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制什麽精華水,明兒做什麽藤椅秋千,後兒又要葵花苗,偏偏主子們都好玩,把我們支使的團團轉。’程媽媽說‘你們花啊朵啊的那丫頭采了好歹給你們好處,不是多制一瓶給你們就是給你喝酒的錢,像我們管工具的何曾見過她一個子,不照樣得搬東找西的跟着她忙!’還好林之孝家的說句公道話‘她采花給你們錢,搬東西雖沒給你錢,但是你們做的好主子們不是也賞了,還不知足?橫堅她沒出格,要出格了自然有主子們收拾她!平日那丫頭見你們都禮讓三分,行了!與人方便與已方便不是?’林大娘向來是抱鏈二奶奶的大腿,她能替姐姐說話真見平日沒白孝敬她!” 我呵呵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小鬼的頭兒不打點好,下面的小鬼更難纏。
夏夜的風柔柔軟軟,找個地方吹着風應該非常舒服。晚飯的時候聽說我們要撲捉螢火蟲,好趣的賈母要來觀看,謝芳亭派人熏了艾草,四周又挂了紗簾子,避免蚊蟲。天色擦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園子,賈母王夫人等主子坐在亭子裏,我們幾個要撲螢四處分散開,有捉到的就回來交給紫鵑,紫鵑手裏拿着一串錢,來一個付一個人的錢。賈母邊跟王夫人等說着話邊看着熱鬧,對鴛鴦說:“回頭你到林丫頭屋裏瞧瞧,這些捉來的蟲子怎麽安置的?這丫頭性子太冷,我歡喜她熱熱鬧鬧健健康康的,你看看那是誰好像捉到了一只……”底下的婆婆笑着:“是寶二爺屋的小櫻,一聽說捉螢火蟲有賞錢,這些小丫頭片子們都出動了!”衆人都笑。賈母因說:“大家湊個樂兒,也沒有多少錢,鴛鴦再拿一些錢來賞她們,不管捉沒捉到都賞,天黑又有蚊子,也難為這些孩子了,囑咐她們注意腳下面,別跌水裏去!”鴛鴦答應一聲。螢火蟲是十分機敏的家夥,人稍微一靠近馬上飛走,我提着網這撲一下那撲一下,園子裏也頓時人揚馬翻,有撲倒地的,有勾破衣服的,捉到蟲子的大聲歡呼,亭子裏的人伸頭看也看不清,只見螢火蟲們驚的東飛西竄……
費了九牛二虎之勁,總共撲到二十幾只螢火蟲,賈母看完熱鬧就回去歇了,我提着裝螢火蟲的袋子跟着黛玉身後,黛玉指着我:“看看你鬧的,明兒這些蟲子肯定互相通告再也不來這園子了!”寶玉、探春一衆主子丫環們聽了都樂,卻十分好湊趣兒的跟着我們回潇湘館,想看看我倒底要做什麽。回到屋裏紫鵑吩咐給衆位端上我讓煮的三豆湯“你們也嘗嘗,我以前只聽說喝綠豆湯解暑,雪雁卻讓煮三豆湯說是宋代的方子,不但可以清熱解暑還能健脾除濕,現在我們院子裏從上到下都喝三豆湯,特別是我們姑娘把茶都停了只許喝這個,這兩天正找工匠給做裝湯水的東西。你們不來我們也不好意到處宣傳,是不是宋代的方子也不知道。”
寶玉說:“只要比藥好喝就行,我媽媽讓襲人煮金銀花水,一股子怪味,我不喜歡。”李纨接着說:“二叔那個還好點,我讓人煮的金銀花、忍冬水那才叫怪味,樹根不樹根,草不草的。雪雁讀了幾本醫書也不白讀,都用在她主子身上了!”屋裏人又樂。我把螢火蟲倒入早縫好的碧紗裏,找人幫着挂在窗臺上方,回身給衆人福了一下:“各位主子,現在我要把燈熄了,看看效果如何。”衆人無議,我吹滅了屋裏所有的燈,一時屋裏安靜下來,窗臺上方的藍紗裏螢火蟲飛來飛去,點點光亮處透着藍紗的藍色,淡淡的,一晃又在那裏出現,像游曳的精靈。
“真漂亮啊,媽,我也想挂一個!”賈蘭還是孩子第一個說出來,我在黑暗中用火折子點了燈“這個就是這麽挂着看的,我們姑娘後半夜時常醒,看看這個也能有點趣兒,也許數數螢火蟲又能睡了呢!”
寶玉撫掌說:“雪雁的心思奇巧,這法子都能想到!我替你家姑娘重賞你,襲人回頭你給雪雁送一千錢來,讓她盡性的為林妹妹發明創造!”我忙萬福謝過賞。只聽襲人說:“雪雁是當賞,只我還要求一樣,把給林姑娘做的裝豆湯的工具給我們二爺也帶一個。”林黛玉說:“你們聽聽,她主子賞的錢還沒出門,她就找回去了!”衆人笑。賈蘭拉着黛玉說:“姑姑,我也想要一個裝湯的工具,肯定是個精致好玩的東西!”黛玉拍拍他:“難得你張嘴管我要個東西,只是怕讓你失望,那個類似竹筒,唯一不同是木頭煊的有一定厚度。我不太看好,一則木頭易幹裂,二則裝水時間久了易爛,真不覺得好,只雪雁說她有辦法才讓她試做一個。你既想要帶你一個,只別後悔出來了是個四不像的東西!
賈蘭忙道:“既使不能用也不會怪雪雁,老師常說萬事不去做嘗試,沒有發明人類就不能進步。”我聽這話有點不敢相信這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心想這是你哪個老師說的啊,也太有哲理了,虧這孩子這樣通達。我不過腦洞大開,想做個攜帶方便的壺,想來想去木頭最常見,幹裂和易爛也好處理,做好的木制品用鹽水煮10分鐘陰幹,再用蠟塗內裏,使之不積水漬。它的弊端只能裝涼的或溫的東西,太熱的不行,優點攜帶方便不怕摔碰,筒外題詩作畫随便興致。
黑夜裏,螢火蟲點點的光亮在屋裏閃爍,我半依卧在黛玉床下和黛玉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姑娘喜歡這螢火蟲嗎?我喜歡,黑夜裏有它們在不覺得冷清。姑娘看似清冷,其實誰又是真的喜歡孤單?不過想掩飾內心。論懂你沒有人比紫鵑姐姐更懂你,寶二爺也算一個。你總是讓人去揣摩你的心思,紫鵑和我一直跟着你還好說,你讓寶二爺天天揣摩你的心思不累嗎?你們的情分自與別人不同,但日子長着呢,難保他一生都願意揣摩你的心思。我勸姑娘別一門心思想在這裏一輩子,你沒出去過也坐船來往過揚州和金陵,你見過不同地方有不同的風景,人也是一樣,放眼望去有多少男兒比二爺都好……”
黛玉打斷我說:“你這丫頭瘋了,跟我說什麽呢?不怕我罰你?誰好不好幹我什麽事!”黑夜裏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從她語氣上聽似乎并沒有生氣,接着勸:“我為姑娘好,姑娘為何要罰我?既當我們是你的親人,親人之間沒有不替彼此打算的,說真話才是親人!姑娘若是個男兒也定是十分優秀,說不定能考個狀元回來!呵呵,想像一下就覺得美的不行,姑娘現在欠缺的就是心襟不寬闊,其他都比一般男人強!咱們要好好的,有機會也要像寶琴姑娘那樣四處走走轉轉,那才不虛此生!”
黛玉呲笑一聲:“你倒是敢想,我也知道外面天大地闊,可是我們女孩子家出去哪裏那麽容易,寶琴是跟着父親和兄長,我們靠誰去?這府裏要沒有外祖母在,我的日子恐怕也難,想想好生沒意思!” 我閉上眼睛說:“看看你又這樣想,咱們現在不正想法改變嗎?我想了如果大伯他們不睬我們,就想辦法找林家族長要你家祖産的收益,入了賈府的銀子咱們要不出來,也不好意思要,可你家祖産的東西你要不過分,賈府未去讨要,不過是因為二位舅舅怕惹外人說閑話,說他們連個侄女都養不起!我們只要有進項姑娘腰杆子就硬了。你如今只要好好的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交給我。”
“雪雁,你,你說去要祖産收益?那兩位舅舅豈不失了顏面我怎麽面對他們?”
“姑娘急什麽,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也不會去争祖産,如果到了舅舅們都自顧不暇時,還要什麽面子!”我很想說,你舅舅家會有大禍臨頭還有什麽面子裏子,只是我确定不了時間,現在迎春未嫁,晴雯未死,大觀園還未開始搜園子,一切還是不定數,紅樓夢後四十回不是曹翁所寫,我的夢是按書所繼續,還是原本他家族的興衰史就是那樣誰也不知道。黛玉有些不安穩,我不忍她如此,就說:“我給姑娘講個故事聽,從前有個老婆婆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做傘的,二兒子是賣鞋的,老婆婆每天都煩惱發愁,下雨天大兒子的生意好,愁小兒子沒生意;晴天小兒子生意好,她又愁大兒子沒生意,這樣天天愁身體總是病,由不得兩個兒子分心出來照顧她,她更心裏不安。後來她的老姐妹知道了她的心事,就勸‘你為何不換個方式去想,雨天小兒子沒生意正好歇歇,大兒子生意肯定好,晴天大兒子休息,小兒子忙生意。這樣想天天都是舒心。’老婆婆一琢磨,是呵,無論刮風下雨總有一個兒子有生意做,還愁什麽!凡事姑娘換個方式想,心情就會不同,比如我能想姑娘才高八鬥是男子能考個狀元回來,你想的卻是自己再博古通今也沒用。咱們肯定兩種心情,我美的直樂,你是怨的悲的!”
黛玉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我的說法,我也不在言語,漸漸地聽見她均勻地呼吸聲,想是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我查看藍紗籠裏的螢火蟲死了一些,搞不清它們是餓死的還是不适應環境,趁黛玉沒起來,悄悄地取下紗籠把它們放的放,清理的清理,再也不做了。紫鵑打趣我:“今晚還捉不?” 我嘿嘿一笑,“不捉了,不捉了,不過一夜的新鮮好玩,勞民傷財!”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不免又笑話我一回,但肯定一點,他們一定會記起那黑夜裏亮如星星的美麗
☆、商機
大觀園裏的生活就像是籠中的雀,看似錦華,卻無甚選擇,只能在規定的範圍內跳跳。大家族的子女到了一定年紀都要出去參加各種名目的宴會,這就是變相的相親會,容貌、脾氣都會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黛玉做為榮國府長駐的親戚,隔三差五的跟着王夫人或邢夫人、王熙鳳出去參加一些女人的宴會,這個侯府小姐生日宴,那個世家老夫人過壽,賈母因黛玉的身子弱想多留她幾年在身邊,也因黛玉容貌過于美麗,一起出去把自家的女孩子都比了下去,一般地賈母都替黛玉推掉。就是這樣在大家族的夫人堆裏也都知道賈府有兩位仙女存在,一個是黛玉,一個是寶釵。寶釵之前是應招的采女,別人家斷不敢非想,黛玉美則美矣,也是書香門弟,然衆夫人私自議論卻是不看好她,擔心這位壽不能久。這樣一來,黛玉反不及迎春、探春受人青睐,迎春嫡出、探春庶出,但性格才能上卻是探春為上,有幾家已經明裏暗裏的向賈家試好。賈家這邊卻是先要迎春出嫁。男婚女嫁,尤其是大家族,比量來比量去,身分要相當家世要好,賈母和兩個兒子商量不如在府裏舉辦一場宴會,把看好的幾家适齡公子都請來,好看看哪一個更适合适。賈母算着七月中是賈赦的生日,就拿着這個由子下帖子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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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正是流火的日子,就是不動也一身一身的汗。有冰窖的家裏都在主屋裏堆了冰消暑。為了節省下冰辦宴會,除了賈赦、賈政、賈母屋裏有冰外,其餘都沒有。這日衆人都聚在潇湘館,這裏的竹林顯得清涼些,因天熱炎熱私塾也放了假,寶玉又可以混在姐妹堆裏。他一過來就朝我使眼色,我不知道他又有什麽事,趁端茶的空兒他小聲說:“你托鋤藥做什麽了?他要找你,約了中午在角門那裏等你,我問他還跟我保密!你告訴什麽事是他能辦而我不能知道的?”
我低笑道:“我也不知他找我做什麽,等我去了回來告訴你!”
屋裏除了寶玉還有寶釵、李纨、探春等姐妹,實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他不好在問。此時大家正在商讨宴會的事,探春扯着李纨的衣袖“嫂子,我聽了一句祖母跟太太說話,好像明兒的宴會是給二姐姐選婿,大嫂子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們偷偷瞧瞧都是哪幾個人?”
迎春的臉頓時臊成大紅布,用帕子使勁的打探春“三妹妹越發不正經,老爺生日宴客你卻編派到我頭上!”
黛玉、寶釵、寶琴等只是笑卻不知詳情,衆人看向李纨,這裏只有她年長,況家裏有事一般也先知會她。李纨笑盈盈地說:“這個我也不知情,不如請鳳姐過來一問,真如三姑娘說的那樣,也只有她能想到辦法!”
寶玉差了小丫頭去請王熙鳳,探春囑咐小丫頭“你去二奶奶那裏先問平姐姐二奶奶得不得閑,若她得閑就說我們請她過來,若不得閑就請平姑娘走一趟!”
寶釵過來揪了一下探春的耳朵“你們看看探丫頭多積極,也不知真為二姐姐還是為了自己!”
探春笑:“我真為二姐姐,難道你們不想看看未來姐夫什麽樣?”衆人大笑,迎春早羞的坐不住起身要走,黛玉攔道:“二姐姐不能走,你且去我屋裏看書,一會兒我們說什麽你只當沒聽見”迎春見走不脫就徑直進了屋裏。
一時鳳姐來了,聽問這事也沒什麽好瞞的,只笑着說:“我當你們都是面子矮的,原來你們也好奇,是不是怕老爺們給你們選的女婿不合你們意?”衆人都啐她不着調,只問她可有辦法讓大家偷看各家公子,鳳姐就說:“這有什麽難的,憑他們是誰家公子,來的不都得先來拜老祖宗,你們躲在紗櫥裏隔着簾子看,你們只記得看孫公子、蔡公子、李公子就行了,其他可以不看,這個事兒你們去求了老祖宗肯定會應的!明兒少不得他們也要進園子一觀,你們正好回避在那裏。少不得提點各位姑娘,偷看可以切不可出聲或者到處亂走。你們不如寶玉便利,他可以近前跟幾個多聊聊,看看到底哪個好。”
寶玉拍手稱好,他不知自己可以幹這麽重大的事兒,只他忘了憑他喜歡不喜歡都沒有他發言的權利。外面天熱,他們想像分析迎春的未婚夫的熱情絲毫不差,議論了一中午,誰也沒回去都在潇湘館裏歇了午覺,這是破天荒的事兒,以黛玉清冷的性子,一般地都不往她這裏聚集。從前要麽在李纨處,要麽在寶釵屋裏。潇湘館上上下下既驚訝又興奮,臉上揚着歡快卻小心斂聲的去準備,準備各位主子起來時淨臉的水、梳子、喝的茶、吃的點心。
我頂着大太陽走到東角門,這回都不用特意回避,滿園子見不到一個人,都在屋裏貓着呢。角門半開,鋤藥在外面一棵樹下坐着不停地擦汗。看見我,鋤藥精神一振“我的姐姐,你怎麽才來,這地都快烤死人了!”
我說:“你傻啊,有什麽事不會晚上約?這大中午的主子們都在我敢出來?這會都小憩了才得空,你呀,這個給你喝,解解暑。”我順手遞給他一筒冰好的三豆湯。
鋤藥接過筒拔了塞子,仰脖就喝,“真涼快,還是雪雁辦法多,這小木筒還真挺方便的,聽說也是你想出來的!”
我打斷他:“怪熱的別貧了,說正事!”
鋤藥嘻嘻一笑:“兩件事,一個揚州那邊有回信……”我興奮起來不等他說完就急急地要信,鋤藥以為我尋親着急也沒多說什麽,從懷裏掏出信交給我。
“第二件是什麽?”我摸着信封真想打開一看,又覺得這樣不好,必竟信是黛玉的家信。
“第二件,默言你記得吧?他今天找我來了,說是路過咱們府來看看咱倆。我只好按寶二爺的謊接着往下扯,說你在老爺書房當值不得空。默言跟咱倆還挺有緣的,可惜你不能出來一見,我們倆唠了好一會兒,他才走。對,他還給咱倆買了六祥齋的點心,這是你那份。”
我看着油紙包沒有接,“鋤藥,你幫我了那麽多,我都不知道怎麽回報你,這點心借花獻佛當是我孝敬你娘的。”
“那怎麽成?這是默言給你的,我不是也有一份嗎。”
我把他的手往回一推:“六祥齋的點心很好吃,你家人口多,你那一包怕是不夠分,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要真過意不去,以後咱們一起出府你請我吃飯。”
“那,那,好吧。我想這點心八成是陳公子買的,咱們誰舍得這個錢買這麽貴的點心?陳公子真是好人,我跟二爺會過他兩次,他每次都會問到你。”
“是嗎,陳公子客氣,時間再久一點就忘了。誰沒事總念念不忘一個小厮?!依你看,他和二爺相處的怎麽樣?”
“陳公子人好學問好,他們見過二次我看人家已經摸透了寶二爺的脾氣,從沒有在二爺跟前顯擺學問,探究文章,他們談的多是歷史及各地風情,相談甚歡。”
我笑了笑,心裏想陳應龍必不是普通百姓,當日他言和我做朋友的話我時有想起,卻不敢多想。又問鋤藥“人說禮上往來,默言既送了咱們東西,下次你們見面你怎麽好意思,想想送些什麽給人家?”
鋤藥摸摸頭“我實在想不出送他什麽!”他又低頭喝水,忽然靈光一現:“雪雁,不如再制兩個這樣的木筒送他,一個給他家公子一個給他,都是經常在外面的人這個再實用不過1你在筒外或像這樣寫首詩,或畫個山石,多雅致!”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這個事兒,你在外院比我方便,這個當個樣子,你找木匠做吧,做好了拿進來我再進一步處理。上次我托小蝶家人找人做的,一個收了二十銅錢,你不如還去找這個匠人,小蝶的爹是政老爺那邊的買辦,應該跟你父親很熟,你找他一問就知道。後期處理有些麻煩,你要好信我也交與你,這筒內外是用砂紙反複打磨平的,然後用鹽水煮10分鐘左右,自然陰幹不可曬,幹了之後內裏塗蠟,蠟要用做藥丸的蠟加熱成水用刷子快迅的刷均,外面要題詩作畫就不能先刷,詩畫寫好曬幹再塗平防止掉色。”
鋤藥聽着頭大,忙說:“姑奶奶饒了我吧,我只管找人做好雛形,其他的還是你來做,你需要什麽材料只管告訴我,我幹不了這索碎細致的活!”
我嘆了一聲“鋤藥,我告訴你這些是有原因的。細致一點的人慢慢摸索早晚能仿制出來,但是我想拿它掙錢的第一人不是外人,希望是你。我再說一遍步驟你記好了,只把寫詩作畫一步留給我,其他的你去操作,要是需求的人多了,這也是掙錢的一條出路,回家跟你老子娘說說,我想他們會樂意。”
鋤藥原沒想這麽多,聽我一說有些不安起來:“雪雁,這,你這是把秘方告訴我,讓我掙錢?”
我笑了“這也算不得什麽秘方,不過是我先琢磨出來,有心人會很快摸出門道,早晚被人拿去掙錢,就像精華水沒有什麽秘密工序!”
鋤藥忽然對我躬身施了一禮,吓了我一跳“你這是幹什麽?”鋤藥正色道:“你雖不承認是秘方,當日我也見過精華水商家賣的是多少錢,這個小木筒雖未推出,但連我都喜歡可見大有市場,姑娘這是給我們家機會掙錢,我施禮不過分,要是父親知道了只怕也要向你施禮。”
我連連擺手:“快別這樣,我可受不起你老子來拜我,你也幫我不少咱倆扯平。要不這樣,以後若真是能賣錢,你分我一部分利潤不就行了!”
“好,好,雪雁說好了分一部分利潤給你,價格怎麽定?”
我為難道:“這個你回去跟你老子兄弟們商量吧,我也不懂行情。”
鋤藥得了我的話很高興地離開,我也轉身回了園子裏。
☆、家信
袖子裏有林黛玉的家書,既興奮又惴惴不安,怕林家一口絕了以後的聯系。我悄悄潛回院子,四下裏安靜,看來主子們都沒醒,往黛玉屋裏探了一頭,紫鵑正在給黛玉有一下沒一下的扇風,自己困得直點頭。我噓了一聲,紫鵑回過頭來,我招招手紫鵑跟着我出來,小聲囑咐廊下坐着的媽媽:“一會姑娘醒了,去後院找我。再等半個時辰,也該把各位主子叫醒了!”然後和我徑直去了後院,問我:“你這半天跑哪去了?你有沒有涼好三豆湯?”
“姐姐放心,我出去時煩王嬷嬷煮了一大鍋豆湯,一會兒打點井水加點冰塊再鎮一下。我剛出去是見鋤藥,林家回信了!”
“哦?”紫鵑的眼睛一亮,緊張的又四下看看确定無人才敢說:“太好了,林家終于回音了!姑娘為這事兒一直有心結,總怕老家沒人認她,信你可曾看過?” 我說:“我倒是也想看看信上寫了什麽,可信封着呢,你叫我打開看?”
紫鵑打了我一下“看我糊塗的,信可不是得封着。還是等等讓姑娘拆吧!既然沒看到內容,你叫我過來做什麽?你不是想偷看信吧?”
“不是,不是,我怎麽在姐姐心裏那樣急燥?我是想跟姐姐商量商量看完信的事兒,既是林家回信了,有客套虛情一說,還有是真的想認回姑娘一說。到時我們怎麽辦?”
“能怎麽辦?你當日竄掇姑娘寫信不是想讓她覺得自己有親人,林家要認姑娘自然好,時有節禮往來,讓他們不敢小瞧了姑娘;就怕是客套虛情,免不了姑娘又傷心!難道你還真想找林家族長要祖産?那次你跟姑娘說的話,我在西間坑上都聽見了,如果要去争也得有個男子在外面替我們走動,你預備找誰?要是賈家人趁早免了,不夠挨板子的!”
“這府裏的人要能指望還用咱們愁什麽,你覺我喬裝回去怎麽樣?”
紫鵑搖頭:“不怎麽樣,你一個女孩子家又沒有什麽身份,你就算是扮成男子,林家大門也未必讓你進去!”
我煩惱地走來走去,手一揮:“算了,算了,咱們也別想了,我先把這信藏地洞裏,晚上等林姑娘看了再說。還有一事,也是剛才想到的,鋤藥說我做的小木筒很好,我準備讓他賣賣看,利潤分成給我,方法我都告訴他了。如果真有銷路,咱們也不用典當字畫也不用熬心血做繡活,白天不得法,晚上不得眼,累死了能繡多少?”
紫鵑用手拉着我:“難為你了,你覺得好就去做吧,我的見識和聰明都比不得妹妹,但咱倆為姑娘的心是一樣的。”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黛玉回了屋子,我才說了收到家信一事,林黛玉接過信似喜又悲的拆信過目,林家大伯大意:能收到侄女的來信十分高興,這些年不是不挂念,只是情難卻,賈家在金陵聲勢名望都大,想來侄女生活應該豐足快樂,不好相擾。汝離家時只七、八歲,既不懂親情也不知事故,當日你父早逝家裏一應事務交由我與賈家二爺處理,汝是我林家女本應由我撫養,但你父之意,你外祖母心疼你年幼多病且讓你去賈家長大。賈家二爺更是變買你家所有財産折成現金一并帶走,言語之意竟似不在與我們多做瓜葛,也不預備你再回林家。當日我和你二伯都很生氣,只盡可能買下你們府,留下一半祖産,其餘都做不得主。雖你外祖家勢大,我們家也是有骨氣的詩書世家,斷不可能再去找你而讓他們小瞧了,此不意你與外家生分起嫌,當日所為卻是過分另叔伯生氣。吾年歲漸大每每想起你父親就能想起你,也曾派人悄悄打聽過,說是你吃穿用度皆與賈家小姐一致,我才安心。如今你有心念起至親,接信時與你伯娘俱泣哭不止,千裏萬裏血脈總是割舍不斷。你離家時有堂兄三人,堂姐二人,堂弟二人,妹二人,如今又添弟二人妹三人,細算你至親兄妹15人。汝兩位堂姐一位大兄已成了親,餘者都在讀書,你大哥三哥在讀書方面尤有林家祖上遺風,是繼你父親之後林家的希望,預備參加來年春闱。等過了中秋既起程赴京,界時讓你二位兄長見見你。見你書信落處已知你不想外家知道,這樣甚好,咱們林家讀書之家不意結交權貴,你也不要提起,其他家中事情你可詢問二位哥哥,有什麽需要也只管跟他們說……
黛玉讀完信伏桌放聲大哭,我和紫鵑面面相觑一時不知信裏寫些什麽,如何相勸。李嬷嬷聽見哭聲掀簾而入,她是潇湘館的主事賈母的人,看見黛玉伏桌大哭忙咤責我和紫鵑:“你們兩個是死人,姑娘哭成這樣也不勸勸?姑娘,這是怎麽了,要是她們兩個惹的你只管告訴我,我替姑娘罰她們!”一擡眼見桌上有信,又道:“姑娘可是因為這信?這是誰寫的,你們兩個說!”說罷就欲去拿信。
紫鵑眼快劈手搶了過去不悅道:“李嬷嬷是急糊塗了,姑娘的信你也敢拿去審查?這是薛大姑娘白日留下的,當時人多姑娘未看,這會兒想起來看卻看哭了起來,我們也不知道信上寫了什麽引姑娘傷心!”
黛玉擡起頭淚眼婆娑道:“嬷嬷擾了你,沒什麽事,是寶姐姐抄了一些休養身子的方法給我,她待我親妹子一般真誠,我卻時常惱恨她,想想後悔不已。”李嬷嬷撲胸道:“我當什麽人寫了不着調的話讓姑娘難過,既是這樣以後你們姐妹好好相處就是了!快別哭了,仔細明兒眼睛腫。”
待李嬷嬷出去,我擰了毛巾一邊給黛玉擦臉一邊說:“我的姑娘,你不帶這樣的,什麽話也不說看完就哭,你到是告訴我們信裏說了什麽再哭啊!”
黛玉轉悲為喜道:“呸!我要哭還得挑時候,你又不是不認字不會自己看!” “我得有多大的狗膽子敢不經姑娘同意就看信!”
紫鵑也說:“姑娘突然一哭我們都蒙了,幸虧我也搶的快,若到她手裏在交給太太或是老太太,哪還有我和雪雁的命在!”
黛玉哼了一下:“到她手裏怎樣?一則她不識字,二則她敢越我往上交?當我是二姐姐由着她們的擺布!雪雁給你狗膽兒把信讀與你紫鵑姐姐聽。”
我接過信和紫鵑在油燈下讀完,信裏也沒什麽不妥,只是不明白黛玉為何大哭。黛玉見我們看完信幽幽道:“以前年紀小也不大跟大伯二伯他們親近,父親過逝臨離揚州時,也沒有想過,當時鏈二哥哥處理府裏的事兒,以為一切都是遵外祖母舅舅們的意思做沒有不妥,現在看當年鏈二哥哥的确做了過火的事,以至于大伯二伯有怨氣,我道為何這麽多年來林家對我不聞不問無半點音信。大伯說見到我的信和伯娘們泣哭不止,我心裏也難過,想想這麽多年我竟毫無心肝,只怨恨自己沒個親人,孰不知親人也挂念我!嗚嗚嗚……”
“姑娘且別哭了,我問你一件正經事,”黛玉抹了眼淚看我“什麽正事?”“我就想問問姑娘,好事也哭壞事也哭,你哪裏來的這麽多眼淚?!”
噗!黛玉讓我問的笑了“你當你什麽正經事!”
紫鵑也笑“姑娘不哭,對我們來說也真算是正經事。瞧着姑娘尋到親人本應高興舉懷,怎麽還哭起來沒完了!明日咱們尋個由頭樂一樂,姑娘的大哥哥二哥哥能參加春闱可見是讀書的料兒,有了他們做你的依托再沒有什麽事可愁的啦!”黛玉含笑點頭“大伯信上寫的很好,只是生分了那麽多年不知道還能不能修補?明兒提醒我找兩幅字畫包好,下次雪雁去外面拿藥把它捎給大伯二伯,其他的我也沒有,權當是中秋的節禮。”
第二日一大早,林之孝家的就來通知,今兒上午衆位小姐都到老太太那邊去,大爺做生,一些世家的老爺、公子會進園子逛逛,午飯後各位就可以回來了。爺們下午聽戲,夫人和姐兒們單獨開小戲班聽。黛玉等聽了趕緊收拾好,囑咐門上婆子看好門,然後帶着紫鵑、我、二個小丫頭、二個嬷嬷去賈赦那裏拜壽。賈赦、邢夫人正襟坐在堂屋,接受兒孫、子侄們一撥又一撥的拜壽,各位說着吉祥話并獻上壽禮,賈寶玉送的是一方上好的研臺、迎春送的一幅自畫的壽翁圖、探春送的自繡的松鶴圍屏、惜春送一串佛珠、賈鏈夫婦送了一座半尺高的青玉彌樂佛像、黛玉跟寶玉的配套送的一疊上好的四君子稿紙、寶釵送了一套五支狼毫筆……賈母遣琥珀也送了禮物,是一套杭綢新衫,賈赦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一時衆親戚都說母慈子孝一類的恭維話,我在心底鄙視着賈赦,那麽大歲數了為老不尊,幾月前剛鬧着納鴛鴦為妾的事兒,現在卻裝的斯文孝順。又聽琥珀說:“老太太說今兒客人多,讓太太們、姑娘們過去說話,囑咐大爺先不必過去請安,只管照顧好來客。”賈赦連連答應。忽外面有管事的報,第一波客人已至,賈赦、賈政、賈鏈起身去前廳迎客,邢夫人則領着晚輩穿廊去賈母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