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的。”
“他只有三天時間了,阿穆。”孟曉沁說,“三天後他就會遇上天劫,他如果躲不過去,就灰飛煙滅了。那他還有什麽機會啊。”
“啊,這就不妙了。”穆雲枭聽了也嚴肅起來,擡頭望望黑沉沉的夜,“又是午夜了,我們只剩下兩天半了吧。刻不容緩啊。”
“求求你們,告訴我到底該到哪裏去找她?”男鬼苦苦哀求。
孟曉沁和穆雲枭都搖了搖頭,“我們實在沒辦法。”
男鬼徹底失望了,“看來,我來錯地方了。那算了,我自己去找吧。”
“等一下!”孟曉沁攔住他,“兩天半的時間,你想要找到錦兒,恐怕很有難度。天劫一來,你必定逃不過。不如你留在這裏,比在外面安全。”
“什麽意思?”男鬼不明所以。
穆雲枭看看她,“你的意思是,想幫他躲過天劫?”
孟曉沁點點頭,“六十年一輪回的天劫雖然恨厲害,可如果他留在我這個酒吧,我就能布置結界,也許能替他擋過去。”
“不行!”穆雲枭立刻反對,“你雖然有一定的法力,可你只能履行孟婆的職責,你沒有能力和天劫對抗。萬一弄不好,結界的法力反而會反彈回來,傷到你自己。”
兩人争論起來,把男鬼晾一邊了。他看了半天,愈發感傷,“我和錦兒,其實也是因為像你們這樣,害怕對方受到傷害,才會分開的。”
正在争論的穆雲枭和孟曉沁都愣住了。
“不對,我和這個老渣男——”孟曉沁指指穆雲枭,“不是情侶,最多就是同事,而且是關系不太好的同事。”
“這樣吧,雖然我不同意曉沁布結界,但你還是先留下,我們一起想辦法,幫你找找心上人。”穆雲枭對男鬼說。
到了這個時候,孟曉沁也無法隐瞞了,“其實,我想留下你,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可能見過你的心上人了。”
Advertisement
“什麽?”剛剛平靜下來的男鬼又激動了,“什麽時候?”
“昨晚。”孟曉沁把昨晚的情形告訴了他們。“我本來不想說,畢竟人鬼殊途的姻緣我一點都不贊成。可,你都未必能逃過天劫,不如說出來,也許真的有機會。”
“她說聽到有人叫她錦兒?”穆雲枭問。
“對。”孟曉沁點點頭。
男鬼激動地全身顫抖,“錦兒,她一定就是錦兒。因為只有她能聽到我的呼喚了。”
“可是她三天後就要結婚?”穆雲枭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她真是錦兒,她今生絕對不可能和別人結婚的。”
“怎麽不可能啊!”孟曉沁叫起來,“這個還是鬼哪,就算現在投胎都來不及了。三天,三天後錦兒就結婚了,這麽重要的事還能改變嗎?”“如果和她結婚的人根本不是她命中注定要嫁的人,那麽這段婚姻一定會終止的。”穆雲枭說。
孟曉沁撇嘴,“可她還說,她未婚夫對她挺好的——你不會是系錯了繩子,才這麽詛咒人家吧。”
“我不可能牽錯繩子!”穆雲枭斷然否認,“因為如果是錯的人,月老紅繩根本系不上去的。”
孟曉沁想了想,問,“你的紅繩,從契命書裏抽出來後,會不會斷成不止兩截,而是三截四截?”
“從來沒有過!”穆雲枭叫起來,“天下有情人,只有一對是真正的眷屬。不然還不亂套了。”
“可是現在也有人,三心二意,勾搭好幾個的啊。”孟曉沁開始胡說八道了。
“錦兒不是這樣的人。”男鬼急急地打斷她,“錦兒,一直以來,屬意我一人!她從來沒有喜歡過別的人,從來沒有!!”
“那你們為什麽沒在一起?”孟曉沁和穆雲枭異口同聲地問。
“這,我們是有苦衷的。”男鬼難過地低下了頭。
☆、錯過的輪回
民國初年,軍閥征戰,到處民不聊生。但江南小鎮南塘,卻因為紀家財力雄厚,和各方打點周全,在這樣的亂世裏,也能生意紅火,家族興旺。
紀家是憑借綢布生意成為當地的富豪門第。紀家大掌櫃經常帶着禦用級別的貢品綢緞,去大上海和北平和一些買辦交際,甚至打通了直接和洋人買賣的渠道。
紀家的綢布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家族內部卻算不得人丁興旺。
紀掌櫃的原配夫人,生了一個兒子,紀承裕。不知是否是精明的紀夫人從小看管太嚴,承裕從小敦厚老實,資質平平。後來紀掌櫃的妾室也生了一個兒子,紀意風。和大哥不同,意風從小聰慧好學,天資過人,在詩書字畫上極有禀賦,又口齒伶俐,随着年歲增長,逐漸嶄露頭角,贏得了父親越來越多的喜愛。
紀大太太卻不是省油的燈,眼看承裕老實,意風聰慧,紀家繼承人的位置似乎很難确定,而全家上下都在看着紀老爺的臉色順風使舵,于是開始打起了主意。
有一次紀掌櫃突然病了,病得挺重,請了名醫來,一時半會兒也治不好。于是紀大太太請了算命先生和風水先生來看吉兇預兆。
測算的結果是:意風的八字和父親相克,應該到外姓人家去寄養一段時間,越遠越好。
紀掌櫃病重,一切都是大太太做主。盡管二房妾室哭天搶地,意風還是被管家帶離紀府,送到隔山以外的一戶養蠶農戶那裏寄養了。
那年,意風十歲;他遇見了農戶家的女兒:錦兒。
“那你們算是青梅竹馬了?”孟曉沁和穆雲枭有些意外。
曾經的紀意風,現在的男鬼點點頭,“錦兒比我大三歲。溫柔體貼,像姐姐一樣,照顧我。”
紀掌櫃的病拖了幾年,但最後還是過世了。
此時留在府中的紀承裕長大成人,在母親的協助下順理成章地掌管了整個家業。二房妾室,也就是意風的母親很快也病倒了,她臨終遺言,希望借着她的葬禮,能讓她的親生兒子意風回來。
既然承裕已經是一家之主了,多年離府的意風也不能構成什麽威脅了。大太太于是答應了,派人去把意風接了回來。
和他一起回來的,是長大成娉婷少女的錦兒。她照顧意風多年,跟随到了紀府,做了他的貼身侍女。
意風回府以後,只想和錦兒過着以前那樣逍遙自在的生活。他既不想和大哥争奪家産,也無心協助料理生意。可他浪蕩子似的作風,卻引起了紀家上下的風言風語,連錦兒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人多嘴雜,有些人看不慣錦兒搖身一變,從農戶的女兒變成了紀家二少爺的貼身侍女,四處編造壞話,說她勾引意風,早就在外面生了私生子。
單純的錦兒于是向意風哭訴,主動要求離開意風,做普通的打雜侍女。
錦兒不在他身邊,意風很苦悶。他幾次三番向大哥和大太太請求,希望把錦兒許配給他。
但大哥承裕沒有成親,他也不能越過大哥先成親。意風只好經常跑去打雜的後院找錦兒。
此時他們都已是十六七歲的花樣年紀了。感情濃烈又簡單,欲望就像雨後春筍,一陣清風細雨就會波動。
一天晚上,錦兒去收拾供奉紀家祖先的祠堂。天寒地凍,意風過去陪她。二人一時意亂情迷,初嘗雲-雨。
正是衣冠不整時,紀大太太帶人找到了他們。
民國初年,大上海和北平這些大城市自然民風開放,自由戀愛;可江南小鎮卻還十分保守落後,算命和貞潔這些東西,與其說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桎梏,倒不如說是謀算心計的借口。
紀大太太以傷風敗俗為由,要把錦兒浸豬籠。
意風苦苦懇求大太太把錦兒許配給他,情願帶她遠走他鄉,改名換姓,和紀家從此斷絕關系。大太太卻不肯答應。
就在這個時候,承裕出面了。
“我可以保住錦兒的性命。”承裕對意風說。
“真的?”意風喜出望外,他知道大哥雖然平庸無能,但卻對大太太有很大的影響力。
“但有一個條件。”承裕說,“你必須和錦兒徹底分開。”
“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錦兒。”承裕回答。
意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給你一筆錢,你作為紀家二少爺,也應該發展自己的事業了。你可以去北平,去上海,去廣州,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你不能再回來。你就是紀家族譜上的污點,錦兒也是被你害的。如果你沒有提前勾引她,我早晚會納她做小妾……”
在意風印象中老實敦厚的承裕居然提出了這樣的條件;意風滿腦袋嗡嗡的,都是承裕說的話,他卻怎麽也理不出頭緒來。他想了很久很久,都無法決定。
他愛錦兒,他不想失去她。可是他卻沒有能力保護她。事到如今,唯一能夠改變大太太決定的,就是承裕。只要承裕出面,錦兒就有救了。承裕是錦兒真正的保護傘。
如果他真的像意風自己這樣愛錦兒,也許把錦兒讓給承裕,才真的會讓她幸福。
意風絕望了。
他答應了。
果然,承裕出面,極力說服母親,如今已是民國,沉豬籠未免太不人道,雲雲,最終讓專橫的大太太松口,留了錦兒的薄命。
但錦兒卻被紀大太太指給承裕做暖房丫頭,連妾室的名分都沒有。
意風被迫離開了紀家,離開南塘,離開錦兒。
臨走前,他見了錦兒最後一面。
短短一周的禁锢,錦兒消瘦、蒼白、驚恐如小鳥。
“意風……”她嗚咽着,“真的嗎?你要離開這裏,去哪裏都不能再聯系?你為什麽不能帶我走?我并不稀罕留在這裏做丫頭,哪怕做夫人。”
“原諒我。”意風說,無奈而沮喪,“我不能保護你,我帶不走你。”
就在錦兒被帶去做承裕暖房丫頭的那一夜,意風只身一人,離開了紀家。他沒有帶走承裕送來的錢財,甚至沒有帶走任何紀家提供給他的衣物或者用品,獨自一人,淚流滿面,走入了茫茫深夜裏。
他在過一座鄉間獨木橋時,失足落水溺死了。
“苦命又薄命啊。”孟曉沁聽完他的前世經歷,嘆息。
“所以上一世,錦兒實際上嫁給了你同父異母的大哥紀承裕。”穆雲枭說,“你沒有投胎轉世,一直在尋找她。可她,如果昨晚我見過的那個女子真是你要找的錦兒,那麽她肯定是轉世投胎了。她應該是錦兒的後世。”
“但錦兒真正的緣分可能不是你大哥。”孟曉沁分析道,“所以你手腕上至今留有姻緣紅繩。另外一截,會不會在她手腕上?”
“阿沁,昨晚你有沒有看到錦兒的手腕上有紅繩?”穆雲枭問。
“我沒留心啊。”孟曉沁很遺憾,“因為她都說她要結婚了,我壓根就沒多想。所以沒注意。”
“那就奇怪了。假如她這一世的緣分還在意風這裏,那麽三天後,她和誰結婚啊?”穆雲枭問。
意風激動起來,“不,我們上一世已經錯過了;這一世不能再這麽情非得已地錯開了。上一世是時代和命運讓我們不能走到一起,難道如今這個年代還會有那麽愚昧至極的人生嗎?我不能讓錦兒再嫁給一個她根本不喜歡的人,絕不!“
“你先別着急啊。”孟曉沁和穆雲枭都安慰他,“等我們先找到她,問清楚情況再說。別先下定論。”
接下來的一天半,孟曉沁和穆雲枭四處走訪,在酒吧附近到處搜尋錦兒,卻一無所獲。
他們還試過去公安局查詢,但沒有合理的證明讓管理戶籍的警察幫他們做事,被趕出來了。
“其實她今生未必還叫錦兒了。”孟曉沁很懊悔,“我哪知道她就是意風的心上人,也沒問她這輩子叫什麽名字。”
“知道了也一樣。”穆雲枭安慰她,“人海茫茫,根本不知道她家住哪裏,工作單位,怎麽找啊。”
一籌莫展,只好回到酒吧。
此時,已經是午後了。
意風只剩下不到十二個小時了。
太陽最終落到西山了。意風平靜地打開了酒吧的門。
“不要出去。”孟曉沁追過去攔住他,“喝了孟婆湯,去下一世吧。下一世,你會和她相遇的。對不對,阿穆。”
穆雲枭勉強笑了笑,“對,也許下一世,你們就能相遇的。”
“月老,你說過,每一對情侶的緣分不同,有些人在一世就能走到一起;有些人卻要兜兜轉轉,輪回上好幾世。對不對?”意風問。
穆雲枭無奈地點點頭,“因為每對情侶的修行不一樣。”
“那麽錯過的輪回裏,即使結婚了又如何呢?”意風又問。
穆雲枭有些為難,“如果結婚的不是命中注定的姻緣,那麽這樣的姻緣不會幸福的,也不可能圓滿到最後。”
“所以,如果我不能找到錦兒,她無論輪回幾世,都不會幸福的。”意風說。
“可是如果你灰飛煙滅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孟曉沁勸他。
意風沉默了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麽。我只想抓着現在這一世的感情不放。”他說,“下一世,下下世或許我還會遇到錦兒,可我再也不會記得,她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那麽溫柔地待我。感情和緣分,有時是另一回事。我愛錦兒,錦兒愛我。可是我們沒有緣分。等我們終于有了緣分,她不再記得意風,意風也不知道她是錦兒了。而且,我不忍心看她再這麽錯下去,在錯的婚姻裏痛苦。”
孟曉沁和穆雲枭無言以對。
“還有幾個時辰,就讓我再找一找吧。”他走了出去。
穆雲枭和孟曉沁緊跟其後。臨出門前,孟曉沁順手帶了一小瓶孟婆湯在身上。必要時,她打算給意風強灌下去,讓他輪回,免得被天劫打得灰飛煙滅。
☆、誰的婚禮
三人走上黃昏的街道。
城市的高峰時段,車來車往川流不息,行人匆匆趕路。大千世界,哪一個才是錦兒,他們都很茫然。
緣分就是這麽細微又不可抗拒的東西。不是你的,你強求不來;是你的,也要珍惜,過時不候。誰知道生生世世輪回還能相見幾次。
“她要結婚了?和誰?在哪裏?”意風很傷感,此時此刻,不知道在城市的哪個角落裏,有人在做表面上幸福,心裏卻不踏實的新娘。她并不知道她命中注定的意中人不是身畔的新郎,她也無力自行選擇。
意風不知不覺走到了街道中心,他随心所欲、透明無物地穿越一切障礙。
“意風你小心點啊。”孟曉沁對他喊。
“沒事,他就算被撞了也不會再死一次。”穆雲枭說。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一聲吶喊。
“錦兒!”意風站在忙亂的街頭,無人理會的街頭,突然仰天大吼,發出一聲發自肺腑的吶喊,沖破城市所有嘈雜的喧嚣,直達九天雲霄。
剎那間,街道上井井有條的車流一片大亂。
明明除了他們倆以外,沒有人能看到意風,聽到他的吶喊。
可是就在意風振聾發聩地一聲吼以後,幾輛就快要穿過他透明的身體的轎車,在飛馳中突然打偏了方向,在他身邊發生了追尾事故。
一片尖叫聲,和汽車碰撞刮擦的刺耳聲傳來。
“糟了!”穆雲枭和孟曉沁一看大事不妙,立刻沖到了街心。
街心眨眼間一片狼藉。
幾輛車撞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是哪一輛先偏離了方向,阻礙了車流的順利通行,于是一輛接一輛都追尾了。
意風獨自站立在車禍現場,呆若木雞。
“哎,你看你!”穆雲枭一跺腳,和聞訊趕來的交警以及好心的行人,救助撞車受傷的司機和乘客們。
“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意風喃喃地,不知所措。
孟曉沁拉了他一把,“未必是你的影響。你先回酒吧等我們吧。”
意風一個鬼魂待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
可他不肯走,內疚地蹲下來,試圖幫一個滿臉鮮血的男子從撞毀的金屬廢墟裏掙脫出來。
他一點都幫不上。
意風哭了,對這名男子十分內疚,“大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不知道會這樣。對不起,對不起……”
這名男子已經奄奄一息。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意風的手。
意風和他身邊的孟曉沁都驚呆了:他看得到意風,摸得到鬼魂?
“幫我,照顧好,她——”最後一口氣,吹出他最後一句遺言。
男子的手滑落,他死了。
孟曉沁撲過去,“不不不,不能這樣!”
她試圖給他做心肺複蘇,人工呼吸,極力挽救他的生命。
但沒有用,她看到了他的靈魂,已經出竅了。
“等等,等等!”孟曉沁跳起來,追過去想把這人的靈魂拉住。她被一塊擋泥板絆了一下,懷中的孟婆湯掉了出來,瓶子碎裂,湯撒了一地。
幾輛救護車呼嘯而來,在交警的幫助下把傷者們擡上車,一路直奔附近的醫院。清潔工,拖車隊,逐一地清理着現場,交通漸漸恢複了。
晚上八點了。孟曉沁和穆雲枭疲憊不堪。
“回去吧。”穆雲枭輕輕摟住她的肩膀。
孟曉沁經他提醒,想起來他們還要幫意風找心上人的事情。
他們在已經清理的車禍現場找不到意風了。
“難道他已經回酒吧了?”
“也許吧。”孟曉沁和穆雲枭趕回了酒吧。
可是意風并沒有在孟婆酒吧。
意風失蹤了。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孟曉沁和穆雲枭從車禍現場到酒吧這段路上來來回回找了幾次,還是沒有找到意風。他們坐立不安。
“只有一個小時了,意風如果逃不過天劫,他就……“孟曉沁不知道該怎麽辦。
穆雲枭沉思了一會兒,“他是不是什麽都不顧了,只想耗盡所有的時間去找錦兒?”
正當他們彷徨時,有人敲了酒吧的門。
孟曉沁立刻打開門,卻沒有看到意風,而是一名警察。
“請問,穆雲枭先生住在這裏嗎?”
原來是警察來調查車禍現場的情況,得知二人都是目擊者而且幫忙救人,警察請他們做一份筆錄。
穆雲枭和孟曉沁竭盡所能,把當時看到的情況告訴了警察。他們也從警察那裏了解了這次車禍的傷亡。
“到目前為止,有一人當場死亡,還有兩個重傷,七個輕傷的。”警察說。
孟曉沁想起她親眼看到的那個人靈魂出竅,他死前曾說了一句遺言。
“警官,那個當場死亡的人,當時我在現場,請問他有沒有親人?”她問。
警察得知原來他對孟曉沁說過遺言,于是請她去一趟醫院裏。因為這個死者的親屬都在醫院。
“他的家人也在這次車禍中受傷了。”警察解釋說,“死者叫周全昌,他今天剛剛結婚。車禍前,他帶着新婚的妻子從教堂回來,正要去訂宴席的酒店。結果……”
結婚?
孟曉沁突然有種奇怪的不安。
“這人真可憐。那他的新婚妻子呢,該不是也在這場車禍裏?”穆雲枭問。
“是啊,他剛結婚的妻子也在車禍裏。現在重傷在醫院呢。”警察說。
一種不祥感攫住了孟曉沁的心。
“警官,他妻子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啊?”她追問。
“嗯,叫駱璟夕。”警察翻了翻筆錄,“模樣嘛,現在都傷得不輕,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你到了醫院,如果不害怕的話,可以看到她的。她在重症監護病房裏。”
“哦。”
穆雲枭顯然心領神會,也猜到了孟曉沁在想什麽。到了醫院後,他們跟在警察後面,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
“難道意風的心上人就是這個駱璟夕?然後她今天結婚了,結果被意風一攪合,她就做了新寡?”穆雲枭說。
“不會這麽巧吧。”孟曉沁愁眉苦臉。
他們到了重症監護病房門口。并列的兩間,一間裏躺着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還有一間就是駱璟夕。
孟曉沁朝駱璟夕的病房裏面張望了一眼。
“天哪!”她差點暈過去。
穆雲枭在她身後,及時扶住了她癱軟的身體。
“怎麽了?到底是不是?”
孟曉沁說不出話來,只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穆雲枭瞪大了眼睛,“你那晚看到的那個女子,就是駱璟夕?”
孟曉沁突然振作起來,從他懷裏掙脫,“意風呢?意風在哪裏?不管怎樣,我們找到了錦兒,他好歹來看一眼嘛。”
二人正要分頭去找意風。孟曉沁卻看到旁邊那間重症監護病房裏,那個重傷的陌生男子的靈魂飄出來了。
“喂喂,你不要死啊。”孟曉沁手疾眼快,追上去攔住他。“喂,你飄哪裏去啊?醫生還在給你治療呢,你不要死啊。”
靈魂置若罔聞,自顧自朝前去。
孟曉沁左攔右攔,都擋不住。“喂,你長這麽帥,死這麽早很可惜啊。回去吧,地府裏太悶了,你會後悔的。回去嘛。哎你不要覺得我誇你帥,就可以這麽沒禮貌。我可是孟婆哎。如果我不收你,你就會變孤魂野鬼的啊……”
她還在唠叨,穆雲枭也追過來,一邊喊,“阿沁,我看到意風啦!”
“啊?他在哪裏?”孟曉沁□□乏術。
“意風剛剛飄進陌生男人的重症病房了。”
“什麽?”
孟曉沁跟着穆雲枭跑到陌生男子的重症監護病房時,正看到意風在裏面,站在病床前面。
孟曉沁對他喊,“意風?意風,你跑錯了,隔壁間才是你的錦兒,駱璟夕就是錦兒。不是這個人啊,他是個男人,他已經死了。”
意風卻沒有聽見他們的喊聲,他直直地朝昏迷的重症患者撲去。
他撲進了對方的身體,他消失了,他和這個人融為一體了。
孟曉沁和穆雲枭目瞪口呆,對着昏迷不醒的患者大喊大叫。結果把一群護士引來,對他們倆一頓訓斥。
“這裏是重症監護病房。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你們喊什麽喊!”
他們倆有口難辯。
幸好帶他們來的警察過來了,和護士門解釋了一番,才沒有趕他們出去。
警察找到了死者周全昌,也就是駱璟夕的新婚丈夫的家屬。哭紅了眼的家屬圍住了孟曉沁。一個兩鬓發白的老太太走上來,她是駱璟夕的婆婆,想知道自己兒子最後的遺言是什麽。
“他,他只說,‘幫我照顧好她’。”孟曉沁如實相告。
家屬又哭成一團。警察和護士一起安撫悲痛的親人,讓孟曉沁和穆雲枭先離開。
“等一下,”孟曉沁問,“請問那個男的重傷者叫什麽名字?”
“徐麟。”護士簡短地回答,“周全昌的伴郎。”
孟曉沁和穆雲枭走出了深夜的醫院。
“轟隆”一聲悶雷在天邊滾過,雪亮的閃電像張牙舞爪的毒蛇,在黑沉沉的夜空中交織着恐怖的符號。
暴雨傾盆而下,把沉悶幹燥的城市淋了個透濕。
“難道這就是紀意風的天劫?”穆雲枭問。
“大概吧。他已經做了幾十年的孤魂野鬼了。不過他現在附身到徐麟的肉體裏了,雷電打不到他的。”孟曉沁說。
他們回到了孟婆酒吧,各自擦幹身上的雨水,孟曉沁泡了兩杯姜茶,和穆雲枭一人一杯,窩在柔軟的沙發裏,回顧這一天的各種意外。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孟曉沁拿了支筆,在桌上劃拉着,“駱璟夕,也就是上一世的錦兒,這一世要嫁給周全昌;但是他們的婚車在剛才的大事故裏被撞了,然後周全昌當場死亡。駱璟夕和伴郎徐麟重傷。”
“伴郎徐麟送到醫院後不久,剛才也死了,靈魂出竅了。”穆雲枭接着說,“但紀意風現在進了徐麟的身體,那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孟曉沁郁悶地重複着,“以前,也出現過有的惡鬼,通過非正常手段,霸占人的肉體存活的。可是紀意風,他像嗎?”
穆雲枭搖搖頭,“他撲進徐麟的身體時,很自然很順利,不像用了什麽非正常手段——他也不像惡鬼。”
“可是為什麽他能進徐麟的身體呢?”孟曉沁苦苦思索着。她回想着整個車禍經過,忽然想起了她臨出門前帶上的一瓶孟婆湯。伸手到懷裏一摸,她突然叫起來。
“哎呀,我把孟婆湯灑在車禍現場了!”
“啊?那如果當時有的靈魂被灑到孟婆湯,是不是可以輪回了?”
孟曉沁呼地站了起來,“我知道怎麽回事了。我的孟婆湯一定撒到一旁的紀意風了。結果他就可以輪回,得到重新投胎的機會了。而徐麟斷氣的時間,和意風投胎的時間剛好契合。意風找不到其他的肉體,所以陰差陽錯,就進入徐麟的身體了。”
“等一下,紀意風會延續徐麟的生命。那他是紀意風還是徐麟?”穆雲枭問。
孟曉沁皺眉,“被撒到孟婆湯,和喝下孟婆湯,其實不太一樣。這樣的話,恐怕現在的‘徐麟’會保留紀意風的一些記憶。”
穆雲枭緊張起來,“這,麻煩了。那我的紅繩——”
“你的月老紅繩牽的是駱璟夕和紀意風沒有完結的緣分。那麽這樣一來,‘徐麟’就會和駱璟夕走到一起去。”
“天哪!”他們都緊張起來。
☆、交錯
一個星期過去了。
車禍現場的結果已經都出來了。除了新郎周全昌當場死亡以外,其他人都被救活了。幾個輕傷的很快可以出院了。而重症病房裏的‘徐麟’和駱璟夕也都蘇醒了。
孟曉沁和穆雲枭天天做賊似的,溜到到醫院去探望他們。
“你看清楚沒有,你牽的紅繩是不是把他們倆拴到一起了?”孟曉沁把臉貼扁在病房的玻璃窗上,“會不會他們和其他人有其他的緣分?”
“不可能錯的。駱璟夕手腕上有紅繩,紀意風的紅繩現在系在‘徐麟’手腕上了。”穆雲枭也貼在玻璃窗上,“他們倆的紅繩是一模一樣的;而且同時發光,閃爍的頻率都一樣的。”
“是嗎?你怎麽分辨得出他們的紅繩是一樣的?還發光?”孟曉沁掏出陰陽乾坤鏡,反複照着。
“你是孟婆,當然看不清楚那麽細致的。我能看出每條紅繩都是獨一無二的。不同的紅繩紋理不同,閃光也不同。他們倆的是一樣的。”
“注定要走到一起?那徐麟和駱璟夕原先有什麽關系嗎?”
從警察和護士那裏,他們得知,徐麟是新郎周全昌的好朋友,也是他們結婚時的伴郎。車禍發生時,徐麟正在駕駛婚車,副駕駛上是一名伴娘,後座上就是剛剛結婚的周全昌和駱璟夕。
“他們倆該不會在結婚前,就有點什麽吧?”穆雲枭問。
“不知道啊。繼續觀察。”孟曉沁答。
新婚當天就出車禍,實在是很沉重的打擊。
還未痊愈的駱璟夕每天以淚洗面。要不是徐麟在隔壁,相互安慰着,她簡直沒法活下去。
相比之下,隔壁病房的徐麟恢複得比她好多了,但是在家人和朋友看來,他似乎失憶了。
“徐麟”不記得家人、朋友、甚至自己的身份了。
來看望他的親朋一遍一遍地告訴他,他都一副茫然的樣子。于是在醫生的建議下,他們簡單地複述車禍當天的情況,希望能幫助他回想起來過去的經歷。
“徐麟,你都不記得了嗎?”駱璟夕很傷心,“你是阿昌的朋友,我是阿昌剛結婚的妻子。一年以前,你已經叫我大嫂了。”
徐麟微笑地望着她。
駱璟夕繼續說,“我想你是受傷太重了,慢慢的會想起來的。阿昌不在了,你要好好休養,不然我更內疚了。”說着又哭起來。
徐麟看着很不忍,掙紮着靠近她,伸手拿過面巾紙,遞給她,“別哭了,錦兒。”
駱璟夕聽到這個名字,渾身一震。
“完蛋了。”孟曉沁在病房外叫道,“果真陰差陽錯地投胎成另外一個人了。”
不顧穆雲枭的阻攔,她趁着其他人都離開了,沒人看見,溜進了徐麟的病房。
“意風?紀意風?”她試探着叫。
徐麟卻沒什麽反應。
“啊?你連自己的前世都不記得了?”孟曉沁很詫異。
“抱歉,你是我以前認識的朋友嗎?”‘徐麟’困惑地問,“我的腦袋受了撞擊,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不過家人告訴我,我叫‘徐麟’。”
“真要命,兩個名字都不記得。”孟曉沁嘀咕,又問,“那你為什麽叫她‘錦兒’啊?”
徐麟一愣。
“錦兒?”他反複念叨着這個名字,好一會兒都不回答。
孟曉沁不耐煩了,催促,“你到底為什麽叫她錦兒啊?”
徐麟撓撓頭,“不知道,可是脫口而出,記得她叫錦兒;而且,感覺她很熟悉、很親密。所以,哪怕不記得其他人和事了,這個名字還是好好珍藏着,在心底。”
孟曉沁拖着穆雲枭回到了孟婆酒吧。迫不及待地翻找東西。
“你幹嘛?”
“我要給地府的小黑小白寫封信,查查徐麟,周全昌,還有紀意風這三個人,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她找出一疊黃符,用毛筆蘸着朱砂,寫上這三人的名字和所在地以及年齡,然後念動咒語,點火燒了。
一個小時後,燒掉的紙灰窸