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挪步到廳裏吃飯,林黛玉悄聲囑咐我:“你把藥交給王嬷嬷,把那個木筒送給外祖母,然後回去歇着吧,辛苦你了!”

…………

“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陳應龍也對默言這麽說,剛剛默言拿着鋤藥送來的小木筒過來,很興奮地讓主子先挑,結果主子把兩個都留了下來就淡淡地說了前面那句話。

默言愣了半天,敢情他主子一個都不給他全留下了,這是什麽事?默言不得不說:“五爺,這個木筒就是裝水用的,三個您都留下用的過來嗎?鋤藥說了含煙是送咱倆一人一個,爺好意思都留下?”

“爺看着這筒外的詩和畫都好,取舍不了怎麽辦?這樣我給你銀子你去買你喜歡的東西好不好?”陳應龍讓默言說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看這木筒外的詩和畫就喜歡,就想據為已有,這不是金也不是玉,金玉什麽的反倒不再乎。一想到曾經賞過不少好東西給默言,他又生起氣了“默言,爺平日對你好不好?既然好,你就讓個木筒你看你這一臉的不願意。”

“五爺,這要是什麽金貴東西,你不說我也不能要,這東西要就一個我也不争,可五爺你占三個!頭一個你說筒外的詩你喜歡,現在還這麽說……”

“唉呀,你小子,我說一句你說三句,反正這兩個我都稀罕,要不你跟鋤藥再要一個,好像不太好呵。我拿銀子跟你換,我給你十兩銀子總行了吧?”

默言想說拿銀子我也不換,可一聽是十兩銀子,立馬改了口風,他一個月二兩銀子工錢,十兩是他半年的收入,傻子才不幹!“五爺給我寫個條子,我找吳管家拿銀子去!”陳應龍寫了一個條遞給他,默言接過來眉開眼笑的往出走,快到門口時忽然轉回身說:“忘了告訴五爺,鋤藥剛才還說含煙把制筒的方法告訴

了他家,如果爺的朋友也有喜歡的,可以去城中萬寶齋買,那裏有代賣要多少有多少,一兩銀一個,特殊想要什麽圖案的加二百錢,想要自己提詩作畫的訂制加五百錢!”說完拔腿就跑,生怕陳應龍反悔,十兩銀子,哈哈可以買多少個?一想到自己主子氣急敗壞的樣子,默言忍不住地偷樂。

什麽,要多少有多少?他手裏的小木筒怎麽瞬間成了大白菜的感覺,陳應龍愣了一下,很快就轉過彎來,嘴角上翹。一定是含煙怕別人不斷管她要,與其讓不相幹的人牟利不如讓自己認識的人掙錢。一定是這樣,陳應龍撫摸着小木筒,這上面是一叢葵花,黃棕色的花蕊,淺黃的花瓣,綠色莖葉,畫工簡單沒什麽技巧,若自己畫會比這個好十倍,只是他仍然喜歡。葵花個個都昂着頭看天嗎?上方沒畫天空沒有太陽,只提了四個字:雲淡風輕。花叢明明是熱鬧的黃,哪裏雲淡風輕了?是她的心裏無論周遭如何熱鬧都是雲淡風輕?應該是這樣,那雙明亮的眼睛透着純淨,陳應龍想着有些坐不住,沖着外面喊:“吳管家!”

吳管家小跑着進了正屋“五爺您叫我。”

“嗯,一會兒你拿銀子去萬寶齋訂十個這樣的小筒,都要訂制!”

管家答應着出去辦事,門口的默言探着頭笑嘻嘻地問:“五爺,您一下訂十個,可有一個給我的?”

“有啊,我哪有你那樣小氣,既然有賣的我怎麽能少了你的,你看含煙的畫不怎麽樣,等爺我給你作畫肯定比這個精致!”

“那是,那是,五爺什麽人,影山書院的人哪個出來不是文韬武略?含煙不過比小的強點哪能跟爺比!”

陳應龍只笑不答,弄得默言不知道主子再打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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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藥萬萬沒料到,這才二三天,小木筒就賣出去五十多個,府裏的大爺小爺一要就是五個以上,他爹精明已經提前交款給木匠進料加人趕工,萬寶齋的老板也精明的預算到小木筒的生意會火,已經請了兩個書生專門繪畫提詩。生意就是這樣,店裏的一款東西好賣,連帶着其他東西的銷量也跟着上去。鋤藥和他二個哥哥都請了幾天假在家趕工,他爹說了這批一定要多做,過了這春就沒這個店。鋤藥家忙的熱火朝天,大觀園裏也不安生。賈鏈常在外面走,自然知道當下什麽東西流行,當他曲裏拐彎的知道小木筒是他們府裏流傳出去的,咬的牙直響,他跟王熙鳳報怨,王熙鳳就跟賈母抱怨:“老祖宗,方法是咱們府傳出去的,這麽好的生意咱們家一分也不占太屈了,您老也知道咱家現如今進少出多,好容易有賺錢的生意還讓外人截了去!”賈母雖年歲大,卻不糊塗,心裏也有幾分不悅,“去把林姑娘和雪雁叫來!”

黛玉和我猶不知外面的熱鬧,摸不清賈母叫我們去做什麽。

賈母讓黛玉坐在她身邊,拉着她手問:“前幾日你叫丫頭送我的小木筒可是雪雁這丫頭想出來的主意?”

黛玉不敢隐瞞回答是。

王熙鳳朝着我一指:“跪下,雪雁!你膽子可真大,憑你什麽本事,也是我府裏簽了死契的人,膽敢把東西遞到外面去賣!”

我吓的一哆嗦忙跪下:“老太太,我沒有把東西遞到外面去賣,就是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當初想出這個小玩意是為了給姑娘裝湯藥方便,誰知寶二爺見了也要,趕巧蘭爺在場也要了一個,當時我們姑娘還說不是什麽好東西,大觀園裏姑娘們都在場不信可以去問。後來紫鵑姐和我商量姐妹們一處住着不能厚此薄彼,就又做了幾個都是送咱們府裏的人并不曾出府。”

“那萬寶齋裏怎麽如今再賣這個木筒,可不是你遞出去的方法他們怎麽會做?”王熙鳳逼問。

我解釋說:“老太太,二奶奶,我只是想到用木頭做帶着方便不怕摔碰東西,卻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防爛防裂,林姑娘當時就提出過這個東西不實用。我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在誰手傳出去的,但是有人想到了處理方法,我也沒權利不讓人家賣。就像幾個月前的精華水,我們去王大人府上,王大小姐就問我們一嘴怎麽制的,沒多久聽婆子們說街上就有胭脂店賣這個,上哪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啊!”拖上你們王家,看你王熙鳳還有什麽臉說我。

王熙鳳見我扯上她們王家,更惱火,用眼瞪着我,賈母沉吟不語。黛玉起身跪下:“外祖母,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聽二嫂子的意思這東西又叫人拿出賣錢了?我也是奇怪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麽見識,憑她做出什麽我都沒當回事,精華水也是我讓她把方子告訴了園裏的每個姐妹,這個木筒做工更是簡單,我不說外祖母也看過,怎麽就落有心人的眼裏了呢?等我回去好好管教她,再不許做什麽奇怪的東西,沒的惹人生氣!”

賈母嘆了一聲吩咐:“還不快扶林姑娘起來?她又沒做錯什麽。這事慢說是黛玉,就是我也沒想到會被人拿來賣錢,可見商人無利不鑽!雪雁也起來吧,你們二奶奶是怕傳出去有損你們姑娘的名聲,你不用畏手畏腳,再有什麽新奇想法先跟二奶奶商量,有她幫你不比左托一個人右托一個人的強?咱們家倒不再乎那幾個銀子,就怕傳出不好的事來,比如你們姑娘的字啊畫的傳出去可不了得。”

我聽話的起身。王熙鳳見賈母不追究,轉怒為笑道:“老祖宗說的是呢,雪雁你在什麽想法找我來,就是我沒空找你平姐姐。”

我裝作感激樣:“那樣太好了,不瞞二奶奶我這幾次做東西前期都是搭的自己的月例銀子,不成型也不敢讓姑娘知道,成型了還少不得讓姑娘搭錢送各位姐兒們玩,要是有二奶奶支持,我也就不用再拉饑荒了!”

賈母聽了一笑:敢情你們主仆搭工搭錢,卻讓外面的人大賺特嫌,還真是冤枉!鴛鴦,去拿二十兩銀子補貼林姑娘,她身子弱想吃什麽叫小廚房做,別委屈自己。銀子不夠使只管找你二嫂子要,她不是小氣的!”

我扶着黛玉出了賈母的門,黛玉氣惱地甩開我:“叫你沒事瞎折騰,看看惹出事了吧!”

我連忙趕上前扶她:“有人眼紅別人掙了銀子,姑娘怎麽倒怪我了?”黛玉瞪我一眼,卻也無話好說。

回到潇湘館,在黛玉的書房就着她的筆墨給鋤藥他爹寫了幾句囑咐的話,原來只想着悄悄地掙點錢,沒想到會發展到驚動賈府。這事要查會查到他家,怕他家受罰。寫完信悄悄地讓王嬷嬷去一趟漿洗房“勿必讓徐媽媽盡快找到她當家的商量,遲了怕對不上口徑。”

黛玉有些擔心道:“那日寶姐姐來找我,我就覺得不尋常,這個小木筒真能賣許多錢?要是少的話那位不會看上眼,更不能在外祖母那裏吹風。”

紫鵑說:“這東西不過興一時的新鮮勁,過些時候仿制的人多了,也就不掙錢了。有錢的人家可不就是什麽新奇興什麽!雪雁,你回來就在那裏寫,寫什麽呢,你現在可是在風口浪尖!”

☆、第一桶金

鋤藥家和萬寶齋因小木筒短短二周掙的盆滿缽滿,外面的風是什麽方向我在大觀園裏不得而知,直到鋤藥的娘送來一百兩銀子的利潤。

“雪雁,你掐我一下,這一百兩銀子是我們的分紅?”紫鵑摸着銀子尤是不敢相信,我也不太敢相信,在門口把風的王嬷嬷更是激動的腿直抖。黛玉指着我們說:“瞧瞧你們這點出息,一百兩銀子就把你們高興成這樣!不過真是想不到,是不是現在金陵人手一個小木筒了?等我問問寶玉外面的情況,哈哈,想想有趣!”我一直不大出潇湘館,除了服伺黛玉,不是看書就是繡花,寶釵她們來了我也盡量回避,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鋤藥的爹随着分紅銀子還有一封信,還有單獨一個小包袱說是別人送我的東西。我拆了信,信中很清楚的告訴我小木筒的銷售情況,并把我、他家及萬寶齋具體分紅比例告訴我,我這才知道我和萬寶齋各占三,徐家占四,他說已經按我所說每批小木筒底部都标有出産數字,市面上已經有了仿品,問如何防對?并注明小包袱裏是陳應龍少爺的回禮。

陳應龍的回禮?我打開小包袱,裏面是一個新的木筒,“什麽意思,我送他一個小木筒,他回我一個?”我胡疑的叨咕。

黛玉看了一眼大笑:人家這是諷刺你畫技太差,你看人家這棵樹畫的多好,你送他的畫案是什麽,不會也是一棵樹吧?”

紫鵑也笑,弄得我一頭黑線,“什麽意思嘛,畫畫好顯擺什麽!”我撇撇嘴。

紫鵑随手拿起木筒:“姑娘,你別說人家到底是影山書院學子,看這字寫的也好看。我瞟了一眼上面的字:山高水長。只聽紫鵑又“咦”的一聲“這筒裏好像有東西”,筒裏有東西,她不好打開轉手遞給我,我對眼前這三位向來沒有隐藏,直接拔了塞子,等看到筒裏的東西眼睛就直了,滿滿一筒的珍珠。這是,這是……紫鵑伸頭一看驚嘆一聲“我的天爺!姑娘,裝的是珍珠!”黛玉斂了笑起身來看,還拿起一顆來看,打趣道:“是珍珠沒錯,陳公子怎麽送這個?知道你是女孩兒做聘禮的不成?!”

嘩啦一聲,我把珍珠都倒了出來,在筒底果然有一紙條:‘含煙兄,知你妙想甚多,家姑歲長三十,下月過生不知送什麽才好,請你幫忙用珍珠做個物件,先行謝過! ’籲,原來是讓我幫忙做東西啊,我還真以為他發現我是女子了!犯難,看來他家姑身份肯定高貴,可是珍珠能做什麽啊,愁人!

紫鵑見我皺眉不語說:“先把銀子和珍珠收起來,讓人看見不好。人家既然求了你,慢慢想就是了。對,你還得給徐媽媽回個話怎麽應對仿品,仿品多了必然影響生意。今兒托你的福,晚上加菜,姑娘想吃什麽,王嬷嬷您老想吃什麽?”

我把銀子和珍珠都收到地洞的箱子裏,不敢随便放在屋裏,誰知道大觀園到底哪天大搜查。留了一顆珠子在荷包裏,沒事拿出來看看,琢磨着到底做個什麽才好。捎給徐家人的話只六個字:對數字,潑水鑒。這生意恐怕不能長久,別說這個工藝簡單,就是再複雜的東西也會有仿品。

……

織補房的于媽媽對我很熱情,不但一口應下帶我出府,還送了我不少上好的繡線。我回來跟黛玉、紫鵑一說後日想出府,黛玉先不同意“這陣子咱們院子幾個媽媽明裏暗裏都盯着你,你可消停些時候吧。”

“姑娘當懂得居安思危,如今我們依仗着老太太,他日老太太不在了我們靠誰去?少不得我們自己手裏得多握些銀子。進帳的一百兩銀子,姑娘自是沒放在眼裏,若積攢一千兩一萬兩呢!寶姑娘家憑什麽有底氣,不就是商鋪多進項多,咱們剛有點進項,我必須出去轉轉,找其他商機,要不然這個斷了我們還是一樣發愁。”

紫鵑也勸:“雪雁是個精細的,姑娘就依她的意思做吧,你只當什麽也不知道。她也是為了咱們出去謀劃,什麽二奶奶什麽寶姐姐,姑娘認真想想可是你心裏重要的人?既然不是,管她們怎樣,她有張良計算計咱們,咱們得有過牆梯對付!後日找個借口罰雪雁去栊翠庵抄經,妙玉師傅性子清冷,沒人會去她那裏打聽。”黛玉猶疑不定,一般的大事都該由主子謀劃,如今卻讓丫頭們為她打算,她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一清早,正房裏一聲茶杯的脆響打破了寧靜,黛玉怒目而視指着我鼻子呵斥道:“越來越會幹活了,如今連茶碗也端不穩!別以為你做幾個新奇玩意就了不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我再不罰你,分不清誰是主子了?”我一聲不敢吭地的跪下來,屋子裏的婆子、丫頭都吓了一跳,從不曾看見黛玉發這麽大的火,都悄悄地立在那裏。

紫鵑在旁邊勸道:“林姑娘別氣壞了身子,雪雁有錯只管罰她。雪雁,你這丫頭這麽不小心,茶碗熱是怎麽着居然還能掉地上?大熱天惹姑娘心裏不快,趕緊下去吧!”

“紫鵑,你不要護着她,前些時候她做個破木筒惹得鏈二嫂子不高興,我一直沒罰她,今兒一起罰了,去栊翠庵跪菩薩面前把《女誡》、《金剛經》各抄一百遍!什麽時候抄完什麽時候回來!王嬷嬷你跟着過去和妙玉師傅說一聲,就讓她跪着寫不許坐着!”

盛怒下黛玉也很威嚴,管事的嬷嫲過來:“姑娘罰丫頭哪用那麽麻煩,交給我打她幾大板,看她長不長記性!”

黛玉杏眼圓睜冷冷地看着她:“我的丫頭我想怎麽罰就怎麽罰,我雖生氣卻不願意傷人,怎麽這裏原是你說了算?”

管事媽媽連聲說不敢,弄不明白一大早這只‘病貓’發什麽邪火,其他人都不敢再多嘴。王嬷嬷過來拉我,我用手帕一捂臉頓時眼淚橫流,本來想給紫鵑一個眼風,這也顧不上了,帕上的辣椒面塗多了,眼淚嘩嘩地控制不了,極其狼狽跟着王嬷嬷出了潇湘館,一院子的人都知道我被黛玉罰去抄經。

出了潇湘館王嬷嬷心疼地遞給一方濕的帕子,“快擦擦,為了出去你是拼了,那朝天椒是好玩的?” 我也後悔為了弄的逼真一些,這血本下的,辣死我了!

戴着帷帽堂堂正正的出了賈府,還以為檢查得多嚴,害得我緊張了半天,結果二門的婆婆根本沒查,于媽媽刷臉就過去了。到了大門也只象征性晃了一下腰牌,門口居然還有等着的馬車!誰說侯門深似海,出門登天難,我這麽輕松地出來了,還不用緊跑慢踮。坐在馬車上的轎子裏怎麽感覺那麽不真實,“于媽媽好大的面子,我還以為出府門得三查四查呢!”

“雪雁姑娘說笑了,我不住府裏,我天天走這個門,他們查的煩了看臉就行,要是帶東西出去就查查。姑娘是随便逛逛呢還是有事要辦?我一會兒去幾個綢緞莊看料子,還要選些繡錢,你要随便逛逛就跟着我,若有事辦盡管去,咱們約個地方、時間一起回府就行。”

“于媽媽,能否先去萬寶齋看看?”

“行啊!”

馬車骨碌碌一會就到了萬寶齋,我讓車夫把車靠邊停,隔着窗口的紗簾往外看,我沒打算進去看,怕人誤會我是來視察的。于媽媽見我不下車自己下去跟她當家的打聲招呼,一會兒一中年人和于媽媽一起上了馬車,我有些局促。

于媽媽介紹:“想來雪雁姑娘不認識,這是鋤藥他爹徐良達,聽說姑娘來了想見見,我們當家的在裏面忙着不得空。”

我朝徐良達點點頭“徐叔叔好,不方便給你請安了。”

徐良達:“雪雁姑娘不用客氣,咱們雖同在一個府裏我見過姑娘,你卻未必認識我,姑娘一個點子讓我們跟着有掙了銀子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呢!錢管事就是于媽媽當家的,他的意思想請姑娘移步過去,有些事想跟姑娘相商,你看……”

我想了想,這一站沒有打算耽隔時間,又想想還是見見面的好,“萬寶齋可有後院?我不想去店裏,另外麻煩叔叔問問店裏有沒有幹淨的男子衣服,合适我穿的,一會兒我想換個裝出去,女裝不方便。”

“有後院,讓于媽媽帶你繞過去,男裝我去問問錢管事,姑娘後院等我們就是。”

這時候臨街的商鋪都有一點好,或大或小都帶後院。後院早有小夥計侯着,讓進院內端上茶水。一會兒,徐良達并着另一個中年男子過來,不用說也知道是錢管事,我忙起身問安。錢管事笑咪咪地用眼上下打量我,“姑娘原來這樣年少,真讓人刷目相看。我聽聞市面上賣的精華水也是你研究的,各府小姐們追捧的藤秋千也出自你手!”

“錢管事缪贊了,我一個內宅裏的丫頭能有什麽見識,不過想法哄主子們高興罷了。聽聞市面上已經出現仿冒的小木筒,錢管事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想到應對辦法了?”

錢管事連稱不敢當,“你在內宅裏不知外面情況,此事中間有許多周折是姑娘所不知,當日徐管事找上我談寄賣一事,我雖有一定權利,但必竟這木筒和我們店的筆墨紙硯不相關。說來也巧我們少東家瞧着好,拍板做主代售一事。你傳話出來說賈府盯上這事,徐管事也不敢經常進出這裏,恐查到他家去,少東家還專門找了一處民舍借給他們用,他家大小子辭了工作專門打點匠人和後期處理,他們一家子人,一下工都去趕活,的确辛苦,所以在利潤分配時多讓他占一分。我這邊另辟了地方供加工,往來都是我店裏的夥計,所以舔占有三分,這些該與姑娘說清楚。”

“兩位都是叔叔輩的人,替我擔了許多,我什麽都沒做卻占三分股,實在不安,下月請把我的股份降到一成,另兩層兩位叔叔分了,我絕無怨言。想當初的精華水、藤秋千都被外人仿去掙錢,我一毛錢也沒有不也得受着。”

“這個事我和良達已經商量好,雪雁姑娘就不用管了。再說這個小木筒,當初良達帶你的話說過早晚會被仿制,第一批多做些,我倆商議先做一百個成品,一百個半成品,可我們少東家說發明者讓你們多做些,這也叫多做?他墊了銀子給我們各做了一千個,沒把我倆吓死,萬一滞銷怎麽辦?幸虧這東西一上市銷量就好,不對是還沒上市就有訂貨的,光賈府的幾位爺就了五十幾個。這個一火連帶着我們店的其他東西都比往日賣的好,少東家得意的不行!前幾日有夥計看見其他鋪裏也有賣的,我特意去看,外表做工也算精致,很難區別。少東家說不行只能從木材做文章,把普通的木料改成紅豆杉,價格再往上提,數降量下來,別人就是仿也費錢。姑娘昨兒捎信說看數字,潑水,這個只能防找事的人,卻防不了仿制的人,有一二家仿制,咱們的銷量就會下降。”

徐良達也搭話:“這兩家價格也比我們的便宜,我們是不是要把價格降一降?”

“價格暫時不降,現在魚目混珠,我也沒有好辦法。咱們這個都是從送禮人開始的訂量,一開始往來的都是達官貴族,他們的優點在于不缺銀子不會輕易換家。流失的是常逛街市的中層人群,你家少東家的意見可以考慮,但太貴重了。我當時想它就是為了方便攜帶,沒想讓它成為古董,可以限量做一些,筒外壁用刀雕刻加以區別。咱們正常銷售的筒不能再多做,從現在開始按訂購的數量做,庫裏備用幾十個即可。我再想可以在拴筒的繩上下點功夫,練劍的人不都有劍套、劍穗,有人打絡子十分好看,我看找輕薄的料子做個套子,就是這樣,我就着茶水在石桌上畫了罩筒的套子,就是單肩包的縮小版,強調帶子一定要用結實的麻繩,但麻繩要染上色編制,還要配上套的顏色。價格上再加100銅錢,老客戶來優惠50銅錢……”

“妙,這方法妙!不但不降價反而漲價,我看在套子上統一印上‘萬”字,就像老字號的标志!”随着一句贊嘆從前面鋪裏走出一個年輕男子。

☆、天馬行空的萬少爺

這人就是萬寶齋的少東家,我掃了他一眼就低下了頭,裝羞澀。

“你是雪雁姑娘吧?恕我魯莽了,不過這裏都是長輩不算私下會見。我剛聽你的建議甚好,于媽媽不是管織線的嗎,正好,幫忙選選材料編樣子,今兒就訂下來,三日後咱們就推出!”

“這個方法也是可以仿的,還能再風光一二個月,勿必不可大量生産!”我提醒道。

“你真後宅裏的丫頭?嗯,我請你來我家給我打理店鋪怎麽樣?”

“咳咳咳……”我狂咳,驚的擡起頭認真地看這個少東家,沒病吧,誰見過因為一句話,讓女孩兒來給他管理鋪子的?讓旁邊的錢管事情何以堪。“少東家擡愛,我是簽了死契的丫頭,連出府都是偷偷溜出來的。”

少東家眨着那雙天真的大眼睛,歪着腦袋問旁邊的錢管事:“簽死契的不可以贖身嗎?”

錢管事:這……看主子吧,你補銀子也得看主子,主子心善把賣身契還了你,你就自由,不還你也沒辦法,當初簽契的時候都寫着生死無論。”

“那就是有口呗,雪雁你家當初收了多少銀子,你翻倍還給你主子不就行了!這生意不是有你分利嘛,不夠?要不我先借給你。”

我哭笑不得“我進府的時候只有五歲,不知道自己賣了多少銀子。主家待我很好,也不好意思開口問。”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問的,把銀子給她你就自由了,想去哪裏去哪裏多好!”

我悲涼道:“就算我有銀子贖身,就算主子放我,舉目無親,我去哪裏?”

“少爺,少爺,你也得體諒我們這些下人,尤其她是一女孩兒,一切要從長計議,她如今想掙些外塊,你怎知她不是為以後打算?少爺你心地善良,以後有需要你幫襯的地方,現在還是好好打算打算生意吧!”錢管事連哄帶勸的安撫下少東家。

于媽媽有眼色的拉着我:雪雁不是想換身裝去辦事嗎,當家的衣服可準備了?走,咱們去換衣。少東家,我們出府是有限制的,我們先要去辦事,等閑了再聊!”說着拉着我朝一個房間走去。

進了屋,見桌上放着一疊新衣,于媽媽拿起來遞給我“姑娘去隔斷後面換,我給你守着門。少東家的話你別見怪,咱們府裏不是有個‘混世魔王’嘛,這個也是。東家坐擁家資萬貫,南省北省都有生意分號,唯獨子嗣上不如意,四房夫人總共生了六個閨女就這麽一個兒子,寶貝的很。從會走路就請四個武林高手貼身守着,現在也有暗衛跟着,只是咱們尋常人看不見都在哪裏躲着!少東家的娘聽我們當家的說很明世理,就怕少東家從小在脂粉堆裏長大不成器,早早就給他自己移了院子,請老師。少東家腦子聰明,讀書舉一反三,就是行事沒什麽章法,說的做的常讓人扉疑所思,可能是受他老師的影響,他老師的學問那是有名的,但性格怪辟也是有名的,萬家是花了好大一筆錢才請到……”

我邊換衣服邊聽萬家的秘事,萬少爺人是怪異了些,心地看來挺善良。我換好衣服走出來笑着說“我哪有什麽資格怪少東家,剛聽于媽媽說,這樣的人大都有奇才,不是凡人!”

“喲,你也這麽說,我們當家的也說少東家是經商奇才,腦子轉的快、市場抓的準。”

……

出了萬寶齋後院我和于媽媽作別,約好末時在這裏彙合。我一個人慢慢地遛達,我先要去忠善堂與孫大夫溝通一下黛玉的狀況,今天這時候去不知道前面排了多少人,腳下加緊了步伐。正走着,忽然腳下飛來一塊小石頭,我沒在意,繼續走,又一塊石頭打着我腳前。我擡頭左右看看,不知道是誰在搗蛋找事,一眼望見斜對面一臉堆笑萬家少東家。我一愣,我和他剛認識沒交集,他這是找我?我莫明的用手指指自己,那意思你找我,萬家少爺站在陽光下,眯着眼睛,快樂地點點頭。我聳聳肩指指天上的太陽,那意思太曬你過來。其實我倆的相隔不過十米,卻像兩個聾啞人一樣比劃交流。他越發樂的陽光燦爛,快步走了過來,“你不會說話嗎,叫我過來就是了!”

我白了他一眼,“應該是我問您,有事你叫我一聲扔小石頭幹什麽?”

“我不是想當街叫你名字不好嗎,你去哪兒?我陪你去!”

“萬少爺,你不用讀書上學嗎?跟我走算怎麽回事。”

“我老師說天太熱,晚飯後才上課,白天沒事!”

我聽着一樂,“還第一次聽說晚上上課的,你老師真有創意!你沒事也不用跟着我,我去藥房抓藥,不是去玩。”

“你去哪家藥鋪?你不是不常出府麽,這街裏街外的路我都熟。你給誰抓藥?是你還是你主子,她得了什麽病?……”

話痨,我看出來了,于是擡腳就走,不再跟他多說,跟他說起來估計就是沒完沒了,什麽也不用幹了!

“喂,你等我一下,路我真熟……”

奇了怪他堂堂富家子弟,沒事跟着我幹什麽,雖然我是女孩兒但也不是黛玉那樣的天姿國色,加在一起總共說過二句話,有交情嗎?

“雪雁,你穿男裝比女裝好看。”

“萬少爺,你說你找個涼快地方約上幾個朋友談詩論畫、聽戲、聽書幹什麽不好,跟我一個下人走什麽勁!你小點聲,再嚷滿大街人都知道我是女的了!還有我在外面叫我含煙,別叫雪雁。”

“含煙?這名字好。聽戲都膩煩了,談詩論畫是雅事,可我不喜歡,我就喜歡跟着老師四處走,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在貴州,你知道貴州不?”

“不知道,你說的外省還有名山大川我一個也不知道,你跟我說就是對牛談琴,瞎耽誤功夫。”

“噢,對,你出不了府。可我怎麽就覺得你跟那些內宅的小姐丫環不一樣呢!看你鼓搗新玩意的心思就不是一般女人可比的,你還發明過什麽?咱倆合作啊,你出點子我出錢,我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女人多。”

我再一次站住看着萬少東家,這家夥的思維跳躍,他是通過什麽知道我和一般內宅女人不同?我的思想比她們前衛了幾百年,我不過拿着後世的東西往這裏安,照貓畫虎。我沒頭沒腦地問他:“你幾歲?你家的生意你做得了幾分主?”

“啥?你的意思我的年紀小做不了主?告訴你,小爺十三了!萬寶齋就是我名下産業,那個茗寶茶樓也是,這兩處不夠,萬家南北六省的生意以後都是我的,你說我能做幾分主?”萬少爺以為我小瞧他,忿忿不平的顯擺他的家産。

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忍不住想樂,“小點聲,聲怕別人不知道你家多金似的,小心被人綁了你去!我的意思你還未及弱冠,你家大人肯放手讓你打理生意?我沒問以後,只問眼下。”

“嗯,嗯,別的生意我還做不了主,但萬寶齋我十歲的時候就歸我管了,大到進貨選品,月底盤帳,小到安排夥計都經我手。”

什麽?十歲接管萬寶齋,這店在金陵是數的着的老店,分店不下四家,就歸這毛小子掌管了?他這是要上天啊!轉念又一想,店裏有掌櫃的還有管事看着,沒有大事都是按部就班,他也不用操心出力。不過到底不能小瞧了他,光是每月的盤帳、選貨進貨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你瞪什麽眼睛,小爺眼光好着呢,算盤不比帳房先生打的慢,你會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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