正在收拾物什。”車夫認得他,一五一十同他講明了。
楊青別了車夫,大步往家裏趕來,剛進門便嚷道:“柳兒,你師父和大鴻要跟着趙秀才去柳家集走親戚呢,咱們先別吃飯,過去送一送吧,将昨日做的點心拿上一些,再取些野味……咦?人呢?”他兀自嚷嚷了半天,才發覺楊柳不在堂屋中。左右看看,看見那東廂簾子打了下來,連門都關上了,便走到門邊喚了一聲:“柳兒,你在屋裏做啥?”
楊柳眼下在屋裏愁死了,她來了這些日,竟忘了件重要事,方才擺碗筷時就已察覺不妥,楊青出門後她立刻進屋查看,果真親戚來了,此刻攥着條剛換下來的裏褲,不知如何是好。聽得哥哥在外頭詢問,不由焦躁:“沒事,哥你先吃飯吧,別管我。”這古代是沒得衛生巾的,她方才将房裏翻了一遍,翻出個依稀似月經帶的事物,長長的,當中有個袋,當中似要填些什麽,不知怎麽用。
楊青撓了撓腦袋,心裏有了數,這一幕兩年前他原是見過的,記得後來請了馬三大娘來教導了一番,這次估計是妹子腦袋泡了水将這事也給忘了,大不了他再去請一次馬三大娘。隔着門讓楊柳稍等,他麻溜的将點心包了,提了兩只野山雞奔馬三叔家。
趙雲池面上喜氣洋洋,心裏卻火急火燎,正敦促他姨母快些兒,生怕別人把這楊家姑娘搶了先。卻見得楊家大哥疾步過來了,手上還提着東西,立刻笑着迎了過去:“楊大哥!”
楊青笑着回了禮,将手上的東西遞給他:“昨日在大娘家叨擾了半日,酒喝多了起的晚些。也不知你們今日要走,特特趕過來送些吃食野味,莫要嫌棄!”
“楊大哥哪裏話,小弟多謝還來不及呢!”因着有意楊柳,趙雲池言語上愈加親切,恨不得這會兒就把話說開了做成那姑舅關系。
馬三大娘拉着大鴻出來,正好看見他二人寒暄,剛要招呼便見得楊青一個箭步竄了過來:“大娘,借一步說話!”看得趙雲池雲裏霧裏。
見他急切,馬三大娘讓趙雲池看着大鴻,将楊青請到屋裏去了,楊青紅着個臉,小聲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聽得馬三大娘哈哈大笑,回房扒拉了一頓,拿着個藍花布包出來了,對趙雲池個大鴻吩咐道:“你們等我一會,去去就來!”
趙雲池關心的詢問楊青:“莫不是楊姑娘發生什麽事了?”
楊青尴尬的搖頭:“姑娘家的事,大娘去處理就好。”不再多說。趙雲池低頭想了想,隐約也有些明白,耳根不由微微發紅。
卻說楊柳在屋裏待了一會兒,聽見師父拍門,口中還促狹的喚着徒弟,知是大哥把她請來了,趕緊開了門讓馬三大娘進來:“師父救命!”
馬三大娘笑着将布包放到炕桌上打開:“這虧得我還沒走,要走了,你大哥估計要厚着臉皮去找別家大娘了。”
楊柳湊過去,只見她包中是一個陶罐子,打開來,有得半罐子細細綿綿灰白色的粉末。
“這是什麽?”
“這是我們這山上獨有的好東西,比那勞什子草木灰都好用……”馬三大娘簡單的說了一遍使用方法,又叮囑了制作要點,這才別了她出門了。
楊青謝過了她,目送她三人鎖門上車,這才慢慢往家走去,進得門便看到楊柳早已經出了東廂,正坐在桌邊等他回來吃飯,對他笑嘻嘻的:“哥,快過來吃飯。”
“哎。”他笑着落了座。
馬三大娘說的好東西指的是雞鳴山腳下的那片斷層岩土,灰白一大片,□□在那兒少說也有上百年了,瞧着像石頭,但用鐵鏟很輕松就能鏟下一塊來,毫不費力。每月都有不少村裏的女子去鏟,鏟了回來用臼搗成粉,在鍋裏加熱炒一遍,待涼了存放起來,随取随用,既吸水又幹爽,還能凝成塊兒,不似那草木灰容易洩出污漬,弄髒褲子。
馬三大娘給的那罐粉末只夠用到明日的,且鏟了回來還有加工程序,今日要是不炒出來,明天肯定白瞎。楊柳吃過了飯便拿了小筐和鐵鏟要出門,楊青怕她找不到地方想陪着去,被她紅着臉強行趕回去了。
……
楊柳除了昨晚去馬員外家門口看戲,這雞鳴村還從沒在白天走過,且路上還有些婦人跟自己打招呼,無非是:“楊家姑娘去後山啊!”之類的。都憐憫她泡壞了腦子,主動報家門給她聽,其中就有馬三大娘上次提過的蘭花嬸,夫家是橋頭擺豬肉攤的。
楊柳過了橋,打招呼的便少了,河東大部分姓陳,因着陳員外家的世代書香門第,有不少人是瞧不起河西馬大富這僞富戶的,時間久了,雖沒點破,但河東人自發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優越感,仿佛陳員外家的書香也浸染到了他們身上。
楊柳剛路過一紡紗的婦人聚集點,便聽到後面有私語:“喏,這個這個,前些日子跳了水,腦子給泡壞了。”
“啧啧,早上才有個被裏長押去排河鎮的,這又來了個跳水泡壞腦子的,按我說馬氏那邊的女的命就是苦。”
“那個聽說是馬員外的小妾,打得狠哪,臉都毀了……”
“這個還是跟馬員外有關,他那寶貝兒子早先訂了這個,後來在家養了個小的,娃都生了才知曉……”
楊柳回過頭瞪了一眼,那幾個紡紗婦人立刻噤了口,低頭揀紗錠的揀紗錠,挑結頭的挑結頭,畢竟背後說人閑話,哪裏敢和她對視。
楊柳氣呼呼的往山腳走,加快了腳程,這種說人閑話的長舌婦,自古便是沒法招惹的一種,不管是理論還是不理論,都會惹得自己不痛快,最好是過得比她好,那才能讓她眼紅嫉妒得一肚子酸水沒處倒。
雞鳴山日日瞧着是在家門口,真要走過去也用了她大半個時辰,且到了眼前了,卻還要拐到農田那頭去找那岩土。楊柳走到農田和山□□接處,左右看了看,右邊是一處人家的小院,按馬三大娘指示的應該是往左走。
她順着農田一路走,樹木漸漸繁多起來,雖是冬天,枯枝敗景也別走一番風光。
待看到那片岩土,她腿都有些發脹了,且生理期本就身體不适,靠着樹幹歇了半天都還覺得腰酸腿疼,瞅着那一大片古代衛生巾原材料,她不由眉垮眼耷:“我的天,難不成每個月都要來一遍?”自己那幾兩力氣她是知道的,隔得這麽遠,來回路程又久,頂多鏟個四五斤回去了不起了。四五斤的土用起來,一個月有餘,兩個月不夠。想到自己先前死活不要哥哥來幫忙,此刻便有些後悔:“算了,不如哪天有空再請大哥幫我多鏟些回去……”
邊嘀咕着邊舉着鏟子去鏟岩土,也不知那岩土到底是什麽性質種類,的确好挖,硬度不過比巧克力大一點,她不到五分鐘就鏟了一滿筐岩土塊塊。拎了拎,有些重,只得剔除了幾塊,再拎,還是挺重,她咬牙提了起來,剛要走,只見憑空突然滾下來個黃黃的東西,吓了她一跳。
放下筐子将那東西撿起來,原來是個柿子,她驚喜的擡頭上望,原來岩土層離地三四丈的半崖邊長了顆柿子樹,想是人摘了不少,稀疏還有六七個挂在枝梢,這一個估計是掉了下來的。若是沒這筐岩土,她肯定是要想辦法把這樹柿子摘回去的,可惜實在提不動了,惋惜的擡頭看了一會兒,将那一個柿子裝進筐裏,拎着離開了。
待她走遠了,柿子樹下唰的飛出幾根枯枝,仿似長眼般将那幾個柿子回旋着纏住,折斷了把兒掉落到樹根處。那樹根處早已堆了不少柿子,方才楊柳揀的那個應該是從這兒滾下去的。一雙大手抖開塊布巾,将柿子盡數攏了,打個結兒,拎在手上飛身下了這半崖。在樹後探頭看了看楊柳走遠了,這才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