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了三裏也不止,并沒有村莊,路是錯的。”
我沒有一裏地二裏的概念,聽他這麽一說肯定是我指錯了,讪讪道:“我不記路。”
陳應龍道:“沒事,反正那個小哥會去通知你家公子,咱倆早點晚點不打緊。你第一次騎馬肯定不舒服,下來活動一下,咱們再折回去。”聽他一說,我也覺得自己被颠的的确不舒服,胳膊一直抱着他都僵直了。忙松開手,偏身想下馬,陳應龍一手按住我“還是我下去扶着你吧!”人家說着一條腿從馬頭一掠漂亮的一側身躍下馬。我搭着他手從馬背下來,腿也是僵麻,差點跌倒,幸虧他拉住我。“你的體質也太差了點,讀書固然是好事,但身為男兒還是有點力氣的好。” 我喏喏回應着“是”。這與剛才與人當街講理的狀态判若兩人。
陳應龍又問:“你在你主子身邊幹什麽,怎麽族學也不熟?”
我只能胡鄒:“我不是金陵人,原在揚州姑奶奶家裏,這剛到金陵,因我識字才分到二爺身邊,街市、私塾算今天都是第二次來。”
陳應龍聽了心中一喜道:“原來這樣,這麽說你總共出二次府,咱們卻見過三次!”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可我每次都出醜,都得公子相助,你可算得上我的貴人了!”
“什麽貴人!是咱倆有緣,金陵那麽大,街市熱鬧的地方我也不常去,偏偏這幾次我們就能遇着!我今年十七,你幾歲?”
“十四”
他又問:“咱兩這樣有緣做個朋友吧,你不用想你的身份,我不看那些,只覺得你有趣,雖瘦小卻很聰明仗義,更難得臨危不亂頗有大将風度,我有意與你相交。”
“什麽,跟我做朋友?承蒙公子擡愛,我不過是識幾個字的下人,實在不敢。”陳應龍:“你讨厭我?不讨厭就行了,我說了我不管你什麽身份。”
我無奈道:“我也是想和公子交朋友,你說不管我身份,可你在一群朋友時如何介紹我,如實說我是賈府的小厮?那你的裏子面子可全沒了。”
陳應龍一手牽着馬,好像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擡頭怔怔地看着我說:“含煙,你只記着我的話,我看重的是你的為人性格,我來想辦法讓你脫下小厮的身份。”
我沒有說話,随他吧,我自己都不能左右的未來,出個府都費勁兒,還敢枉想其他。
“走吧,想必你家公子也等着你呢!”陳應龍翻身上了馬,才後知覺到我自已上不去,又下來,站在馬前半屈着膝蓋,“你踩着上去,沒事,這裏沒人。”
我左右瞧瞧還真沒人,我也不客氣了,踩着他大腿上了馬,這回他坐在我身後,雙手攏過我腰間拉着缰繩。這姿勢更難受,我挺直了腰板不敢喘大氣也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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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
一場驚吓,賈寶玉認識了陳應龍。陳應龍長得玉樹臨風,溫暖的笑容裏透着男人的剛毅,有一些與柳湘蓮相像,卻又不似柳湘蓮那般不羁。賈寶玉的容貌自是俊美的,談吐舉止得當,陳應龍也生了幾分好感,又因當時被惡人攔路時,寶玉駕車而去,心裏生了幾分不屑,端得不知寶玉的性情如何。只留了姓名并未報自家府地打馬告辭。我立在一旁不敢多語,用眼神目送他們,默言還回頭看了我一眼,陳應龍卻頭也未回,我心裏一嘆:還說是朋友呢,可見随性一說,從此應該再無相見的機會了吧,他雖未報他家世,我卻感覺的到他并非平民百姓,骨子裏透着的高貴氣。
回到榮國府裏,賈寶玉講起今天出去後經歷,彼時沒有了驚恐,講的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吓的黛玉和紫鵑變了顏色。又說起陳應龍,寶玉不掩喜色:“那個人真是一表人材,儒雅中透着威武。”
黛玉就笑他:“二哥哥說的讓人糊塗,要麽儒雅要麽高大威武,怎麽還把兩個詞放一塊兒去了?”
寶玉辯道:“怎麽就不能?好比一個能提槍上馬打仗的将軍,偏偏書也讀的很好滿腹經綸,能文又能武,不就是儒雅、威武合一起了嗎?”
紫鵑插嘴道:“真有這樣的人材,能遇到也是寶二爺和雪雁的福氣,這樣的人物二爺不妨深交,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寶玉笑道:“紫鵑跟襲人一樣,恨不得我天天跟狀元探花交往才好!不過陳應龍我看着順眼,是影山的學生,卻一點也不酸腐刻板,趕明兒我一有空就找他玩去!”
紫鵑嗔道:“襲人還不是巴望着二爺能用心讀書出人頭地?!”寶玉不願意繼續說這個,轉話題到我身上。“你們說咱們園子的東西怎麽就傳了出去,成了商人獲利的工具了?”
黛玉接話:“一開始是送姐妹幾個用,架不住都來要,雪雁嫌累就告訴人家怎麽制的方法。大凡咱們園中的丫頭婆子,只要是個上心的都知道怎麽做,誰家還沒三親六顧的傳出去也正常。可恨地是那商家白撿的方兒,還不行原主問問。你要不是小厮衣裳,他也不敢那麽無禮,見人下菜碟,難怪雪雁惱火!不過你下次可不能跟着雪雁他們一起胡鬧,還好遇到陳公子,要不然你若傷了,怎麽跟家裏人交待?想想後怕。雪雁是姑娘家沒出過門不懂得人心險惡,二哥哥是大家公子,還混在他們堆裏跟着起哄!”
寶玉見黛玉斥責他扮小厮的事兒,怕她牽怒雪雁,卻無什麽話好說,急的直搓手。一旁的紫鵑害怕寶玉犯癡病,忙笑着說:“咱們素日只當雪雁跟二姑娘一樣是個悶嘴的,就算她現在性子活絡了些,也沒見過跟誰吵過架拌過嘴,聽二爺一說,原來我們雪雁是深藏不露的吵架高手!”
她們聊她們的,我端坐在西側間,拿着藥書比對藥材,偶爾問到我了擡頭附合一下,其他時候不插一言,好像寶玉經過的事跟我沒有一點關系。我擔心,紫鵑過後會詳細問我黛玉的病情,到時候我要怎樣回答她?黛玉那細心的人我也極怕自己不會掩飾,如實相告,等于立馬要了她的命。
…………
晚間我留在黛玉的屋裏值夜,黛玉悠悠的說:“雪雁,如今看吃王太醫的藥沒有什麽不妥,即便換成忠善堂的藥也由寶玉的小厮們去抓吧,今後你別出去了,好好歹歹地咱們守在一起,也不牽連寶玉。”
“姑娘,我知道你擔心,暫時你先吃二副外面的藥,把家裏的停了。這個事既然從一開始就瞞着老太太,如今換藥就更不能說,王太醫雖沒什麽不妥,但我讓藥鋪的人查了,分給咱們的藥不是少這味就是少那味,說明什麽?說明抓藥的人根本就沒用心,不是在這裏省點就是在那裏扣點。這話也不能跟寶玉說,更不能跟老太太說,拔起蘿蔔帶着泥,我看我們還得自己從外面抓藥回來。我也不是天天出去,每到你該抓藥時再出去一次,連帶着把你的症狀跟大夫及時溝通。寶玉經過這事,我也自省再不多管閑事了。我現在愁我們從哪裏弄銀子給姑娘在外面抓藥。”
黛玉聽了,眼淚一對一雙的又滴下來,紫鵑輕輕拍着她,眼圈也紅了。
“姑娘別哭,我知道你難受。咱們暫且等等大伯父的信兒,如果能有他照應一二咱們或許好過些。另外今天我跟胭脂店吵架這事兒,我琢磨了他們都能把我的方法賣錢,我們怎麽不能?這東西是我鼓搗出來的,你們沒發現她們無論如何做都趕不上我的,我的可以放七日她們的必須當日用完。我之前說過中間還有一道程序我沒告訴她們,我們是不是可以拿這個賣錢?”
“伯父們那裏不敢寄太大希望,你說法子也不太可行,你還能天天在外面行走?就算你賣方法給人家,也得有人肯買你的方法,誰又知道值多少銀子?如果忠善堂的藥果然有效,不如我拿一些字畫起來想法典當了吧。原來也不知道典當這個行業,還是那日湘雲淘氣拿了邢大姑娘的當票出來,我才知道,可笑如今我竟要用上了!”林黛玉一邊拭淚一邊說。
“姑娘說的也是個辦法,我們暫且當一些字畫過渡,無論是伯父有消息還是我說的賣配方,都需要一段時日。姑娘只把心放寬,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命都沒有了留那些個死物給誰?”我安慰道。
“雪雁,我們日常閑着也是做些女紅,我聽角門的媽媽們說過外面有繡鋪收繡品,讓茗煙還是鋤藥他們幫問問都收什麽繡品,我們在家裏也可以做一些,托他們拿出去換錢”紫鵑說道。
“好”我答應着。見她二人情緒都不高,找話題又說:“你們二個肯定都沒騎過馬,騎馬可威風了,風就從耳邊飛過,望的也遠,等我有空兒要學學騎馬!”
“你騎馬了?怎麽沒聽寶二爺說,快說說誰帶你騎的?”紫鵑忙問。
“寶二爺也不知道我騎馬,那不是有人找我們麻煩,陳應龍救了我和鋤藥,怕寶玉等的着急,他們騎馬送我們去的族學。”
“你,你和男子共乘一匹馬?”黛玉吃驚地問。
“啊,要不我走路啊,我不是男裝嗎,我也不能自已暴露!事出有原因,沒誰會笑話我,再說除了鋤藥沒有人知道!”
“還得意,平日園子裏邊寶玉的小厮都不讓進,你和男子瓜田李下的像什麽!都是因為我……”林黛玉又好要哭了。
“別,別,姑娘也太小心眼兒了,要不是因為出去,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騎馬什麽滋味,我沒覺得不好,你難過什麽!”我還想說寶玉天天混在我們堆裏,怎麽都能行,因涉及到黛玉的臉面憋着沒說出來。
隔了幾日,寶玉來找我,問我要陳應龍給的字帖,說是替我還了去。我猜他是以這個借口去接近陳應龍,無可無不可就把字帖交與他,并把我臨的字也拿了幾頁說讓陳公子點評一下。又想着人家幫了我好幾回,也沒什麽東西好謝人家,又拿了兩大瓶精華水托寶玉捎去。
寶玉拿着陳應龍的字帖跟賈政說去會友,謊稱上回在北靜王府認識的。賈政一直瞧不上寶玉不求上進的樣兒,今兒一聽陳應龍是影山書院的學生,心想着難得他交了正經的學子,多多交往也許能把他帶的上進,很痛快地答應了,還拿了書房裏上好的硯臺給了寶玉,囑咐他要學會禮尚往來。
影山書院大門外,陳應龍見了賈寶玉,兩個人互見了禮。
“賈公子,沒想到你會來找我,幸虧我今天沐休沒有回家,要不你可要白跑一趟了!”
“在家裏怪悶的,如果不巧陳兄不在,我只當出來玩了”寶玉笑着說。
“你等等我,我進去收拾一下,咱們出去找個地方好好敘敘,書院裏是不讓進外人的!”陳應龍匆匆進了書院,過了一會兒出來與寶玉各自騎着馬往城裏走。馬速緩慢,一邊看兩邊風景一邊說話。陳應龍身邊只跟了默言一個,寶玉那邊跟了六個人,默言很輕蔑地小聲嘀咕:都這麽大了,像沒斷奶的娃娃!陳應龍回身瞪了他一眼。賈寶玉并沒聽見,忽然吸着鼻子說:“你們聞沒聞到有一股時斷時續的酒香?”
陳應龍笑道:“寶玉好鼻子,離這不遠新近建了一家酒廠,酒方據說是祖上傳下來,釀出的酒綿香不烈,因酒香飄的遠,就取名叫:十裏香。那酒的确不錯,酒家在外面搭了個棚,供來往客人歇腳,也零賣酒,只是沒什麽好的下酒菜,一個炸花生花,一個五香豆,我們師兄弟閑時常來這裏喝酒。那酒家是個豪爽人,不管誰去第一碗酒免費嘗,酒量淺的一碗就夠了根本不用花錢,他也不計較。遇到能給他酒品評提意見的免費,能寫詩落文贊他酒的也免費。
寶玉聽了也笑:“酒家是大聰明,靠着人們的口碑相傳,他酒的名氣打出去了,還愁酒館飯館的不來進他的酒?!”
陳應龍颌首:“果如你所說,他的酒現在小有名氣,每天來進酒的很多,你想不想去看看?” 寶玉最是愛熱鬧,一聽馬上同意。
酒廠門外的棚子的确簡陋,酒卻是未等喝先迷醉三分。李貴怕寶玉喝多酒回家挨賈政的罵,只許吃兩碗,寶玉不高興的陰下了臉。陳應龍笑着說:“寶兄弟也不用惱,這莊裏有瓜果農,咱們買點來,慢慢品他的酒,邊聊着天,吃着瓜果,兩碗酒也使得,又不是拼酒量。如果來了興致寫下幾首詩,連酒錢都省了!”寶玉一想這法好,逐催促下人去買瓜果,他和陳應龍落坐要了兩碗酒,一碟五香豆,一碟花生米。賈寶玉先把字帖、我臨的字及兩瓶精華水遞給陳應龍:“含煙托我把這個還給你,這幾張是他臨的,讓你評價一下。這兩瓶是他親自做的精華水,雖說這個是女人用的東西,但她說若不是因為精華水,咱們也不能再遇,可見精華水有功,拿來答謝你,你可以轉贈家裏的姐妹,也是他的一份心。”
陳應龍早在看見的寶玉時候,就往下人堆裏瞄過,沒看見含煙。他接過東西說:“兩本帖也不值什麽,還要收謝禮。當日我就告訴他字帖送給他,他非說書非借不能讀。他這字瞧着比之前有進益,怎麽他沒跟你出來?”
“你說含煙啊,他不會騎馬,一般出來都不帶他。她基礎差些,勝在用心悟性也好,現在一般的書都能讀下來,字寫的也見長進。”
“他不會騎馬讓他學啊,我看他挺機靈的,學起來了容易!”
“承蒙你的照顧,是他的福分,等我讓他學學騎馬。他嘴嚴又識字,我和我父親的書房都由他打理,他也不完全算是我的小厮,我只做得他半個主。”寶玉胡亂編個理由,我是黛玉的丫頭,的确不是他能完全指使的。
陳應龍心裏有一絲小小失望,很快恢複正常,與寶玉舉碗碰杯。等到瓜果買回來清洗幹淨端上來,陳應龍和賈寶玉看着新鮮滴水的香瓜,食欲大動,一人各吃了兩個拳頭大的香瓜,瓜吃完了發覺酒喝不下去了,寶玉來了興致吟詩:村野陋棚品酒嘗瓜,陳應龍笑着接:水動風涼引友敘話。兩人相視一笑,寶玉大呼這樣喝酒有趣,俗中透雅。兩人索性也不進城了,就在小村裏四處轉悠,邊走邊聊,遇農問農業,遇柳談詩詞,累了大樹下一坐,渴了喝着随手打來的十裏香。陳應龍從古論今胸有丘壑,寶玉聽的入迷,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如此折服。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李貴催寶玉回府,“兩位爺談的高興本不應該掃興,只是今兒只說出來會會友,沒說晚歸,家裏老太太、太太不免擔心,不如約了改天跟家說好,或在家裏設宴或出來游玩。”
陳應龍笑:“寶玉的小厮一個個的都是伶牙利齒,叫人都不好意,咱們聊的忘了形,快快回去吧,免得你家裏惦記。”
寶玉問:“我與應龍兄相談甚歡,我也知我比不得你學問好,只盼着多與你暢談。不知你們書院怎麽沐休法,你家是否也在城裏?若也在城裏我們相見也便宜。”
陳應龍身份輕易不會告訴別人,想了想把自己一處外院告訴了寶玉,“書院六日休一日,我家在城裏小十字胡同正數第三個門。你要來找我最好先着人送個信,我有時既使沐休也不回家。”
寶玉又問:“你不回去,家裏人不找你嗎?”
陳應龍道:“那院子是我自己住,并不和父母一起,我兄弟姐妹多偶爾回去就行。”
寶玉一臉的羨慕:“你真自由,我什麽時候才能像這樣擡腿就走,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
陳應龍笑笑:“各有利弊也沒什麽好羨慕的,我院子裏有忠實老仆記着我言行,書院有老師盯着,有什麽出格的也一樣挨罵,看似沒人管着,實則不輕松!” 二人一同進了城,在城門口分開各回各家。
☆、流螢
寶玉回來先去了賈政房裏點了卯,又去老太太那裏請安吃晚飯。飯畢賈母就問:“你這一天都去了哪裏?我讓鴛鴦去你院子,說你出外會友去了。跟我說說你會什麽友,家裏是幹什麽的,多大年紀?”
寶玉笑着答:“老祖宗是想我了?老爺見天說我在內宅裏混不長進,我還不得出去認識認識幾個讀書好的人?這人比我大三歲叫作陳應龍,在影山書院讀書,滿腹的錦繡文章又不迂腐,長得也好。”
賈母聽了也很歡喜,“你既把他誇的像朵花似的,哪天邀家裏來,讓我也看看,他是誰家的公子?”
“他沒報自家府第,只說在小十字胡同住。管他什麽門弟,單單能進影山書院足以證明學識和人品了!”
賈母點頭,為着寶玉能認識一個像樣一點的朋友而高興。黛玉悄悄拉了寶玉的衣襟:“早前我們說讓你結交一下陳應龍,你還不情願。今兒又把他誇上了天,你拿什麽謝我家雪雁?”
寶玉含着笑:“我以前那裏哪知道他是什麽人,雪雁又見過什麽世面,我不是怕她把讀書的人都認為是好人,豈不知同樣的讀書,有的人還是混惡。不過,我的确應該謝謝雪雁,沒有她也不能認識應龍兄,她哪去了?回頭妹妹替我問問她想什麽謝禮?”
“老祖宗你瞧,那兩個在那兒偷着說什麽好笑的事兒,也不讓咱們聽聽!”王熙鳳打趣着寶玉和黛玉。
黛玉趕緊解釋:“鏈二嫂子就會拿我打趣,就你的眼睛好用!前一陣子襲人勸他多和讀書人、上進的人走動,他惱了襲人去我那裏,趕巧我又這樣說他,他甩身就走。後來聽說是去了一趟北靜王府,回來到我那裏嚷,說這下見的全是讀書上進人,其中就聽他說過這個陳應龍,我剛才笑他若不是跟我們生氣也不能那天去北靜王府,更不能認識這個陳應龍了!”寶玉要出去會陳應龍時,在黛玉那裏編好了北靜王府認識的陳應龍這話。
“襲人這事做的好!來人打賞!”賈母聽的高興,不但自己賞了襲人,還讓王夫人賞,“你是寶玉的娘,有這麽忠心的丫頭在身邊知冷知熱,規勸主子,你省了多少心,還不賞?”
王夫人也賞了襲人,襲人歡天喜地的接了賞,雖然不知道是哪天的事兒,但自己的确勸過寶玉多少回了。
“外祖母偏心,襲人勸了二哥哥,你和舅母都賞,我也勸了怎麽不賞我?”黛玉撒嬌的道。
不及賈母搭話,王熙鳳笑語:“林妹妹別急,老祖宗和夫人這是攢着呢,到時候賞你一個好女婿!”一時屋裏人都笑了起來!林黛玉羞紅臉,啐了鳳姐一下“慣是不正經!”
不多時薛姨媽和寶釵過來串門,鳳姐又哄着賈母幾個湊了一局打牌。小姐妹們到外間屋裏喝茶聊天,寶玉趁空跑到了潇湘館,看門的婆子奇怪道:“二爺,我們姑娘還沒回來。”言下之意,我們姑娘不在你來幹什麽。
寶玉只好撒謊:“林妹妹在我那裏,我來尋雪雁要她找點東西,別人來不如我親自來的好!”他一徑跑到小後院我的住處,我正在屋檐下跟小蝶閑聊,想從她那裏套套有沒有拿東西出去換錢的法。她正問:“姐姐也不用補貼家裏,每個月一兩銀子還不夠使?”寶玉擡腳進了門,我們倆個起身迎他,“二爺怎麽上我這裏來了?這裏可不是二爺來的地方。”我引着他往出走。
“你們姑娘還在老太太那裏,我是特意來找你的。我與陳應龍相談的十分愉快,他還誇你的字進益了。應龍兄問你怎麽不随着我出去,我只好編你不會騎馬,他又說讓你學,看你機靈叫你服侍我身邊。現在怎麽圓?哪天我請他到府上,他要見你怎麽辦?”
我白了寶玉一眼:“二爺就這事急的來找我?你也不想想你們都是什麽身份,我就算再特殊不過是個下人,他怎麽可能時刻記着我!就算他來府裏,也不是專門來找我的,随便找個理由就搪了,也值得你這樣火急火燎!”
寶玉想想也是,我又柔聲說:“二爺沒問題了,那我還有事跟你商量一下,你也知道上次我在外面給姑娘抓了藥,等藥吃完了我還得出去拿藥,單單抓藥也不值得我回回往外跑,只是我想着每吃一月半月的,把姑娘的情況跟大夫及時溝通,時時調整藥量,府裏的藥不妨慢慢停了,換成補品,一則教人知道林姑娘不是病秧子,二則老太太那裏也歡喜,咱們家人多口雜,在外面抓藥看病這事還是不說出去的好。”
寶玉點頭:“你偶爾出去沒大難度,只是在外面拿藥需要銀兩,不讓家裏大人知道,錢你們從哪裏來?”
我也愁道:“這也是我為難的地方,姑娘的月例銀子加上我和紫鵑的倒是有一些,只是我們其他吃穿打賞哪一樣也不能少,我們緊巴一些沒關系,只是我們姑娘心性高,不見得好受。我想着我和紫鵑平日裏做些繡品什麽的,托鋤藥他們拿出去賣了,或許可以添補一些。”
寶玉說:“你們倆平日要服侍林妹妹,只能抽空做活,別把眼睛熬壞了!我那裏可以補貼你們一些,平常老祖宗、太太賞我的東西也多。你和紫鵑對你們姑娘的好,我記着,等我能主的時候,肯定好好報答你們!”
我和寶玉說了一會兒話,跟着他出了潇湘館去賈母那裏接林黛玉。回來的路上和黛玉、紫鵑學了寶玉的話,黛玉只默默聽着,紫鵑感慨地說:“還是寶二爺對咱們姑娘上心,只要對姑娘好的事兒沒有不應的!姑娘別老跟二爺使性子,你倆不吵不鬧的日子我們都跟着高興,老太太那裏也樂呵!”
黛玉瞥着她:“你們到底是我的丫頭還是寶玉的,一個兩個都替他說話,就像我願意跟他鬧別扭似的!”
我在旁邊陪笑:“以前我也以為是姑娘小性子,愛多心。等看了醫書又聽大夫解釋,姑娘那是病拿的,聽說還有更嚴重的,不但愛使性子甚至不在和任何人說話,看誰都像要害她。”
紫鵑“啊?”了一聲,黛玉也吃驚地看着我:“那我會不會以後也變成那樣?”我忙說:“不會,不會,姑娘識文斷字,只要盡量寬開胸懷,平常多想想有樂的事兒,多聽些笑話,不讓自己有胡思亂想的時間,再加上藥物治療,病慢慢地會好。”
黛玉悠悠道:“你們勸我的我也明白,只是寄人籬下,不得不處處小心。”我嘆着:“姑娘又來了,往日我和你分析的事兒你又忘了,咱們只等等大伯的信,就是沒回音,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日子天天樂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都是一樣的為什麽不樂呢!姑娘今年剛幾歲,又長的天仙的模樣,憑什麽不樂?今後的好日子長着哩!”雖說大夫已經定了黛玉的病已成大患,但若能解開她的心結肯定會延長壽命,有她在我和紫鵑還能自在些,她若早亡去了,我們也會變成待宰的羔羊。我心裏比她難過,卻不得時刻笑着,我既有這場夢境,我不盡努力怎麽對得起?
紫鵑說:“我就稀罕雪雁現在性子,像是老天爺派給姑娘的福将,我們日子過的快樂多了。她說的話我也愛聽,就是知道她犯錯也願意聽她的,她說林家大伯肯定會有回信,我們就等着好了!姑娘何不跟我一樣相信她,她每做一件事無不是為姑娘着想,她說咱們好日子長着,就一定長着,聽她說話我也信心滿滿的!”黛玉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我仰頭望了望了夜空,這時的星星真多,花園裏還有流熒偶爾飛過,忽想起杜牧的詩,順口詠出:
銀燭秋光冷畫屏,
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
坐看牽牛織女星。
歪着頭問黛玉:“姑娘這首詩應不應景?”
黛玉用手一點我的額頭“應景,只是你沒有去撲流螢!”我見黛玉有了笑意,來了興趣,松開扶她的手,拿着扇子真的找螢火蟲去了。紫鵑笑道:“瘋丫頭,說你就來勁,這裏靠水近小心別掉水裏!”她們站在那裏看我撲左撲右的樣子笑個不停,我轉身回來念叨:“撲螢不對啊,應該扣流螢。紫鵑姐姐回去我要做個網,明兒來捉螢火蟲!”
“你捉螢火蟲做什麽?”斜刺裏探春、迎春、惜春在衆婆子丫環的擁着走過來,問話的是探春。
黛玉回頭與她幾個說話,“我這是要回去吃藥,你們怎麽回來這麽早,大家都散了?”
探春說:“二哥哥去找薛大哥玩了,祖母和薛姨媽還在玩牌,寶姐姐坐在那裏陪着。我嫌悶,二姐姐和四妹妹也跟着出來了!雪雁,問你呢,剛聽見你對紫鵑說要捉螢火蟲,你捉它幹什麽?”
“我想做幾個螢光環,挂在屋檐下看着它們睡覺會很趣兒!”我想起明星演唱會時歌迷們手中揮舞的熒光棒,又想起我床頭原來有個星空投影儀,晚上關了大燈滿屋頂的星星。
“我想不出挂着螢火蟲有什麽好玩兒,明兒你做出來也叫我看看,奇怪你哪來的奇思妙想!”探春問。
“那有什麽!我還想做孔明燈放呢!孔明燈,你們知道吧?”我得瑟完又怕她們不知道什麽是孔明燈。
黛玉和探春等聽了都笑,我莫明奇妙她們笑什麽,只聽惜春說:“孔明燈啊,那個你倒不用自己做,二哥哥屋裏應該就有,以前二哥哥放過!”
敢情她們玩過,想想自己剛才剎有其事的樣,有點不好意思“我怎麽記不起來了?林姑娘你放了沒有?”我把話題轉到黛玉身上。
“我們都沒放過,是二哥哥讓人遠遠的放起來,你什麽記性,三年前中秋節時放的”黛玉嗔道。原來她們都沒有親手放過,那有什麽意思,我心裏鄙視着。“姑娘,好姑娘你明兒管寶二爺要一個來,晚上讓我放放孔明燈,我看書上說的心癢”我央求着。
探春她們都笑,探春說:“還用你們姑娘去,你去就好用,二哥哥聽說好玩的,巴不得跟你一起放。就算他屋裏沒有也能讓人去買,不信我們打賭!”迎春見探春說的有點過火,忙輕聲呵斥:“三妹妹,哪有你這樣說哥哥的,讓下人聽見像什麽!”探春也覺察到自己失言,黛玉插話說:“這裏蚊蟲怪多的,咱們走吧,有精神明晚來幫雪雁捉螢火蟲。”幾個人道了別各自回了院子。
服侍黛玉吃了藥,我開始折騰,讓紫鵑找些碧紗出來,又要碎布又要紗布,紫鵑一個頭兩個大,一邊罵我說風就是雨,一邊還是翻箱倒櫃的幫我找東西。我已經構思好,做一個長方形外罩碧紗,把螢火蟲放進去,它們可以在裏面自由的飛,把它挂在屋裏窗臺上方,漆黑的夜裏是不是也像星星眨着眼睛?說幹咱就幹,找針拿線開始縫制。黛玉一邊泡腳一邊要看書,紫鵑怕她傷了眼睛,逗我給她們講笑話。
“姐姐當我什麽能人,我要講笑話手裏的活怎麽辦?一邊幹活一邊講還怕紮了手!”紫鵑笑着打了我一下“磨牙,我幫你做,你給我們講個笑話或故事,要不你念書給姑娘聽。你有功勞,姑娘的腳也不用你按了讓王嬷嬷來,反正都跟你學的七七八八了,你只管專心講故事。”我對紫鵑和王嬷嬷從不藏私,腳上的幾個穴位我早都告訴過她們,她們都給自己按過,自然也能給黛玉按。
☆、床頭的星星
黛玉每天的行動路線是早上賈母那裏吃飯,飯後幾個姐妹去李纨那裏跟女先生讀書習字,上待人接物的禮儀課,午飯依舊去賈母那裏,有時會讓丫頭們用食盒送過來,飯畢休一個時辰,下午起來跟師傅學女紅刺繡或是上音律書畫,總之哪個大家閨秀也不是等閑養成的,都要學習。不僅是小姐們要學習連府裏的丫頭也要學,教習禮儀時,姑娘在屋裏,我們在屋外有專人訓導。我專司給黛玉熬藥,照顧她起居、手飾衣物,她出行我要跟着,因有紫鵑在,我三不動可以偷閑不跟随。我要制螢光環,白天沒跟着黛玉出去,熬完藥就在院裏拿小刀劈竹蔑,我要把它劈成細細的,撐在縫好的碧紗裏,又讓小丫頭們出去幫我尋了根竹杆,把縫好的捉螢網固定在杆上,撲喽撲喽身上的灰塵,笑對小丫頭們說“今晚有空的都幫我撲捉螢火蟲去,不白讓你們勞動,捉一只五銅錢!”小丫頭都很高興,其中有幾個其他院子裏的小丫頭怯生生的問:“雪雁姐姐,我們可不可以也去捉?”我說:“怎麽不行!不過你們要自己回去做工具,我這兒只做了二個。”小丫頭們一時散了要回去做網,躍躍欲試地等着晚上捉螢掙錢。小蝶嘀咕道:“姐姐別鬧的動靜太大了,剛才我去找竹蔑和竹杆,聽見管花草的杜媽媽在議論姐姐,說‘一個丫頭仗着主子的面子,今兒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