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發小出沒

楊青送走了陳義,跟楊柳說聲有事出去一下就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他率先去找趙媒婆,趙媒婆住的地方叫歇巷,歇巷本無名,是十多年前年發大水導致泥石流彙入河道,全村漢子疏通河道疏通到她家這裏歇息了一番,後來提起這裏便喚聲歇腳巷子,由此而來。她家在巷子北邊倒數第三家,因着她那前年病故的夫家生前是個石匠,是以門口立了倆神态各異的石雕獅子,上垂花開富貴拱門,造型極是打眼。

楊青到了門前,将她兩扇剝皮掉漆門捶得咣啷直響,不一會兒,裏頭傳來腳步聲,門吱呀來了:“哪個急着趕投胎的?把老婆子的門板都快拆了。”探頭便對上了瞪眼翻鼻的楊青,吓了一跳:“楊……楊大?”

“叨擾大娘了,”楊青餘光瞅見堂屋裏有個人影一晃而過也懶得理會:“有件事特意過來問問……”

趙媒婆眼珠兒轉了轉,将他往裏頭請:“進來說,進來說!”

楊青走進屋,桌上一雙筷子一個碗,還有個倒掉的酒盅兒,趙媒婆尴尬的笑笑,将碗筷都撥到一邊兒請他坐,又嚷着給他倒水。楊青手一擡,開門見山:“大娘不用忙了,我今兒過來就是問問有關我妹子的流言之事,大娘可知是哪個混蛋造的謠?”

趙媒婆不想他這麽直白,一時間也沒了那做作心思,在桌子那頭坐下了:“我也是聽裏長他瞎眼老娘胡扯的哩,哪裏知道是哪個造的謠?你要尋根究底,還是去河東問問比較好,都是那邊傳過來的。”把源頭指向河東去了。

楊青氣道:“事關我妹子的清譽,就算把這雞鳴村翻個底朝天我也要把那個混蛋找出來,扒他的皮抽他的骨……”又看向趙媒婆:“不過這等毀人清白的謠言,大娘還是少跟人胡扯為好,若是傳到我妹子耳中,我怕她又會想不開,大娘也不願幾句流言蜚語害死人吧!”這趙媒婆幹的就是說東話西的營生,更是個傳播流言的好手,不管真假,到了她那嘴裏總是添油加醋做個八卦談資,吸引婦人,楊青特意提醒她便是防着這一出。

“那是那是!”趙媒婆被他說的臉紅,頭點的啄米般,見楊青起身,趕緊送客,送到門口卻還是鬥膽開口了:“那個……楊大啊,大娘多說一句你可別見怪,你妹子這事雖是謠傳,但也多少影響了名聲,往後要說個好人家怕是難了,我……”

楊青猛的回過頭,臉色如烏雲密布,盯着她半晌,一字一句罵道:“老虔婆別欺人太甚,我妹子就算不找你也能嫁個好人家,且比你這貪心愛財偷漢子的賊婆子說的好上百倍,呸!”回頭便走。

“哎哎你這不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麽,我好心提醒你……”趙媒婆被他罵的心虛,追在後面喊了兩聲便收了聲,快速關上門,回得屋來,沖廂房裏沒好氣道:“個天殺的老棺材板,若不是你貪這一口酒,哪裏能被他發現?”

屋裏鑽出個一手拿碗一手舉筷的老頭,笑道:“你這屋裏吃個飯也不甚安逸,吃個半截還需躲一躲,做賊一般哩!”

楊青出了巷子,也沒了去找裏長的心思,連他那瞎眼的老娘都在參與其中,可想而知就算堵住了衆口也沒用。未出閣的姑娘家聲譽最是重要,流言猛于虎,這是把他妹子又往死路上逼,他不敢想象回家了怎麽面對楊柳,又無處發洩心中的悶氣,尋了處河邊蹲坐下來,想對策。

楊柳吃完了飯也沒見哥哥回來,等的心急,将門一鎖,準備出去找找。

剛出門沒幾步,迎頭便過來個年紀相仿的瘦峭姑娘,粗布麻衣挎個竹籃,一雙丹鳳吊梢眼笑吟吟望着她。

莫不是認識我?楊柳暗忖,可她卻是不認識的,便停住了腳作陌生觀,反正她被水泡壞了腦子,不認識也不稀奇。

“柳兒!”那姑娘沖她打招呼,見她一臉茫然不由掩嘴偷笑:“聽她們說你從水裏救上來後啥都忘記了我還不信,今兒一看,果然是連我都忘記了,原先我還跟她們打賭,說你肯定還記得我,想不到這賭賭輸了。”

“你是……”這年紀,這語氣,想來是楊小妹的閨中密友,可這些天怎麽沒見過她?哥哥也不曾提起?今日特地冒出來又是為什麽?

“我是你自幼便一塊兒玩的好姐妹,姓張名九兒,你喚我九兒就行,家住河對面,對着你家的那個房子便是,今日我聽到那些三姑六婆嚼的口舌,怕你又想不開,所以過來看看你。”張九兒一邊自報家門一邊觀察她,一雙眼将楊柳從上到下掃了兩個來回。

這目光不太舒服,楊柳順着她的目光将自己看看,一身挺正常的湖綠襖裙,沒有弄髒的,将身子偏了偏,問道:“她們嚼了什麽口舌?我為什麽要想不開?”

張九兒先是睜大了眼,而後吃驚的捂住了嘴,指着她手指微顫:“你……你還不知道?”

誇張,演偶像劇似的,楊柳隐約感覺到這張九兒目的不純,便跟她打太極:“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

“這……我……哎呀,早知道我就不來了,真不知道怎麽開口……”張九兒看着她,眼中憐惜和同情齊飛,懊悔和自責共一色,把個不小心說錯話演得極其逼真。

“不知道怎麽開口那就別開口了,我還有事先走了!”這種白蓮花綠茶人設在現代可是著名的很,不管是不是真有什麽事,她寧願自己去打聽也不想看她矯揉造作的在這演戲,吃飽了撐的。

“呃……”看她要走,張九兒傻了眼,這楊小妹以前從沒跟她這麽說話,都是姐姐前姐姐後唯命是從的,怎麽泡了水連脾性也變了?

“等等!”

她伸手攔住了楊柳,楊柳低頭看了眼,皮膚粗糙,指節寬大,指甲參差不齊,蓋兒裏還有泥。回過頭,張九兒的吊梢眼正瞪着她,頗為憤怒:“我還沒說完,誰讓你走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楊柳也沒了好氣,中學時候沒少見小太妹堵路,第一次她跟人打了個頭破血流,後來被大哥發現了,便每周都教她防身術,日子長了,跟小太妹的地位就反了過來,從高一的挨揍變成了高三的追着揍人,上大學後又報了武術健身俱樂部。像張九兒這種排骨妹,不說她以前的身體,就是如今這個身體,撂倒她也是易如反掌的。

居然敢這麽喝呼她,張九兒氣不打一處,收了手,不打算留情面了:“先是被馬家退婚,現在又勾男人,村裏都傳遍了居然還有臉出門?我勸你趕緊回家關好門窗,否則唾沫星子淹死了別怪我這做姐妹的沒提醒你……啊——”

楊柳收回腿,嫌惡的鄙夷道:“還真沒見過像你這麽見面就造謠中傷的惡毒姐妹,退婚是他馬家對不起我,我有的是證據,你算哪根蔥,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還說我勾男人,我勾了誰了?你說我勾了就勾了?我還說你勾了呢,警告你,以後中午吃了糞別出門,免得到處噴!”好好的被這張九兒破壞了心情,楊柳白了地上的張九兒一眼轉身回家了。

張九兒倒在地上保持着震驚狀:這不是楊柳,這絕對不是楊柳!她認識楊柳十幾年了,楊柳說話做态她比任何人熟悉。就算水泡壞了腦子,可性格是不會改變的,今天不僅還嘴罵得比她還溜,而且還踹了她一腳……咦?她這才發現自己捂着胯還坐在地上,趕緊爬起來左右看了看,幸虧楊家地段偏,周圍沒什麽人看到。

恨恨的将籃子撿起來,對楊家遠遠呸了一聲,歪着臀一邊罵一邊走,她就不信楊柳這次能躲得過。

其實張九兒同楊柳嚴格來說真算得上閨蜜發小,只是自從張九兒娘病逝之後就變了味兒,那時候楊柳剛沒了父母,她沒了娘,兩個相差一歲的女孩兒同病相憐,感情着實好。可過了沒一年,張父娶了新婦,張九兒有了繼母,那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她原想着楊柳連爹媽都沒,兄妹兩相依為命,應該比她過得更差,便依舊同楊柳交好。沒曾想楊青是個既能當爹又能當媽的,把個妹子養的白白嫩嫩水水靈靈,年年還有新衣服,都趕得上大家小姐了,這不能不讓她嫉妒,同時還對那楊青多了一份意,想着做了楊柳的嫂子,同沾些光。

一般人家都是十三左右說了親事,可她都十四了繼母也沒個反應,她耐不住,想厚着臉皮跟繼母挑明,沒曾想竟偷聽到繼母給張父吹枕頭風,要把她賣給排河鎮金老爺做小,氣得她躲在屋裏哭了一個晚上。待第二日去找楊柳訴苦,不期正遇到趙媒婆正在楊家替馬家提親,金晃晃一對镯子晃暈了她的眼,馬家的錢財也晃暈了她的心,嫉妒和怨恨窩在心裏發酵,一年酸過一年。明面上還同楊柳做好姐妹,背地裏沒少詛咒紮小人,楊柳心思單純,哪裏看得出來,真把她當個好姐妹,楊青每次去了鎮上采買,她都會給張九兒留一份。張九兒倒是來者不拒,一一照收,吃了用了照樣詛咒紮小人。

若不是有一次她那小人被同父異母的妹子翻出來,給繼母罵了一頓通通丢進了河,這姐妹估計會一直做下去,說來也巧,那天刮的北風,她那些大的小的詛咒小人順着風全都飄到了河對岸,被挑水的楊青撈了個正着,仔細一看,跟張九兒送楊柳的絹帕料子并用線走針具是一模一樣。氣得楊青拎着小人就去找理,她爹娘賠盡了好話還送了幾斤豬肉,回頭又把她打罵了一頓,這姐妹也散了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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