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我心下一喜,也“咕咕”回應。茗煙壓着嗓子說:“出來吧!”我側身從假山裏走出,擡頭看除了茗煙還有三個小子在角門口等着,我和茗煙走過去相互認識一下,寶玉貼身的小厮,掃紅、鋤藥、墨雨。我說:“你們也別叫我雪雁,跟茗煙讨點便宜,叫我含煙吧,”

“什麽旱煙?”鋤藥瞪着眼睛問,其他小子都笑,好好的一個挺詩意的名字,怎麽成了旱煙,我大大地白了他一眼,“不是旱煙,是含,嘴裏含東西的含知道不?” 茗煙說:“雪雁姑娘不扭捏,咱們說話一向沒深淺你也介意,你們看她不說話行走坐派是不是還真像小子?”

“你們只當新來了一個兄弟,我沒見過什麽世面,比不得你們跟着二爺王侯府坻都去過,如今為了林姑娘的病出來尋藥,少不得要你們幫襯,我沒有什麽能答謝各位的,這些錢你們收下,拿去買酒喝!”我遞給茗煙一串銅錢,茗煙沒敢接直說:“二爺待我們幾個不薄,他老人家吩咐的事不敢勞姐姐再破費,姐姐只管放心,一會兒出了府到了學堂,讓鋤藥跟着你,你想去哪裏只管問他,他老子是府上采買,大街小巷沒有不熟悉的。正聊着從遠處又走來了八個小厮,茗煙低聲道,“前面四個是環三爺的小厮,後面四個是蘭爺的。”

三拔人相互打了招呼,都在那裏等侯主子。約半個時辰角門裏有人聲傳來,先是朱婆子拿着鑰匙開了門,後見有賈蘭的丫頭陪着他過來,我對賈蘭的印象很好,就是一個小正太,斯文上進。接着寶玉和賈環也到了,各自擁着自己主子往二門走去,我加快腳步跟在後面。

“旱煙,你會騎馬不?”鋤藥悄聲問我。

“騎馬,不會。”

“想你也不會。你要是偶爾出來一次,不會就不會吧,二爺今天照顧你坐小轎去上學,平常我們都是騎馬去!”

“騎馬難麽?看來我得學,尋醫問藥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少不得我得經常跟着出府,也不能總拖你們後腿啊!”

“你敢學嗎?”鋤藥揶揄我。

“切,你也太小瞧人了,有什麽不敢的!問題是去哪學騎馬啊?”

“口氣不小,你敢學我教你!離學堂不遠有咱府上的莊子,那裏養着馬,我們小厮都在那裏學的,你幾歲了?”鋤藥一看就是個活潑性子,愛說愛鬧。

我側頭打量了一下他,比我高半頭,長的濃眉大眼,微黑的臉上一笑還有一個酒窩。“你管我幾歲,總之比你大。”茗煙幾個在前面聽見了都竊笑。

出了榮國府,一路小跑似的跟着轎子前行,千算萬算沒算到轎夫走路太快,我跟着跟着就得小跑幾步,等到了一裏外的家學已經冒汗了。略歇歇腳就拉着鋤藥出來,“你怎麽不多歇一會兒,你比不得我們天天在外面,這點路算不得什麽。”

“我這不是有事兒,哪裏坐的住?你領着我去幾個大藥鋪走走,如果有地圖就好了,就算不用你,我自己也可以找到路。”

“你能看懂地圖?不瞞你說我家還真有京城的地圖,是官府淘下來的,等明兒我拿給你”鋤藥說。

“真的,真的有地圖?太好了!鋤藥你真給力,沖你這麽熱心回頭讓紫鵑姐姐幫你做幾雙精致的鞋,紫鵑姐姐的女紅在園子裏可是數一數二的好!”我一激動就許諾上了。

Advertisement

“既是你想謝我,怎麽敢煩勞紫鵑姐,你怎麽不做?”

“你這人真矯性,我不是做的不好麽,給你找好的還不成!”

“我不嫌棄,只要你做的鞋,才能體現你的謝意,別忘了我還要教你騎馬。”

“等我做的鞋,你可有的等呵,可能三二月可能半年,我做活慢。”

“不怕,也不着急穿,左右是你的一份心意,你用心點做就是了。”

我跟着鋤藥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很快就到了街市。鋤藥說這是金陵最繁華的一條街,街道兩旁商鋪林立,人來人往,寬寬的路上到處是挑擔的、排攤的,有賣胭脂水粉的、古玩字畫的、有說書的、算命的、還有打把子賣藝的……好不熱鬧。

“你可看好的荷包,這裏人多偷兒也多,對你這樣的鄉巴佬最容易下手!”鋤藥提醒我。

“我是鄉巴佬,憑你什麽好東西我沒見過?!雖說我們家林老爺去的早,可當年是巡鹽察史,我們揚州城也不是窮鄉僻壤,巴結我們府的人多着呢,我只是沒怎麽出來逛過,瞧着新鮮罷了”我氣結道。

“得,我說不過你,看緊你的荷包吧,別事沒辦成銀子沒了!前面的‘忠善堂’是京城最大的藥鋪,你看生意多好;對街的‘和順堂’也是一家藥鋪,坐堂的醫官也是坊間出名的,兩家各有專長,也不搶生意相輔相成,這家沒有的藥擡腳去對面興許就能買到。”

“那你說,我們小姐的病我到哪家打聽好?”

“幾天前我聽寶二爺說起你要出府尋藥,就問過我爹,他老人家說論內科當找忠善堂的孫大夫,若說治婦女病和順堂的陳大夫最拿手,我也不知道你家小姐倒底是個什麽病?”鋤藥說着撓撓頭沒有準主意。

“也沒什麽不能告訴你的,我們姑娘不過是體弱,到冬秋季易犯咳疾,吃了宮中太醫好幾年的藥了也不見祛根。我和你家二爺就想,坊間多名醫保不齊就能尋根治的藥,聽你說還是去忠善堂打聽的好”說完我擡腳朝坐南的忠善堂走去,跑堂的小夥計一臉的笑意迎上來,“哥兒,您是看病還是抓藥?”

我忙粗聲說“不看病也不抓藥是詢醫。”

“不知您想詢問哪個大夫,我們家有三位坐堂大夫,各有所長。”

“孫大夫,專治內科的。”

“小哥兒,不是京城人吧?你不知道我們孫大夫不是天天坐堂,他老年歲大了,只在初一十五坐診,其餘不在,也不出診。今兒才初五,還得等十天。”

“看病怎麽跟拜佛似的還分初一十五?”我疑惑道。

“您海函,孫大夫就這規矩。”夥計陪笑。

“那你家今兒哪位大夫坐堂,我詢的也不是什麽疑難雜症,只看看有沒有其他新的藥方”我問。

“今兒王大夫坐堂,你這廂請”夥計引路。

藥房大堂左側有個過道,穿過過道是後院,後院三面房,廊下有長椅供求醫人等着侯診,此時又有小夥計過來接待,跑堂的夥計撤走。

我和鋤藥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也支着耳朵聽旁邊人閑聊。鋤藥有些坐不住,一會兒站起來往房間裏看看,一會兒回來坐下,一會兒又起來。

“鋤藥,你出去幫我買點小東西,無論是吃的還是玩的,不要貴的,要那些小物件精巧可愛的,也不要多,只你看上眼兒的買個三兩樣就成,我帶回去給姐妹們分分。”說着遞給兩串錢,“要是不夠你先補上,回去我給你。”

“好,好,我去給你買,瞧着架式輪到你怎麽也得一個小時,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話要說: 點擊率怎不升反降?我的心拔涼拔涼……

☆、詢診

“小哥,哪裏不舒服?”王大夫五十左右歲,留着一縷山羊胡,和顏悅色地問我。

“老先生好!我是替我妹子問病,她十三歲,自幼體弱有咳疾,夜晚睡至半夜必醒,醒後難再睡,吃食較少,且多疑憂郁。”

“未見病人,只聽你說應是肝陰虧損,心氣衰耗。宜疏肝保肺,養心脾。”

“大夫所說的與往日看病的大夫所說無二,藥一直未斷,卻總不見大好,不知何故?煩請老先生重拟個方子,我們試試。”

王大夫提筆寫了方子給我,又仔細交待用藥禁忌。我因多問一句:“小的不才,粗略讀過幾本醫書,請教大夫我妹子這病可吃得人參養榮丸因她自幼體弱先天虧損,人參肉桂性溫補,把虧的補回才能見好,而我近日讀書發現人參過補無益,耗津生火。”

“沒瞧出小哥還懂幾分醫理。依我之見人參肉桂一類盡量不要食,這個配比大有學問,過了就會如小哥所說。”

“再問大夫,藥材真假是否也會影響藥效?”

“那是自然,小哥盡管放心我們忠善堂出去的藥絕對保真。令妹若能過來把脈最好不過,聽你之意這病拖着也不是一年二年了。”

“不是懷疑你們家的藥,我是懷疑我家大娘偷減了我妹子的藥,大夫請的都是當地最好的,藥也按時吃就是總不見大好!”

“唉,各家有各家的難,小哥若是懷疑不妨将之前的藥方和藥拿來,找前面的掌櫃一辯就知道真假。”

“今兒我只是路過,待過幾日我拿了方子再來。”說完起身告別。過通道時正撞見買東西回來的鋤藥。看時間尚早,我問鋤藥:“這附近有沒有茶館?我請你喝茶,順便看看你都買了些什麽好東西!”

“往前走拐到下一條街就有一家高升茶館,不但有茶水有點心,還有說書的先生說書”鋤藥興奮道。

高升茶館是個二層樓三面臨窗,夏日都開着,一樓散座,最前面有個小臺子,說書人在上面說書。二樓是雅座包間,跑堂的小二毛巾搭在肩上,來往招待客人。我們撿了個靠邊的座兒坐下,要了兩碗茶,二碟子點心。鋤藥打開拎着的包袱,一邊往出拿一邊介紹,“這個是竹片編的插花小挂籃、這個是膠泥垛的香爐兒、這個是核桃雕的小船、還有這幾盒裏裝着街上現捶的芝麻糖,我嘗過又香又軟還不齁人。”

我拿起核桃雕的小船看了看,的确精巧可愛,“這個你哪裏買的?還有沒有別的樣式,這手藝真好!這些東西我看着都好,鋤藥你的眼光不錯,對了,買這些錢夠不夠用?”

“就在前街買的,還有屬相的,不知道姐姐們都屬什麽沒敢買。你給我的錢只用了三百錢,還有剩餘呢,這些還給你。”

我沒有伸手接,漫不經心地說:“先放你那裏,等下我看好什麽你給我付錢就是了!重新包好東西,茶和點心上來,喝着茶聽前面臺上的說書先生講書,支耳朵一聽樂了,講的是《樊梨花下山》,我津津有味地聽了一段書。水添到第三遍,我戀戀不舍的起身出了茶館,太陽正當空,明晃晃地照的人眼睛發花。

“雪雁,不對,旱煙,你還想去哪兒?”鋤藥問。

“你是認準旱煙了!含煙,含煙,古詞有‘河橋柳占芳春映水含煙拂露’多好的意境,到你這兒咋就成了旱煙?可惜了這個名字!”

鋤藥聽了抿嘴傻樂,只說當時乍一聽聽成旱煙,現在覺得叫旱煙順嘴,呸,你怎麽不叫草藥?我還覺得草藥比鋤藥順嘴!那什麽,草藥,我還想去打鐵地方。

“你去鐵匠鋪?你一個姑娘家去鐵匠鋪幹嘛,那裏的老爺們幹活時都赤祼着上身,你怎麽好意思進去,換換地方。”

“裸就裸呗也不是□□,我現在身份可是小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不去那裏也行,你帶我去驿站看看,還有賣花草的地方。”

“不知道你腦子怎麽想的,驿站那裏的驿員粗俗的狠,賣花草的地方也都是下人們常去的……”

“能不能不羅嗦,”不等鋤藥說完打斷他,“我只去看看,一直對這些地方好奇,看看能少根頭發?別說什麽下不下人,怎麽我還是小姐少爺?”

“不是,是我把姐姐當成主子一樣高貴的人,不忍心讓你去。”

“傻孩子,你姐姐沒那個小姐的命兒,你就當我是你兄弟,兄弟在一起哪裏去不得?”

嗯,嗯,鋤藥點着頭,說不出心裏是歡喜還是驚訝,平常他們見了寶玉房裏二等丫頭秋紋、麝月大氣都不敢喘,人家都半遮半掩地跟他們說話,那款兒不比主子少多少。雪雁也是二等丫頭,卻一點架子沒有,大方豪爽、不扭捏。自家親兄弟三個,也沒個姐妹,打記事起就跟在寶玉身邊,平日裏見的都是府裏的丫環婆子,他爹又叮囑過,看見小姐主子們把頭低下去,不能直愣愣的看,就是主子身邊得力的丫頭,身份也是高人一等,也得敬着,一個不小心惹惱了她們,輕者打一頓,重了轟出園子。出了園子再哪也找不到像如今這樣輕快舒服的活兒,老子管着老太太的日常用品采買,經的多見的廣,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爹的話。

郵驿的門前人來人往,有送信的不斷地騎着馬出發,也有收到回程的人飛身下馬,還有來往寄信的主顧。我雙手抱胸立在驿站對面看,心裏打算着怎麽能找到人了解了解林黛玉揚州家裏還有什麽人,我不相信林家真沒什麽親人,黛玉他爹沒有親兄弟,堂兄弟總有吧?他爹也不是一個老婆,那些姨娘們哪去了,那些姨娘沒生出兒子,連個閨女都沒有?我是不信。黛玉一心在賈府裏安身立命,不去問也不打聽,枉她愁苦自己無所依靠。像那史湘雲也一樣無父母親兄弟,但有叔伯堂兄弟,在自已家裏和在親戚屋檐下又不可同日而語。黛玉這個嬌小姐,想救她的命自然要她離開榮國府,離開榮國府她唯一去處只有回揚州。唉,一堆麻煩事兒。

正思考着,忽見一老一小打身邊經過。老婆婆邊走邊抹淚,小孩子約五六歲,扶着婆婆安慰:“奶奶別哭,阿爹肯定沒事,就算咱們有錢給他捎了信,阿爹也不認識還得找人讀。一來一往也得兩三個月,也許過兩個月他就回來了。”

這是什麽情況?是沒錢交郵驿錢沒法寄信,還是不會寫信?“喂,等一等”不知為何我這愛管閑事的毛病又上來了,“老婆婆可是有急事想送信給兒子?怎麽哭了?”老婆婆擦擦眼淚,打量了我一下:“小哥兒,我兒子跟着別人去關外一年多了,昨兒我做夢夢見他渾身是血,心裏害怕,想捎信給他問問情況,可代寫書信加上郵驿的費用要五百錢,這些費用夠我和這孩子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實在不舍得,又擔心我兒子,嗚嗚嗚……”

“代寫書信要多少錢?送一封信多少錢?”我問

“代寫書信要一百錢,郵驿說關外太遠,費用要四百錢。”小孩子懂事的回答。

“老婆婆別哭,你兒子肯定沒事,做夢這個東西不準。您要實在想捎封信我幫你寫不要錢,郵驿的費用我也幫你出。”

鋤藥急忙拉了我一下,悄聲說:“你不該管閑事,你怎麽知道她們不是騙子?這樣的事在外面多着呢,你幫不起!”

“她們肯定不是騙子,信由我寫,郵驿就在對面,幫她們去付費用,她們從哪裏得錢?這樣舉手小忙可以幫的,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怪可憐的!”

“小哥,小哥你會寫字?還能幫我付郵費?”老婆婆喜出望外。

“我會寫字,婆婆拿筆和紙來,我先幫你寫信。”

“哥哥,我家沒有筆和紙。”小孩兒說。

可不是,連字都不認識要筆和紙幹什麽,那怎麽辦?再去買筆和紙?雪雁的月例銀子不過一兩,這些時侯讓我東折騰西倒騰的把原來的積蓄花的差不多了。躊躇間圍上來好些人,中國人就這點好湊熱鬧,不管是打架的還是有事的,只要有兩人站住看一會兒就能圍上一圈人。鋤藥直跺腳埋怨道,“說了不讓你管非不聽,說不得我去給你買紙筆了。”

圍着的人嘁嘁喳喳,這個說看來這小哥也沒有多少錢,那個說老婆婆拿個夢當真,不讓人家為難麽,還有的說小子一看就良善面相……鋤藥剛想扒開人群去買紙筆,我耳朵聽見一個小販的吆喊聲:包子,剛出屜的肉包子,三文錢一個!包子,買包子不得用油紙托着,有了,就它了!還解決午飯了。想到這兒一拉鋤藥,“我有辦法不用買紙筆了”又摸摸小孩子的頭問:“小弟弟吃午飯了嗎?哥哥請你和奶奶吃肉包子好不好?”鋤藥一聽更氣,這家夥不但要幫人郵信還要請人吃飯,還趕不上去買紙筆了。

我拉着小男孩兒分開人群朝賣包子的攤兒走去,“老板來十個包子,四碗白水,再煩你給我二張油紙。”招呼老婆婆和鋤藥撿坐位坐下吃包子,我繞到蒸包子的爐後,果然是用炭,在邊上拾了二塊燒過的木炭回到桌邊,鋪開油紙問老婆婆,“婆婆,你想問您兒子些什麽?你說我寫,不過咱長話短說,我這工具不應手。”

四下裏看熱鬧的有人叫好,“好一個聰明的後生,難為他還請老人和孩子吃了包子!”剛寫個開頭,忽然有人遞來一沓紙和一枝筆,“小哥兒還是用這個吧,木炭雖能在油紙上寫字,但時間久了難保不模糊,豈不白瞎了心思!”我擡頭,眼前一個白淨的公子正點頭試意。我一笑,起身施禮“多謝公子,您說的我還真沒想到。”攤開手,一手的烏黑,賣包子的販子也十分好心,舀來水讓我洗手。

信寫完了,用一張紙粘做個簡易的信封,把信放裏封好,讓鋤藥拿着去郵驿郵了。看小家夥吃的那叫一個香,心下一軟把剩下沒吃的兩個包子都包好塞給祖孫倆,老婆婆千恩萬謝。我擺了擺手,“婆婆趕緊家去吧,我在這裏等我的同伴。”我把筆紙還給那位公子,恭恭敬敬又深施一禮表示感謝,面對面有空兒仔細打量他,身材很高,束發金冠,上穿白色綠竹案袍子,下面半露松綠褲腿,腰束淡藍色宮縧,蹬一雙青緞面的靴子,白淨臉龐,色如春曉,劍眉如墨。他嘴角含笑道:“小哥兒也不必拘禮,天下人管天下事!以你之力能幫助老幼實屬不易,剛見你寫字,好像初學的樣子。”

我臉上一紅,用毛筆寫繁體字真是剛學,人家是見我寫的極慢,又有時在旁邊先劃了一下二下,才寫在信上,看出了端倪。“公子見笑了,我的确剛學字不久,好多字不會,寫的也不太好看。”

“無妨,能學以致用挺好,瞧着你寫的字也算工整,不知習誰的字?”

“我是照着左中權的練習,只是難得他精華。”我謙虛着。

“小兄弟不嫌棄,我這裏還有兩本字貼,送你回家翻翻,多看多練最後才能确定自己适合寫哪個體的字,你的字我看太過于秀氣,男兒的字當端正有勁。默言,把包裏的字帖送給這位小哥兒。”他吩咐旁邊的一個小厮。

“多謝公子,承蒙你借紙筆已經很麻煩了,不敢收公子的字帖。”

“某姓陳,字應龍。說了天下人和天下事,這些字帖是我用舊的,白白扔了可惜,不如送你參祥。我見小兄弟心地良善,人又聰明,很想交你這個朋友!”

“陳公子,小的姓于,字含煙,只是一個下人不敢高攀公子。古人有雲:書非借而不能讀,公子肯割愛我就不再推辭,只是日後要還的。”

“王侯将相寧有種乎?兄弟不必自卑,何況交友重在品格,不再乎身份。我城南十裏外的影山書院讀書,日後小兄弟可去那裏找我”陳應龍侃侃而談。

“含煙,含煙,我擔心的不行,就怕你走開,我可到哪裏找你去?你第一次出府也不認道,在讓拐子拐了去,我可怎麽跟二爺交待!”鋤藥一邊小跑過來,一邊叨叨。他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沒見過世面的,我尴尬地朝陳應龍一笑。鋤藥認出這是提供筆紙的人,忙給陳應龍施了一禮。複對我說:“咱們快走吧,時候不早了,沒有讓主子等我們的道理。”

我對陳應龍一抱拳:陳公子告辭了,後會有期!

“嗯,後會有期!”陳應龍抱拳回禮。

我和鋤藥匆匆地離開,陳應龍站在那裏一直目送,低聲對旁邊的小童道:“默言,你看他舉止可像小厮?同樣的你什麽時候能學成這樣,不枉跟着我讀書一場!”默言撓了撓頭,嘴裏說“比不了,比不了,這小子是個另類!”陳應龍擡手敲了他一個爆栗“你還有理了!這是修行,像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将來定能出人頭地,哎呀,忘問他在哪個府上。”

“五爺還真想找他去啊?不過看他樣子,沒準他家公子也是個人物,要交也交他家公子,憑他一個小厮讀幾本書就能攀上五爺?五爺要喜歡這樣的,明兒我也下苦功讀詩寫字去!”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出現了,又是一個富家子弟,到底種下什麽姻果?

昨晚一直做夢,夢見點擊率,怎麽那麽緊張擔心呢,太小了!多比不了那麽新奇特,也不願意亂改原着

☆、我回來了

“姐姐,紫鵑姐姐,我回來了!”我順利溜回大觀園已是下午三點左右,先是裝模做樣跟着茗煙他們往外院他們的住處走,走到一半跟着茗煙原路折回東角門,找到假山處換回女兒衣服。茗煙扒着門縫往裏面偵察,“咕咕,咕咕”這是我們事先訂好暗號,園子裏紫鵑接了暗號過來開了門,一進園子我就抱住紫鵑“姐姐,紫鵑姐姐我回來!”

“作死呢,這會兒園子裏到處有人,等我把這門鎖好咱們回家在說!”紫鵑既激動又緊張,仿佛我們幹了一件捅天的大事件。重新鎖好了門,紫鵑拉着我就跑,“紫鵑姐姐,我們跑什麽呀?”我拉住她問。噗呲,紫鵑笑了,“是啊,跑什麽,怎麽跟做賊似的,生怕讓人抓住。”

“林姑娘,我回來了!”一進潇湘館我朝正屋奔去,有點親人久別重逢的急迫,屋裏黛玉聞聲用手捂着胸口念了一聲阿彌托佛。黛玉遣散了屋裏其他的婆子、丫頭,讓王嬷嬷守着門才拉着我開口:“雪雁,一切都順利?你可找到醫館藥鋪了?街上熱不熱鬧,有沒有人發現你是女子?……”紫鵑也眼巴巴地望着我,想想這一路我禁不住大笑起來,“姑娘先賞我口水喝,放心放心,一切順利!” 紫鵑拿了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溫水給我,“你是不知道,這一天我和姑娘坐立不安,鬧得中午都沒眯一會兒,還不能去別處玩,就一直在後院的梨樹下走來走去。”

我喝了半茶碗的水抹了抹嘴角,“你們先別急,一會兒寶玉肯定火燒屁股地跑來,我一起講,要不還得講兩遍。”話音剛落,守門的王嬷嬷驚呼:“寶二爺,真來了!”

彼時寶玉換了家常服,拎着一個布包火急火燎地進來,“我在屋裏算着,雪雁也該進園子了,茶都沒喝一口就過來了。林妹妹今天可好?是不是也等雪雁等的心焦?”

我清清了嗓子,“都坐下,坐下。我來講我今天都幹了什麽,好叫你們放心。”我把早晨出府後的事兒,一件一件的細說給他們,先去了哪裏,藥鋪的大夫怎麽說,又去了哪裏喝茶聽書,怎麽碰到老婆婆的,又怎麽幫她寫信的。寶玉、黛玉幾個聽了一陣一陣的發笑,“雪雁,你這一天趕上演戲了起起伏伏的有趣兒,怎麽我去街上逛就沒你這樣精采?”賈寶玉羨慕的說,又問:“據那個大夫所說好像跟王太醫說的無二,除了不讓林妹妹吃人參養榮丸,他的開方子你可抓藥了?要是銀子不夠只管跟我說。”

“二爺哪回出去,身邊不是前呼後擁的,你能仔細看什麽?我也是聽着那大夫跟太醫說的差不多,就只讓他開了方子并沒有抓藥,想回來跟原來的方子對比一下,如果一樣又何必多此一舉?若不一樣,對面那家和順堂也去一趟再開個方子比較。”

“對,對,雪雁想到周全。紫鵑,太醫開的方子在哪裏?”寶玉問。

“二爺,藥方我們這兒沒有,都在鏈二奶奶那裏統一收着,每次藥吃完了都是回了鏈二奶奶,她讓人按方子直接抓藥”紫鵑回複。

“你這就去管鳳姐姐要方子,我們一起看看和雪雁帶回來的方子有何不同處”寶玉吩咐道,紫鵑應了一聲,剛想走,只聽黛玉說了一聲“紫鵑且慢,二哥哥關心我的病,情我領了,只是這樣過去要方子,得有個理由吧?總不能說我們不信太醫的醫術出去找了別的大夫。要是讓人知道雪雁偷着出了府,蔫有她命在?”

“對,對,不能這樣去要方子,我還沒活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對了,說到吃我餓了,午飯還沒吃着,賣的肉包子全給了那孩子,你們沒看見這麽高的一個小孩子,一口氣吃三個這麽大的包子,還眼巴巴盯着盤子,鋤藥才吃三個!我心一軟就給他打包拿走了。二爺這包袱是我的吧?裏面有點心我先惦惦。”我邊說邊打開了包袱,露出了鋤藥幫買的小玩意,“這些小東西是捎給姑娘的,好看吧,如果其他人問起只是寶二爺買的。”

林黛玉拿着核桃雕的小船喜歡的不得了,“這個好,這麽點的東西雕的窗櫊都不缺一塊,比寶玉房中那個西洋制的船還要精致!紫鵑,這個竹根摳的香盒,上回二哥哥買過,三妹妹稀罕的什麽似的,雲丫頭也愛卻沒好意思争,這個送給湘雲,那個小爐給三妹妹,這個給寶姐姐……”

“怎麽單獨沒有我的份?我可是出了大力的。”寶玉看着黛玉一臉的笑意,越發顯得面如桃李,心中不禁一蕩。

“呵呵,二哥哥若怪就怪雪雁好了,她買這些都是女孩子喜歡的,問她怎麽沒想着二爺?”

“想了,想了,誰說我沒想着寶二爺?那個陳公子不是送我二本字帖嘛,我想着二爺也是讀書人轉送你如何?”

“我不要,你倒會巧送人情!你不是說答應看完了還送回去,如今又送我,到時你拿什麽還人?君子言而有信,你讀書 這個道理不明白?”寶玉也不是真的想要什麽東西,但聽我說轉他字帖,臉上有幾分不高興。

“我不是言而無信,我有我的想法,看那個陳公子舉止斯文又不乏英雄氣概,我想着幫二爺找一個可交的朋友,才會将字帖轉送你,将來你把你喜歡的書送過去,這叫置換,借此就認識了多好,讀書人交讀書人!”我雖明白陳公子是個可交的朋友,然而我有幾個機會出府,又憑什麽和他交朋友?

“說到交朋友,二哥哥或許真的可以交一交陳公子,以前在家的時候就聽爹爹說起過影山書院,說是書院裏的學生不是誰都去的,平民和王侯都要經過書院的測試。當年連着五界的狀元都出自影山書院,使得它名聲遠播,連皇上也高看書院一眼。哥哥多與這樣有素養的人走動,比起那些只知吃喝的要好的多。如今比不得從前小,玩的多些也沒關系,認真講哥哥将來繼承這榮國府,沒有點真本事如何服衆?”黛玉勸道。

“那個,那個我不喜歡那些假斯文的人,老爺的幕僚,各各都說滿腹經綸,依我看也就那麽回事,偶爾聽他們做詩竟不如園裏的姐妹做的好,可見徒有虛表。将來再說将來的,眼下妹妹把身體調理好是正事兒。”

衆所周知賈寶玉不喜歡讀書學習,天天吊在脂粉堆裏才樂,誰一勸他上進學習,準保冷場。我管不了那麽多的事,他自有他的造化。忙叉開話題:“紫鵑姐姐,快開晚飯了吧?這點心好吃不禁餓,在說這是我給大家買的都讓我一個吃了算怎麽回事。姐姐你嘗嘗,這個比咱們府裏做的好吃,王嬷嬷,您也嘗一塊,二爺、姑娘你們也嘗嘗,真的好吃,不熊你們!”

晚飯後,黛玉借口乏了,辭了賈母回了潇湘館,我們幾個躲在我和王嬷嬷的小院,關了院門,坐在坑上。我一邊吃着紫鵑提回來的飯菜,一邊跟她們商量下一步,“雪雁,依你看我的藥倒底有沒有問題?我這心每每想着總不安,如果她真的那樣下作動了我的藥,我該怎麽辦?”黛玉憂愁道。

“我那裏一下子就懂得辯認草藥?這次出去能肯定的姑娘的病是能治的不是大事。過兩天我帶着藥和方子出去,才能知道她動沒動手腳。你先別愁,或許我猜錯了呢。我今天要問姑娘是咱們家裏的事兒,姑娘沒有親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也沒有一個嗎,記得咱家還有二位姨娘,他們就一個都沒有所出?姑娘能不能說說。”

黛玉見涉及父母,沉默了一下:“我娘只我一個,二姨娘也生了個女兒,當日父親辭世,分了她們些家産托于她外家。弟弟早夭時,母親一直記恨兩位姨娘,認為是她們害了弟弟,将她們遣到西院,平時也不與她們來往,我幾乎沒見過這個妹妹;父親同胞兄弟三人,父親行三,二伯是姨娘所生,林家祖上家業由大伯繼承,二伯也住在老宅。父親自幼讀書極好,科舉之路也算得通暢,祖父母偏疼,拿了銀子給父親單獨購置了府地,到母親嫁過去全由自己做主,不必像大家子裏的媳婦那樣立規矩,也沒有妯娌的之間争風暗鬥。祖父母過世,父親調任揚州,跟老宅走動的漸少,因父親為官名聲很好,人所知的林府多指我家不知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