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林黛玉她們果然喜歡。這一喜歡就吃多了,黛玉直嚷着坐不下,我們只好陪着她出去遛彎,紫鵑提議“咱們去二爺屋裏走走,要不去寶姑娘那裏,路遠點沒事,就怕人家問‘怎麽這時候過來’難道我們說吃撐着了?”黛玉就笑,“我們屋裏再沒個正經的了,你如今也會插科打诨!去怡紅院吧,把咱們剩的餅子帶一個給他,他也肯定愛吃!” 王嬷嬷說:“不是咱們小氣,只是你給二爺吃,下面的人難免會問哪來的,姑娘怎麽答?” 黛玉因笑道:“那還是別帶了,咱們竟成了吃獨食兒的!”
到了怡紅院,賈寶玉正在看小丫頭們鬥牌,襲人迎我們進了屋。寶玉見黛玉來他很高興,又是讓拿果子又是讓上茶,“別讓人忙了,我什麽都不需要。今兒我身上不舒服一天沒出來,這會出來透透風,看你幹什麽呢?你要是沒事幹咱們去二姐姐那裏坐坐,聽說二姐姐的婚事這一二天就訂下來,以後想一處玩恐怕也難了!”
寶玉一聽這話心裏不大自在:“二姐姐這婚事定的太急,說是年前就要完婚。今兒你沒出來不知道我見了孫姐夫,人樣子長的還不錯,就是有點輕狂。唉,又少一個姐妹,你說去看看就去吧,聽我媽媽說,過二日大伯母就要接二姐姐回去備嫁。” 黛玉心裏一暗:“二姐姐要出大觀園備嫁?我才知道更要過去看看,姐妹們相處這麽多年,真心舍不得。” 襲人笑着說:“你們兄妹倆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二姑娘要出嫁是件喜事,你們倆在這兒怎麽唉聲嘆氣的?依我說你們過去可要多樂樂。”
到了紫菱洲,迎春正獨自對着燈發呆,連人通報“寶二爺、林姑娘來了”都不曾聽到。黛玉進了屋用手輕輕推了一下賈迎春,“二姐姐這是想什麽呢這樣入神?”
迎春一驚“你們來了?聽說妹妹今兒不舒服,怎麽倒來看我了?”
黛玉:“我是思念母親心上不痛快懶得出門,不是什麽大病。才聽二哥哥說姐姐的婚事定下來了,我先來給姐姐道喜!”
迎春:“有什麽好喜的,左不過把我送人情罷了!”
寶玉納納:“孫姐夫我今日見了,體格健壯,儀表堂堂,看着,看着不錯。聽說現襲指揮之職,二姐姐今後也有了依靠。”
迎春笑笑:“憑你們說的如何好,我心裏明白。我剛剛在想這些年在這園子裏過的很快活,吵嘴拌架結詩誦對,什麽煩心事一會兒就忘了,今後再沒有這樣的時候了。二日後我要搬出紫菱洲,還真有點舍不得。姐妹們好一場我送什麽給你們好呢?你們也知道我沒什麽財産,索性針線上還過的去,等我給幾位妹妹繡個手帕,給寶玉繡個筆套子。”
黛玉忙說:“二姐姐婚期定的急,年哪有空做這些,要送也是我們送姐姐東西。姐姐性子柔和,夫家一定喜歡,姐姐只管安心就是。”
迎春但笑不語,遇到一個你說三句她答一句的人,場面很快就冷下來,寶玉拉着黛玉起身,“時候不早了,二姐姐早些歇了,明日我們再來幫你收拾東西。”迎春起身相送,一直送到大門口,忽的一拉着黛玉輕聲說了句:“妹妹你可要早些為自己打算!”黛玉一怔:“二姐姐說什麽?”迎春卻不在言語。
出了紫菱洲寶玉問:“二姐姐剛剛與你說了什麽?”
黛玉搖搖頭“我沒聽清,偏她又不肯再說,紫鵑你聽見了沒有?”紫鵑也搖頭。
別了寶玉回了潇湘館,有丫頭幫着黛玉脫去披風,紫鵑吩咐把泡腳的水擡進來,黛玉挽了褲腿坐下來泡腳,一時心情有些不樂。紫鵑朝我一呶嘴,趕情又讓我逗逗黛玉。
我走過去蹲下身子在木盆子中幫黛玉按摩腳,“姑娘心情不好?二姑娘出嫁是急了點,可能是孫家想娶個新媳婦好過年!姑娘想想給二姑娘添箱添點什麽才好?”
黛玉忽然道:“二姐姐剛剛對我說的是‘妹妹可要早些為自己打算’,我仔細回想一下應該是這句,二姐姐為什麽說這句話?雪雁你幫我分析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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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想來二姑娘并不滿意自己的這樁婚事,卻又無人可訴,想着自己和姑娘一樣左右不了什麽,必是提醒姑娘留些心眼兒為自己籌劃将來。”
“我能籌劃什麽,難不成我自己給自己找個婆家?慢說我還算大家閨秀,就是尋常家女兒,婚姻大事也都是由長輩們做主,哪有自己還價的餘地!”
“不一樣,為自己打算就得多出去接觸各府的貴婦小姐,不能總窩在府裏,你就是天仙吧也得有人見過,才會上門求娶,提親的多了可選擇的面就大。”
“難不成我自己舔着臉央求出門參加宴會去?外祖母不說,大舅母二舅母不叫,我怎麽去?再說那些人家的小姐都是鼻孔朝天的俗人,我也懶得去搭理她們,女兒尚且輕狂,男子更不知是個什麽樣!”
“依姑娘說的,這世間競沒個好男兒了?不對,不對,陳應龍、嚴子轶、萬寧睿都不錯!”我這邊跟黛玉提起我的三個朋友,忽然有一種想把黛玉許配三個人之一的想法,我這是想當紅娘?別說挺靠譜,這三個人都是不錯的選擇,陳應龍最為合适,要文會文要武能武,家世又好,不得不說郎才女貌十分般配。黛玉若是嫁給陳應龍,一定會被好好的呵護和寵愛。哪天我得寫信讓陳應龍自己進來相看一下黛玉,就這娴花照水若比西子的模樣,不怕陳應龍不喜歡,再找機會讓黛玉見見他,讓她知道知道這世間除了賈寶玉,還有許多好男兒論才論貌皆比賈寶玉要強!
“你又在傻笑什麽?說着話兒你就神游了!”黛玉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額頭。
“唉喲!姑娘輕點!我剛剛在想我給姑娘做媒如何?”
“呸,滿嘴胡說,你聽過哪個丫頭給小姐做媒的?”
“怎麽沒有?《西廂記》裏的紅娘不就是。”
“快閉嘴,你,你從哪裏知道的《西廂記》?”黛玉自己曾經和寶玉一起看過,雖也覺得是本難得的好書,但薛寶釵曾告誡過她不要在看這樣的書迷了心智。
“戲劇裏就有啊,街頭上有戲園子的地方就有這出戲,有什麽好吃驚的!莫非姑娘看過這書?”
“沒,沒有,我去哪裏弄這樣不正經的書!”黛玉心虛地直搖頭。
紫鵑看黛玉急的漲紅了臉,以為是黛玉不好意思。“以前聽雪雁贊過陳公子,也聽寶玉誇過,可見陳公子的确是好。雪雁要是能有那麽大的臉做成這媒也不錯!我覺得姑娘沒什麽好害臊的,你的心思我知道,只是,只是……只怕二夫人不會同意,從前不敢在你面前提這事,怕你傷心,我又不太會說話。姑娘可記得以前我一聽薛姨媽說,替你出頭說和你和寶玉的事兒,我高興地什麽似的,可是她老人家竟沒了下文。我打量着要麽是先說給了二夫人聽,二夫人不同意;要麽就是薛姨媽随口哄我們玩的,可她好歹是個長輩,随口哄我們的可能性不大。既然他們家不同意,咱們就找個比寶玉更好的!”
黛玉又羞又惱,把腳從水裏擡出來也不擦幹,趿着鞋子往外推我們:“一個二個都欺負我,我什麽時候說自己要嫁人?你們要贖契我不攔着,不必這樣急吼吼把我嫁了你們好得自由!”
紫鵑見黛玉真的惱了有些害怕,連忙賠不是“姑娘別生氣,我再不說了!”
我嘆了一聲:“唉,總說別人不懂你的心,你把自己的心嚴嚴實實藏起來,別人怎麽去看?我們若不是真關心你,何必替姑娘操這份心,我們是能多得幾個銀子還是多什麽?你害羞我理解,你曲解我們的心意我卻不能理解。姑娘自己冰雪聰明,紫鵑說的你會想不到?不想面對罷了,先不說贖不贖契的事兒,姑娘一天大似一天,史大姑娘、寶琴都比你小都許了人家,敢問姑娘就一點不多心?還有個寶姑娘比你歲長不曾許親,她是什麽緣故?原是要進宮的娘娘,不過因為薛大爺耽誤了。薛姨媽這會子說不上急的什麽似的,四處相看張羅寶姑娘的婚事,說是給大爺相看,焉知不是一箭雙雕?你呢沒及芨老太太不提,兩個舅母不吭聲,真正為自己女兒打算的世家,哪家不是先好好相看家世人品,來回的做比較最後在确定。”
黛玉默不作聲,眼淚一對一雙的流下來。紫鵑慌忙拿了毛巾黛玉擦眼淚,“馬上要歇了,姑娘再哭,明兒眼睛又是腫的,咱們主仆閑說話,姑娘樂意我們就做,不樂意就當我們沒說,犯不着自己怄氣。就因為沒人給姑娘做主,我們才會摻和,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精神短,她願意把你多留在身邊幾年原沒錯,只是不應該……”紫鵑在賈母身邊服侍幾年,對于賈母有敬也有情分,她不願意說老人家的是非。
見黛玉還沒有停哭的意思,我刺激她說:“姑娘別哭了,咱們都是一樣沒人惦記的,身邊人還不能知個冷熱,也不敢說個悄悄話,豈不是更寂寞?世家來往的女兒,遇到脾氣性格相投的都會結個手帕交,像史大姑娘和您也算得手帕交,但論貼心還是不及我和紫鵑。必是你嫌棄我們沒有什麽見識,不配和你貼心,所以我們一說你就惱了!”
黛玉果然被我氣的止住眼淚,“你胡說,我幾時嫌棄過你們?我就是心裏難過,若母親還在哪裏能看着我這樣?寶玉和我從小一起同吃同睡,他,他對我的情義應該不是虛假,我,我……我不想辜負。”
“那若是二夫人不同意或者老太太也不許呢,姑娘當如何?”我反問道。
“你們說的我明白,其實我自己度量着必是因為我身子弱,外祖母和舅母都顧忌着不肯先應允,若我的身體一日好似一日也許有轉機。”黛玉半紅着臉讷讷道。
我還想再說什麽,紫鵑在黛玉身後一個勁兒拿眼晴瞪我,我把到了嘴邊想反駁的話又咽了下去。枉黛玉聰明剔透,卻看不透自己與寶玉的緣份根本不是她身體的原因。她的世界裏寶玉是最好的,或許只有跳出這個局她才能看清楚。問世間情為何物,不知緣何所起,不知情何所滅。
☆、相約
因為說起黛玉的婚事惹的大家都不痛快,想和她說說贖契的事也沒敢再提,反正萬寧睿他們在外邊也需要時間,不急于一時。想撮合陳應龍和林黛玉的想法卻變得越來越強烈,怎麽想都是個好主意。我悄悄地和紫鵑商量,紫鵑打着唉聲說:“只怕你的好意要付東流水,咱們姑娘心裏只有一個寶玉,你要怎麽辦咱們不能出門,你要怎麽做才能讓姑娘看見陳公子的好?”
的确有些難度,讓陳應龍悄悄潛入賈府裏不難,難在黛玉要是知道見外男,還不得一根繩子吊死,封建思想真害死人。“要是陳應龍家來提親,你覺得姑娘會怎樣?”
“平南侯府來提親,府裏沒有不樂意的理由,寶玉或許會鬧一陣子脾氣,有政老爺壓制,他也不敢鬧出什麽動靜。咱們姑娘可能會病一場,但是咱們在旁邊勸着,也許不至于想不開。”紫鵑有些擔心的分析,“可是,憑什麽讓平南侯府來提親?你雖和陳公子有幾分交情,但也不是你一句話人家就要娶林姑娘,你別做夢了。”
“那你別管,咱們姑娘是什麽人,那是天上的仙女!學識也好,還怕見過的男子能忘記?我想辦法讓陳應龍見一見姑娘,到時候可要你配合,咱們只悄悄地不讓姑娘知道。你別猶豫,既使賈家同意寶玉和黛玉的婚事,對咱們姑娘而言也不是什麽好事兒,正經的奶奶進了門,鏈二奶奶豈能甘心,就算姑娘還讓她主持中饋,她到底忌諱,還說不上使什麽暗招子呢。再說寶玉,你瞧着跟哪個姐妹不和氣,不是吃這個的胭胭就是替那個留好吃的,林姑娘若成了他娘子,能不能看着不生氣?”
紫鵑低頭“你所說的有道理,姑娘的終身幸福難道要靠你了?說來怪不真實的。”
我們倆個商量一番林黛玉的婚事,我才說了想提前贖契的事兒,“我要出去只是早晚的事,如今跟他們幾個合夥想開個飯莊,我出門實在困難。府裏的護院雖不及他們功夫好,可也不能天天讓人拎着我半夜翻牆吧?外面還有尋夜的隊伍,每次我自己都提心吊膽,何況你們在家裏等我的人!我出去肯定不會置你們不顧,我自己一個人賺那麽多銀子幹什麽,我就是你們最後的保障,一旦有什麽事兒,我完全可以保證你們好好地生活,何況我在外面時常送些東西進來也方便。姑娘的病情只要心情舒展,十年無虞,或許還可以更長也不可預知。”
紫鵑道:“你是早晚要飛出籠的小鳥,這裏就算錦衣玉食也攔不住你,只要你在外面能好好的,我就安心了。飯得一口口的吃,我和王嬷嬷的事你慢慢來不急,我們一時也離不得姑娘,出去了也是兩眼一摸黑。”
我心裏安慰了許多,第二天讓鴿子帶信給萬寧睿,另有一封是轉交陳應龍的。
萬寧睿拿着讓轉交陳應龍的信又看了又看,很好奇信裏到底寫了什麽,還需要單獨跟陳應龍說。有心想拆開看看,又覺着偷看別人的信件不禮貌。“影一,你說含煙為什麽會單獨給陳兄寫信?擺明了不想讓我看。”
“他們本來就認識的比你早,有些話想單獨說很正常”影一回答。
“不對,她和子轶也認識的很早,可從來都沒有這樣,她要跟子轶說什麽都會在我的信裏附着,就連問她家小姐的病情也沒單獨騰一頁紙。”
“小少爺的意思想打開看看?”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私自看別人的信件非君子所為,我就是猜不透他們有什麽好背着我的。”
“那你是繼續猜,還是着人去把信送了?”
“急什麽,應龍白天在書院,這時候去給他送信也是撲空,不如晚點送,我還能見他一面。今天是影二去監工蘋果園,他幾時走的?”
“城門一開就出城了,這又架木樁又是要防雨,看樣子一時半會含煙不會作法,是不是在等月圓之夜?”影一一直奇怪怎麽樣把字長在蘋果上,心裏堅信一定是用法術。
“啥?等月圓之夜,別說挺靠譜,我怎麽沒想到,她說等半個月左右好像就再等月圓,要不為什麽不是一個月?還說成不成看天意,要是十五那天下雨或陰天不就沒辦法了,可不就是天意!影一,你說她會怎麽作法,要不要用什麽祭品?不知道半個月老師能不能回來,他一定會對這樣稀奇的事感興趣!”
“小少爺,你就不擔心含煙做法時面部猙獰變成妖怪?”
“這……會嗎?你們江湖上有這樣的教派,會點石成金的那種嗎?”
“沒聽說過,道教裏有教人成仙術的,難道含煙是道教的人?那她怎麽會在賈府裏當個丫頭?”
“你問我,我問誰去?但是,但是我還是不相信她會法術,會法術不是能穿牆而過,或者找一堆石頭那手一指,就變出了金子銀子,何必費這個勁兒!”萬寧睿雖然也迷惑,但心裏卻是真的不相信我會什麽法術,更不相信我是什麽教派裏的人。
心裏有疑惑的不止是影一,萬家太爺和老爺都是一臉迷糊,“你說寧睿帶人在農莊裏鼓搗蘋果園幹什麽,真是要宴請賓客談詩做對子?”
萬老爺不敢欺騙老爹,“農莊的莊頭是這樣回的,可是我問影衛,說是要造出長字的蘋果,這個主意還是那個賈府丫頭叫做含煙,就是原名叫做雪雁的那個想出來的。咱家的傻小子也不管這事有沒有譜,帶着人熱火朝天的行動起來,寧睿最近又交了個朋友,是平南侯府裏五公子,我查了查五公子品形端正,在影山書院讀書。寧睿看着沒什麽處世經驗,交朋友的眼光還挺好,沒有一個是品行不良的!”
萬太爺笑道:“哪是他眼光好?是他運氣好!說來含煙那丫頭倒是寧睿的貴人,從遇到她開始,寧睿精神多了,一天忙的跟個小陀螺似的,白天要去府學讀書,抽空還要巡視鋪子,晚上要會友。以前一天到晚往我這裏跑三遍,現在三天也見不到他影兒。聽說最近他請了不少工匠師傅,這又是要做什麽,是想新蓋房子?”
萬老爺也笑,“這個說來也是一件趣事,據說他們幾個小家夥在農莊遛達一圈,吃好了莊子上的飯菜,忽然來了靈感要開個飯館專做農家飯菜。選址就在咱們農莊旁邊,四個人合資,陳公子、嚴公子的銀子都送來了。寧睿是總管,含煙是策劃,這陣子這小子是忙的狠,自己動手畫草圖、做沙盤,她娘去他院子幾次都看見他伏案又寫又畫的。”
“咱們萬家人就是精益求精,以前擔心他被寵壞了将來不能獨攔一面,如今看,完全沒必要。他不但能把咱家生意守住,還能做的更大!好,好…… 那個帶字的蘋果,你覺得是真假?莫非那丫頭是巫女?我還想這兩個孩子這麽合緣,想辦法把她弄咱家來,過兩年給寧睿當個妾室也不錯,可她要是巫女,我們家斷然不能讓她進來,還得讓寧睿遠離她。女子不怕出身卑微點,最忌諱心計深更別提會巫術,一個不慎弄得家宅不寧!”
“那丫頭我着人打聽過,一直呆在賈府裏,沒聽說有什麽異于常人的地方。咱家請的李大儒在世人眼中也是一個怪人,但是學問和見識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沒有他,咱寧睿也不一定這麽出息。所以,父親,我們就靜觀其變,若是有什麽不妥,我們再出手不遲。”
萬老太爺點點頭,一轉眼捧在手心的孫子長大了,都知道自己交朋友做生意,再不是那個讓他天天擔心被人綁架的小人了!“寧睿今年十三了吧,跟你那些夫人們說說,誰家有好姑娘給我留意留意,我們要給寧睿選媳婦了!”
“會不會早了點?寧睿自己還是一團孩子氣,這麽早娶媳婦……”
“我讓你們現在就娶了嗎?要先選選,不是誰說好我家就娶,我們要多看多選,這得一年半載的時間,選好了訂下來又得一年,再籌備籌備不也得時間啊。”
萬老爺只得答應,他知道他爹着急萬家能早點開枝散葉,巴不得現在就抱個重孫子,可是寧睿怎麽看都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當年他也這樣被他爹逼着左納一個夫人,右納一房妾,哪房一懷孕,身份地位立馬上去,吃住行專人服侍一條龍,就是這樣他也只生了一個兒子外加一堆閨女。難道還讓自己的兒子重複自己的日子?那小子看着可不是他這樣好說話。
萬寧睿不知道他爹和爺爺現在說自己,一邊打着噴嚏一邊正跟嚴子轶說話,“按含煙描繪的模樣,我畫了個草圖你看看還有什麽?阿嚏……一會兒去應龍兄那裏,含煙有封信捎給他,阿嚏……”
嚴子轶把手放在萬寧睿的頭上摸摸,不熱啊,“寧睿你這是怎麽了?”
萬寧睿:“剛才還好好的,肯定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
嚴子轶:“這樣毫無根據的話你也信!你說含煙有信捎給應龍兄,可知什麽事?”
萬寧睿:“含煙單獨折的一頁紙,我不好打開看啊,我也好奇她這神神秘秘的到底什麽事。”
嚴子轶:“既然是單獨折着,必是有要緊的事兒,這個時候應龍兄應該也回來了,他天天城裏城外的跑也真是辛苦,這時候還好說,冬天下雪可怎麽辦?”
……
陳應龍剛剛下了馬,老管家過來:“五爺回來了!萬少爺和嚴少爺在廳裏等着您。”
陳應龍嗯了一聲,把馬交給默言,自己快步進了院子。“寧睿、子轶你們來了,”陳應龍腳步生風一邊快速往裏走,一邊大聲說話。客廳的門一開,萬寧睿一臉燦爛的笑,“你再不回來,我可要反客為主叫備晚飯啦!”
三人笑着相互見禮,陳應龍一攬萬寧睿的肩膀,“到我這裏和在自己家一樣,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是不是餓?,管家,吩咐下去擺飯,我們哥仨邊吃邊聊!”
嚴子轶不好意思的問:“應龍兄,大家族裏的規矩不是講‘食不言寝不語’嗎?”
陳應龍一拍嚴子轶,“這句話主要是對養生有好處,也不是非遵守不可。前幾日我們在農莊吃飯,那樣多有意思,我第一次見到吃飯帶搶食物的!”
三個人一想到當時含煙上手搶玉米餅子的情景都忍不住樂,萬寧睿歡樂地說“你們說說,她哪裏像個姑娘,比我們還野!怪不得陳兄認識她那麽久一點沒有懷疑過她是女子。我要是從一開始不知道她身份,也不會懷疑。對,假小子有信捎給你,快看看什麽事兒?”
陳應龍聽說有信給他斂了笑意,接過一個折條紙展開,上面不過幾行絹秀的字,大意是:得空請他帶着畫好的圖紙翻牆進園子一趟,有些具體的事情怕別人傳達不清。陳應龍看完随手遞給一旁伸着小脖的萬寧睿,“含煙說等工匠的圖出來,讓我帶圖進賈府一趟。”
就這事,她還單獨折一頁紙?萬寧睿不相信的看了信,的确再沒有其他。“工匠的圖還得等兩天,我畫了草圖這次就是拿給你看看,我一個人理解含煙的意思有限,你們兩個幫我看看。”
萬寧睿在桌子上展開圖,他的畫功還是不錯的,房屋、院子、屋內結構畫的都很清楚。那天我走的匆忙,給他們的只是個籠統的概念,我自己畫畫的水平很差,只草草在紙上畫幾個大圈套小圈,大圈是院牆,小圈是房子,裏面大概要什麽樣都是口述給他們的,萬寧睿能清楚的把我想要的表達出來百分之八十,實屬不易。
嚴子轶看着圖笑着說,“寧睿不但通音律,畫技也不錯,李大儒果然名不虛傳!等閑的人還以為你只應該會吃喝玩樂,李先生卻把你教這樣出色,我說想拜訪他老人家,可惜幾次都不得見。”
萬寧睿不無得意,“我老師的确稱的上曠世之才,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可就是人怪癖。尊他敬他未必搭理你,無論是達官貴族還是布衣平民,說不上誰能投他老人家的眼緣。我們家是機緣巧合才請得動他老人家教我,不然別說我是個富商之子,就是皇子也不見得搭理。”
陳應龍稱奇:“我們山長常說,胸有大材的人多桀骜,看來不假。不知寧睿的老師如何尊稱?”
萬寧睿正色道:“抱歉,他老人家不許我在外面提他的名號。”
陳應龍聽了也不在意,“世外高人多是如此怪異,有機緣見面才好,子轶為何要拜訪李先生?”
嚴子轶道:“當日我聽含煙說,醫學裏有一種直接用針注射治病的方法,說是西方國家發明的,可是具體的她卻說沒見過說不清。寧睿也說聽他老師說過此術,我想跟李先生讨教一二,可惜不得緣。”
“哦?還有這樣的事?”陳應龍來了興趣。
☆、找上門的麻煩
若大個賈府裏,我本是個不起眼兒的小人物,卻因兩只鴿子鬧的沸沸揚揚。賈環,賈寶玉同父異母的弟弟,雖說也是主子,但因他生性玩劣,生母趙姨娘身份低微,他在賈府裏一向不受待見。可再不受待見,他也是主子,元妃讓各位姊妹搬進大觀園去住的時候,就沒人提議讓賈環也住進去,論年齡他比賈寶玉還小三四歲,論身份雖不及寶玉、賈蘭,然迎春、惜春都可以入住,唯他不能在園子裏住。小孩子都是貪玩的心,往日賈環從不往潇湘館來,誰知這日他抽什麽風,居然拜訪潇湘館來了。黛玉雖不喜歡賈環,但想着他到底是二舅舅的兒子,總要給幾分面子,不好推辭不見。
賈環由彩霞陪着進了林黛玉的屋子,規規矩矩地給黛玉見了禮,黛玉笑着還禮。“有些日子不見,環兄弟好像長高了。環兄弟這是從哪兒過來,是去找賈蘭還是寶玉?”
賈環笑着說:“我剛從二哥哥處出來,瞧着離姐姐這裏也不遠,順道過來看看林姐姐,姐姐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應付着一切都好,又讓紫鵑上茶拿果子,“你來看姐姐,姐姐很高興,只是姐姐這裏沒什麽好招待你的!”
賈環的丫頭彩霞笑着回:“林姑娘快別忙,環爺剛剛說園子裏各處都逛膩歪了,唯獨潇湘館只逛過一二回,每次想來玩就怕吵了姑娘休養。我說,你們姐弟有什麽見外,你去坐坐,林姑娘不但不會怪你還會歡迎。爺兒,你看我說什麽來着,林姑娘見你來多高興!”
黛玉素日與趙姨娘賈環少有走動,他這樣無故來訪必是原由,“我當然歡迎環兄弟。但不知環兄弟是想看看潇湘館的景呢還是想來找我玩,看景呢你随意四處看,我這裏地方小除了院前的竹子,屋後的兩棵梨樹好像再沒什麽好。你若找哪個丫頭玩也便宜,只是姐姐我不能陪你玩,姐妹們都知道我怕鬧騰。”
“林姐姐我都十歲了,誰還惜得跟小丫頭們玩! 聽賈蘭說過姐姐這裏有一架秋千十分舒服,我想去坐一坐。”
黛玉心裏奇怪卻說不出別的,“我當環兄弟要什麽呢,坐坐秋千有什麽,不過和你二哥哥院裏的一樣,沒什麽特殊的!雪雁,你帶環爺去後院,仔細照看別磕碰着!”
我答應一聲帶着賈環、彩霞去了後院,賈環在鋪好墊子的秋千上一屁股坐下,我和彩霞在後面一邊一個推秋千。這個秋千更準确地說是休閑藤椅,蕩的并不十分高,賈環沒蕩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這個更适合林姐姐和你們這些女孩兒,蕩不起來沒勁,晃晃悠悠睡覺正好!”
圍着的丫環婆子都樂,我們院子裏管事的媽媽說:“環爺說的是,這東西真就是雪雁專門鼓搗給林姑娘解悶的,夏天躺在裏面納涼很不錯,這時候倒沒趣兒。”
賈環扭臉看我:“早聽說雪雁是個有趣兒的丫頭,可惜林姐姐拘着你不讓你搞發明創造。要不姐姐跟我吧,我一準不攔你,你愛發明什麽發明什麽!”
雖然他還是一個孩子,但說話輕佻讓人厭惡,我冷着臉回:“謝環爺垂愛,只是我沒那個福份服侍您。我并不如你所想那樣聰明,也就那麽兩把刷子,用完了也在沒什麽奇思妙想。我不比其他丫頭機靈,只我是林姑娘南邊家裏帶來的,一般人高看我一眼而已。”我想提醒他,我不是你們賈府的丫頭,随你挑來挑去的。
管事的李媽媽臉上也不是十分好看,都知道賈環玩劣,但在內宅裏上有老太太、王夫人轄制着,下有王熙鳳等看着,一般地他并不敢挑事,這長了幾歲膽子大了,跑到表姐屋裏來讨人,還不是正經跟主子讨要,直接跟丫頭說,這未勉太不把她們放在眼裏了!“三爺,這丫頭一根筋兒,你開玩笑地話她也當真!”
“誰開玩笑了?我誠心想要雪雁過去服侍我,怎麽的我比不得寶玉,一個二等丫頭也要不得?”
我掃了他一眼,“正經的爺們,何必做這樣的讨人嫌的事!爺那裏我高攀不起!”
賈環被我噎的有些不快,彩霞忙打圓場,“三爺你忒實在了,你就是想讨雪雁過去,也該私底下悄悄問她,然後跟林姑娘說去。哪有你這樣的當着這麽多人問她,你要她怎麽回答你?這時候慢說是你就是寶二爺也不會遇到好臉子!”
賈環一想是這個理,陰沉着臉。我接過彩霞的話:“不用事事比着寶二爺,當面還是私下我都不樂意。環三爺別費那個心意,不知道您聽見了什麽話,忽巴地注意上我來了,我才疏學淺擔不起。”
彩霞讪讪的,賈環他們一行的确藏了心思。要不是賈環的舅舅前兩天過來,他還不知道園子裏時不常飛的鴿子是信鴿。趙姨娘就奇怪,一個表姑娘也沒其他親戚養信鴿做什麽,着人一打聽原來是黛玉手下的丫頭雪雁養的,這下趙姨娘來了精神,跟他兄弟說了幾個月前外面熱賣的小木筒就出自這丫頭,“我們家那位厲害的二奶奶大把銀子沒掙着悔的什麽似的,雖懷疑是那丫頭勾結外人做的買賣,可是沒有證據。你說一個丫頭養信鴿,是不是證據?我們要是揭穿她能得多少好處?”
趙姨娘的兄弟說:“要說你眼皮子淺,告發一個丫頭頂多給你幾句好話,還不如拿這事要挾那丫頭,說不定還能撈點銀子!”
趙姨娘又說:“說的容易,平日林姑娘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我都接近不了她的院子,怎麽去要挾?再者光說是信鴿旁的證據也沒有,人家一抵賴反而弄的我一身不是。”
趙姨娘的兄弟:“你接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