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替郁蘭陵拿完書,謝元折自覺的退開了,他站在一旁道:“夫人要的書都在了,若是還有其他感興趣的書,也可挑一挑”。

郁蘭陵懷中抱着書,略微有些吃力,便移步走向書案将其放下,目光所及之處,一副墨竹圖映入眼中。

聽謝元折這樣說,自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好啊”。

說着卻沒有走向書架,而是踱步到了書案後面,柔嫩修長的指節隔空指着那副畫,通透黝黑的眸子露出了詢問之色:“我能看看這幅畫嗎”?

謝元折順着她的手指看向書案上的水墨畫,那是他晨起後興起而作的一副石竹圖,畫完之後便晾在了上面。

看出了郁蘭陵眼中的興致,謝元折點了點頭,“自然是可以的”。

得了他的首肯,郁蘭陵便安心垂首賞畫,她雖沒有專業學過,但一定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石依于竹,竹依于石,青石勁竹,自成風骨,不說筆法,只觀其意,便能感受出裏面蘊含的那種柔與韌并重的君子之風。

郁蘭陵看完之後覺得還挺喜歡,好險沒開口厚顏無恥的要畫,她笑眯眯的開口道:“伯晏筆下的篁竹疏淡有致,且挺直高拔,任誰看了都要贊一聲氣韻生動的”。

謝元折自小向往先賢之風,從來都是有禮有度的模樣,身邊之人對他恭敬都來不及,哪敢這樣放肆的拍馬屁。

以致于沒聽過這般直白的贊美的謝元折,一時間有些招架不住的紅了耳朵,“當不得夫人這般盛譽”。

郁蘭陵瞧着他那副模樣,有些想捏捏他的耳朵,不過也只是在心裏想想,沒再接着往下誇。

她走到了書架那邊又挑了本《地理志》以及涉及晏國歷史的書。

不是沒想找話本子,可看謝元折克己的模樣,便知找了也是白找,還不如自己去書肆淘兩本來的快。

挑好了書之後,謝元折叫小厮進來,直接送到了玉陵院。

兩個人原路返回。

青玉還在廳中等候,郁蘭陵同他又敘了幾句話之後,便提着食盒離開了。

等出了院子才想起來心心念念的那根簪子。

這時候也不好再拐回去,只能作罷。

等回到院子之後,她吩咐銘心備水沐浴。

來到屏風後面,在褪去衣服之前,郁蘭陵頓了一下,而後煞有介事的道:“師父,陵兒要沐浴了,師父可要記得非禮勿視”。

說完腦中就痛了一下,跟被什麽蜇了似的,郁蘭陵知道這是白泱給她的小懲罰,比起頭一回的痛楚,這種程度就跟個毛毛雨差不多。

不過此時非彼時,自然不能同日而語,郁蘭陵嘴角一撇,小巧而玲珑的瓊鼻微皺,便滿滿都是委屈,“師父,痛啊”!

白泱很想對她說第一次的懲罰更痛,怎麽不見她吭聲,可也許是天生的直覺使然,叫他沒能将那句話說出口。

[我用的力量很少]。

言下之意是根本不會有多痛。

郁蘭陵這時候已經進了浴桶,柔嫩的玉手撥着水,浮光點點,漾出微瀾,烏黑如緞的發潑墨而下,順着邊緣,逶迤曳地,她半眯着眼,和着東窗透進的光影,眼尾暈出的那一抹薄紅,仿若幽泉披了一層淡紅色的輕紗,勾勒出了一卷驚心動魄的美人畫。

她枕着浴桶,意态嬌憨,語調綿軟的道:“可就是痛啊,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麽算一算,我就是您女兒了呀,哪有這般狠心的父親”?

白泱知道她歪理多,可就是反駁不了,他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郁蘭陵唇角緩緩勾出一個笑,方才被水霧隔着的朦胧面容頓時就生出了華彩,“謝謝師父”。

等出來後,郁蘭陵換了一身松軟的衣裳,對着青玉吩咐道:“去庫房中取一塊松木過來,若是庫房中沒有,便出府去買”。

青玉問道:“不知夫人想要什麽樣的尺寸”?

郁蘭陵想了想牌位的大小,略微估摸了一下道:“長兩尺寬……三寸的”。

青玉低頭應是。

很快松木就取回來了,郁蘭陵找了個小厮将木頭削了個形,又抛了抛,差不多能用了就行。

牌位拿到手之後,郁蘭陵唇角勾起一個狡黠的笑。

先是屏退左右,而後提筆便在牌位上寫下了白泱二字,因着還不習慣用毛筆,兩個字寫的軟趴趴,不成一點兒樣子,可郁蘭陵不覺得,她寫完之後在腦海中炫耀道:“師父,我給您制了個牌位,以後您就有人供奉了”。

白泱被她這番操作弄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本以為徒弟弄個牌位是祭拜謝戚的,沒想到牌位上卻寫了他的名字。

[我……不需要供奉]。

郁蘭陵不管這個,她牌位都制好了,放着不用多浪費,“師父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徒兒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本就不能再師父面前盡心,唯一能做的事也就是這供奉之事了,師父就讓我一回吧”!

說到最後的時候還帶了一股子撒嬌的味道,語氣輕軟,任誰也是舍不得拒絕的。

白泱最後還是被她哼哼唧唧的說動了,[下不為例]。

郁蘭陵眸中蘊笑,答應的飛快,“好啊”。

之後的一段時間,郁蘭陵老老實實的在自己的院子裏跟着白泱辨認草藥,隔幾天再到藥鋪檢驗自己的學習成果,日子過得也算是充實。

期間郁蘭茵也過來了兩次,兩次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了沒兩句話便提出要在府中轉轉,郁蘭陵也不阻攔,她剛得了藥鋪,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得好好招待着。

不過她也不想促成她的好事,便壞心眼的囑咐了丫鬟引她到距離錦竹院最遠的地方晃悠。

保證兩個人八百年也偶遇不上。

郁蘭茵對定國公府不熟悉,倒也沒發現什麽端倪。

半個月之後,就是二月中旬,謝元折的生辰到了。

郁蘭陵之所以将這個日子記得清清楚楚,是因為在生辰宴之後,謝元折徹底對原主生了厭煩之心。

原主在他的生辰宴上,故意飲酒過多,宴後,又趁着酒醉對繼子投懷送抱,糾纏不休,卻不想謝元折是個柳下惠,美人在懷也不改其色,甚至将原主推倒在地,獨自離去。

郁蘭陵想到這個情節,本來還有些羞恥之心,後來轉念一想,覺得自己不應該慫的,是她去嫖別人,又不是別人怎麽着她,直接上就是了,最多也就是被推到地上。

這麽一想就心安理得的等着生辰宴了。

掌家之權還在老夫人手裏,生辰宴自然由她操辦,只是畢竟人老了精力不濟,大部分都是底下人安排的。

謝戚剛去不久,兒子的生辰宴自然不能辦的大張旗鼓,是以只請了幾個叔伯及關系相近的朋友過來,也算是小聚一下。

生辰宴的地點取在了錦竹院的點波庭,庭外一頃碧水,岸邊翠濃紅漫,不勝春光。

等帖子上邀的人陸陸續續來齊了之後,許久不出院子的老夫人也到場小坐了片刻。

許是累着了,勉強透着喜氣的面色是遮不住的萎靡,離開的時候背影蹒跚,需左右攙扶,看樣子是不大好的。

待這位尊貴的老夫人離開之後,氣氛才稍微熱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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